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小舞心不在焉地听嬴芜荼说话,因为他的视线只盯着地板上的那只银簪。
那不是他丢失的银簪吗?怎么在这里?
第22章 出卖谁
于是他伸出右手在五皇子的眼前晃了晃。
“把你的脏手拿开。”嬴小舞将视线从银簪处收回来,看向嬴芜荼的断指,他的语气从刚才的没好气变成怀疑,“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我母国哪还有人了?是不是姜姐姐让你来测试我?”
“殿下!”嬴芜荼急得连声音都在发抖,他将袖中的纸条拿出来,展示给五殿下看,“这是你母皇的两名亲卫!她们在查抄皇宫时躲起来了!殿下难道连你母皇都不信吗?殿下向敌人谄媚得一朝一夕的好处有什么用?难道你不想复仇吗!姜守烛杀了我们那么多族人!殿下你曾受万民供奉,难道不该为百姓们复仇吗!”
“可是……”嬴小舞想着,连他母皇都投降了,而自己只不过是个皇子,再说了,姜姐姐除了对自己冷淡一点之外,也没怎么苛待自己,虽然说……姜姐姐把嬴芜荼打得半死,但那是因为嬴芜荼不乖顺想要反抗,只要像自己一样,跪的姿势好看一点,就一定会被优待的。
“殿下还有什么可是的?”嬴芜荼忍不住了,双手抓住五殿下的肩用力晃了晃。
“别碰我!”嬴小舞轻而易举挣脱开来,“就算真的炸死姜姐姐,那我们也逃不出去,外面那么多士兵,我们也一样会死的,而且我的国已经亡了,皇姐们也已经战死了,就剩我一个皇子,又复不了国,反抗又有什么意义?我的命运左右都是如此,倒是你,为什么我的银簪在你这里?”
嬴小舞话锋一转,将马车地板上的银簪捡起来。
“殿下你怎能如此执迷不悟!”嬴芜荼被气得要吐血,上下一起吐血。
“别转移话题,我问你话呢!”嬴小舞也气得不轻,他找了两日都没找到,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才求得留下的首饰。
“殿下你实在……无可救药。那殿下能否答应我,即使你不肯帮我,也不要出卖我,我会继续想办法。”
嬴芜荼即使感到绝望,但也不会放弃反抗。
其实他现在对五殿下动了杀心,尽管现在身上到处都是伤,但五殿下瘦弱不经风吹,只要立刻动手……
可是五殿下是她叫来的,杀了五殿下容易,却没法处理尸体,他现在没有力气背起一具尸体。
当初坏女人想看自相残杀,他宁可回去被折磨也不肯做,可现在是真的失望了。
“异想天开,你肯定做不成的,你和姜姐姐打了半年,最后不也是输了?你是打不过女人的,但是呢……”嬴小舞想起什么,他从怀中取出一颗药丸,说:“只要你吃了这个,以后不跟我争宠,我就可以保证不出卖你。”
嬴芜荼大受屈辱,比被姜守烛剥光了验身还要屈辱。
他从来都没想过争宠!
他一心只有复仇而已,虽说姜守烛是个特别的女人……但她就是仇人!
“好。”嬴芜荼想都不想,将黑色小药丸接过去就吞了。
“还真敢啊?这下姜姐姐永远都不会宠爱你喽,这可是我秘制的萎药,你永远都硬不起来喽,你啊,就自作自受吧!”嬴小舞将自己的银簪收起来,嫌弃地看了一眼嬴芜荼,他转身就想下马车……
“等等!”嬴芜荼拽住了他,“我还有一件事,我来那个了,能不能……”
嬴小舞脸上刻薄的神色缓和了几分,不耐烦道:“知道了,等着,我给你拿去,真是麻烦。”
嬴小舞真是懒得管这个异想天开的贱货,但是呢,看在他被打得这么惨的份上,再看在他以后永远都无法争宠的份上,就大发善心一次吧。
嬴小舞回到自己的马车,他一边在箱子找东西,一边感到心酸。
还是姜姐姐的马车好,又暖又热,真想待在她的马车里啊。
等他拿到东西,重新回去时,正好路过了关押母皇的马车,风吹起马车帘子的一角,他看到母皇又在喝茶下棋。
他移开视线,低头看着手里团成一团的东西。
身为男子,嫁谁不是嫁呢?
若非姜姐姐打过来,母皇本打算将自己嫁给一个偏远小国联姻的,那偏远小国的国君是个六十岁的老太。
当得知那小国被姜姐姐去年扫平时,他简直高兴得要蹦起来。
所以,缠着她,就是在这无法选择的命运浪潮中,最好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了。
嬴小舞将东西丢到嬴芜荼的面前,刚准备走,就看到姜姐姐从不远处走过来,他脸上的忧愁顿时一扫而空,他蹦蹦跳跳跑过去,仰着头笑盈盈道:“姜姐姐,你交代的事我都办好了,你的马车好热闹,能不能让我也加入其中呀?”
“送五殿下回去。”姜守烛拒绝道。
嬴小舞瘪着嘴,他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尽管心里失落,但他也什么都没再说。
直到姜姐姐的身影进了马车,嬴小舞才不回头了,他安慰自己道:“早晚姜姐姐会发现我的好的。”
至于那贱人……
嬴小舞倒不想出卖,反正那贱人很快就要被厌弃了。
第23章 报了个寂寞
小兔子还挺会装的。
姜守烛给自己倒了杯茶。
马车继续前行。
车内除了时不时的倒茶声,再无任何声响。
也是有的。
嬴芜荼的心在砰砰跳。
在姜守烛上车之前,他听到五殿下在车下的说话声了,可是五殿下是个糊涂人,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五殿下出卖。
“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姜守烛故意逗他道。
“说……说什么?”嬴芜荼的舌尖在嘴里滚了个滚,刚才吃下那药的苦味还萦绕在舌尖,难道还是被五殿下出卖了吗?
“自己想。”姜守烛语焉不详道。
“说……谢谢你,让五殿下帮我。”嬴芜荼想到了借口,他感觉坏女人已经怀疑了。
可如果五殿下真的告密,以坏女人的性子,怕不是一回马车就发作了,应该不会等到现在吧……
“行吧。”姜守烛不再继续说下去。
马车里又恢复了安静。
嬴芜荼的心七上八下的。
马车行进到天黑,今晚雪大,停下休整。
夜里,姜守烛躺在软榻上睡觉,嬴芜荼缩在地板上裹着被子。
眼下子时刚过,嬴芜荼小心地挪到床边,他看到坏女人闭着眼睛,呼吸均匀,看起来是真的睡着了。
只能赌一把了。
再耽搁下去,怕是后面的路程更没有机会了。
嬴芜荼养了四日的伤,皮外伤都好得差不多了,脸上的巴掌印也消了,也就剩下胸口的刀伤,和手掌的箭伤,还有断指在疼着。
他的手搭在马车车门上,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隙……
呼啸的寒风吹进来,吓得嬴芜荼赶紧又将车门关上,他回过头去看床上的人。
她并未醒。
她是不是在装睡?
坏女人行军打仗多年,怎么可能睡得这么死?
嬴芜荼又缩回马车角落,他心里犹豫着。
但是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坏女人也还是睡着。
刚才是不是大惊小怪了?
果然不能公公爹爹的,还是要当机立行!
于是嬴芜荼又一次推开马车车门,看到外面并没有把守的人,那个妍副将和车妇估计都去睡觉了吧。
周边除了支起的一个个营帐之外,竟然没有一个士兵。
嬴芜荼小心地跳下马车,他挪着沉重的身子在雪地里走,积雪下了半夜,已经是厚厚一层。
他穿着单薄的鞋子,这还是五殿下的鞋子,很快鞋子里就灌了雪,冻得脚腕冰凉。
他本就来着月事,脚下一冷,小腹也跟着疼,他顾不上这些,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才走出十来步,远处有两个女人快步跑过来。
正是和他偷偷联系的人。
“主将,你怎么……这副男子打扮?”
残兵的手里还拎着一口小箱子,但她们见到来人,立刻防备起来,甚至还抽出了匕首。
嬴芜荼的心里一凉,但左右也不会比身上更凉。
“来不及跟你们解释了,火药给我,这是杀姜守烛唯一的机会。”嬴芜荼伸出伤痕累累的手。
两名残兵互相看了看,疑惑道:“主将,你当真……”
“别耽误时间了,快给我!”嬴芜荼跑出来太久了,他害怕会被发现。
两名残兵最后还是将这口箱子放在了雪地上。
“你们也快逃命去吧。”嬴芜荼话不多说,拎起小箱子转身就走了。
嬴芜荼感觉箱子里轻飘飘的,比他想象的火药还要轻一些。
估计是火药不多吧。
但是没关系,马车空间小,只要引燃火药,姜守烛无路可逃,结局肯定是会被炸死。
至于他自己,当然也是要和敌人同归于尽的。
毕竟本来也逃不了。
嬴芜荼拎着小箱子回到马车,看到坏女人还没醒。
太好了。
简直连老天都在相助。
嬴芜荼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掌,他再将手靠近炭盆,烤了烤。
这样就好多了。
他没有火源,但马车里有炭盆,可以用燃烧的炭点燃火药。
可是……
嬴芜荼犯了难,他竟然拎不起来炭盆上的铜罩子。
这也太奇怪了。
就算手受伤了,也不至于连这点力气都没有。
嬴芜荼借着火光找了一圈,发现是铜罩子底下有把小锁,竟然给锁上了。
什么时候锁的?
他一直都在马车里,竟然都没注意到过。
这个坏女人早有防备吗?
不过还好,他会撬锁……
他左右找了找。
发现那根银簪不见了。
是被五殿下拿走了吗?
嬴芜荼不愿气馁,明明火药都拿到了,难道还要再下车一次,去找火源吗?
马车外就有燃烧的火炬,拿火把进来也不难。
对了,坏女人有火折子,他白天见过。
很快,嬴芜荼在小柜子里找到了火折子,他刚打开火折子的盖子,吹燃火苗……
姜守烛睁开了双眼。
她觉得,也该是自己醒来的时候了。
“大晚上这又是哪一出戏?”姜守烛坐起来,笑着看向他。
嬴芜荼冷笑一声,眼神里有着无尽的凌厉,仿佛他是什么地狱里掌管世间万物生死的判官:“姜守烛!今夜就是你的死期!”
“噢,这么厉害啊。”姜守烛兴致大起,就当是哄小男人玩了。
“你以为我在开玩笑?姜守烛,你杀我族?*?人,今夜,我就要为所有人报仇雪恨!”
嬴芜荼其实还有满腹的委屈要说,他恨坏女人欺负自己,但来不及审判坏女人了,毕竟坏女人身手那么好,万一被抢走火折子,就再也没有机会杀她了,但是没关系,他会和坏女人一起上路,黄泉路上一起同行,有话,等下去再说也不迟。
嬴芜荼义正言辞说完,一把掀开了箱子。
“一起上路吧!”
话音落了,但是嬴芜荼没有将火折子丢进箱子。
他的动作止住了。
因为……他看傻眼了。
这箱子里的,哪里是什么火药?
箱子里的是一截一截的各式鞭子,还有锁链。
火折子还在猎猎燃烧,而嬴芜荼的心却如死灰。
“哈哈哈哈……”姜守烛忍不住笑,她将火折子抢回来,轻轻吹灭,再看向那只已经石化的小兔子,眼神带着笑意,语气带着玩味,邀请道:“小兔子又不听话,那就自己选一个吧,长夜漫漫,正好和你,慢慢体会。”
第24章 打碎傲骨了吗?
马车里寂静无声,除了还在燃烧的木炭。
嬴芜荼连呼吸都屏住了。
为什么!
为什么火药会被换成刑具?
是被五殿下出卖了吗?
“没选好?那我来帮你选一个吧……”姜守烛的手却没有伸进箱子里,而是从袖中拿出一柄短剑。
正是嬴芜荼的那把佩剑,他当然认识。
嬴芜荼决绝地闭上眼,他知道今晚就要命绝于此了。
果然,今晚事情败露,坏女人肯定不会再留自己活口了。
可是姐妹们怎么办?
他甚至还想开口替那些姐妹们求情,他还想知道那两个送火药的亲卫是否还活着……
这些都来不及想。
因为姜守烛一把抓住嬴芜荼的两只手腕,手起刀落,十分利落。
只听得“唰唰”两声,是刀刃划破的风声。
随即就是血滴在马车地板上的声音。
“果然是好刀,够锋利。”姜守烛心满意足地夸赞道。
更快的是姜守烛的身手,而最慢的是嬴芜荼的后知后觉。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腕。
姜守烛已经放开了手。
嬴芜荼的双手无力地垂了下去,他也低头看下去……
他的手筋被挑断了,血流得不多,但他却连尝试握拳都握不紧……
“啊――”
嬴芜荼的这声惨叫来得实在太迟了,因为他半天才反应过来。
尽管来得迟,可其中的痛苦丝毫不减,不光是身体的疼痛,还有心神的剧痛。
以至于妍副将还以为马车里发生了什么事,甚至还敲了敲马车的门询问。
姜守烛漫不经心对外面说:“没事,只是有小兔子做了个噩梦而已。”说完再看向像是被抽干了灵魂的嬴芜荼,笑道:“这不过是给你的一点小惩罚,你啊,还真是自作自受,我本来不想挑你手筋的,但你几次三番对我动杀心,实在不得不教训你一下,你也不用太过伤心,以后吃饭时要是握不住筷子,我开恩允许你用勺子吃。”
“姜!守!烛!”
火光的映照下,嬴芜荼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念着她,仿佛要将她生吃了。
“好啦,小游戏做完了,该从你带来的箱子里挑选新玩具了。”姜守烛却丝毫不在意,她用帕子仔细地将剑上的血擦干净,再收剑回鞘。
她不禁再次感叹。
这可真是一柄好剑啊。
嬴芜荼不挑,也不说话,他还在盯着自己的手腕发愣。
这双手,是他写字的手,他男扮女装上学,读书识字,从书中认识到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这双手,是他提剑的手,他男扮女装参军,刻苦训练,从习武中认识到自己不是弱不禁风的小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