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双双滚在地上。
林茉和方依然也刚好赶到，看到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她们两个人此时的位置，距离天台的围栏处不过短短一米。
林茉冲上前托着李茹芬的腿往回揪，大吼：“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啊！为了这么点破事你至于么！还要跳楼！没钱就去赚啊！真有困难就开口啊！你连楼都敢跳这点自尊心算个屁啊！”
这时接到电话的导员也飞快赶到了天台，方依然上气不接下气地跟她解释了一通事情经过。
坐在地上的李茹芬神色呆滞，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一般，直到被导员带走后都没再说过一句话。
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姚念忽然感觉整个人有些发虚，正打算迈步往前走的时候，她腿一软，左脚猛地拐了一下。
旁边的林茉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
“你没事吧？”林茉上下看着她。
“嘶――”姚念倒抽了凉气。
林茉打开手电筒往她脚上一照，果然，她脚踝处肿起了一个老大的包，还泛着紫青色的瘀斑。
“怎么肿成这样，”林茉皱眉，“先去趟校医室吧。”
姚念神情怔然，还有些没从刚刚的险象中抽离出来，仍心有余悸，如果她没抓住李茹芬的话……她甚至不敢继续往下想。
方依然搀扶着姚念，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往楼梯下走，嘴里不停嚷嚷着：“太吓人了，太吓人了，啊，她怎么能这么极端呢！太吓人了！”
林茉叹了口长气：“你复读机啊，还有没有别的词了。”
“是不是我刚刚话说得太重了？”姚念忽然问。
林茉哽了下，立马说：“你千万别胡思乱想啊，幸亏你反应够快，要不然咱仨这辈子估计都得留下心理阴影。”
到了医务室，校医检查了姚念的脚踝，“你这应该是内翻过度造成的扭伤，不过看起来肿得比较严重，还是建议你去医院拍个片子，先查一下有没有骨折或者骨裂的情况。”
“对对，”方依然扶着她肩膀，“我们陪你去医院。”
“现在太晚了，”姚念问校医：“能不能临时先开点止痛药什么的？”
校医写了一张单子递给她：“我先给你拿几袋冰袋，你在这冰敷观察一下，如果还是肿就要尽快去医院处理。”
“那麻烦您了。”姚念接过单子。
林茉和方依然将她扶到医务室的临时休息室里，校医拿来了冰袋贴在她的脚踝，一直胀痛酸麻的感觉很快减轻了不少。
姚念想了想，还是给导员打了个电话。
电话一挂，林茉立马问：“导员怎么说？”
“情绪刚稳定下来，”姚念看着她俩：“现在在心理咨询室，而且已经通知她父母赶过来了。”
方依然叹了一口气。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没再说话。
第36章 恶意
大概又过了半个小时，林茉见姚念脚上的肿一点都没消退，想着还是有必要去趟医院。
但校医说她的脚在没确认是否骨折之前暂时不能沾地。
先不说她跟方依然两个人能不能把她扛到医院，扛到校门口都是个问题。
林茉眼珠转了转，对姚念说：“你手机借我打个电话，我快没电了。”
姚念没多想，解了锁后便将手机递给她。
林茉走出医务室，转头看了眼半躺着在床上的女孩，在通讯里翻了翻，很快找到那个号码。
坐在床边的方依然揉了揉眼睛，打了个重重的哈欠。
见她困成这样了还坚持陪着自己，姚念有些内疚，“我觉得没这么痛了，要不先回宿舍吧。”
“再敷会儿呗，”林茉神色不太自然，“我看你脚还肿啊，这么着急回去干嘛。”
“哎真没事了，你们别这么紧张。”姚念抬着一只腿蹦下床，拍了一下方依然的胳膊：“依然，走了。”
“啊……”方依然迷瞪着眼，“你不去医院吗？”
“明天再说吧。”
夜色林荫中，男人步伐看起来很急促，身上的风衣被刮起，腰间鼓出两个风包。
正在医务室门口张望的林茉忙向他招了招手：“沈律师！这里！”
姚念愣了愣，下意识抬头看去。
沈度穿着卡其色长款风衣，领口半敞着，撑出了平直的肩线，他一只手正举着手机放在耳边，视线不住地来回搜寻。
两道目光在空中撞了个正着。
他放下手机，很快往她们的方向小跑过来。
沈度喘着轻气，上下打量着面前被搀扶着的女孩：“哪摔了？”
姚念一脸震惊，“你……你怎么来了？”
她默默转头看向林茉，眼神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林茉冲她眨了眨眼，“姚念脚崴了，这大晚上的我们也没车，所以还要拜托您送她去一下医院。”
“我看看。”沈度略弯下腰。
姚念右脚撑着地，把自己肿得跟猪蹄似的脚背往后掩了掩，“已经没事了，就是崴了一下而已。”
“谁说没事啊，”林茉立马接嘴：“校医都说可能会骨折。”
沈度微微凝眉，“先去医院检查了再说。”
“真的不……”
他走到姚念身前蹲下，语气不容置喙：“上来，我车停校门口。”
见她还愣在原地不动，林茉使劲冲她使眼色。
刚扶上他的肩，沈度很快勾着她的腿将她背了起来，还顺带调整了一下姿势。
他转身跟两个女孩点点头，“晚上麻烦你们了，我先带姚念去医院。”
“不麻烦不麻烦，你们快去吧。”
方依然傻不愣登地跟了上去，林茉一把拽住她的手，“你干嘛去？”
“不是陪姚念去医院吗？”
林茉无语：“这不是有人陪了吗！”
回宿舍的路上，方依然如梦初醒，猛地转头看向林茉，“你刚刚是不想让我去当电灯泡？”
林茉瞥她：“别告诉我你一直没说话是因为在琢磨这个。”
“所以……”方依然惊呼出声：“刚刚那个帅叔叔是姚念男朋友？！”
“现在还不是，”林茉笑得很神秘，“以后是不是就不一定了。”
“姚念吃得可真好啊。”方依然感叹一声。
―
已经到了毕寝时间，校园里没什么人，昏暗的路灯斜斜地打下来，顺着如霜似雪的月辉铺满一带绿荫小径。
沈度应该是刚洗完澡，姚念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
这个角度，她只能看到沈度映在路灯下的侧脸，线条利落干净，眼睫微垂，嘴唇抿着，还是那么矜贵淡然。
他突然出声：“姚念。”
“嗯？”她仓惶收回视线。
“抓紧点，要掉下去了。”
姚念挂在他脖颈前的双臂往里缩了缩。
这样一来，两人的身体几乎是紧紧贴在一起。
她察觉到沈度的身体僵了一下，接着就听到他说：“倒也……不用这么紧。”
姚念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风轻轻吹过，被拉长的两道影子悄然伸展，万物的轮廓都变得朦胧恍惚。
这是第一次光明正大拥抱他。
甚至产生了一种已经接近幸福的错觉。
“沈叔叔，”姚念外头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很麻烦。”
沈度稍稍一愣，“怎么会这么问？”
她不自觉地低下声音：“就觉得你工作已经很忙了，我还老这么麻烦你，这么晚了还要赶过来带我医院，还有之前在淮北也一样……”
沈度打开车门，轻轻将她放在座位上，又从后座拿过一个抱枕垫在她肿起的脚踝下。
做完这些后，他半蹲在车门前，语气认真：我有没有说过让你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姚念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所以晚上受伤了怎么不说？”
姚念动了动唇，刚想开口，清透的眼瞳撞进他乌墨般的双眸里。
她只觉得耳朵阵阵发烫，身体下意识往后靠了靠，“感觉也不是很严重，而且就算你晚上不来，我也打算明天起来就去医院的。”
沈度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头顶，“还这么见外。”
到了医院，这个点骨科的人不算多，挂号、急诊，沈度又带着姚念加急做了个核磁。
等报告的间隙，她主动把晚上的事情跟沈度说了一遍。
小姑娘耷拉着脑袋，看起来很沮丧。
“我当时送她东西的时候真的没考虑这么多，也许是我晚上话说得太重了。”
沈度原本略微蹙着的眉头更紧了几分，“你这样的行为太危险了。”
姚念咬了咬唇：“我一直没想明白她到底为什么对我们有这么大的恶意，但如果她真的出了什么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姚念的父母虽然关系不睦，但能看得出她从小大到大被保护得很好，她这样善良又心软的性格，往往会不自觉接纳和融合别人的负面情绪，很容易陷入内耗和自我怀疑。
沈度沉默了一会儿，偏头问她：“你看过东野圭吾的书么？”
“那个日本推理小说作家？”
沈度眉眼幽深，“他在《恶意》里说过一句话，有些人的恨是没有原因的，他们平庸、没有天分、碌碌无为，于是你的优秀，你的家庭、你的善良和幸福都是原罪。”
第37章 你在口出什么狂言
报告出来后，医生说骨头没什么事，软组织肿胀，外侧副韧带轻微拉伤，给她简单地用绷带固定了一下，又开了几瓶中药喷剂，嘱咐她回去非必要尽量不要下地，养个一周左右就差不多了。
出了医院以后，姚念很忧郁：“那我岂不是连课都上不了了？”
“请几天假吧，”沈度将她扶上车，“先把脚养好。”
回到寝室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二点了，沈度把她背到女生宿舍门口。
林茉已经提前把校医开得出门单拿给宿管阿姨了，她打着哈欠出来开了门。
“你能上去吗？”沈度问：“要不叫室友下来帮忙？”
“我自己蹦Q上去就行，这个点估计她们都睡了。”
“你宿舍在几楼？”
“……六楼。”
沈度仿佛用一种“你在逗我”的表情看着她。
姚念见他走到里间，敲了敲宿管阿姨的窗户，指着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阿姨摆摆手，沈度很快回来重新将她背起来。
姚念身体一悬空，“啊？”
沈度：“你宿舍号多少？”
姚念搂着他的脖颈愣了愣，“不是说阿姨铁面无私吗？”
沈度走上楼梯，“因为我跟她说，要么她背，要么我背。”
姚念笑出了声，搂着他的胳膊不自觉地更紧了些。
才刚到门口，她还没来得及掏出钥匙门就被打开了。
“你终于回……”林茉一开门，眼睛陡然睁大，“沈律师？你你你怎么上来的？”
“你还没睡吗？”姚念从沈度背上下来，单脚撑着地，“早知道我就叫你下来扶我了。”
沈度把手里的药递给林茉，“没有骨折，不过暂时还没法下地，这几天还要麻烦你多照顾照顾她。”
林茉搀扶着姚念进门，“放心吧沈律师，姚念一日三餐全包我身上了。”
沈度笑着点点头，看向姚念，“那我走了，你们先休息。”
宿舍门一关，看着李茹芬空空的床铺，姚念目光一滞，“她还没回来么？”
林茉耸耸肩，“导员说已经被她父母接走了。”
“这么快？”
“她妈妈好像一直在沪市，具体我也不太清楚，等明天问问导员吧。”
姚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林茉戳了戳她的手肘，一脸暧昧，“我还以为你晚上不回来了呢。”
“不回来我去哪啊？”
姚念撑着左腿往椅子上一坐，瞪着她：“你还说呢，你怎么把他叫来了？还骗我手机没电。”
“我发誓，”林茉一本正经地伸出四个手指，“我只是告诉他你脚崴了，是他自己说要过来。”
姚念叹了口气：“感觉老这么麻烦他。”
林茉一脸羡艳道：“沈律师对你多好啊，这么老大远说赶来就赶来了，他除了年纪大点儿之外，好像完全找不出任何缺点啊！又帅又体贴还多金，是我我就嫁了。”
姚念拧着眉，纠结了半天，“我知道他对我好，但……就不是你想得那种好，不是男女之情的那种好，你懂我的意思吗？”
她觉得自己口干舌燥，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
“你在跟我说绕口令？”林茉试图理解姚念话里的意思，“难不成是……父女之情？”
姚念还没来得及咽下的水一口喷了出来，溅得满地板到处都是。
“你在口出什么狂言！”
林茉笑了半天，又打了个哈欠，“你动作快点，折腾了一晚上差点没给我困死。”
姚念正往脸上啪啪拍着面霜，“困了你就先睡啊。”
林茉无语，“我不得把你先弄上去啊，不然你晚上怎么睡？”
她差点忘了自己现在是个瘸子。
“林茉，”姚念停下手上的动作，看着她：“谢谢你啊。”
―
第二天，李茹芬没有回来。
第三天，李茹芬还是没有回来。
第四天，李茹芬没回来，导员倒是来了，顺带回来的还有相机和方依然的耳机。
导员正色道：“我今天过来是想问问你们的意见，至于要不要追究，怎么追究，都是你们的权利，不过结果我可以先告诉你们，学校肯定会给处分，而且这次金额比较大。”
她看向姚念，“特别是你的相机，还有你脚上的伤，都可以向她追偿。”
“她承认是她拿的了？”姚念问。
导员无奈地点点头，“你们可能也都听说了，她家里条件不好，还有个弟弟，妈妈得的慢性病，定时要去医院治疗，费用很高，爸爸也没稳定工作，可能看到你们觉得落差太大，心里有些扭曲了。”
“但这也不是可以随便拿别人东西的理由。”林茉说。
她叹了口气：“所以我才来征求你们的意见。”
“我不打算追究，”姚念说：“但不是因为她有多可怜，只是不想再因为这件事浪费我们大家的时间和精力了。”
方依然也赞同，“东西既然还回来了就算了。”
林茉看着导员：“但我们肯定不能再住一间宿舍，您也看到姚念的脚了，如果她再继续做出什么应激的事情，我们承担不了这种后果。”
“你们放心，”导员说：“学校已经建议李茹芬申请休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