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蘅看了看面前已经写满的信纸,静默不语,文管家见劝不动,也就不再打扰他,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符珍始终站在门口,见文管家出来,吩咐道:“找人守在门口,要是有什么动静,立刻告诉我,让姜淮每隔3个小时进去看看他。”
文管家立刻应了下来去安排,符珍却舍不得离开,静静的站在门口陪着他。
第120章 我不想成为你的牢笼
日落时分,祁蘅的笔停住了,回想这一段时间.......
他处理了虞虹,祁柏和林乘风,所有的算计和预谋;
一切的一切,从何时开始,又是如何计划,他一五一十的写了下来。
自己的那些心思和手段,他一字不落的交代了清楚,可写到这些事的因由和自己的想法时,他只觉得每一笔都像是刻痕,烙在心里。
祁柏曾经对他做过的事,他一点点的重新回忆了一遍,痛苦的,屈辱的,桩桩件件再次体会,
情绪翻涌时,他力透纸背,反复停笔,想要玉石俱焚的疯狂一直挑动着他的神经。
就算思及到此,再难也还能控制;
可想到林乘风曾经看符珍的眼神,想到他那些对符珍冒出的,令人作呕的想法和私欲;
以及自己年少时,符珍每次和他离开时的背影,他就极近失控,恨自己当时没能亲手杀了他。
符珍提到林乘风时,痛苦的梦语和对死亡的恐惧,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扔下笔,冲到浴室摔上了门,将自己关了起来;
那些嫉妒,恨意,暴怒和血腥的想法,肆意蔓延在这狭窄的空间里。
黑暗中,当初那种被抛弃时的绝望又一次裹挟了他,想到符珍也许死过一次,林乘风手上染上了她的血,祁蘅就只觉得自己要疯了。
他像是暴怒中被禁锢的野兽,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喘息,任由那些将他逼疯的情绪在心里肆意翻涌。
他的思绪在逼仄黑暗的环境里逐渐被拉回到过去;
眼前的环境逐渐扭曲,又是那间熟悉的病房。
他心脏狠狠跳了一下,想起来了........
他在精神病院,没有人会来救他,再一次被人抛弃了。
那个总是喜欢打断他手脚,等他痊愈后,又反复打断的医生,这次被他戳瞎了一只眼睛;
而自己则被关了一周,除了每天给他灌三次水,什么吃的都没有,头晕目眩,体力也几乎快到极限。
门突然被打开,白色的光亮照进来时,祁蘅眼睛被刺疼,微微眯了起来,再睁开......他看见那个被他伤了眼睛的医生,
他再一次穿上了令他恐惧的白大褂,脸上缠着纱布,身后跟着几名护工,
他听见那人开口吩咐身边的人,“把他拖到电椅上去,给这条疯狗上一下电击治疗。”
四肢被牢牢禁锢,但他其实早就没了挣扎的力气,听到一个各种仪器设备轮番启动的声音,
片刻后,五脏六腑霎时迎来痛不欲生的灼烧,他想要蜷缩起来忍耐都是奢望,电椅牢牢将他桎梏,彻骨的痛楚似要让他百般体会;
心肺和肠胃几乎烧了起来,撕心裂肺的疼痛中,他突然明白了一个可笑的道理,
原来痛苦没有极限,只是各有不同而已,但每一种都足够折磨。
他全身肌肉处都因为极致的疼痛,而青筋暴起,全身被汗水湿透,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护工眼见着祁蘅几乎只剩半口气了,立刻阻止。
“再这样会出人命的!!!”
“这畜生弄瞎了我一只眼睛!!!死不足惜!!!!”
暴怒中的人根本不顾其他人的阻拦,持续的电击还在逐渐加码,让祁蘅只感觉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像火舌,呛进喉管,烧灼着肺部,呼吸都成了一种痛苦。
全身都钻心刺骨的疼,像是在被人扒皮拆骨;
但是听到那愤怒疯狂的怒吼,他觉得心里格外痛快,尽管杀了我啊!穿着你的白大褂成为和我一样的疯狗!然后一起下地狱吧!
他在电椅上扯出一个癫狂又疯魔的笑,嘴里的血沫不住的往外溢,猩红的双眼看向那个折磨他的人。
他痛苦的嘶喊中伴随着令人发憷的狞笑,回荡在整个电疗室,让所有人都愣在当场;
一众‘医护人员’紧皱着眉头,用恐惧又警惕的眼神,满脸复杂的看着他,像是见到了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住手!”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是那个人......
“院长!!!”
随着众人的惊呼,一切终于都停了下来,
祁蘅昏迷前听到她说:“送到我的私人病房,暂时不许任何人给他面诊。”
四肢百骸无一处不在痛,不知道陷在黑暗中多久,浑浑噩噩的意识才慢慢回归,感觉到自己躺在床上,
被子很暖,软软地托着他无处不疼的身体,他轻轻叹了口气,是病房吗?
“阿蘅!”
他转过头看见了那个她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不是病房吗?还是我在做梦?
他脑子里时间观念有些混乱,眼睛酸涩,头疼的厉害;
祁蘅抬起手去抓她,却真的握到了一片温软。
“姐姐...?.......我在做梦吗?”
符珍红着眼圈将他抱进怀里,“没有,我在呢。”
“是吗?那我不想醒了.........醒了你就不要我了..........”
“我怎么舍得,阿蘅你看看我,我就在你身边。”
祁蘅视线没有焦距,眼眶中染上雾气,他委屈的开口:“又来骗我........我很好骗吗?”
他缓缓闭上眼,再次昏了过去,眼泪从眼角滑落,符珍抱紧了他。
姜淮给他打完针才松了口气,“身体上没事,小的伤口都处理好了;这一针药量有点猛,估计要睡到明天下午了。”
符珍点点头,独自留下来守着他.......
几个小时前,他们在门口听到卧室里巨大的动静,有什么东西被砸碎了,进来就发现他把自己锁在了浴室里。
里面传来惊天动地的打砸声,撞开门后看到祁蘅倒在了地上,浴室已经彻底被砸烂了,那场面实在令人震撼。
符珍躺上床把人圈进怀里,他紧蹙着眉头,时不时呜咽的哭声,能感觉到他睡得并不安稳。
“对不起阿蘅,都怪我,不该这样一次次逼你,我们不治了。”
“我也不问了,我们就这样,我陪着你,我辞职和你一起待在家里。”
“姐姐不关你了,以后去哪都跟你在一起,疯就疯吧,我守着你好不好?”
符珍眼泪落在他脸颊上,她现在只想祁蘅好好的,去他妈的心理治疗!
她抱着怀里的人小声哭了起来,而原本应该昏睡到明天下午的祁蘅,却缓缓醒了过来,他费力的睁开眼睛看着符珍,
直到他抬起手擦掉她的眼泪,符珍一怔,眼里含泪的看着他。
“姐姐........我没事了......别哭.....”
他还想继续安慰她,符珍以吻封口,将他的话碎在气息交换的唇齿间,他圈住她的脖颈,靠在符珍怀里喘息,
祁蘅朝她扯出一个笑,“别慌......不是你的错......”
他声音听起来格外虚弱,却不肯睡过去的继续安抚她:“姐姐......检讨我写完了.......所以我们可以见了,你好不容易请了假,我一天........一天也舍不得浪费。”
符珍眼泪掉的更凶了,看他难受成这样,还笑着来哄自己,只觉得心脏疼的窒息。
“我们不治了好不好?阿蘅最乖了,姐姐再也不逼你了。”
祁蘅摇了摇头,目光看向她,“我想好起来.......不要辞职........我不想.......成为你的牢笼。”
他困极了,累极了,却在她哭了以后,硬抗着药力清醒过来安抚她,
“你没有逼我........是我,是我自己选的,我愿意的;我在努力了,别放弃我.....好不好?”
符珍擦了眼泪不想他在担心,亲了亲他的额头,又吻到眉眼,忍着哽咽,轻声哄他。
“好........姐姐答应你了,不要撑着了,阿蘅乖,闭上眼睛睡觉好不好?”
符珍把他圈在怀里哄着,感觉到他身体缓缓放松下来,再次因为药力睡了过去。
第121章 哼!告状精!
安静的室内,只余下一盏昏黄的落地灯,符珍看了眼怀里睡着了也紧皱着眉头的人,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祁蘅后半夜睡得格外不安稳。
时不时会轻哼出声,带着低声的抽泣,符珍心疼坏了,怜惜的轻轻拍着他,
“宝宝乖,姐姐在呢。”
每次她哄完,祁蘅都像是有所感应,会下意识朝她贴近,那副全身心依赖和眷恋着她的姿态,让符珍心里温软一片。
直到天幕渐白,符珍才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下午才醒。
取代了洁白的纱帘,厚重的遮光窗帘被人体贴的拉上,符珍转身伸手一摸,却没有探到人,正疑惑时。
“姐姐,你醒了吗?”
循声望去,祁蘅穿着一件白色的卫衣,头发有些卷翘,眉宇间垂落着几缕碎发,看起来像极了一只毛茸茸的大型犬,
尤其是那双眼睛,在见到她醒来以后,几乎是瞬间亮了,带着明显的依恋,就这样撞进她眼里。
他跪在床边,半个身子趴在床上,在符珍伸出手时,扬起笑容把脸贴了上去,然后满足的握着她的手,用脸颊亲昵的蹭着。
“姐姐......”他声音低低的,带着病后的低哑,一声声眷恋的唤着她。
“怎么跑地上去了?”符珍摸了摸他的头,坐了起来。
“你翻了个身,我躺在那边看不见你的脸。”
符珍被他逗笑,抓着他的胳膊,把人往床上带。
祁蘅坐上床,左手环住她的纤腰,结实的手臂圈住她往自己怀里一带,就把符珍整个人抱到了腿上。
身上还有伤,病也才刚好一点,力气是真够大的,符珍坐在她怀里感叹起来,不过想到他一钢管就敲的杀手直接再也爬不起来,也就不觉得稀奇了。
偏偏这个在外面凶狠异常的男人,此刻将她霸道的搂在怀里,却埋着头蹭着她的颈窝,像一只明明体型巨大,和主人有着明显体型差的大狗,非要撒娇耍赖的往主人怀里拱,完全忘了自己的体型是多大一只。
符珍双手捧着他的脸,笑着逗他,“我看看,是哪个小朋友这么黏人啊?”
祁蘅小声嘟囔着反驳她,“我已经结婚了,不是小朋友。”
祁蘅平日里都是西装革履的,在家也是穿的极为注意形象,虽然衬得他身材很有料,肌肉鼓鼓的,养眼极了,但总归不像是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子。
而在外面,他是手握实权,做事狠辣的权贵,时常会让人忘记他的年龄,
但其实豪门显贵的圈子里,和他同龄的男孩子,基本都在家族的庇护之下,过着嚣张肆意的奢靡生活。
难得他今天穿了件白色连帽的卫衣,眉宇垂落的几缕额发,微微遮挡了他冷厉的眉眼,现下撒娇耍赖的样子,像个还没毕业的单纯男大。
“姐姐你饿不饿?我让文叔送饭上来。”
他右肩上有伤,所以左手圈住符珍的大腿一用力,单手就把符珍抱了起来,那是一个抱孩子的姿势;
他结实精壮的手臂泛着青筋,稳稳的托住了符珍,抱着人往浴室里走,打开门自己却傻眼了。
符珍好笑的看着他渐渐泛红的脸,打趣道:“昨晚有只小狗在家里拆家,破坏力可是相当惊人。”
祁蘅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只得将她抱回了沙发上,垂着头一副做错事的样子。
符珍弹了他额头一下,笑道:“我去其他房间洗漱一下,让文叔送餐上来,我在这儿陪你吃。”
做错事的小狗立刻抬起头看她,开心的应着“好!”
两人吃完饭,符珍让姜淮上来给祁蘅复查,姜淮看了眼老老实实坐好,不管他说什么都十分配合的祁蘅。
心里有点毛毛的,甚至有些不习惯,怎么不发脾气呢?难道准备憋个大的?
他心里对祁蘅的态度各种猜测,面上却专业严谨,“炎症退下去了,不会在发烧了,右肩上的伤口也可以拆线了。”
他伸手去碰祁蘅腹部,祁蘅身子只是轻颤了一下,然后就乖顺的坐着没有再动,
姜淮这下却很难淡定了,以往检查身体,想要碰他,那简直跟要夺走黄花大闺女的贞洁一样敏感,不是眼刀子要杀人,就是一巴掌给他爪子拍开,
每次都要折腾半天,有时候伤的重,甚至得给他一针,才能老实,现在都摸到腹肌这么敏感的位置了,居然乖乖配合,难道我在他心里是个死人了?
姜淮想到这里,哭丧着一张脸看向符珍,这表情吓了符珍一跳,立刻紧张的问他,
“怎么了?很严重吗?断了的肋骨戳到内脏了?”
她立刻转头关心的去问祁蘅,“阿蘅,肠胃有没有绞痛感?轻轻收腹试一下肾有没有抽痛感?”
祁蘅先是朝符珍摇了摇头,然后令姜淮熟悉的眼刀子成功的落在了他身上,头顶冰冷的声音传来。
“我还没死,你这表情是在给谁过头七?”
姜淮被他吓了一跳,一紧张,下手没了轻重,狠狠按了祁蘅腹部一下,
祁蘅疼的抽了口气,常年打拳的手跟铁钳一样扣住他的手腕一拧,姜淮瞬间便被祁蘅单手拧着胳膊按住,半跪在了床边,甚至咚的一声,给他磕了个结实的响头,被压制的完全动弹不得。
“疼疼疼!!!老板!祖宗!!爷爷!!!错了,错了!快松开!!!珍珍姐!救命啊!!!”
听到他朝符珍求救,祁蘅瞬间松开了他,冷哼一声偏过头;‘哼!告状精!’
他微微噘着嘴,一副要是符珍为了姜淮批评他,就立刻哭给她看的模样。
姜淮揉着胳膊,一脸松了口气的样子,“对嘛!对嘛!这样才对!你刚刚那副装模作样的老实样子!吓死我了!!!”
祁蘅白了他一眼,被无语住了,符珍也是也一脸不能理解的表情,姜淮才不管那么多,祁蘅还是正常点让他比较踏实!
符珍上前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气鼓鼓的脸,“怎么啦?我们宝宝怎么气呼呼的啊?”
祁蘅一手捂着自己腹部被按痛的位置,面上却嘴硬,“没事。”
符珍的手覆到他手背上,“姜医生按疼你了?”
眼见着符珍没有批评他,反而过来关心自己,祁蘅心里那点小别扭瞬间就没了,浅笑着摇头,舍不得她担心。
“真没事。”
姜淮眼见祁蘅注意力被转移,立刻逃窜到门口冲符珍喊:“珍珍姐!他身上的伤没大碍了!能打,能跪,不碰伤口!能随便揍了!你放心打!我随时候着给他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