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身取回飞盘,手往前一甩假装再扔一次。
杜宾信了,猛然窜出半米才知被耍,飞盘还在他手上。
杜宾不满地呜咽一声,又灰溜溜蹲回他面前。
陈言肆顽劣得逞,他轻笑一下,弯腰伸手拨楞拨楞狗头。
他只穿了条灰色的运动短裤,半裸上身,游泳时沾上的水珠坠在他背上,滑落时反射晶莹透彻的阳光。
二十出头的男生,早已褪去少年的青涩,体格已经发育成熟,肌肉线条精壮流畅,手臂和人鱼线附近的青筋清晰可见。
温书晗回过神来,突然发现泳池中央定住了两个脑袋。
他两个朋友全都在看她,眼神像在路边发现一只猫似的,惊喜又好奇。
她顿了顿,乖觉出声:“你们好......”
十六七岁的姑娘,脸蛋和身材比例都好得过分,一头乌黑顺柔的披肩发,一袭纯白的居家睡裙,手里还抱着一盆多肉盆栽,打眼一看乖得不行。
两个男生顿时眉飞色舞:“我去!陈言肆你金屋藏娇啊?”
陈言肆回头瞥她一眼,索然无味收回视线。
声音懒懒落下:“有病,她是我妹。”
“哦!想起来了,从江城来的小青梅。你好呀小青梅,我是梁煜泽。”
青梅。
她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个称呼。
陈言肆平时都怎么跟他们介绍自己的?
另一人则叫她“妹妹”:“你好啊妹妹!我叫周纪,目无法纪的纪。”
“......”
温书晗不知该怎么回话,只好轻轻点头。
刚想离开,水下哗啦一声冒出一个人。
她毫无设防,硬生生被吓一跳。
眼看着要摔,陈言肆及时拎着她衣领,她堪堪站稳,呼吸乱了几秒。
周纪拿水枪狂射那人:“薛明成你要死啊?吓到妹妹了!”
薛明成站在近岸的水面里,歪头扯下潜水镜,看着她温温一笑:“抱歉,你没事吧?”
温书晗心有余悸地摇头。
陈言肆忽然把她往后拎了一下,她不痛不痒撞到他身体。
“你跑这儿来干什么?”他冷淡地问。
“......因为我要弄盆栽。”她转身,水灵灵的眼睛仰起来看他,双手把多肉端起来给他瞧,“要把它移到后院那个大一点的土盆里,方便晒太阳。”
顿了顿,陈言肆看向她手里。
是一盆正处于生长初期的碧光环。
还没拇指大,土里零零散散冒了好几朵,每一朵都是小小的两只绿芽,像兔耳朵。
“晚点弄。”他乏味地说。
“......哦,好。”
肯定是觉得自己打扰到他们了,所以他要把她打发走。
真霸道。
她心里哼了一声,抱着盆栽原路返回。
周纪和梁煜泽一直在夸妹妹真好看,只有薛明成闷不吭声,重新下到水里。
泳池泛起波澜,陈言肆的视线漠然一掠,手里漫不经心甩出飞盘。
杜宾急急开始追接,爪子差点在地上磨出火星,一直汪汪叫:不对啊!这次怎么这么远!
那天应该是温书晗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近距离碰见薛明成了。
当晚,她带着自己还未栽好的碧光环,重新前往后院。
她蹲在土盆前,正认真着,身后忽然有脚步声。
她温吞回头,疑惑道:“你来干嘛?”
陈言肆在她身边半蹲下来,看着她满手的土,嫌弃道:“你弄你的。”
“......哦。”
她埋头继续。
倏地又抬头,一脸认真道:“你不要在我旁边抽烟哦。”
陈言肆淡淡瞥她,嗤笑一声:“你一个未成年管我一个成年人?”
“......”
十九岁了不起吗,她也快高考了,很快就要满十八。
陈言肆不悦道:“而且你摸摸良心讲话,我哪次在你旁边抽烟?”
“......没有,我只是提醒一下。”
半晌。
他沉声喊她:“温书晗。”
她低头处理盆栽,慢半拍回应:“嗯?”
陈言肆眉眼倦淡,下巴朝草丛里冷淡一抬,说:“看那边。”
“萤火虫。”
-
记忆里的点点光亮,在梦里多次出现。
回到现实,很快到了月底。
早晨,温书晗半梦半醒,身体突然腾空。
被子滑落在地毯上,陈言肆不知何时开锁进了卧室,将她打横抱起。
她瞬间清醒:“你干嘛啊!”
陈言肆不顾她的挣扎把她抱下楼,语气淡定自若:“起床收拾,准备出发。”
“去哪啊?!”她一头雾水,气得郁闷,“而且不是说好了你不能进我房间吗!”
“谁跟你说好了?”
“?”
强盗逻辑,土匪行为!
“陈言肆你到底发什么疯!你再逼我,我立刻就走!”
“别闹。”他一路将她抱进衣帽间,沉声说,“带你去你一直想去的地方。”
她一直想去的地方,是飞鸟盘旋的海港。
-
驱车数小时,到达东湾港。
助理下车准备打开后座车门,却发现温小姐还在补觉,脑袋靠在老板肩上。
陈言肆降下车窗玻璃,做了个噤声手势。
助理很上道,立刻点头。
温书晗醒来时,午后阳光已经洒满海岸。
她有点懵,揉了揉眼睛。
坐直,看向车窗外。
不远处是游艇俱乐部的私人停泊区,一艘白色的庞然大物傲然停在岸边,气派而沉静,等待主人出海。
是她照片里看过的。
「晨曦号」
她心下一动。
今天是陈言肆生日。
“你把我肩膀靠麻了。”身边人幽幽冒出一句。
温书晗一愣。
“我睡了多久?”
“很久。”
“我一直靠着你吗?”
“推都推不开,你觉得呢?”
“......”她轻咳一声,“我太困了,谁让你那么早拉我起来。”
“两码事。”陈言肆靠着椅背,懒散又颐指气使,“给我按按肩?”
温书晗看他片刻。
算了。
自认理亏,她伸手在他肩上捏了捏。
陈言肆闭着眼,待她捏完几下,他心情不佳地说:“没感觉。”
温书晗又没给人按过肩,哪里懂得掌握力道。
“那你要我怎么按?”
“伸进来按。”
“......”
他的黑色衬衫已经解开三颗衣扣。
如果她的手顺着衣领边缘伸进去,掌心贴住蓬勃体温游移,那他的锁骨,肩膀,甚至每一寸肌肉与骨骼,她都可以清晰碰到。
温书晗默不作声,不知在想什么。
陈言肆瞥她一眼,笑了下:“不敢?以前不是抓得挺熟练的?还给我挠了不少印子。”
音落,她倏地收回手。
他记性有点太好了。
...
傍晚,游艇驶离停泊区。
晨曦号首次出海,阵势实在气派。
游艇俱乐部的工作人员已经做好万全准备,所有通讯和导航设备启动,船体引擎声缓缓升鸣。
码头聚了一群人正在拍照。
暮色中,游艇在宽阔海面划开两道翼状波纹,迎着水平线的一轮滚烫夕阳遥遥驶去。
受邀参加游艇宴的朋友不算太多,小部分是熟识的私交,一部分是陈言肆留学时的朋友。
另一部分是周纪随意邀来暖场的,各有各的路数,有诚心拓展人脉主动恳求来的,也有靠着不太体面的越位社交法,侥幸捡了一个邀请名额,沾沾自喜来的。
第四至第五层船舱是娱乐区,酒吧棋盘室游泳池等区域一应俱全。
众人各展身手嬉闹耍宝,气氛热络。
一通闹下来,唯独不见今天的主人公。
生日礼物专门放置在一处,也无人问津。
似乎再热闹也有点怅然若失。
天际处,太阳已经完全落下海平面,天色将暗未暗,一层幽蓝月色浮在海雾中,逐渐浓重。
温书晗在船尾的甲板上待了大半天,一直倚着护栏看海。
她专门挑的这个地方,隐蔽又冷清。
她披着羊绒披肩,穿一件抹胸缎面长裙,一身流光的皎月白,裙摆在海风里自由摇曳,似帆动。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薛明成?
她回头,果然是他。
“学长。”她礼貌打了声招呼。
薛明成一身白衫黑裤走过来,停在她身边,手臂搭在护栏上,笑着问:“是不是没想到我也在船上?”
“......”确实没想到,她问,“你不去跟他们玩吗?”
他摆摆手:“不了,我跟陈言肆差不多,不太喜欢热闹。”
“哦......”温书晗若有所思。
“本来想跟他说句生日快乐,但好像找不到他。”薛明成说。
温书晗支着下巴很自然地答:“他在船舱会议室里谈生意。”
“哦——”薛明成沉吟片刻,挑眉一笑,“他现在是很忙。对了,他前段时间刚回国,你们有两年没见了吧?”
“嗯。”她点头。
“哦,那关系应该生疏了不少吧?”
“......还行。”在外人看来,她和陈言肆一直都不熟。
薛明成默了片刻,望向近处一间舱房的窗户。
里面摆了一架钢琴。
他忽然扬起音量说:“对了,忘了告诉你,我会弹钢琴。你就站在这儿,我在里面弹给你听,好吗?”
还没等温书晗回话,他已经迈步前去。
“......”
薛明成胸有成竹走进琴房。
刚在琴凳落座,眼前倏然一暗。
莫名其妙断电了。
连琴键都看不清,这还怎么弹。
一抬头,窗外的温书晗也不见了。
他摸黑走出去,一看,竟然只有这间琴房单独断电,其他几层船舱灯火通明。
搞什么?
-
另一边,温书晗被助理带到了船舱会议室。
室内清一色暗色调装饰,压迫感稍重。
大门一关,她站在原地按兵不动。
陈言肆套着宽松的轻质衬衫,身下一件垂感极佳的浅色亚麻裤,挽起衣袖的手插在兜里,一副闲适散漫的掌控者姿态,不疾不徐朝她走来。
距离拉到最近。
他停下来,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在她眉眼间,语气半冷不热:“不是说过让你别乱跑吗?”
温书晗攥了攥手指,直直看着他:“我只是想透透气。”
空气沉滞半晌。
不知不觉,陈言肆一手掐上她脖子,力道很轻,指腹在动脉上摩挲。
“温书晗。”
“听话很难吗?”
他眼眸深暗,沉戾的欲念正无声翻涌。
她心里咯噔一下。
斟酌许久,反驳说:“你不能指望我什么都听你——!”
话尾倏然卡住,她瞳孔一震,毫无防备地被他分开双腿强势抱起。
身体骤然腾空,陈言肆轻而易举往前一压,她被迫坐上他冰冷书案,手腕被他分开在身侧牢牢扣在桌沿,浑身动弹不得。
而他严丝合缝嵌在她身前,淡然目光锁住她。
空气里有迷蒙沉香,淡淡的苦橙叶气息向她裹挟而来。
她呼吸慢下来,每一次吸气都愈加沉重。
“你不要乱来,我可以走的。”她声音有点颤。
陈言肆注视她许久,在她唇上轻轻啄一下,浅笑着问:“走去哪,这里是海平面,难不成你要跳下去?”
“你逼我我就跳!”
她喉咙干涩,被他周身的压迫感吓得喘不过气来,声音越来越小:“我们现在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关系,你让我留在你家陪你,我答应了,你还要怎样?”
“我要你听话一点。”他指腹摩挲她手腕,气音含混地说,“别讨厌我。”
“也别怕我。”
音落,他低头吻了上来。
霎那间呼吸交缠,她微微一怔,他没有直捣而入,而是缱绻游转,吮吻着,轻喘着。
不同于上一次的气焰嚣张,这一次是温柔绵长,亲密而强势,冷硬却又体贴。
一阵酥麻感顺着脊柱蔓延而上,很快将她攻陷。
身体本能地有了一点回应,舌尖相互触碰,暖意交融翻涌。
陈言肆微微睁开眼,动作有一瞬的停顿。
她不经意的一点温顺反馈,似乎让他膨胀的野心找不到方向。
温书晗手指微颤,在他短暂的沉滞里主动退开距离。
视线交织,他眼里的冷戾正在缓缓消失,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开始浮现。
好奇怪,明明刚才还很强硬。
他刚才说,让她听话一点。
不要讨厌他,更不要怕他。
但她已经开始怕他了。
温书晗想从书案上下去,身子刚一动,他立刻将她按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