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树花开——舒不知【完结】
时间:2024-11-30 17:14:35

  小情侣要腻歪,沈温瓷在庭院中的池塘喂鱼,听见脚步,也没抬头,就听见来人道:“沈二小姐又怜香惜玉了。”
  霍望远向来不爱拐弯抹角。
  她淡声:“只是见一面。”
  霍望远在她的腿边扔了件衣服,衬衫看上去很有质感,暗绿色浓重,浅色木质扣上隐约可见繁复花纹,细细勾勒出熟悉的某品牌人头logo。
  旋即坐下,大有详谈的意思:“沈知山开口,我以为你会答应他。”
  夏天农庄蚊虫多,而沈温瓷又是个招人喜欢还招虫喜欢的,也没管衬衣贵不贵重,直接双腿一缠,裹得严严实实。
  她冷声,“仇人都找不对,蠢的,帮不了。”
  他没再提乐家,又说:“沈大伯,平日挺本分的,难得开一次口。”
  说话间,沈温瓷忽然转头看他,眼里是细碎的笑意:“霍望远,我有时候觉得,你和我好像生活的不是一个沈家。”
  闻言,他扯了扯嘴角,“我怎么跟你比,你是沈二。”
  当年,沈温瓷七岁,回来楠城刚好上小学。
  沈父从机场接了她,一进门,大哥和霍望远就在门口等着他们。沈父让她叫霍望远二哥,沈温瓷一声不吭上了楼。
  那段时间,沈温瓷对霍望远抱有极大的恶意,甚至于沈父曾经动过让霍望远搬出去住的念头。
  但最后,是沈温瓷被老爷子叫进了书房,出来后乖乖喊声二哥。
  再后来,霍望远姓霍,沈温瓷姓温,那声二哥却越来越真情实意。
  沈二也就是外人说说,可是霍望远要叫,沈温瓷是会翻脸的。
  她笑意渐冷,“你说,沈二会不会帮?”
  沉沉的质问透着无尽威压,冷寒如冬泉,霍望远招架不住,也没有与之为敌的打算,于是投降得轻而易举。
  “我无意帮任何人说话,只是老爷子常说家和万事兴。”
  半晌。
  在旁边走廊唧唧歪歪的时穗回来,说准备约会,要先走一步。
  夜已至,一抬头,头上满是星辰闪烁。
  沈温瓷惦记着宋栾树还要去西樵,估摸着时间也该散场了。
  她从竹椅里站起身,衬衣变得皱皱巴巴,还在她腿上留下了几道挤压的红痕。
  她叠了叠放在手臂里,跟霍望远擦肩而过,“我会帮乐家。”
  “……”
  回程,她原以为宋栾树会上闻钊的车,正打算不等他,没想到他直接坐了进来。
  沈温瓷一脸疑惑。
  他问:“你回哪?”
  “山越居。”
  他点头,司机发动车子返程。
  “你不是要去西樵吗?跟着我干嘛?”
  “先送你回去。”宋栾树目光落在她怀里的衣服上,眼角笑意若隐若现,多说了两句,像解释的话,“我可能要去两三天,宋今禾在那。”
  沈温瓷嗯了一声。
  去就去呗,谁拴住你大少爷的腿似的。
  他正色,“我不在的时候别乱跑。”
  “实在有什么事,也要等我回来再说。”
  “……”
  沈温瓷有些听不懂他的话,但也没有多想,这也是沈温瓷讨厌他的理由之一——他总是管着她。
  车子到了山越居,宋栾树开门下去,沈温瓷突然拽住他,“别骑机车。”
  “嗯。”唇角若隐若现的笑意,“你现在倒是很听我妈的话。”
  宋栾树骑重机车招摇过市的事情的确是他妈告诉她的,她不解释,一副不想多说的表情,说了也像完成任务似的。
  刚要从自己那边下车时,衣服领子被人从后头拎着,紧接整个人被拽到了另一半座位上,宋栾树手抵在车顶,居高临下俯视过来。
  “对了,我的衣服,你很喜欢?”
  沈温瓷咬了咬后槽牙,憋着劲儿把衣服甩到他怀里,一把推开他要远离。
  下一秒细白手腕被猛地捉住,紧紧收牢,沈温瓷挣扎一下,“宋栾树!?”
  他揉揉她的发顶,“你生日那天我一定回来。”
第5章
  沈家的境况有些复杂,沈爷爷有两任妻子,所以沈温瓷有两个奶奶,一个亲奶奶,一个大奶奶。
  大奶奶是京城的一家闺秀,当年沈老爷子跟着的领导站队失误,沈老也遭受了连累。沈老被支到了西南下乡,夫妻俩互相扶持着过来了,却也走到了婚姻的尽头。
  亲奶奶是在沈老调回京城后跟着领导到楠城考察时认识的,她亲奶奶离经叛道,三十岁之前都在游山玩水,用舅老爷的话来说,就是个很时髦的老姑娘。
  原本亲奶奶的人生没有结婚的打算,但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情投意合下,也不嫌弃沈老爷子二婚,就领了证。
  亲奶奶没有那么多心眼,老爷子前妻生的孩子,愿意叫阿姨便阿姨,愿意叫妈就是妈。
  在沈灏清没出生前,老爷子疼两个前妻生的儿子,疼得像眼珠子,有求必应。
  之后,亲奶奶生了沈灏清后,老爷子有意一碗水端平,却也总是事与愿违。
  不说有没有人在背后引导,这沈家同父异母的三兄弟总是不太和睦。
  亲奶奶想闹又觉得不大气,憋着心里那股劲,好在事情出现了转折。
  老爷子被外派南下,那两个前妻生的儿子不愿意跟着,于是两个眼珠子回到了前妻身边。
  一家三口在楠城,终于有了真正家的感觉。
  沈灏清卓尔不群,敢当翘楚,在楠城平步青云,还讨了媳妇儿。
  沈温瓷妈妈出身富贵,还是家族里最小的女孩,性格柔和,模样周正。
  但沈老爷子仍是不满意,又和沈温瓷爸爸闹了别扭,爸爸无奈,带着妻子搬了出去,再后来,沈明霁出生,沈老爷子见木已成舟,也慢慢接受了现实,但心里仍有担忧。
  直到沈温瓷出生,软软糯糯的女娃娃招人爱,沈老爷子又一颗心扑倒了这个女身上,什么担忧,什么不满都烟消云散。
  老爷子那种重男轻女的老思想,见着小温瓷那样可爱的小脸,仍然心偏得没边。
  没学会走路之前成日抱在手里,平日附庸风雅用的名纸名墨也由着她乱涂乱画,还逢人就说他家瓷仔有天赋,文艺细胞都遗传了他。
  当时京圈常常有人羡慕“宋闻景陈”,可真正论讨人喜欢,沈家的沈二排第二,便没人敢排第一。
  小姑娘长得像瓷娃娃一样,两眼圆圆,水灵灵,打小就不认生,谁都能抱起来玩一玩。到了别人怀里
  ,该安静时不闹腾,该喜庆的时见谁都笑,那些个老头老太太再古板刻薄的心都软了。
  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那大奶奶和亲奶奶还能因为个小娃娃冰释前嫌。
  亲奶奶带着沈温瓷住在京城那时候,还会带着她到处走动。这些年,大奶奶也时常被大伯二伯接到楠城来住,沈温瓷偶尔也会去看完她老人家。
  大奶奶的生日是五月初七,正巧端午过后,今年大奶奶在楠城,沈温瓷按着礼数要上门拜访。
  高考过后就是旅游季,不然就是考驾照。
  这几天沈温瓷忙着考驾照,临时抱佛脚刷科一的题刷到凌晨,隔天起床艰难,去到大伯家便晚了一些。
  其实又何止起床艰难,就之前沈知山和乐家的事,去到了也还有得掰扯,这才是沈温瓷姗姗来迟的原因。
  等她去到大伯家,早已人头攒动,各路亲戚都来了个齐全,沈温瓷走到内庭才想起来今年是大奶奶的七十一。
  楠城人有“男做齐头,女做出一”的说法,六十一甲子,那七十一就是第一大寿。沈温瓷不清楚大伯是按哪里的习俗来办,但她的礼厚,倒也不怯场。
  从内庭过来,走过凌霄长廊就听见一阵说笑声,沈温瓷虽然想悄无声息的出现,但为时已晚。
  “哎哟~哪里来的小美女又勾勾又丢丢!”
  沈温瓷今天穿了套复古的膝下白色连衣裙,配一双手工高定的芭蕾单鞋,杨柳腰,芙蓉貌,想不惊艳也难。
  沈温瓷笑着走过去,“二伯母好。”
  把院子里的人都认了一遍,旁边作陪的几个小辈见了她,也跟着起身迎她,尊敬的称呼一声沈二小姐。
  “秀兰这大嗓门,可别把我们小妹吓得不敢来了!”
  这会儿说话的是大伯母林婉清,穿着一身红色旗袍,身材丰腴,端的是当家女主人的架势。
  沈温瓷不理会她话里有话,笑道:“大伯母说的什么话,我是小猫不成,还怕吓的。”
  大伯母笑着招呼她坐下,“温瓷,来,这里坐,知山最近正在学泡茶,你过来试下。”
  内庭远有凉亭,夏日纳凉饮茶最好不过,沈知山坐在泡茶的主人位,提壶倒水,做足了谦卑奉茶的礼数,那旁边坐着几个伯母便只管着闲聊就行。
  沈知山烫了新杯,端过去点头示意,“饮茶。”
  气氛如常,看样子倒像是没有马场那天事情般,该说说,该笑笑。
  “温瓷啊,阿树怎么没跟着一起来啊?”大伯母突然问。
  “他去西樵找妹妹去了。”
  话音一落,那大嗓门的二伯母就说:“什么妹妹呀,温瓷,你之前要读书伯母不好讲这些话,但今时不同往日,你和阿树虽然青梅竹马,但也要多培养培养感情。年轻人很容易出差错的,你也警醒点!”
  沈温瓷靠在椅背上,像是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是宋今禾,景家兄弟也在。”
  庭院中闲聊的大多是家里人,前几年都是京城住的,倒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宋家还有个宋今禾。
  “那今禾和景周景黎都是你熟悉的啊,怎么没跟着一起玩?”
  怎么说呢,人也没叫上我一起啊,凑过去不是白白惹人嫌,沈温瓷心想。
  这时,沈知山突然说:“许是给沈二准备生日礼物呢?惊喜,怎么能提前透露。”
  众人又是一番打趣揶揄。
  说起生日,二伯母一脸期待,“今年温瓷又准备了什么好东西给大奶奶?左右你大奶奶还在跟你大伯二伯说话,你先给我们看看,让伯母们也长长见识。”
  “二伯母就仗着我脸皮薄,每次都薅着我一人打趣,您这双慧眼,哪还有什么东西还能让您长见识?”
  “这不是老太太总和小辈们说要向你看齐,我们学习一下嘛。”
  “我这不是打着投其所好的名义送些小玩意,结果每次都被大奶奶夸大其词。大奶奶房间里的图还是堂嫂送的呢,可比我贴心得多,那还不是二伯母教的好呀。”
  二伯母笑骂:“你这小滑头,不愿意给看就算了,竟说些恭维的好听话哄我。”
  大伯母笑着拆穿:“那你也每次都吃这套啊。”
  沈温瓷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桌面有放些花生,她吃了几个,味道很香。
  但这种场合不多吃,又仰天喝了口茶冲淡嘴里的味道,刚好这时听见嫂子在门外叫她。
  沈温瓷起身出去,“嫂子,你这么早到了?”
  沈温瓷的哥哥沈明霁前年成婚,沈温瓷的嫂子叫许嘉莹,许父曾经是沈父的扶手,后来升迁到隔壁市,也算门当户对。
  “过来帮忙招待客人。”
  “哥哥不在,嫂子辛苦了。”
  许嘉莹牵着她的手,态度亲昵,“大伯二伯刚到楠城不久,都是些人情往来,倒还应付的过去。”
  沈温瓷跟着她走。
  “对了,大奶奶的寿礼准备好了吗?”
  “一早就准备了,我给嫂子看看。”
  “不用看,你这送礼的水平可是小辈们的标杆,我放心。”
  沈温瓷笑。
  “你的生日也快到了,你哥哥最近断联出去学习,临走前特地交代我要上心。我倒想问问你,有什么想法吗?”
  “跟之前那样就行,或者等哥哥回来再说吧。”
  左右这种生日宴,爸爸跟哥哥不在的话,她一个人应付那些人,也没有多大用处。
  旁边一条曲径通幽的细长走道,绿植掩映着入口,大奶奶自己单独一个大院。
  沈温瓷到的时候,大伯二伯正巧往外走,看上去到不像祝寿的表情,碰上沈温瓷才换了副神情,招呼她进去。
  “温瓷来了?”
  “大奶奶,您自个儿在屋里,是偷偷开什么小灶藏着点心,给温瓷也尝尝。”
  “有藏,你最喜欢的抹茶山药糕。”
  “我说笑呢,您还真有啊!”
  小时候奶奶管她的嘴特严,一日三餐按时进食,过了点,再吃别的零嘴就得挨骂。
  往时沈温瓷最喜欢奶奶带她出去做客,那时候还小,每次到了大奶奶跟前儿,就爱掏她的口袋。
  也不蛮横霸道的掏,就是凑到她身边,小小根的食指伸出来,悄悄的摸一摸口袋的边缘,再水汪汪的看着她。
  没过多久,即便大奶奶兜里什么都没有,也会翻箱倒柜给她找点心解馋,有时候是豌豆黄,有时候是云片糕。
  奶奶常说她,人越嬉越懒,嘴越吃越馋。
  大奶奶往她身后望了望,“栾树应该开始忙起来了吧。”
  沈家不是豪门,但沈温瓷确实是实打实的含着金汤匙长大的。这样的的成长环境下,她没有养成千娇万宠的脾气,沈家也并不打算把她养成花瓶美人。
  沈温瓷七岁回到楠城,沈老爷子亲自放在身边养着,照老爷子和旁人吹牛的话说过,沈温瓷的品性是和他最像的。
  醒目。
  旁人把话说三分,她也能领悟出十分意思。
  宋老在北边地位超然,闻家,景家尚可,陈家多有不及。至于南方,程家摇摇欲坠,沈家虽然一家独大,但到底远离权利中心。直到现在,宋家稍有动静,便极为敏感,聪明点的都能联系到大局势。
  而这时候,宋家独苗苗的动向就更敏感了。
  沈温瓷沉默了几秒,才道:“忙是一直都忙的,哪知道他在忙什么呢?”
  语气很巧妙,带着几分少女的娇羞和怨恼,还有几分莫名的委屈。
  落到大奶奶耳朵里,变成了少女怀春的证据。
  “配得上宋家阿树的人,长得漂亮还不够,阿树自己就是个顶漂亮的孩子;家里富裕的呢,宋老估计又嫌弃门庭俗气;闻家景家都几个都是大小伙,那也不成,陈家,程家倒是有适龄的小姑娘,倒是马马虎虎配得上。相比之下,我们沈二,长得漂亮,性子和顺,和宋家阿树青梅竹马长大的,约莫机会更大一些!”
  沈温瓷笑着,给大奶奶斟茶,咂摸道:“您说这么大一串话渴不渴啊,感情我在您眼里就指着那点青梅竹马的情分才够得着他了呗。”
  “那点儿情分怎么了,除了咱们沈二,哪位还有这种情分,能让他每年暑假都到楠城报道?”
  大奶奶笑着摇头,手指头在她手心拍了拍,“你啊,总是要曲解我的话。不说你配他,是他配你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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