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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中,阮承富不自觉的一声接一声的叹气,一方面是心疼弟弟,一方面是感受到鹤安的压力,明明是自己的女婿,但他周身自然而然散发出的威严之气,实在难以招架。
鹤安:“岳丈不必紧张。”
“没有,没有紧张,我就琢磨着下一步该怎么下。”说完,嘿嘿笑了两声。
眼睛盯着棋盘,心思却难以集中。
“小婿参与阮府内宅之事,的确有些逾越了,岳丈大人心中不快,也是理所应当的。”
阮承富就算真是这么想的,也不能这么说:“贤婿这话就见外了,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今日之事,换做别人,就不是分家这么简单了,本相可能让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啪”的一声,阮承富手上的棋子掉落,惊愕的抬起头来,他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但看鹤安清冷却不怒自威的模样,应该是没听错。
他这话……莫不是二弟得罪了他?
不能啊,二弟向来无争,那就是郑巧慧?
阮承富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就听鹤安继续道:“任何人动了清欢,我都不会手软,这一次,是因为清欢念及亲情,担心祖母,本相这才没有插手。”
阮承富喉结滚动,听得云里雾里:“贤婿这话,是什么意思?”
鹤安将阮晓月勾结柳月如,想加害阮清欢的事说了,阮承富听完不敢相信:“晓月哪有那么大胆子,一定是那姓柳的女人心思恶毒……”
“我不管她有没有那个胆,更不管她参与了多少,只要她动了这份心思,按说,就该死。”
阮承富:“……”
鹤安离开,阮承富掉下棋子的手依旧抬着,神情呆滞,心绪烦乱。
一时间有种时过境迁的不切实际,看鹤安护着女儿的样子,这还是当初那个将亲事一拖再拖的丞相大人?
而鹤安之所以同岳丈说这些,是因为他知道,岳丈为人优柔寡断,行事习惯拖泥带水。而他,不想让这件事影响了夫人的心情,这个家,早分早省心。
二房之中闹开了。
郑巧慧回到院子就是一阵吵闹,听得隔壁屋子的晓月、晓柔心烦意乱。晓柔眼眶通红,想过去劝劝,便和姐姐商量:“姐,咱俩过去看看吧,让爹娘别吵了。”
阮晓月:“……”
见姐姐没回音,阮晓柔又叫了声。
阮晓月这才回过神来,不耐烦道:“回你自己的房间去,别烦我。”
母亲回来这么生气,莫不是阮清欢知道了什么,将事情闹大了?
郑巧慧歇斯底里的吵闹,被突如其来的尖叫声打破了,阮晓月起身快步走到门口,却在开门的一瞬间停住了。
父亲明显是同母亲动了手,可见事情一定不小,若真因为那件事……
踌躇不前的阮晓月想了片刻,又转身不安的坐回凳子上。
过了半晌,那屋的动静总算停了,只剩下妹妹和母亲的哭声,阮晓月的的心绪平也渐渐平复下来。
阮承霖从未对郑巧慧动过手,今日是气急了。
明明是她心怀不轨,贪墨公中银两,非但不知悔改,还埋怨他无能。若非晓柔跑来护住她,阮承霖恨不能打死他。
这么多年的压抑和愤怒,都在这一刻爆发了。
郑巧慧被打怕了,不敢再嘴上逞能,但眼中却是满满的恨,在她看来,只有无能的男人才会对自己的老婆动手。
阮承霖负气往出走,拉开门时回过头,警告道:“我说过多少遍了,阮家能有今天,全靠大嫂的娘家帮衬,清欢当初的嫁妆也是一样,阮家给了五千两银子和铺面田庄。剩下的,全是她外祖父给添的妆,你若在以此去烦扰母亲,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房门“嘭”的一声关上,郑巧慧身子一颤,这才敢放声大哭,母女俩抱在一起,哭得伤心欲绝。
哭够了,郑巧慧忍着身上的疼痛,扶着小女儿站起身:“你姐姐呢,又出门了?”
第085章 上辈子欠了她的
“娘,您这是怎么了?”房门推开,阮晓月一脸震惊:“我听爹娘吵架,就想找祖母理论,难不成是爹打你了?”
阮晓柔蹙眉:“姐,你不是一直……”
“你起开。”阮晓月扶过母亲坐到床边:“娘,爹为何生这么大的气啊。”
提到这茬,郑巧慧心中又气又恨:“还不是阮清欢,突然撺掇你祖母分家。”
说着眼泪掉了下来,委屈又无奈:“晓月啊,咱家日后就指望你了,你嫁到裴家就是当家主母,可不能再步母亲的后尘,掌好府上中馈,做个当家人。”
阮晓月以为阮清欢是回来算账的,没想到竟是为了分家:“可是,可父亲不该跟她生气吗,为何要打您啊?”
“还不是为了你嘛,为了让你出嫁体面,娘私下支了不少柜上的银子,想着日后慢慢填回去。哪曾想,这么快就露了馅,都是阮清欢两姐弟闹的,好好的非要查账。”
“现在好了,这家,怕是非分不可了。”
一旁的阮晓柔闻言一惊:“母亲也太大胆了,那可是两万两啊。”
母亲的话,阮晓柔跟本没听进去,既然她和柳月如私下勾结的事没露,那就万事都好说。
心中松了一口气,她拉起母亲的手:“娘,这个家咱可不能分,就算给咱们些银子当铺,那比之阮家万贯家财差远了,此事,还得从祖母身上想办法。”
说着看向一脸难过的阮晓柔:“就让晓柔和清弛去,她们一哭,祖母定会心软。”
阮晓柔当下拒绝:“二姐,因为你嫁妆的事,几次惹得祖母生气,母亲贪墨公中银子本就有错,你还让我和清池去闹,是想将祖母气死吗?”
“你懂什么,谁让你闹了,我是让你哄。”阮晓月瞪了妹妹一眼:“祖母最疼清弛了,你快去相府将他接回来,然后带着他去求祖母,若哄得祖母高兴,说不定心一软,这家就不分了呢?”
阮晓柔眼睛越来越红,她都快不认识姐姐了,她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不仅自私,还说谎。
刚刚她明明就在自己房中,却撒谎说去祖母理论,现在又让她和清弛去找祖母,这哪里是哄,这分明就是骗。
只怕祖母非但不会高兴,只会更加失望。
“要去,你自己去吧。”扔下这一句,阮晓柔抹着眼泪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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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还是天高日朗的晴天,这还没到中午便蒙上了一层阴云,莫不是要下雨了吧?
“小姐,好像要下雨了,咱们还在这儿守着吗?”
魏明溪抬头看了看天色,神色犹豫,可要这么走了,又不甘心,冷眼凝着不远处紧闭的院门,咬牙道:“你去买两把伞来。”
丫鬟无奈叹气,自打上回被泡水缸的事,小姐就和阮公子杠上了,认为他是故意借机折磨她,否则,为何不带她去医馆?
站得两腿发酸,魏明溪刚想蹲下歇歇,就看见那个寻了近两月的身影,当即两眼放光,里面全是气脑。
边往前追去,边咬牙喊道:“阮清舟……”
正开门的阮清舟闻声动作一顿,无语皱眉,但见魏明溪就快追过来,只得飞身跃起就要逃走。
魏明溪哪能给她这个机会,顺着他逃跑的方向追进了胡同。
绵绵细雨滴落下来,在房顶飞跃的阮清舟劝道:“你这人真是好没道理,我救了你两次,你不报答就算了,难不成还要恩将仇报吗?”
“恩?恩你个头?”魏明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将我扔在水缸里就算了,你还敢轻薄我,你以我神志不清,什么都不记得了是不是?”
这事她没敢告诉姨母,一是觉得丢脸,二是觉得这事实在难以说出口。
阮清舟闻言,停要一处房顶:“什么叫我轻薄你,分明就是你亲的我。”
“你胡说八道,堂堂男子汉,敢做不敢当……”魏明溪只记得当时他的脸在自己眼前放大,然后唇上软软的,凉凉的……
一定是阮清舟以为她神智不清,才敢如此大胆。
念在她当时中了催情药,阮清舟懒得和她计较:“这事咱们就翻篇好不好,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那你保证,这事不许和任何人说,如果你说了,就打一辈子光棍……”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忽见阮清舟了变了脸色,魏明溪以为他不愿意,更生气了,这事若被别人知道了,她这辈子还怎么嫁人,表哥若知道也会瞧不起她?
这也是她为何非要找阮清舟说清楚的原因,不然心中不踏实。
“你瞪什么瞪……还是你就想图谋不轨……”
巷子深处一片混乱,十余个差役追着个男人往这边跑来,男子手中拿着把短刀,看着有些眼熟,阮清舟恍然,这不正柳府那个姓曲的男子吗?
此事惊动了京兆府?
男人似是受了伤,但生死关头,跑的也不慢,眼看离魏明溪越来越近,阮清舟从房顶一跃而下,与此同时,曲元承也发现了魏明溪,伸手握住她的后衣领,将刀子抵在她脖子上。
阮清舟晚了一步,眸光暗沉。
魏明溪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住了,只死死握住男子卡在她脖子前的胳膊,憋闷的喊阮清舟救命。
阮清舟无语,真是上辈子欠了她的,一见面总没好事。
他安抚曲元承:“你别激动,先放了他,我保你能逃出去。”
“你骗谁呢,这些差役因为烟土的事抓我,一旦落到他们手上,我必死无疑了。”
因为曲家家道中落,加上入京后柳月如的各种贬低侮辱,还有皇家迫使他必须娶了这个不要脸的残花败柳。曲元承的精神已经扭曲,只能靠烟土才能忘却片刻的烦恼。
不止如此,还能让他欲仙欲死,舒服极了。
魏明溪脸色憋的通红,差役见他挟持人质,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柳月如追了出来,朝着差役大喊:“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他劫持的可是丞相大人的表妹,你们还不快杀了他救人?”
曲元承闻言,双眼沁血,想当初在老家时,他们卿卿我我的画面浮现在脑海中,仿佛就是昨天的事。后面曲家没落了,她就像换了个人一般,对他越发冷淡,后来干脆瞒着他搬到了京城。
现在,她甚至想让他死?
极致的愤怒让他双手发抖,加之烟土的瘾犯了,情绪越发失控,魏明溪白皙的脖子上,被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
第086章 日后怎么嫁人
“都退下,让他走。”阮清舟情急大喊。
“不行,他劫持的是丞相的表妹,不能让他走,要杀了他救人呐。”柳月如的脸像鬼一般,青一块紫一块,鼻梁骨甚至都有些歪了。
这些都是拜曲元承所赐,如果他不死,那死的,可能是她了。
“我看谁敢?”陆清舟大声一喝,曲元承的神智清醒了些,手上的力道轻了点,他知道,这个女人是他逃出生天的最后机会,所以她不能死。
京兆府的差役认得阮清舟,他是丞相爷的小舅子,当日误当成奸夫抓入京兆府,府尹大人费了好大的周折,才将这尊大佛送出去。
他开了口,众人更不敢妄动。
魏明溪已经哭得不成样子:“阮清舟,救救我,我不想死啊,我还没嫁人,没当娘呢,唔……唔唔……救命啊。”
阮清舟闭了闭眼。
要想制住曲元承不难,难的是他手上有刀,稍有偏差抹了魏明溪的脖子,就算大罗神仙来了,只怕也回刀乏术。
此刻的雨越下越大,曲元承一点点往胡同外面挪,在退到一片竹竿处的时候,阮清舟以内力不动声色将一根竹杆往前推了些,刚好挡住曲元承,让他必须将竹杆移开。
借着他扒拉竹杆的空档,阮清舟扔出事先准备好的石子,刚好打到曲元承握刀的手腕处,短刀应声落地的同时,魏明溪只觉脖子处一松,人已经被阮清舟拉到了身边。
阮清舟将人护在身后,手上用力,曲元承吃痛跪地,胳膊像是无骨一般垂了下去,不知是断了,还是脱臼了。
差役见人质脱险,一拥而上,将曲元承和柳月如一并控制住。
一个像是差役头头的人走过来,正要朝阮清舟道谢,不想被人撞到一边,再抬头时,就见刚刚被挟持的女人紧紧抱住阮清舟的脖子,哭得稀里哗啦。
阮清舟也没想到会这样,连忙抬起两手,解释:“你看到了,可不是我主动抱她的。”
差役头头闻言不自在的咳了咳,拱手道:“多谢阮公子出手相助,告辞。”
丞相的家事,谁敢胡乱多言?
所以这个证,他可做不了。
阮清舟见人都走了,急道:“哎哎哎……我不得和你回去问话吗……喂,我是目击者……还有受害者你们忘了?”
“魏姑娘的证词,我们会到相府详问。”
阮清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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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子内,魏明溪还在不停抽泣,和以往的哭闹不同,这回真真是死里逃生的后怕,脑海中全是阮清舟奋不顾身冲过来救她的样子。
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心里发生的微妙变化。
阮清舟拿了件自己的长衫出来:“这里没别的,你先对付换上吧。”
说完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低头看了眼浑身湿透的自己,他这是招谁惹谁了,怎就混得如此狼狈?
只盼着今天过了之后,这位大小姐可放过他吧。
“你……你没事吧。”魏明溪有些担心。
“只要你别再找我麻烦,我便不会有事。”说完转身去了偏房。
魏明溪也没好到哪,从头到脚全湿了,加上刚刚的意外,散落的几缕头发粘在脸上,很是狼狈。
正换着衣裳,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阮清舟也听见了,烦躁皱眉,下雨天也不安生,莫不是差役过来请他问话?
撑伞打开院门,门口是鹤老爷夫妇和魏明溪的丫鬟。
丫鬟哭的双眼通红,可见是真急了:“阮公子咋才开门呐,真是急死人了。”
她买了伞回来不见小姐,只得过来找人,哪知怎么敲就是没有回应,这才不得不回相府找来老爷和夫人。
“刚刚出了点意外,院中没人。”
说着挪开两步:“下着雨呢,伯父伯母快进来说话吧。”
孟素秋:“贤侄,明溪可在这里?”
问这话时,孟素秋多少有些没底,明溪这回入京,惹了不少乱子,她不免有些心力交瘁,就想着快些将她送回家去,不想今天又出事了。
就说两度和男子共处一室,这要传出去,那还了得?
阮清舟将人引到魏明溪所在的房间:“她换衣服呢,夫人还是自己进去吧。”
孟素秋和鹤齐章几乎异口同声:“换衣服?”
“不是,刚才我们都淋了雨,所以……”不等阮清舟说完,孟素秋气得已经推开房门进去了,丫鬟见状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