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书晗被他捏来捏去,耳根逐渐染红,肩膀动了下:“你干嘛......”
“不是没睡着吗。”他指尖顽劣挑拨着,气息沉沉,“都多大了,还要人哄睡。”
“......我快睡着了,你别乱动。”
“那就闭眼,闭了我就不动。”
温书晗姑且信他一次,乖乖闭眼。
陈言肆说到做到,没再折腾她。
他从身后撩开她耳边凌乱发丝,在她肩上落一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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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节开幕式独舞的选拔结果已经下达。
温书晗收到中选邮件,主办方通知她三天后参加第二次试镜。
这次的选拔时间安排在早上九点,她试镜序号排得很靠前,必须提前赶到。
老宅离市中心太远,今早她没吃早餐就匆匆出门。
为了赶时间,她到达大厦楼底一路小跑。
起初只是有点累,直到她通过感应门,喘得越来越急,眼前闪起灰色雪花。
方向感忽然没了。
她呼吸不上来,身子一轻,昏倒在电梯口。
电梯门正好打开,几个白领被她吓一跳。
“怎么回事啊?晕倒了吗?”
“快快,送医院去!”
拨完120,女孩连忙从她包里翻出手机,拿她的指纹解锁,翻通讯录。
置顶名片是[老公]。
女孩直接拨过去。
那边很快接通,声音挺冷淡,但又有一份难以言说的耐性:“在开会。”
女孩忙说:“您好您好,您的......您的对象在领勝大厦昏倒了,您——”
话没说完,电话啪一下被挂断。
...
温书晗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在病床上躺着了。
窗外有暖阳树影,倒映在病房白墙上。
她靠着床头坐起来一些,茫然抬起手,看了看手背上扎着的吊瓶银针。
哦......护士给她挂了瓶葡萄糖。
那两个送她来医院的女生看她醒了,连忙过来关心:“没事吧?你低血糖昏倒了,现在好些了吗?”
顿了顿,温书晗点头:“嗯,好些了。”
她分神琢磨,既然送来她医院的是路人,那岂不是说明,陈言肆没在她身边安插保镖监视她了?
“对了,我们给你老公打了电话,他正在来的路上了。”
温书晗懵了:“我......老公?”
她在做梦吗?
“抱歉,我没有老公。”
“啊?你通讯录里的老公呀,不是吗?”女孩见她一头雾水,忽然善解人意地笑了笑,“哎呀我懂的,应该是男朋友吧,还没结婚。”
温书晗一时哑然,自顾从床头柜拿过手机,翻开通讯录。
“老公”两个大字赫然闯进视线。
一言难尽,她差点认不清中文了。
陈言肆,肯定是他。
乱动她的手机,还自己给自己设一个这样的备注!
她好郁闷,立刻把备注删了。
——“呀,你老公到了。我们走啦,拜拜!”
温书晗连忙抬头:“对了,谢谢你们!”
“不谢不谢。”
两个女孩挽着手出门,视线被倚着门框一脸淡漠的陈言肆吸引。
身高腿长一身正装,外套又落拓不羁地敞着,反差和冲击力不是一般的强,两人不禁惊叹出声:“我靠,好顶的一张脸。”
......明明是好坏的一个人。
温书晗把脸偏向一边,假装看窗外麻雀。
陈言肆抄着兜注视她倔强的后脑勺,脚下随意一撩,把门关上。
他不紧不慢走到床边,低身,一手撑在床头,另一手在她脑袋上压着,长指陷进她黑发里,这里揉揉那里按按。
温书晗一脸莫名,气鼓鼓抬眸:“你干嘛?”
“挺好,没磕傻。”
“......”温书晗拍开他作乱的手,有点气闷,“下次不许乱动我手机。”
陈言肆盛气凌人的一张脸迎到她面前,明知故问:“为什么?”
眉眼深邃的人看什么都深情。
温书晗经不起这样的对视,偏开视线小声说:“自恋。”
陈言肆懒笑一声:“不想跟我在一起,不照样要被别人当成我女朋友。”
“温书晗,注定的,你逃不掉。”
......什么跟什么。
温书晗没有心思跟他争论虚无缥缈的宿命论。
陈言肆揉揉她脑袋:“饿不饿?”
她摇头:“不饿。”
不饿也得吃。
陈言肆秉持着霸王逻辑离开病房,说是给她带点吃的过来。
房门关上,温书晗在床上坐了半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猛地想起,试镜时间已经过了。
简直当头一棒,她慌忙查看邮箱找主办方联系方式,看有没有补救的机会。
翻找许久,病房外传来动静——
“郑遥,你有意见?”
陈言肆的声音。
没有人回话,应该是对电话那头说的。
语气很硬:“有我在的地方,她不用吃苦。要是她愿意抓着我往上攀,早就进国家舞剧团了,是她想靠自己的本事往前走,我允许了,别说补一场试镜,就算她今后想仗势欺人,我都能举着她让她欺个够。”
温书晗轻微一怔。
下一秒,邮箱进来一封邮件,提醒她后天有一场增补试镜,今天未到场的舞蹈演员,可以后天再去。
她一时恍惚。
不知不觉,一份暖烘烘的温度贴上她脸颊。
她眨了眨眼,回神。
陈言肆给她买了瓶热牛奶,还有一些七七八八的甜品,给她补点糖。
温书晗简单吃了点,一瓶葡萄糖正好吊完。
陈言肆还要回公司,她下午也要待在舞团修改编舞。
于是出了医院,她自己开车离开,两人分道扬镳。
车上,邱助理问他:“不送温小姐回去吗?”
陈言肆靠着椅背假寐,没什么情绪地说:“她不想跟我待在一起。”
“啊......”邱助理不再多问,认真开车。
陈言肆缓缓睁开眼,偏头看向窗外。
他跟她是朋友吗?不算。
是兄妹吗?更不是。
情.人?勉强,但回国之后又没上过床。
总不能是仇人吧,又没有恨。要仔细算的话,顶多是这段时间里,她多讨厌了他一点。
其实他是有点烦躁的。
两人现在的关系不清不楚,还不如地下恋那会儿,至少吻得心甘情愿,做得酣畅淋漓。
但事到如今,不让她过于害怕他,就已经很好了。
如果她还能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那就再好不过。
虽然这只兔子养不熟,捂不暖。
无所谓,只要他怀里还有她的温度,只要她还在身边。
只要她眼里只有他一个。
...
温书晗到达艺术中心。
在舞室里练软开时,她总是抑制不住地回想,陈言肆对电话那头说的一番话。
——“书晗,楼下大厅有个女孩子找你。”
她思绪被打断。
谁找她?
温书晗套上一件针织外套,乘电梯下楼。
大厅休息区里,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女孩子坐在沙发上。
潮牌卫衣下是一条格纹裙,耳朵上缀了四五个闪闪发亮的耳钉。头发染着不太规矩的橙色,或许长时间没有补染,发根已经很黑了。
温书晗走近了才认出来,不太确定地喊了声:“杜婉欣?”
音落,这个小她快十岁的“妹妹”回过头,表面有点微妙。
杜婉欣慢腾腾站起来,局促地捏了捏裙边,又挠了挠头发,好像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
毕竟多年未见,小时候在商城发生的事情也不怎么愉快。
温书晗看着她,语气平静:“你来这儿干什么?”
“我......”杜婉欣有点难以启齿,但又不怎么客气,用小太妹的口吻快速说,“我想找你借点钱,交学费。”
温书晗疑惑:“你妈妈呢?”
“出事了。”杜婉欣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她不管我了。”
杜婉欣简单梳理了一遍,说杜苒这几年沉迷赌.博,一开始还有得赢,后来风头太大被人盯上,落了套,不仅输个精光,还倒欠两百万。
温书晗不解:“为什么欠这么多?”
杜婉欣扯扯嘴角,有一丝无可奈何的嘲弄:“赌得多,输得就多呗。”
温书晗静了几秒,心里有一个不太好的答案。
那张银行卡。
那年她问过,陈言肆只说那是他自己挣的钱,里面有商赛奖金,也有那些年跟陆承昊合伙创业拿的分红。
他说没多少钱。
温书晗心里没底,斟酌着问:“当年我......我朋友,他给你们那张银行卡里,到底有多少钱?”
杜婉欣直愣愣看着她:“你不知道吗?”
“一共有八百万啊。”
第36章 含温
整整八百万, 甚至是六年前的八百万。
都是陈言肆自己挣的钱。
为了给她换来几年清净,就这么不管不顾地甩给杜苒了。
甚至短短几年就被对方挥霍光了。
温书晗不知想到什么,眉心拧了拧, 很快转身迈步。
“喂!”杜婉欣闪过来拦下她, 大言不惭,“你是我姐, 你怎么也不管我啊?”
温书晗止步抬眸,耐着性子:“没钱的时候就想起我是你姐了, 是吗?”
杜婉欣登时哑口。
她发现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好像不吃卖惨这一套。
索性示弱,软下语调道歉:“小时候骂你, 是我不懂事。但我现在确实需要学费啊,总不能让我连书都读不了吧, 几千块而已, 又不多, 我会给你打欠条的,又不是不还你。”
温书晗看她这样子,压根不像是执着于念书的模样, 嘴里念念有词的“学费”也不一定是学费。
温书晗一针见血地问:“你现在真的在上学吗?”
“我......”杜婉欣眼神闪躲一瞬,突然答不上来了。
温书晗早有预料, 坦然制敌:“我会查清楚你的学籍到底在哪,究竟是在读状态还是辍学状态。如果是在读, 我会想办法先帮你支付欠下的学费,至于其他事情, 不是我该管的,你自己想办法。”
“你!”杜婉欣有点气急败坏, 讽刺她,“陈家到底是什么家庭啊, 把你养得这么冷血,明明就有钱,还不给亲妹妹花。”
温书晗没心思跟这个小屁孩耗,偏开视线绕过她,径直往电梯方向走。
杜婉欣不愧是杜苒养大的,骨子里的德性跟她母亲一脉相承:“喂!你要是不理我,你就一直缠着你!”
温书晗头也不回。
如果在十七八岁那会儿,她或许还存有一些泛滥的善心,无论旁人怎么对她,她都能以德报怨。
但现在,那点无用的善意早就消失殆尽了。
或许是跟陈言肆相处久了,她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他的脾性。
他这个人,天生锋芒毕露,就算是平静的时候,那双深沉眼眸里也藏着慑人的暗流涌动。
他从来不会吃亏,只会毫不留情地让别人吃苦头,坏得很直观,该发的脾气从不憋着,该报的仇从不隔夜。
曾经温存时,陈言肆会捻起她的发梢扫扫她鼻尖,一边逗她一边教她:“长点心,别被人骗了还傻兮兮给人家数钱。”
温书晗被他折腾了一整晚,累得不行,蜷在他怀里点点头:“嗯......”
他捧起她脸蛋,捏了捏:“不过,某些时候也可以心软。”
她困倦地眨眨眼:“什么时候?”
陈言肆二话不说欺身而下,又开始犯浑。
他咬着她发烫的耳尖,在她颤抖时侵略她尚且泛红的领域,煞有介事道:“当然是跟陈言肆在一起的时候。”
...
傍晚,霞光雾霭笼罩落了叶的枫树,白色沃尔沃开进崇园。
温书晗在天黑之前回到老宅,看见后院有园丁在除草。
一个大叔提醒新来的同事:“诶诶,小心点儿啊,那盆兔耳朵多肉可不能动。”
对方看过去:“哎,怪可爱的,谁养的呀?”
“小陈总养的,好多年了都。”
“哦,那些树桩又是干什么的?上面还有蜗牛呢。”
“也是小陈总弄的,晚上可以吸引萤火虫。”
“哦......他喜欢这些小玩意儿吗?我怎么瞅着,像是哄女孩子开心的呢。”
那盆碧光环多肉沐在夕阳里,长势极好,角落还有新生的小兔耳破土而出,晶莹翠绿。
晚上,那一片会有萤火虫环绕,淡绿色的光亮浮在半空,星星点点,修复她记忆里短暂快乐的童年。
学生时代,陈言肆捉住一只萤火虫递到她面前,眼底倒映着浅浅光亮的时候,是他最温柔的瞬间。
温书晗从记忆里回神,转身打开一扇平推门,从露台侧门走进一楼厨房。
陈知棠正把煲好的汤盛进保温桶里,看见温书晗来了,她笑笑说:“下午给言肆打电话,说是今天太忙,晚上可能不回家吃了,一会儿让邱助给他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