“大姐姐, 我可算是见到你了!”一位跟沈景晴长得有几分相似的男子快步走进了柳绿居, 一见着沈景晴,就差点要双膝跪下要给沈景晴一拜了。沈景晴赶忙使了个眼色给小福,叫她把人给固定在半空中了。沈海白见跪拜不成,这才站直了。
沈景晴有些不适应着突如其来的姐弟情深,毕竟原主的记忆里, 她跟这位二弟的关系成不生很好,更别说穿过来的沈景晴了。但沈景晴还是笑着,一副见到许久未谋面亲人的动容之色, 道:“二弟这是做什么,咱们都是一家人, 不必讲这些虚礼, 快快请坐吧。”她还是表现得热切点好, 若是叫外人看到他们沈家人不和, 还不知道有什么主意呢。
但站在鸟笼里头看着的林燕飏并不能明白沈景晴的用意,只当这沈景晴还真是奇怪, 怎么这会儿跟着沈海白一副姐弟情深的样子,还疑心是不是自己曾经猜测错了,实际上他们姐弟两关系不错呢。
沈海白得了沈景晴的令,便上前走到了椅子旁,沈景晴这才看到他身后跟着的除了他的妻子孟氏,还有一个身形较小的女子。这女子看到沈景晴,蚊蝇似地叫了一声:“大姐姐。”沈景晴一愣,这一时半会儿,她还真想不起这是谁来。
孟氏在她旁,一手扶着她的背上前来,道:“大姐,这回我们两口子来京城,也把四妹妹也带来了。我和她二哥出来,母亲年纪大了,平常便也没个人陪她了。她二哥心疼她,总拘在家里头也不是个事,便说这回也一起带来京城,也见见世面。”
沈景晴这才想起,除却万姨娘所生的三妹妹,沈家还有一位四妹妹,叫沈景明的,因着她是外头生的,她娘连沈老爷妾室都不是,一直活的谨小慎微,平日里也甚少在人前走动。所以沈景晴对她实在是没什么印象,只记得她出嫁前曾见过一面这位四妹妹,当时沈景明不过才十三四岁的样子。两年过去,倒是有些变化。
沈景晴不过愣了一瞬,听了孟氏的话,随即笑逐颜开,道:“四妹妹来了,怎么也不在信里头说一声,害得我这儿什么也没备办下。这样,小欢,你去给明姐儿找间舒服的厢房,看她带了些什么箱笼,给她放进去,却什么直接去库里取。小福,你去灶上,叫他们新顿壶茶来,加些酪进去,给明姐儿端来。”
说完,沈景晴又转头道:“弟妹,四妹妹,都快坐吧,只管把侯府当家里一般。”
那孟氏拉着沈景明坐下,道:“大姐姐两年不见明姐儿,还只把她当孩子,明姐儿现在也快是大姑娘了。等过了八月,便十五了,笄礼也该操办起来了。”
沈景晴轻轻扫一眼孟氏和沈景明,要说这笄礼,对女孩来说可是十分重要的,若是讲究些的人家,提前一年准备也是有的,再不济也要准备几个月,毕竟过了笄礼,婚事就该定下来了。但他们此时却带沈景明出来,显然不是已经准备好了的样子。这会儿已经七月了,就算现在他们带着沈景明马不停蹄地赶回临江府,也是赶不上了。还是说,他们想把这沈景明的笄礼在侯府办了?
沈景晴只勾勾嘴角,并不接孟氏的话,只道:“四妹妹是家里头最小的孩子,我这个做大姐姐的不把她当成小姑娘,难道还要外头的人来么?四妹妹,我这才知你来,许多东西怕是都不齐全,有什么少的,只管开口跟大姐姐说,只是这前几日恐委屈了你。”
“大姐姐如此照拂,明儿不觉得委屈。”沈景明说这话时仍旧是声音细小,头也不敢抬起。而沈海明见沈景晴对沈景明及笄之事似乎并不热络,忙换了话头,道:“大姐姐,你心疼四姐姐,也看看我这个二弟弟吧。你不救我,沈家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沈海白虽说着这样的话,但眼里并无极尽疲惫无助之态,这话听着便是夸大了不少,但沈景晴依旧是关切道:“这是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海白道:“大姐姐也知道,我们沈家在临江府最要紧的就是制笔业,我们家的临江笔,别说是在临江府,就是在周边邻府,乃至邻省,都是紧俏的货。可这光景也是老黄历了,这些年这湖州的湖笔横空出世,这笔做工精细,光是毛料就能分出几十个种类,现在文人墨客,皆去追捧这湖笔,哪里还有我们临江笔的位置?就连在临江本地都销不出去了。大姐姐,我就这么看着门庭一天天地稀落,我心里真是着急。再这样下去,我们沈家在临江府的地位不保啊。”
“竟是如此?不过这湖笔的名头确实响亮,我在京城也是有所耳闻了,”沈景晴蹙眉,叹口气道:“不过这事也急不来。你先安心住下,过几日去京城卖文房四宝的铺子里看看,现在京城时什么笔最时兴。若是那湖笔好,咱们也可以学着不是?”沈景晴从前多关注过沈家的产业,出了这样的情况,她
也只能说些车轱辘话应付应付沈海白。
沈海白估计也知道第一次上门来,不好一来便提出太直白的要求,听了沈景晴这话,也没多说什么,只恭敬道了谢,便带着孟氏和沈景明走了。
他们走了不多时,小欢便回来了,看着是疑虑重重,进了屋子,便道:“夫人,我瞧着这四姑娘不对劲。”
小福奇怪道:“哪里不对劲,四姑娘看着文文静静,在沈家就是如此了,这不是挺好的吗?”
“你方才没去帮四姑娘搬那些箱笼,我方才去给她准备厢房,见有几个箱笼格外地沉,要好几个小厮才能抬起来走。一问四姑娘身边的才知,说是四姑娘怕冷,那些箱笼里,是装的手炉,还有毛缝的氅衣披风,所以才格外地沉。当时正忙着没多想,可这回来路上越想越不对劲。能用得上这些,那不得到寒冬腊月去了?现在才七月,等入冬了,岂不是小半年过去了。这哪里是信里说的一阵子?四姑娘和二公子莫不是要在我们府上长住。”
小欢一股脑说完,却见沈景晴并不吃惊,似乎是早有料到这件事了。小欢问道:“夫人,您一早就知道了吗?”
沈景晴解释:“无事不登三宝殿,多久没见过了,这会儿这么巴巴地跑到京城来,岂会住几日就走?且你方才不在这儿,他们还提起了这明姐儿的笄礼就在八月,这时已经七月了,人却到京城来了。我估摸着除了沈家之事,他们是想让我把明姐儿的婚事也揽下。”林燕飏在一旁听着,是一愣一愣的,方才这事他也听到了,虽然他也觉得听着怪怪的,可却从没往这方面细想。
小欢听到这话是更为沈景晴担心了,道:“哪有一个男子汉,拖家带口住到外嫁的姐姐家里来的,还一住就是这么久。况且夫人在侯府每日也是一堆事要管着,光是应付青松院那毒老虔婆就够不容易了,这不是上赶着给人添麻烦吗?”
小福也认同小欢说得话,但沈景晴却道:“能帮衬就帮衬些吧。”毕竟都姓沈,若是沈家得了势,她在京城也多一分助力不是?若沈海白是个聪明人,将他放到和自己一条船上也未尝不可。不如说,在外人眼里,他们本来就是一条船上的人。
小福小欢还想着沈二公子之事,沈景晴却话锋一转,道:“林青云那边怎么样了?”小欢立刻正色,道:“先前收的信都给夫人放书房里头了,估计这个月还会有信来。”
沈景晴点头,赵氏那边渐渐收不到林青云的消息,不是因为林青云没有写信,而是因为沈景晴派人在半道上把林青云的信给截了。这沈老爷子虽说早年亡妻,但对这个大女儿十分疼爱,从未她求来侯府的婚事便可知了。当年的嫁妆,除了财帛之外,自然也是有一些人手的。虽说支撑一个庞大的产业或许不够,但有需要是调用还是可以的。只是他们在京城之外,沈景晴日常用不到,用来堵林青云的信却是正好。
打蛇要打七寸,论辈分,论家世,沈景晴都不能直接对赵氏动手,但她有这个宝贝儿子在,就是是一个活生生的软肋。
且说赵氏这边,今日她赴娘家亲戚的宴,后晌才回来。本是坐在轿子里头闭目养神,却听到外头有人在催促道:“都快些,这是明姑娘要用的物件。”
赵氏睁眼,拨帘看了一眼,只见几个小厮在搬东西,她问来接的丫鬟道:“谁来府上了?”
“回太夫人,是沈家的二公子和四姑娘来了,今日才到的。”
赵氏本放下了帘子,片刻后又掀开,对田妈妈道:“把人请到青松院来给我瞧瞧。”
第056章 四丫头
“太夫人, 已经把人带到了,现在让他们进来吗?”赵氏一声令下,田妈妈也不问她要做什么,很快就把人给请过来了。
“母亲, 你见这沈家人做什么?”余氏也是同赵氏一起去赴宴刚刚回来, 听说临江府来了这么几个人, 心里就是瞧不上的, 道:“他们来了好些人, 说不准就是来打秋风的,一会儿张口就是问您要银子。”
赵氏轻抿一口茶润润嗓子,才开口道:“人都还没见到, 你怎么知道人家为什么来的?先见见再说吧。”
余氏见赵氏执意如此, 也不好说什么,只坐在一旁同赵氏一道等着。
不一时,沈海白就带着孟氏和沈景明进来了,就见赵氏笑眯眯地坐在上首,一派慈祥长辈的模样, 道:“这位就是沈家二郎吧?总算是见到真人了。听说沈老爷子去后就是你管着沈家,那么大的家业,这般峥嵘, 依我看呐,也是不比入仕差的。”
赵氏这一番话可是说道沈海白心坎上去了, 沈家虽富贵, 但到底是比不上家中有人在朝中为官的。没个靠山, 哪天官老爷不高兴, 把沈家端了也是有可能的。沈老爷从前面对官差时,是小心翼翼, 如履薄冰,生怕得罪了他们。沈老爷把沈景晴嫁到侯府来,也不无想给沈家找个倚仗的想法。
“哎呦,瞧我说了这么多,都忘了叫你们坐了,快请坐下,早先便听说你们要来,却不知是今日来,要知如此,我今日便不去赴宴,也要和大郎媳妇一道接你们才是。”
沈海白见赵氏如此亲切,忙道:“亲家太太实在是太客气了,我怎好意思耽误您的事,若是我大姐姐知道,怕是也要怪罪我的。”说着便拉让孟氏和沈景明上前,介绍道:“亲家太太,这是内子和家中四妹,这次也跟我一道来京城了。”
“都快坐,喝茶,”赵氏见到这么多人,是笑弯了眼,道:“侯府里人少,每日只有两个儿媳妇陪着我,大郎媳妇还要忙着侯府里的各种事,也没空陪我这个老婆子。你们来了,我只觉得热闹了许多。”
赵氏说完,把目光落到沈景明一人身上,道:“沈二郎,你四妹妹叫什么名字?”
“亲家太太,四丫头名唤景晴,是我们沈家最小的丫头了。”
“这是个好名字,”赵氏点点头,道:“我瞧明丫头与她姐姐挂相,比你这个弟弟要像,让人瞧着便心生欢喜。大郎媳妇是个孝顺懂事的,把侯府打理得妥妥帖帖,明丫头定也是不差的。今年多大啦?可相看过人家?”熟悉赵氏的人一听便知这是谎话,余氏看了赵氏一眼,也不知她是何意,但也并不戳破,只对着沈景明露出一个微笑。
沈景明看了一眼赵氏眼珠子便微微向下撇,似乎是不太敢答话,孟氏便替她答道:“明姐儿八月里头满十五了,是要相看人家了,可我和她二哥也一直没找到合适的。若是亲家太太喜欢明姐儿,我和她二哥便把送来亲家太太身边陪着,左右也是不着急嫁人的。”
“那怎么行,我们侯府都已经有你们沈家这么好的一个媳妇了,若是再来一个小姑娘,我这老太婆都要不好意思了,这不是耽误了她么?你们在侯府住下,能让明姐儿来多陪陪我这老婆子说说话,我就十分足意了,”赵氏说这话时一直笑着望向沈景明,似乎是真心喜欢这位沈四妹妹,还道:“只可恨我膝下只有两个儿子,都已娶妻,若是再有个小的,我定是要把明姐儿给聘到我们侯府来的。”
沈景明微微瞪大了眼,不过很快就再次垂下,而沈海白和孟氏则是惊讶,他们从未想到赵氏会如此说,难道这就是所谓一见如故吗?紧接着,赵氏又道:“明姐儿,你有空还是多陪陪你大姐姐,她一人打理这侯府,也是不容易,你跟着她学一阵子,将来也是用得上的。”
叫沈景明和沈景晴一起学着打理侯府,这亲家太太莫不是……沈海白还没开口细问,赵氏就将话头引到了他身上,道:“沈二郎,这回来京城,可有什么需要侯府相帮的?我也不是夸耀,你大姐姐才来京城几年,虽说能干,但有一点还是比不上我,毕竟我在京城待了这许久,总是认识些人的,你若有什么事,我兴许能帮上。”
沈海白听赵氏这么一番真诚的话,惶恐起身把方才在沈景晴那里说过的话又原样跟赵氏说了一遍,赵氏听了,似乎是若有所思,道:“你大姐姐怎么说这事?”
“大姐姐让我这几日去京城里的铺子看看,若是有好的笔,也可以学着精进精进。”
赵氏点点头,道:“这是正道,不过却是救不了急。我方才想到一人,或许能引荐给你。不过你需得先等上几日,这几日便先按你大姐姐说得办。”
沈海白没想到,在沈景晴那里只能听到些虚话,赵氏这里却真有些实在的,连忙是拜了又拜,不胜感激。临了赵氏嘱咐道:“只是这事先别告诉你大姐姐,她是个爱操心的,若是知道了这件事,少不得要来帮你。你大姐姐前阵子才受了伤,这阵子先让她好好将养,把身子养好。”
沈海白自是忙不迭应了,道:“亲家太太如此体谅大姐姐,我这个做弟弟替她再拜谢您。”
再之后,赵氏与沈家几个又拉了些家常,才把人送走。他们一走,余氏的笑脸立刻垮下来,方才一直笑,她脸都笑僵了。余氏揉揉腮帮子,却见赵氏已经是一脸淡漠地在喝茶了,全然不复方才得样子,方才赵氏亲切又体贴,她几乎都要以为赵氏是真心要与沈家那帮人交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