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理于姐:书晗,下周六有件事情要通知,关于《寻芳》的演出变动,你记得来一趟。]
温书晗没问是什么事情,只简短回复:[好。]
手机放回口袋,刚一抬头,脸蛋碰上一阵温热。
有人拿玻璃瓶装的热牛奶碰了碰她脸颊。
“......陈言肆你好无聊。”
她一手接过牛奶。
陈言肆懒散一笑,转身背靠着甲板围栏,侧过脸看向另一边的海面。
温书晗正垂眸拧着牛奶瓶盖,忽然听见他喊了自己一声。
“温书晗。”
“嗯?”
“看海豚。”
第21章 含温
温书晗循声看去。
有几只海豚跟船前进, 鱼身翻跃而起,晨光下浪花四溢。
她莞尔一笑:“好可爱啊。”
她小时候有个心愿,想和家人在游轮上看日出, 最好可以看见海豚迎着朝阳跳起来的瞬间。
但后来, 温绍德出轨,父母争吵、离婚, 沈文芸改嫁到美国,组成一个幸福的新家庭。
没过几年, 温绍德突发心脏病去世,从那之后, 她好像真的没有家了,当时许下的心愿也一直留白。
现在终于如愿以偿, 喜悦之外不免有些怅然。但终究是快乐多一点。
阳光下, 陈言肆转头问她:“愿望实现了没?”
温书晗沉默片刻, 点点头。
又问他:“你怎么知道我有这个愿望?”
陈言肆意味深长地盯着她,眉梢轻轻一挑:“我们不是做过很多次了?”
那些事情,都是她事后迷迷糊糊窝在怀里告诉他的。
温书晗轻咳一声, 转过脸去,耳朵有点热。
肯定是太阳晒的。
陈言肆指尖轻点围栏, 饶有兴味道:“看来你记性不太好,以后要多提醒几遍。”
“......”
看了十几分钟的日出, 陈言肆返回舱房开线上会议,让她先到下一层的室外餐厅吃早饭。
终于舍得放她离开视线外了。
陈言肆一有空就出现在她眼前, 导致她以为他平时很闲。
实际上他的日程安排很满,按理来说甚至没时间出海。
其实她挺希望他忙一些的, 这样才不会每天盯着她。
温书晗早起没什么胃口,只想尝点清淡的, 坐下来要了一份蔬果沙拉,特意跟服务生说不要放芒果。
服务生收起菜单,欣然一笑:“陈先生吩咐过了,说您芒果过敏,后厨已经记下了。”
温书晗怔了一秒:“......好的,谢谢。”
都分手这么久了,他居然还记得这些零碎的小细节。
不多时,服务生把餐品端上来。
她坐在靠近甲板的位置,迎着海风细嚼慢咽。
片刻,身边的空椅子坐了个人。
她转头,刚纠结要不要打声招呼,薛明成就开门见山地说:“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你,你应该离陈言肆远一点。”
温书晗拿叉子戳了块牛油果,淡然问他:“为什么?”
薛明成耐人寻味道:“因为他不是什么好人。”
薛明成说起,自己的确暗恋过她,在她高考前,他从十五中的匿名表白墙上存了不少照片。
但是被陈言肆知道之后,只隔了一天,薛明成所有电子产品全都被泡进了京大后门的水池里,成了一堆废铁。
是一个很直白的警告。
薛明成自然是生气的,也想过报复。
但他不敢冒险。
陈言肆在熟识的人眼里一向是不好惹的主。
家世好,相貌好,往上倒三代全都功勋显赫,自身交往的又都是些权贵子弟,只要旁人动什么歪心思,吹个风就到他耳朵边儿了。
薛明成真要下手的话,未来的路肯定不好走,更别说他想自己创业了,到时候资金链和人脉都不一定保得住。
温书晗听完,呆了一瞬:“所以你们就不再往来了吗?”
“嗯。”薛明成试探地问,“你和他的关系,是不是不一般?”
温书晗神情一顿,捏了捏叉子柄。
“为什么这么问?”
薛明成善意地笑了笑:“你放心,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觉得,他看你的眼神很不一样。”
“哦......”温书晗没再说什么,垂眸吃沙拉。
薛明成一手撑着下颌望向海面,真诚道:“话说回来,你算是我的初恋呢。我这次来淮京不止是出差,也是为了当面跟你聊聊憋在心里的事儿,当作补一个表白吧。至于追求,我就不敢想了,毕竟环创是我的心血,我不敢拿我的事业去赌。”
顿了顿,他又说:“总之你要小心一些,如果他伤害你,你可以联系我,至少我现在还有点本事,可以帮你。”
温书晗埋头吃着一小节紫甘蓝,眉心缓缓拧起。
陈言肆到底做过多少过分的事情?
她了解的他,难道只是表面吗?
这人的内心究竟有多疯?
...
傍晚,游艇缓慢回航。
晨曦号回到停泊区,宾客们陆续下船,到岸上的游艇俱乐部组织一场轰趴。
陈言肆没去,他跟温书晗待在一起,两人最后下船。
岸上,周纪一脚踩着礁石抽了根烟,看着不远处并肩下船的两人,一脸疑惑:“兄妹俩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不是不熟吗?”
梁煜泽虚虚踢了他一脚,打发他快走:“行了,别好奇了。”
港湾浸在暮色中,靠岸的船舶亮起数盏明灯,空气里有一丝寂静与昏茫。
落地有种踏实感,温书晗抱着胳膊在码头站了会儿,吹吹风,陈言肆从身后给她披了件外套。
四下无人,他从身后抱着她,亲昵地问:“在想什么?”
温书晗看着远处晚霞,悠悠道:“在想你是不是疯子。”
“......”他嘴角一扯,“如果是呢?”
她正色道:“报警把你抓起来。”
陈言肆笑了声,不置可否。
温书晗被他抱着,周身暖烘烘的。
“陈言肆。”
“嗯。”
“你到底想要什么?”
静了几秒,他呼吸埋到她肩上,气音松懒道:“要你老老实实待在我身边。”
-
隔天,温书晗回到舞团,前往艺术中心会议室。
门开,里面只有于荷一个人。
温书晗愣了下。
是她来早了?
于荷抬头看她,浅浅一笑:“来啦,坐吧。”
“好。”温书晗坐下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问她,“于姐,不是说今天开会吗?”
于荷有点欲言又止,保持微笑说:“是的,我跟你开会。本来想在微信跟你说的,但总觉得不够正式,还是当面告诉你吧。”
温书晗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今天通知的事情是,《寻芳》正式演出的主角已经更换。
换成了廖晓雨。
她神情一凝:“这是......谁决定的?”
于荷避重就轻地答:“总之,事情已经定下来了。舞团里本来就存在竞争,你们还很年轻,没有谁永远是A角,也没有人一直当替补。”
B角就是A角的替补,二者要在舞剧中熟悉同一套舞蹈,当A角出现意外情况无法登台的时候,B角就要及时顶上。
但其实登台机会少之又少。
而现在,她成了角落里的B角。
于荷看出她情绪低落,安抚道:“大概的意思你也清楚了,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再努力吧,不要太在意。”
温书晗咬了咬唇。
明明准备了那么久,正式公演也快到了,为什么会无缘无故被刷下来。
如果是实力不够的原因,那她心甘情愿不跳主角。
但如果是被人暗箱操作,那她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这个结果。
温书晗调整呼吸,坚持道:“于姐,我想知道原因。”
于荷看她许久,轻轻一叹,面露难色道:“书晗,你现在是舞蹈演员,不是舞蹈专业的学生。你已经走出象牙塔了,社会里的规则比你想象中复杂,不是实力好就能一直拿第一的,你明白吗?”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尽管她大学时,大大小小的演出都是她挑大梁跳主角。
但现在不一样了。
于荷隐晦地表示自己无能为力,劝了她几句就离开了。
温书晗独自坐在空荡荡的会议室里,心里有一块地方隐隐作痛,彻底陷了下去。
落地窗外,日头已经偏斜。
温书晗离开会议室,在走廊里遇上迎面而来的廖晓雨。
对方一身黑色练功服,挺胸抬头大阔步,俨然一副得利者的姿态。
温书晗放慢步伐,对方也跟着停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走廊就这么点宽,对方故意堵在路中间,她也不好走。
温书晗耐着性子:“你有事吗?”
廖晓雨挑衅道:“当然有,我是来祝贺你的。”
看着温书晗清冷又有些倔强的表情,她忽然心生喜悦。
她自认家庭条件很好,从小到大也算个大小姐,学舞之后一路顺风顺水,靠着家里的关系,干什么事情都有优待。
现在进了舞团却遇到一个这么优秀的竞争对手,处处都压她一头。
她特别不服。
现在好了,使了点小计谋,对手被逼退场了,她再也不用担心了。
“接受现实吧,你也给我当一回替补不好吗?体会一下那种无人问津的滋味,多好啊。”
音落,温书晗觉得有点可笑,嘴角轻微弯了下。
“你知道你之前为什么总是替补吗?”她平静道,“因为你的实力也就那样。”
廖晓雨表情一暗,防线被击垮。
“那又怎么样?”她死鸭子嘴硬,气汹汹地说,“我现在已经是主角了,今后也不会有你成为主角的机会,你认了吧,除非你不要在这个舞团待了,换个地方重新开始吧。”
说完便愤然离开。
温书晗与她擦肩,忽然觉得现实有点荒唐。
走廊空寂,她独自靠着墙,拿出手机给沈文芸拨了个电话。
嘟声响起时她才意识到,那边好像是凌晨,天还没亮。
于是又挂了电话。
打车去三三得酒,许悦外出不在店里,她一个人点了杯特调,在吧台索然无味地划着手机。
温书晗酒量很差,一杯喝完,有点头昏脑涨的不适感。
她耷拉着脑袋,醉醺醺的,遵循习惯的驱使,点开微信里一个熟悉的聊天界面。
手指在界面下方随意按了几下。
[猫猫探头x1]
[猫猫探头x3]
...
一连串表情包发了过去。
那边一直没回。
她醉了,有点犯困。
在吧台上趴了会儿,将睡未睡时,手机进来一个电话。
她恍恍惚惚接通,听筒贴到耳边,喝过酒的声音微醺轻软,像兔子尾巴一样晃了晃:“喂......”
听筒里有轻微电流声,陈言肆似乎对她喝醉的语气有点感知,半冷不热地说:“刚在应酬。你喝酒了?”
“嗯......”
应完,她忽然鼻子一酸。
也不知为什么,每次难过的时候听见他的声音,就觉得有点兜不住委屈。
听筒里顿了顿,语气更沉:“温书晗,说话。”
她睫毛湿漉漉的,小声抽泣着,声音有点颤:“你好凶。”
“......”
陈言肆那边有快速拿起车钥匙穿外套的声音,问她:“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温书晗鼻梁酸热,一时说不出话来,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小时候哭了还有沈文芸哄她,现在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强烈的无助感将她淹没,她眼泪掉得更多,一连串打湿衣袖。
沉默哽咽时,电话里传出轿车引擎发动的燥闷,陈言肆的声音强势而沉哑地撞至她耳畔——
“傻瓜,哭什么。”
“有人给你撑腰。”
第22章 含温
酒劲上头, 温书晗趴在吧台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有人拎起她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