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距离视线相撞,她来不及反应,霎时间双眸惊恐,陈言肆神情淡漠地捏着她下颌,指骨用力,漆黑眼眸盯着她:“张嘴。”
温书晗心跳加速,慢慢地,在他的逼迫下张开嘴唇。
陈言肆毫不留情地把药塞进来。
苦味冲撞舌苔,她生理泪水忽然涌出眼眶。
温书晗艰难地嚼着药,表情脆弱不堪,眼眶渐红,一滴泪水滑落他手腕。
陈言肆眸色一动,喉结突然生涩地滚了一遭。
他紧紧捏住她下颌,强制她把药咽下去,指腹无意识地在她脸颊摩挲,嗓音冷硬沉哑:
“温书晗,不准哭。”
“哭了我也不会哄你。”
...
记忆的画面开始发烫,温书晗倏地清醒。
从前在她面前,陈言肆也就是稍微霸道一点,在她接受范围内。
但现在她才发现,她根本没把这人琢磨透。
原来只要有人觊觎她,或者不顺他的意,他就要彻底折损一个人的尊严,巴不得断人筋骨。
手段越来越锋利。
她忽然有些后怕。
怕陈言肆迟早会对她做出类似无底线的事。
回过神来,一碗粥已经见底。
陈言肆依旧坐在沙发椅上处理工作,支着额头轻描淡写地说:“我明早飞洛杉矶。”
温书晗默了几秒。
“哦......好。”
陈言肆冷飕飕掠来一眼。
她看上去怎么挺高兴的样子。
片刻,他不动声色收回视线。
“有事就给邱助打电话。”
温书晗没应声,埋头看着见空的碗底,不知在想什么。
陈言肆指尖点了点平板边缘,远远看着她,似笑非笑道:“还是说,你想跟我一起去?”
她倏然抬眸:“......当然不要。”
说完便离开厨房,溜得飞快。
陈言肆眼神暗了暗,没说什么。
-
这次去洛杉矶处理集团事务,陈言肆跟陆承昊一道。
商务舱内,陈言肆靠着椅背闭目假寐。
安静半晌,他懒散道:“她有点儿怕我。”
陆承昊在另一边座椅翻电影杂志,心如止水地应:“正常,因为你现在很不正常。”
“我在给她出气。”
“是,但你有问过人家,愿不愿看见你用那种方式处理吗?”
“不需要问。”
“所以啊,你吓到她了。”
又静了片刻。
陈言肆缓缓睁开眼:“那要怎么哄?”
陆承昊摊手:“你问我我问谁。”
“总之.......”陆承昊无言几秒,意味深长道,“你别像你爸爸那样就好。”
音落,陈言肆眼底的情绪缓缓沉降,暗得深不见底。
许久,他望着机舱顶,低喃道:“她说她一直都不喜欢我。”
陆承昊十分平静:“这也很正常,让她真正喜欢上你不就行了?喜欢到离不开的那种。”
陈言肆微眯了下眼。
“是不是锁起来就离不开了?”
“......”陆承昊暗骂他有病。
...
傍晚,温书晗观察了别墅一圈,外面没有暗镖盯着。
她想了想,订了一张回江城的机票。
已经很久没去墓园了,她想回去看看。
但是没发现,自己的行程账号早就被关联。
另一边,转乘的飞机还未起飞,陈言肆的手机收到一条航程通知。
眸色一凛。
这是又想躲他?
第24章 含温
第二天一早, 飞机落地江城。
深秋已至,南方城市没有北方的肃杀感,空气依旧暖热澄明。
出了航站楼, 温书晗直接打车去墓园。
出租车司机一路跟她闲聊, 时不时瞥一眼后视镜里的她,目光带着善意和欣赏, 对她赞不绝口:“太漂亮了,还以为你是明星嘞, 真的不是吗?”
温书晗有点无言以对,礼貌浅笑:“不是的。”
司机啧声:“不是啊?哎, 气质是真的不一般呐,一看就不是普通家庭出来的小孩儿。”
闻言, 温书晗若有所思, 偏头看着车窗外飞驰的树影。
她今年二十四岁, 从十四岁算起,她已经在陈家待了整整十年。
十年里,爷爷那么疼她, 棠姨又对她那么好,她除了姓氏不一样之外, 早被陈家当成了亲生孙女。
爷爷知道她性子温静,不喜欢受人关注, 所以没有给她改档案。
监护人那栏填的一直是沈文芸,父母职务则是引人联想又平平无奇的“个体户”。
从青春期开始, 她表面是个安静低调的好学生,课余生活却跟旁人差距极大。
同学们假期去外省旅游, 她却被陈知棠带去瑞典看极光,有时也会去北欧跟萨米族人一起喂驯鹿。
放学回老宅经常能碰见来访的客人, 都是在政界商界运筹帷幄的人物,而她只要喊一声“叔叔阿姨好”,对方就会给她回一份更礼貌的微笑。
逢年过节,那些人还会安排秘书专程上门送礼,附有赠言,祝陈老先生的小孙女快长快高,万事胜意。
上大学之后,同学们私下传她背景很特殊,不熟的人跟她问个专业课教室都是恭恭敬敬的。
不过大家都比较有边界感,没人会当面过来打探她家世,只是有时候她单方面很困扰,因为平时接触的事物比较特殊,开上帝视角的时刻也很多。
比如课间有人夸某某明星聪明帅气高素质,温书晗就不免想起,某一次她在头等舱碰到过那个男明星,对方还调戏空姐来着。
又有同学吹嘘某某爱豆敬业宠粉无绯闻,她就又想起,有一次陪陈知棠参加艺术协会晚宴,离开时走的地下车库特殊通道,看见那个男爱豆跟素人女友亲得难舍难分。
她心里叹气,一律装作不知道。
再后来跟陈言肆关系越界,他带她进入他的私交圈,那些背景扑朔的太子爷对她好得不得了,一口一个妹妹地叫,玩个游戏都会主动让着她。
...
温书晗心想,她真的得到了很多难以想象的好。
如果温绍德没有去世,她现在还只是一个诊所药剂师的女儿,一生按部就班,过平凡普通的生活。
又如果不是陈家祖宅修缮,陈慈远碰巧整理祖辈遗物,发现一张上世纪的陆军学院合照,和那句未能实现的“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遗言,爷爷就无法在温书晗丧父时及时赶到,把她接到陈家生活。
机缘巧合丝丝串联,她当下拥有的生活无比真实,却又像梦一样恍惚。
——“姑娘,到啦。”
温书晗回神。
“谢谢师傅。”
她开门下车,在墓园附近买了一束小洋菊,前往保安亭登记。
签字时,发现来访簿上已经记了一个人的名字,来访时间是前几天。
杜苒。
温书晗最不希望看见的名字,此刻还是看见了。
想起温绍德出轨杜苒的时候,她才四五岁。
沈文芸性子要强,得知真相之后毅然决然要离婚,而温绍德既要又要,放不下情人,又舍不得原配,跟沈文芸纠缠过很长一段时间。
那时候,温书晗的生活里就是无止境的争吵。
后来,争吵终于停止,结果是沈文芸放下一切出国,把她留给了温绍德。
温绍德开始把杜苒带回家。
印象中的杜苒染着红指甲,一头长卷发,眼角眉梢有一丝刻薄。
温书晗感觉得出,这位阿姨不太待见自己。或许是因为小孩子的存在,打扰了他们的二人世界。
温绍德觉得她还小,解释太多也没用,只对她说:“晗晗,以后杜阿姨跟我们一起生活。爸爸已经不爱妈妈了,更爱你杜阿姨。”
当时她好疑惑。
难道爱是一种可以随时随地转移的东西吗?那也太不牢固了。
后来她一直很难分清什么是爱。
如果要让她爱一个人,似乎也有点无能为力。
小学时要写一篇关于爱的作文,同桌看完之后天马行空道:“喜欢和爱,或许都跟包容感激类似吧?”
温书晗的小脑瓜子转了转,觉得有点道理。
比如她并不感激杜阿姨,也不想包容她第三者的行为。
所以她不喜欢杜苒。
温绍德去世之后,她到了淮京,跟杜苒不再联系。
直到艺考前夕,杜苒给她打电话,理所当然道:“江城那套小洋楼,是你爸爸留给我的。”
温书晗愣了半晌,平静道:“但是房产证上写的是我的名字。”
“我知道啊。”杜苒在电话里笑了笑,势在必得地说,“但温绍德早就给了我字面承诺,说要在我怀孕之后把房子转到我名下,只是手续一直没办。现在我女儿,哦,也就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她长大了,这房子总该归我们母女俩了吧?”
温书晗用力攥着手机,掌心发烫。
她从小就乖顺,不是一个贪心的人,也不觉得一间房子要费多大力气去守,那太狼狈,也不体面。
但那是她的家,是她记忆里尚且完好的童年。
凭什么要给一个第三者。
在她拒绝对方的要求之后,杜苒就经常发信息来骚扰她。
话术颇多——
[我什么都没有,就剩这么一张底牌,我不觉得我这么做有什么错,而且这本来就是他答应要给我的。]
[要追根溯源,你就怪你爸爸吧,谁让他非要沾花惹草,在我肚子里留下他的种,死了还欠我一个承诺没兑现。]
[再说了,你不是已经住进陈家了吗,那么显赫的背景都让你攀上了,你可真是走大运,陈家老爷子那么疼你,今后也不会亏待你的,就这么一套小房子,你不会跟妹妹抢吧?]
[我跟你说这么多,你肯定也嫌烦吧?不是快高考了吗?大方一点,早点把手续办了,我就不会来烦你了。]
温书晗看着手机里一连串的信息,心底百味杂陈。
她咬着唇,硬邦邦回了两个字:[不办。]
...
墓园里光线充盈,空气里有生涩的草木气息。
温书晗不动声色将登记簿翻了一页,在新一页空栏里写上自己的名字,不紧不慢前往墓碑,放下花束便离开了。
她一边走下墓园台阶,一边用手机订返程航班。
视线一晃,不远处停了一辆深色轿跑。
阳光下,熟悉的京A车牌号。
......这人不是去洛杉矶了吗?
下一秒,轿跑气定神闲朝她闪了闪车灯。
温书晗刚想转身换条道走,手机就蹦出消息:
[眼睛瞪这么大,别装没看见。]
“......”他是侦察兵视力吗?
无可奈何,温书晗朝着车辆走过去。
片刻,她矮身坐进后座,陈言肆突然伸手揽住她腰身,一把将她抱到身前。
她猝不及防撞到他胸膛,下意识推开他,陈言肆就整个人压下来,她双眸一怔,身体朝座椅一栽,他手掌垫在她脑后,膝盖狠力抵开她双腿,漆黑目光锁住她:“别动。”
助理轻咳一声,决定下车看看墓园风景。
很快,车里只剩两人。
车窗紧闭,空气有点燥闷。
彼此呼吸交缠,温书晗被他压得喘不过气,两手攥拳抵他,因为太用力有点缺氧,面色泛起红晕。
陈言肆这人私底下半点绅士风度都没有,一动不动地撑在她身上,目光牢牢黏住她。
温书晗快速喘气,实在有点累,挣扎的动作停了片刻,撩起乏力颤动的眼睫,对上他沉静黢黑的视线。
她负隅顽抗:“你先起来!”
“不起。”陈言肆恶劣至极,居高临下审问她,“让你待在家里休息,你跑这儿干什么?”
她眉一拧:“你没看见吗?这是墓园,我来这儿还能干什么,跟鬼魂谈心吗?”
陈言肆沉着眼眸不说话,温书晗越想越不对劲,眼眸一瞪:“你给我手机装定位器了?陈言肆你是不是有病!”
顿了几秒,他冷嗤一声:“只要我想找你,你在哪儿我找不到,用得着装定位器?”
她一时哑然。
突如其来的安静,反倒让呼吸倏然升温,本来宽敞的车后座变得无比狭小。
温书晗刚想趁机推开他,陈言肆突然掐着她大腿将她往后一拖,视线一上一下直直撞上,她心脏猛跳。
还未看清他脸庞,一个吻横冲直撞落下来。
她呼吸骤停,陈言肆已经撬开她唇齿,一番席卷辗转,攻池掠地,她皱起眉心眼角噙泪,在缺氧中喉咙生涩,俨然是另一种燥渴,呼应他汹涌欲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