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心情烦躁,这下更闹心了,干脆出了门跃上房顶,一阵飞纵之后,总算寻到叫声的来源。
狭窄的胡同里,站着七八个人,其中几人蒙着面,剩下的则立在一位女子身边,似是在保护她。
闲得发慌,没想到有热闹看,阮清舟来了兴致,美中不足就是天色暗了些,看得不是很清楚。
直到听见女子的声音,他惊得瞪圆了眼睛,这声音,分明是他姐啊。
阮清欢惦记着两个孩子,吩咐道:“江明,你去巷子深处寻子墨和清弛,千万不能让孩子有事。”
“是。”
这下,除了蒙面人中腿受伤的那个,对峙的人数变成了三比二,江齐江恒一前一后,将阮清欢护在中间,江齐冷声道:“你们是自己受绑,还是我们打一顿再绑。”
“好大的口气,看你们瘦得像猴似的,我劝你们还是有些自知之明,小心老子一拳打得你亲爹都不认识。”
江齐向来善玩笑,闻言二话不说动了手。
这些蒙面大汉一看就不是专业的打手或杀手,应该是临时从街上寻的地痞流氓,他们都没看清对方是如何出手的,人就已经被打趴在地了。
赶来的阮清欢刚落地,见状失望不已:“好好的一个锻炼筋骨的机会,这下没了。”
见到弟弟,阮清欢意外:“你怎么在这?”
“我还想问,你怎么在这儿呢?”说着抬手指了指东边:“隔三道小胡同就是你的铺子。”
阮清欢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没想到绕来绕去绕到这儿来了。
子墨和清弛此刻也被找了回来,夏莲见地上躺着好几人,心中后怕不已:“少夫人,我们寻着那卖糖人的追了好久,怎么喊也喊不停,我就意识到不对了,抱着子墨和清弛藏了起来。”
“你做的很好。”
只听一声痛呼,刚刚那个口出狂言的家伙被江齐扯住胳膊,狠狠压在身后:“说,今天的事,是谁指使?”
子墨吓了一跳,阮清欢见状,让江明护着他们先回相府。
阮清舟嘴里叼着随手摘的草叶:“这胡同里牛鬼蛇神真不少,今个总算没打架的声音了,又出了这档子事。”
好在他姐没事,不然,他一定要了这些人的命。
“没没没人指使,我们就是想抢些银子。”
“抢银子?”江齐手上力道更大了些,那人疼得晕了过去。
这鬼话骗骗普通人还可以,见惯了司刑大狱中的狡诈之徒,江齐自然知道他在说谎,若非早有预谋,怎会在这个鬼地方设伏?
旁边几人都被吓傻了,今儿这活只是劫个女子,怎么出来这么厉害人物?
对方一看是练家子,不是他们能得罪的主,剩下两个没晕的互视了一眼,当即跪了下来:“几位大侠饶命,我们也是拿银子办事,本身没想伤人,就只吓唬吓唬而已。”
这些人只交待花银子请他们的是个女子,让他们将人劫到这处胡同南边一处宅子里,至于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待他说完,江齐又要动手,被江恒拦住:“有的是时间收拾他们,先去前面探探路。“
阮清舟跟在几人后面若有所思,忽的灵光一动:“不如,你们将我送到那院中,不就什么都明了了?”
江齐、江恒转头看他:“……”
阮清舟:“我和我姐长得挺像,就是比她高些,这黑灯下火的,说不定看不出来。”
阮清欢:“别闹。”
“我没闹,我就想看看那姓柳的揣着什么坏心思。”阮清舟听江齐说,那院中住的,就是姐姐成亲当日,鹤安带入相府的女人,心知她定然不安好心,便想一探究竟。
江恒倒觉得此举可行。
巷子深处,一栋相较别家阔气些的宅院后门处,一个丫鬟正透过门缝往外看,直到发现人影,才轻声道:“事情成了吗?”
“成了,人在这。”
江恒,江齐顺利进了府院,由丫鬟引着来到一处偏房,将手中麻袋的口子解开扔了进去。
丫鬟将一个银袋子交给两人:“今日之事可得烂在肚子里,否则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两人出门,来到墙尽头的转角处,黑着脸的鹤安已经到了,这处院子里住的是什么人,他比谁都清楚,负于身后的手握紧,可见忍着极大的怒气。
江明此刻也回来了,见大人憋着气呢,谁也不敢多言,好在大人安排他们暗中保护夫人安全,否则今天可就出大事了。
院中,坐在厅中的柳月如听着丫鬟的回报,得意的翘起挂着疤痕的唇角,疼得微微皱眉。
昨天只因她回来的晚了些,曲元丞便不分青红皂白将她痛打了一顿,这一次就连脸上都挂了彩。
哼,等过了今晚,他暗截丞相夫人的事便会传得沸沸扬扬,也许等不到明早,凭着鹤安的本事,说不定一会就能找过来。
正得意呢,忽听内院偏房中传出阵阵嚎叫,像是曲元承,柳月如被他打怕了,听到他的声音下意识站起身。
这是怎么回事?
就算要喊,不也应该是阮清欢吗?
恰在此刻,院门忽的被用力撞开,一群人快速穿过小路直奔厅中,当柳月如见到阮清欢之时,仿佛见了鬼一般:“你不是在偏房中吗,何时逃出来的?”
说完之后自知失言,忙捂住了嘴。
这会,被打的鼻青脸肿的曲元承被阮清舟提了出来,哪还有平日里在柳月如面前那般威风,垂头丧脑像个小鸡仔一般。
阮清舟则气得脖子粗脸红,恶心的将手在身上蹭了又蹭:“这夫妻俩真变态,夫人给丈夫送女人,还说什么是对他的补偿,好在今天进去的是我,否则……”
说着就是一脚,曲元承撞到墙上,疼得脸色扭曲,他吃力的抬起脑袋,有气无力道:“我……我不知是丞相夫人,她说……她说是给我寻的小妾。”
柳月如脑子一片空白,闻言下意识出口反驳:“你胡说,我怎么可能主动给自己的相公纳妾?分明就是那日在相府见过阮清欢后,你便对其念念不忘,才私下找人将人劫来欲行不轨。”
这出闹剧阮清欢没什么兴趣,只冷声问柳月如:“你私下找过阮晓月?”
“不是我,我没有,要找也是她找的我。”柳月如咬死一推六二五,就是不承认,但话里话外,已经出卖了自己。
阮清舟闻言皱眉,见姐姐这样问,心中便已猜出,此事与堂姐有关。
第083章 我想分家
出了柳月如的院子,阮清舟气得就要回家去,被阮清欢拉住。
“姐,堂姐干出这样的事,你还要放过她吗?”
阮清欢当然不想,这样的算计是何等恶毒,她此刻是真生气。虽然两人的关系自小不和睦,但阮清欢没想到,她竟做到这样的地步。
“我不是想放过她,而是不想惊动祖母。”
近段时间,祖母因为二房母女俩闹腾, 身心不宁,听母亲说都请了大夫,若此事闹大,别的尚且好说,祖母年纪大了,万一有个闪失……那就太不值当了。
阮清舟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姐姐说的是事实,想到祖母,他只得将心底的火气强压了下去,扭头憋闷得回铺子去了。
弟弟走后,阮清欢也转身往外走,鹤安朝江明使了个眼色,跟了上去。
回到相府时天色已经晚,阮清欢和鹤安直接回了松涛院,一进门她就转身扑在鹤安怀里,一句话也不说,只将头埋在他宽厚的胸膛中。
倒不是说她多难过,也不是多脆弱,就是想这么靠一靠他。
鹤安也不多言,将她拥住,两人的光影映在窗上,前来伺候洗漱的夏莲见状,端着水盆转身往浴室去了。
过了半晌,只听她长长舒出一口气,鹤安这才开口:“不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在你身后。”
阮清欢仰起脸看他:“我想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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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府正厅中,阮家人都聚齐了,老太太坐在上首神色有些微疲惫,略显浑浊的目光扫向众人,心中感慨的同时,多少还有些犹豫的。
但想起孙女的话,也着实有些道理,便想着听听大家的意见。
郑巧慧本以为,今儿个这阵仗是要商讨女儿出嫁的事,没想到,阮清欢开口便提出要分家,这事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
“什么?”如同平地惊雷,她豁然起身,想都不想当即拒绝:“我不同意,好好的为什么要分家?”
说着看向阮承富:“大哥,这么多年,我们二房对这个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现在提出分家,分明就是想卸磨杀驴,阮家的家产都在你们手里,我们二房出去,日子可怎么过?”
阮承富神色为难,下意识看向女儿,却听夫人开了口:“弟妹不必担心,分家之后,自然不会亏待你们,城西的宅子和两间生意好的铺子,足够你们一家人生活了。”
“那也不行,反正我不同意。”郑巧慧脸都气白了,没了阮家这豪商的名头,她们与京中那些普通百姓有什么分别。再说两间铺子,能撑起多大的门面?
越想越憋屈,眼泪来的也快,郑巧慧可怜兮兮的扑倒在老太太脚下:“娘,都是亲生的骨肉,你怎么这么偏心啊,承林如今一把年纪了,您却想将我们赶出家门,你怎么舍得晓柔和清弛啊。”
提到孙子孙女,老太太神色有些动容,长长叹了口气。
可这么多年来,郑巧慧干的事,也着实让人难以原谅,老太太闭上眼,全看清欢怎么处理吧。
阮清舟是急性子:“二婶,依我看,就您现在的身价,应该瞧不上两间铺子,又何必弄得好像受了多大委屈的样子。”
想到二房这些年没少给母亲和姐姐下绊子,阮清舟无条件站在姐姐的立场,她既提出要分家,那这个家就必须分。
“清舟,我是你二婶,你怎么这么没礼教,这样和我说话?”
阮清舟还想与她争辩,被姐姐打断:“清舟,你扶祖母回静心阁休息。”
郑巧慧见老太太要走,上前就要拦住,被阮清舟给挡了回来,她这下急了,扯住丈夫阮承霖的衣襟大喊:“你倒是放个屁呀,娘走了,谁还能给咱们做主?”
阮承霖面色铁青:“我同意分家。”
“你同意个屁,这个家不能分,凭什么分家,咱们在这里住了快二十年了,说给咱们扫地出门就扫地出了?”郑巧慧越说越激动:“做梦。”
周云芝见惯了她这泼妇的样子,心烦的别过脸去,她不知道女儿为何突然提出分家,但必定有其原由。
阮清欢见她闹的差不多了,从袖中取出一沓单据放在高几上。
看向二叔的眼神多少有些愧疚,但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她这么做,不仅仅因为阮晓月对她有恨,更因为她不想冒险。
以阮晓月的性子,说不定真的会因为对自己莫名的恨意、和对裴冲的讨好而不择手段的出卖阮家。
既然裴阮两家联姻是事实,那就让二房另立门户,从此往后,裴家只是二叔的亲家,牵扯不到他们一星半点。
鹤安自始至终没有开口,但在郑巧慧恶狠狠瞪向阮清欢的一刻,深如寒潭的眸子瞬间冷了下来。
郑巧慧看着高几上的单子,上面第一页就印着她的私章,心下当即升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阮承富好奇,拿起翻了翻,待看到上面的内容时,原本带着丝愧疚的脸上顿时布满怒气,再看最后面一张的和计钱数,竟有两万两之多:“胡闹,我说近来苏总账总说账目有问题,拉着清舟对了三次都没对上,竟是你们私下支取贪墨所致。”
阮承霖本是有些怨哥哥的,闻言立时起身抢过单子,上面的私印的确是夫人郑巧慧的,当下黑了脸,反手将单据扔到她脸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抓了现形,郑巧慧自是难圆其说,支支吾吾了半晌后激动反驳:“怎么回事?还不是因为你无能?”
阮承霖闻言脸色一白,抬手就是一巴掌。
这一下,将郑巧慧打懵了,向来软弱无争,说十句也不会回一句的男人,居然动手打了她?
郑巧慧彻底疯魔了,不顾形象的大吼:“你长本事了,倒是往外使啊,阮清欢成亲时,家中给了两万两银子做陪嫁,轮到我们晓月就变成了五千两,你这当爹的能咽下这口气,我可见不得女儿受委屈,这银子我就支了,能怎么着?”
看着夫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阮承霖脸色灰败:“我说了多少次了,那是清欢外祖父添的一万五千两的嫁妆。”
郑巧慧“呸”了一声:“这种鬼话,也就骗骗你这个笨蛋。”
阮清欢起身,也不想过多废话:“二婶,如果此事经官,恐怕会影响到晓月和晓柔,您看看,是自己签下分家文书,还是我请京兆府主持分家?”
第084章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得知阮清欢和鹤安一块回来,阮晓月就猜到柳月如的计划失败了,只是不知柳月如有没有将她卖了。
想想又不太像,如果阮清欢知道此事与她有关,依她那跋扈的性子,只怕早就打过来了。
这么想着,暗暗松了口气,只希望她不要在家中待太久,快点回相府去。
厅中,郑巧慧一听经官,神色一怔。
此事若经了官,那女儿的和儿子的名声就完了,阮清欢这是将她逼到了死胡同,咬死不留一丁点转圜的余地。
郑巧慧急得红了眼,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恨恨咬牙,气得说不出话来。
两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阮承霖知道此事难以转圜了,但为了子女,还是同大哥商量道:“大哥,就算要分,也等晓月嫁人后再分,可好?”
阮清欢朝父亲点了点头,陆承富:“行,就这么订吧。”
对于分家一事,阮承富多少是不愿意的,他只有一个弟弟,原想着就这么护他过一辈子的,但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不分也难在同一个屋檐下过日子。
事毕,鹤安同岳父去了书房,阮清欢则陪着母亲去看望祖母,路上,周云芝打量女儿半晌,还是问出了她疑惑的问题:“为何突然做了这个决定?”
周云芝心里清楚,今天的事能成,多半是有女婿的压制,不然依着阮承富的性子,是绝不会同意分家的。
还有女儿,坊间都传她专横跋扈,蛮不讲理。但她知道,这么多年来,她包容了二房多少错事,突然仗着自己一品诰命夫人的身份,提出分家,定是出了大事。
阮清欢安抚轻笑:“母亲想多了,正如祖母所说,裴家并非良人,我只担心,万一裴家做错事,会连累了咱们一大家子。”
她没将阮晓月勾结柳月如的事告诉母亲,让她为此生气后怕,没必要。
分家,裴家这一个理由就够了。
周云芝这些年打理生意,所见所闻自是不少,虽说她不懂朝堂之事,但经女儿这么一说,也想明白了几分。
女婿是丞相,怕是听到了什么不好风声,所以才这么急着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