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帛夕托着脑袋,忽然仔细想了想,薄彦好像除了想让她跟他在一起外,也没有做什么真实的伤害她的事情。
相反,他们呆在一起的时间,他总是把她照顾得很好。
夜深露重,她支着脑袋叹了口气。
“如果,”段之玉再开口,“我是说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助,可以打电话给我或者你叔叔。”
颜帛夕轻轻吸气,尽管对面看不到,她还是点了点头,谢过好意:“谢谢你们阿姨。”
“应该的,是他自己犯混。”
段之玉语声缓缓,真心实意道:“你爸妈把你放在我们家,总要把你照顾好。”
颜帛夕再抬头,看到已经注意到她这侧的薄彦。
“嗯,我知道了阿姨,如果我有解决不了的,会联系你们。”
薄盛弘接过电话,气急的语气:“别怕夕夕,叔叔站你这边,那小子不是个东西。”
颜帛夕忽然觉得薄彦的父亲有点可爱,笑了一下,又突然想起,颜伟明好像从来没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过话。
长辈看小辈,那种轻松关爱的语气。
电话在薄彦走过来的前几秒挂断。
薄彦身上穿的装备服有些厚,他前额浸出薄汗,挂在眉骨。
他在她身边坐下:“谁的电话?”
颜帛夕想了下:“你爸妈。”
薄彦微微蹙眉:“他们给你打电话干什么?”
颜帛夕没有答,抱腿坐在躺椅上,拨了拨裙角,又抬头看他,换了个话题:“他们知道我们的事了。”
薄彦左手后撑,支在躺椅上,脸上的表情不太在意:“知道知道吧。”
颜帛夕哦了一声,视线转开,右手又去扯自己的裙摆。
晚上八点,天色早就暗了,院子里的灯再多,也不足白日里那样亮。
半天,没听到声音,薄彦目光从手机上抬起,扬手捏了捏她的脸:“你好像总不乐意。”
“有点吧。”颜帛夕忽然说。
颜帛夕手指从躺椅的靠垫上划开,视线转过来,看向他:“因为我说过了不想让父母知道,你还是让他们知道了,你总是这样,在很多事情上都没有尊重我的意愿。”
薄彦和她对望。
他身后有一处高耸的灯柱,光线柔柔地散过来,在她黑色的瞳仁点了一抹亮光。
薄彦对着她的眼睛,忽然觉得她这话说得有点沉,他心理里蓦地一跳,微微蹙眉,坐直身体。
颜帛夕却在这时候视线掠开。
“不过也没关系了。”她说。
-
因为颜帛夕的松口,机票提前订了两天,三月二十六从国内西南直飞加拿大,准备几天,三十一比赛。
也是凑巧,一个月之前的二月二十六,颜帛夕生日,两人刚在柏林分开。
只过了一个月,又一起去加拿大。
三十一号下午小组赛,薄彦依旧表现很好,以第一名的身份进入第二天下午的决赛。
他这两年成绩一直很稳,特别是在今年,几个国际性赛事的奖牌一直拿,是圈子里认可的年轻一辈里今年状态最好的几名选手之一。
隔天中午吃过饭,薄彦拎包离开前,看了眼颜帛夕。
她穿着带来的睡衣,正站在客厅中央,拨弄自己的平板。
米白色的长袖睡裙,露出一截细细的脚踝,上面有很淡的红痕,是过来前弄的,明明已经好几天,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有消。
她皮肤太嫩,捏一下就会红,一红就是好几天。
薄彦视线收回,手指摩挲在包带内侧:“我跟酒店前台打过招呼,这次再跑的话他们会联系我。”
“而且无论你去哪儿,我都能找到你。”
颜帛夕刚回完消息,把平板上的笔插好,走过去,她看着他,轻摇了两下头,没说不走,只是说:“你比完赛会看到我的。”
薄彦右手拎在包带,斜肩靠在门框,稍皱眉,觉得她这句回答得很模糊。
“在哪儿看到你?”他问。
四目相对几秒,颜帛夕叹了口气,弯腰从沙发上找衣服:“不然我和你一起去?”
薄彦抬腕看了眼时间。
距离约定到的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从酒店下去,十分钟就能走到场馆。
他又看了眼颜帛夕:“我等你。”
颜帛夕在沙发上的小包里找到自己的打包袋,确认里面是自己要换的线衫,她拿着东西转身往卧室去:“那你等我一下。”
薄彦点额:“不急。”
十分钟后,两人一起从酒店出来。
港队的带队还是那个林姓的姐姐,她见到颜帛夕热情的打了招呼,再是把她拉过去。
这种比赛多数都会给选手留几张家属的票,薄彦的父母工作忙,很少来看他比赛,所以他名额下的票很少用过。
这还是第二次林玲帮他留票,上一次就是在柏林,也是给颜帛夕留的。
她往身后指了指,对颜帛夕:“你跟我去上面坐?”
颜帛夕看了眼薄彦的背影,目光收回时,跟林玲弯唇笑了笑,点头:“好的。”
前后总共三个小时的比赛,很顺利,一个世界排名很靠前的法国老将表现出色,摘得金牌,再是薄彦,以零点二环的总环数惜败,拿了第二。
观众席上坐的人不少,大多都是加拿大本地人,热情的欢呼。
颜帛夕托着腮看不远处的领奖台,林玲往她身边凑了凑:“你好乖啊。”
她年纪大一些,但带队经常跟这群十七八二十出头的小孩在一起,心理状态很年轻。
她拧了瓶果汁递给颜帛夕:“以前没见薄彦谈过恋爱,但想过他带的女朋友可能就是你这样子的。”
颜帛夕抿了口果汁,摸耳朵:“我这样子?”
林玲刮了下她的鼻子:“看起来乖,但又有点小性子。”
看颜帛夕不明白,林玲笑。
“比赛前薄彦跟你说话,他一米八八的个子站在你面前弓着腰,你一句嗯嗯,一句好的,一句你快走吧,差点没把我看乐。”
男生脸上挺无奈的,不过最后也没说什么,只是翘着唇角,揉了揉她的头发,看她的眼神专注又温柔。
颜帛夕摸了摸脸,目光转开,重新落回场馆中央。
薄彦正在领奖,穿着港队的衣服,不是平常懒懒散散的样子,身子高挺,两手背在身后,站得挺直,是意气风发的少年。
颜帛夕眼神在他身上停了会儿,又听林玲说。
“薄彦说你们这几天没课,要留在这里跟我们一起玩几天,”她低头看手机,“我帮你们订过票了,晚上从这里到温哥华......”
半小时后,等在场馆外的颜帛夕听到薄彦叫她。
游客早就散得差不多,同队的队员也先一步回酒店。
薄彦因为被教练留下讲话,晚了一会儿。
他身上早就换下了装备服,不怕冷一样就穿了个黑T,右手是他那个死沉的装备包,左手手掌缠了块奖牌。
他总是习惯把奖牌绕带缠在手掌上,一副闲散又随意的样子。
颜帛夕看着他走到她身前。
他走近,摸了摸她的脸,从装备包里把上次的那个奖牌掏出来,一并给她。
不过这次是个银的,他觉得有点拿不出手。
颜帛夕是对这些很敬重的人,两块奖牌被塞到她眼前时,她慌乱地双手接过。
“给我干什么......”她有点迷糊。
“没什么。”薄彦把装备包扔在地上,往前两步,帮她整理了一下领子,瞄着她纤细的脖颈看了两眼,心想戒指是不是要戴在脖子上好看一些,毕竟她还小。
那戒指盒现在还在他口袋里。
想了两秒,他退后,回答她刚刚的话:“想给你。”
说不上来是什么想法,就是他最看重,用尽努力拿到的东西,想放到她这里保管。
“薄彦......”
颜帛夕出声时看到薄彦动了动唇,貌似也打算说话。
她握着他的奖牌,退后一步,冷静又礼貌的语气:“你先说吧。”
下午四点,阳光正好,日光明媚却不晒,落在人脚下,暖暖的。
两个人的影子都是一团,薄彦的稍长一些。
薄彦凝神看她,片刻后,先提了句别的:“这两天没课,想带你去温哥华玩儿,林姐给你说了吗?”
“嗯。”颜帛夕两手托着他的奖牌,点了点头。
薄彦右手揣进口袋,转那个戒指盒,他难得有思来想去,瞻前顾后的时候,眼睛瞅着她,嘴上又说了句废话:“晚上过去。”
“嗯。”颜帛夕还是那个低眉的样子,再点头。
薄彦笑了,弯身,手指挑着刮了刮她的脸,挺温和的:“给点反应啊宝贝,带你出去玩儿。”
颜帛夕眼皮轻抬,扫了他一下,片刻后,手背搓了搓眼,抿着唇还是没说话。
等了会儿。
“成,”薄彦唇线拉平,直身,散漫口吻,“不给反应也行。”
他左手抛了两下手机,右手终于从口袋掏出那个盒子,把话题转到早就想说的事情上。
前面啰里八嗦一大堆,其实只是为了这个。
他把盒子递过去,眉尾染丝云淡风清:“不喜欢就先放着,没说一定要你戴,就是让你先拿着。”
颜帛夕垂眸,目光在他递过来的东西上落了下。
黑色的四方盒子,她没有看里面的东西,但也猜到了是什么,薄彦刚到西南找到她时说过。
她盯了那个盒子片刻,嗓音发紧,看到实物时心里还是有触动的:“薄彦......”
她抬头看他。
两人隔着一米,中间落着日光和清风,三月,是加拿大很好的天气。
薄彦微微挑眉。
“我们分手吧。”她声音很轻,落在地上。
“我没有想跟你去温哥华,会答应只是想让你好好比赛,会过来也是为了等你比完赛跟你分手。”她一字一顿。
“薄彦,我这次是认真的,”她抬眸,黑眸和他的目光对望,眼神很认真。
“我们分手吧。”她又说。
周围挺安静的,连工作人员都没几个,更衬得她这句清晰可闻。
良久,薄彦轻笑,试图打散这沉寂的气氛:“说什么呢,我说了,我总能找到你......”
颜帛夕打断他:“不会的这次。”
薄彦翘的唇角压下来,看着她。
她抬头,嗓音还是干干的,但同样注视他,声音很轻很轻:“我和你爸爸妈妈通过电话......我们这次说好了,你再找我的话,他们会帮忙把我送出国。”
第60章 11.13/提前更
三月末, 四点多的天,阳光说没也没,大团云飘过来, 遮住明亮, 脚下的影子变糊了不少。
天像是很忽然的,就阴下来。
薄彦脸上没什么表情, 不算凶,语气很平淡:“这不算, 你拿我爸妈压我。”
“我没有用他们压你, 我只是在跟你说清楚情况。”
薄彦上前半步,去牵她:“我们回去再说......”
颜帛夕退后一步,手抽出来,再次打断他,声音依旧轻:“薄彦你不能这样, 我说我们分手了。”
因为她的抽手, 薄彦右手落空,钻了一缕凉风。
这是她今天第二次打断他, 毫不留情的, 还是在说分手这件事。
须臾,他也抬眼,眉尾塌着:“我怎么样了?”
颜帛夕背着手:“你不能像没听见一样。”
薄彦比颜帛夕高很多,站得近了,她只能仰着脸看他,应该是一个相对来讲弱势的姿势, 但因为她总不爱搭理他, 所以两人在一起时,他大多时间看到的都是她的头顶。
很少有像现在这样, 她认真看着他的眼睛。
突然就有点难受,这段时间她从没有这样看过他,在床上的时候也没有。
有时候把她弄烦了,她才会撤下遮住眼睛的胳膊,看他一眼,细细的声音说“薄彦,你好烦”......
“薄彦,你听到了吗?我说我们分手了。”她看着他,声线一直很柔。
但第四遍了,他想说他没聋。
他眼皮耸拉着,有点跟自己较劲的木然,还是去牵她:“先回去,你总要回去收拾东西。”
从场馆到酒店,十分钟的路程,薄彦一直牵着她。
右手提着自己的装备包,左手牵着她,十指相扣的姿势,长指屈着,挂在她每一根手指。
一路到酒店楼下,坐电梯上去,进电梯时还遇到和薄彦同队的一个师弟。
师弟和颜帛夕同岁,冲两人点头问好。
出了电梯,往尽头的房间走,刷卡进门,直到房门关上,薄彦还是没有松开她的手。
颜帛夕挣了挣:“好了,你不要拽我了,我要收拾行李,等下十点的飞机。”
“去哪里?”
“回西南,我还要上学的。”
“那我们还说要去温哥华,”
“我说了我不去的。”
她全程都很温柔,薄彦却被抽了力似的,快气疯了。
他靠在玄关处的墙上,两手垂着,橙黄色的光线丝丝缕缕,落在他的发丝,眉尾。
空气震荡着很沉静的因子,薄彦想起她今早为什么会把行李箱从卧室搬出来,此时那箱子还平摊在地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