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甲不断有血液滴落，在地板上形成了一小滩血液，亚斯继续拖拽着尾巴往前走。
路过那个叫作露西的人类住所，亚斯只一心往前。
他心想，发现他消失了，她会不会紧张心急？
应该不会，那女人最是冷漠，巴不得他快点消失。
或许会，毕竟人鱼消失了，督察组会找上门。
想到督察组，又感受到空中信息方向不对，亚斯爬行的速度加快了。
“你需要帮助吗？”露西跑到人鱼面前，声线颤抖，泄露出几分紧张。
亚斯睫毛低垂，按耐住想要撕碎面前人类的冲动，继续往前爬行。
惹出太多动静，会阻碍他返回饲主身边。
露西没放弃，看着面前非人的高大生物，联想到他日后的身份，她强行按下恐惧，又问道：“你是逃走的人鱼？需要我帮你找饲主吗？”
这一次，金尾人鱼终于转头看向她。
月光下，无机质的兽瞳泛着冰冷光泽，露西有一瞬间哑然失声。
死亡仿佛近在咫尺，但对荣誉地位的渴求冲破了死亡的惧怕，露西硬着头皮说：“也许我可以成为你的新饲主。我家境不错，别墅里有几个大水池，资产里有一个农庄……”
露西列举了好多自己的优势，但人鱼不为所动，避开她快速往前爬行。
她不甘心，上前几步试探人鱼的底线，却被人鱼猛然阴鸷的目光定在原处，只能眼睁睁看着人鱼消失在眼前。
许久，见露西不动了，仆从忙跑上前询问，露西这才从惊恐的状态回过神。
体温回归，但露西仍觉得冰凉透骨，她哆嗦着身体，满心不甘回到了别墅。
近了，近了……
月光下，高大生物速度很快，鳞片摩擦地板发出了刺耳的声音，尾巴上伤口加深，人鱼身后是一条拖拽的血痕。
亚斯不在乎，原本狠厉的兽瞳此时软得一塌糊涂，里面微不可查带着忐忑。
终于，人鱼来到一栋别墅前。
空中的信息告诉亚斯，他的饲主就在里面。
关锁的门轻而易举就被人鱼打开，亚斯拖着流血的尾巴走了进去。
陌生的客厅空无一人，饲主不在。
亚斯听到了些动静，动静来自二楼，他爬上楼梯，动作间总会有凸起的棱角撞击伤口。
血流得更多了，原本漂亮的金尾变得血肉模糊，有好几处地方缺失鳞片。
来到二楼卧室，动静更大了，亚斯也听清了那些声音。
有献媚的呢喃、急促的呼吸、微弱的水声……
门没锁，有条不大不小的缝隙，鬼迷心窍地，亚斯靠近了门缝。
他看见了蓝色鱼尾一闪而过，看见了踩在地毯上熟悉的脚踝，也看见了攀附着脚踝往上的玫瑰。
呼吸骤停，鱼鳃开合动作停下，应激般的，亚斯的牙齿和指甲全都冒了出来。
鱼尾上的伤口还在流血，说不清楚这一刻的感受，一向冷静的头脑开始昏沉起来。
同时，自从离开饲主后就变得奇怪的身体也发生了反应，腹部下有一片鳞片打开，水痕掉落地板，发出了轻响。
有人靠近门口。
亚斯下意识屏住呼吸。
程时茶推开门，就见金尾人鱼眼神湿软，一向阴鸷的眼神在这时软得不可思议。
他没去质问，甚至没有试图闯进去，而是拨开那片隐秘的鳞片，高大的身体蛰伏下来。
淡金长发披散，弧度有几分破碎，程时茶听到他用示弱的嗓音说了句：
“这里，好难受。”
*
亚斯来到别墅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两鱼一人的关系保持着诡异的平静，只不过平静中掩盖着某些悄然滋长的紧绷。
对于程时茶来说，无论亚斯等人关系如何，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如果有人主动生事，那就解决掉生事的人。
这天，她一如既往前去阿图尔的宫殿。
路上行人行色匆匆，有穿着制服的督察组员在四处搜查。
他们拿着督察组的证件，逐一敲开门，对屋主进行询问。如果碰上屋主是人鱼饲主，盘问会变得严厉，还要察看水箱里的人鱼。
程时茶神色自然路过一队督察组，忽然，队伍停下，有人走了出来。
是罗金。
不等罗金开口，程时茶状似讶异道：“罗金警官，您怎么成了督察组员？”
罗金没回应，眼神一如既往的锐利，他逼问道：“您的人鱼尾巴是什么颜色？”
人鱼对于人类来说还比较神秘，莱尔国对人鱼了解很少，因此督察组接收人鱼时，并不会特意登记人鱼尾巴的颜色。
那天罗金查看人鱼的状态，人鱼仰躺着漂在水面上，尾巴位于水里，水箱里水很深，加上有光线的干扰，罗金不能确定那条人鱼尾巴倒底是不是金色。
“黄色。”程时茶道。
罗金皱眉，视线在程时茶脸上搜寻，没几秒便骤然挪开视线，回到了队伍中。
程时茶走进宫殿前，那道视线仍然若有若无落在她背后。
“家主，金尾人鱼还是没找到……”
见到程时茶，管家停住话，默不作声退出室内。
“那天的事，你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阿图尔终于开口道。
距离温室发生的事已经过了不短的时间，这段时间阿图尔总是看着程时茶欲言又止，神色纠结而羞愤。
程时茶当作没看见，照常教阿图尔武术。
她认真道：“我知道了”
女人表情寡淡，面上看不出情绪，听着这道认真回复的话语，阿图尔心情一阵气闷。
她凭什么能坦然自若把这件事抛下。
阴柔的脸冻结成冰，阿图尔面无表情批阅着文件。
书房里议员大臣来来往往，话题始终围绕着“人鱼”来讨论。
阿图尔忽然出声道：“程小姐，听说你是人鱼饲主。”
大臣们谈话停住，无数复杂的目光投向一旁的女人。
“是的。”
看起来很年轻的内阁首相起了兴趣，他放下笔，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他是雌性还是雄性？尾巴什么颜色？性格怎么样？他跟你的关系是好是坏？”
越听到后面，大臣们的目光越是复杂。
程时茶老实回答道：“雄性，黄色尾巴，性格比较冷，关系……”
女人思考了一下，说道：“应该算得上不错。”
大臣们眼看着首相的脸变得黑沉如铁，战场上拼杀出来的气势压得众人喘不过气。
“今天的话题到此为止。”
西装笔挺的大臣们迫不及待走出书房，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
文件已然看不下去，室内静默片刻，阿图尔莫名问：“他长得……怎么样？”有我好看吗？
好似没注意到半精灵表情不对，程时茶继续老实回答道：“很不错。”
金属扶手变成扭曲形状，柔软的藤蔓勾上程时茶的手腕。
阿图尔表情依旧是冷的，嗓音变得艰涩低哑，“所以呢，你喜欢他？”
他像可靠亲和的首相劝说道：“人鱼外表极具迷惑性，但本性凶残，人和人鱼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
“这样吧。”他好心为她？*？考虑，“你可以把人鱼退回督察组，督察组会重新给他选一个饲主。”
“凯斯先生您客气了，但不用了。”人鱼还没怀孕，程时茶不会将他退回去。
空气凝滞，在程时茶扯开手腕上的藤蔓后，紧绷的氛围彻底点燃。
阿图尔松开领带，他欺身逼近，眼神质问，“那我算什么。”
他将领带扔掉，“算一个玩物？”
藤蔓挤满了书房，它们飘荡在半空，末端恹恹垂下。
程时茶却指着粉色的果实，“这是你结出的果实？”
阿图尔表情一变，他惊慌回头，确认过后就要将果实收起，但程时茶拿住了果实。
果实是漂亮的淡粉色，表皮光滑，形状类似心形。
“还给我。”阿图尔紧盯果实，强作镇定。
摸着果实，程时茶注意到阿图尔身体不停发颤，粉色铺满了裸露在外的皮肤。
“吃下去。”她掐下果实，粉色果皮搭在了粉色的唇。
半精灵耳朵抖动，他上身后退，但下身始终坐在椅子上。
“你不能这样……”
程时茶言简意赅：“吃。”
好像被武术教练强硬的语气吓到了，半精灵犹豫张开口，舌尖舔着果皮。
感受到光滑的触感，阿图尔全身都起了疙瘩。
这是他结的果实……
半精灵许久没能咬掉果实一块皮，程时茶没耐心等待，她挑眉，“原来你想整个吞下去。”
说着，她作势用力。
他的嘴会受伤的，想到这，阿图尔牙齿用力，果皮破开，果汁四溅，粉色汁液弄脏了白色衬衫。
“您也许该换一身衣服。”程时茶提醒道。
“是的。”
吃了果实的半精灵反应变得迟缓，他思考着，坐上办公桌，一板一眼将西装脱下。
藤蔓扯开他的腿，那双淡紫眼睛始终黏在程时茶身上。
他说：“我还能结出更多果实。”
第67章 他不着一缕，她衣着工整
书房里，办公桌一片混乱，文件散落在地无人捡起，植物的清香与厚重的檀香混合，形成了一股特殊的气味。
首相咬着手指躺在书桌上，周围藤蔓仍在移动，他的腿足尽是淤青的勒痕。
程时茶起身，液体失去堵塞，迫不及待流了出来，将本就凌乱的书桌弄得更加混乱。
经历了一场情事，她衣着依然完整，甚至于风衣表面看不出明显的褶皱，脸上除了有点红，再无多余情绪。
当然，在这件事中途，或许是刺激过大，半精灵钻了空子一口咬住她的手腕，留下不浅的印子。
“你不许离开。”
阿图尔抽出手指，他双手撑在身后，腿仍然打开着，雾蒙蒙的双眼彰示他的神智已然有些不清醒了。
按照身份来说，他是首相，理应处于上位，但在只有两人的书房里，他不着一缕，她衣着工整，就好像这场情事仅是他一厢情愿沉迷其中。
他脸上结了层霜，不顾肿痛用力合上双腿。
拨开缠上来的藤蔓，程时茶刚走了几步，就听到阿图尔这句话。
平平无奇的武术教练茫然道：“可天黑了，我该回去了。”
阿图尔质问道：“你别墅里有谁在？”
程时茶老实道：“我需要回去给人鱼喂食，更何况……”她没看他，“我们只不过是教练与学员的关系，留在您这不太好。”
字字句句，直戳人肺腑。
阿图尔几乎要被气笑了，于是他也就笑了出来，从书桌上起来，颀长紧实的身体遍布红痕。
行走间，黏腻的液体从腿侧滑落。
他握住程时茶的手，从脖颈到胸膛再到某个地方，“哪个教练会在学员身上肆意妄为？”
武术教练沉默不语。
她打算翻脸不认，意识到这点，心间怒火愈燃愈旺，阿图尔克制住怒火，他选择转移话题，“这样吧，你把人鱼退回督察组，你对我做的事……我就不追究了。”
一直沉默的武术教练开口了，语气强硬对阿图尔说道：“不行。”
简单的两个字就让阿图尔眼前一黑，酸胀的心脏仿佛被丢进冰水，他撑住一旁的书架，双腿发软。
他知道她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般老实无害，但他不在乎，于是放任自己沉沦其中，可他竟没能预料到她对他的影响这么深。
一旁的程时茶看到阿图尔转头不再看她，语气冷淡对她道：“请你离开。”
灵魂被痛苦撕扯，只留下一具空空如也的躯壳。
程时茶很配合，她步履轻松走到门前，手还没搭上门把手，身后就有了动静。
年轻的首相手指用力，书架轰然倒塌，砸到了一边的瓷器，满地尽是碎片和纸张。
半空中飞舞的藤蔓形态狰狞。
程时茶恍若未闻，动作不带停顿走出了房门。
管家正兢兢业业在门外等候，他显然听到那声激烈的巨响，再看身形状似孱弱的程时茶，眼睛里带上了敬佩。
这回，他收起心中的轻视，询问程时茶是否要留在宫殿住一晚。
书房里动静消失，里面呼吸放轻，像是在等待程时茶的回复。
“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家里还有人鱼要饲养……”
管家笑着表示理解，并欢迎程时茶下次前来。
宫殿里长廊众多，廊道里造型精致的电灯彻夜长亮，每隔几步总会碰见巡逻的护卫。
程时茶坦然自若经过一队犬族魔兽，路上遇到护卫次数多了，这回犬族魔兽们倒是不叫了。
一直出了宫殿，街边路灯只照亮了一小块地方，还有大片区域隐没于黑暗之中。
夜风吹过，风衣衣摆晃动，程时茶行色自如坐上了管家安排的轿车。
今天司机话很多，压低的嗓音雌雄莫辨。
“真羡慕您能接触到凯斯先生，他是我的偶像，要是有天能跟他说上话，说不定我会激动得晕过去。”
“对了，您听说那个政策了吗？那些政客简直不把我们居民当人，他们只不过拿我们来向亚特兰斯示好，要是凯斯先生是莱尔的首相就好了。”
司机愤愤不平，昏暗的车里面容模糊。
坐在后座的程时茶好似没注意司机的诡异，她说道：“您对凯斯先生的看法或许有些错误。”
路灯不知什么时候熄灭了，世界彻底陷入黑暗，像是车轮陷进坑里，无论司机怎么操作，车子都始终一动不动。
司机在这时动了，他撕开卷轴，一个小型魔法阵就从车顶降落在程时茶身上。
这是一个能禁锢一切活物的魔法阵。
“这位小姐，还请您配合我们。”撕下伪装，司机威胁说道。
有人靠近车边，将手伸进车窗，想要挟持这个首相的武术教练。
能成为阿图尔的武术教练，实力必然不低，他们没有小觑这个武术教练，特地派了能克制她的魔法师。
眼见计划成功一半，他们也没有放松紧惕，在那人行动时，暗处有无数眼睛盯着程时茶。
只要程时茶有半点异动，便会被暗处的人联手解决。
那只手近了，就在他想拽着程时茶的胳膊时，手部无端着起火来，火焰吞噬皮肉，让他不禁发出一声惨叫。
男人惨叫过后，无数暗影奔向轿车，他们行动极快，眨眼间便到了车前。
车内的司机先发制人，想要再次动用魔法阵，但车内本该动弹不得的女人却跳出车窗，拿暗影当作脚垫，仅一个呼吸间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