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冲当即瞳孔一缩,快步来到知府身边。
同朝为官,知府大人面露难色:“还请裴大人海涵,天子脚下出了劫人敲诈之事,本府不得不查啊。”
“是是是,这一点,裴某明白,只是裴某担心小舅子安危,希望知府大人别搞出太大动静,万一惊动的绑匪,只怕会让清弛陷入危险之中。”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知府大人侧头看了师爷,师爷微微摇了摇头。
也是,两相对比,相丞大人和季将军更加得罪不起,别说让他挖地三尺,就是让他将裴家翻个底朝天,他也不是不敢抗命的。
“裴大人放心,本府自有分寸。”
此刻,几个差役已经开始搬动石桌,好在这石桌极重,三四个人也只能将其晃一晃,五六个人也未必能将其搬开。
而桌子就那么大,太多人聚在一处又没用。
正当裴冲侥幸的以为,差役挪不开桌子便罢了时,石桌忽然被一股力量抬起,弹起一丈有余的距离后掉在一边。
一个洞口赫然应入众人眼中,还未等知府大人回神,忽见一个身影从洞口飞出,就落在刚进门来的鹤安身边。
第126章 他,竟然想让她死?
知府大人见状便要拿人,却被鹤安拦住:“大人不必紧张,这位是阮府的上宾,并非劫匪。”
徐曦将怀中清弛放在地上,目光扫向神色愕然的裴冲:“怎么,裴大人见到我,很是惊讶啊?”
裴冲缓过神来:“徐前辈这是……”
说着看向洞口,欲言又止。
“看来裴大人是想将掳劫清弛的罪名贯在我头上?”徐曦冷笑:“知府大人,这地道下面有两具尸首,一人昏迷,你将人押下一审便知。”
鹤安眸色深不见底:“事情出在裴家,自是不能让裴守将蒙冤,此事一定要查清楚。”
徐曦:“就从这地道查起吧,说来有点意思,这密道下面四通八达,也不知都通往哪里。”
裴冲额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来。
这密道是通往辰王府和京郊的,还有一条通往皇宫,只是还没有挖通,若真查出来……
“丞相大人,这本是我们裴府储藏瓜果的暖窖,只是多些隔间而已,就不必查了吧。”裴冲脑子飞快转着,正好看见躲在后面的林秋棠,稍作犹豫后将人拉了出来:“你个胆大妇人,怎可为了银钱干出这样的事来?”
扯着林秋棠的手稍稍用力,给了她一个配合的眼神。
林秋棠震惊之余也是慌了神,但见裴冲给自己使眼色,便以为这只是权宜之计,待到风波过后,自会将她救出来。
理出头绪后呜咽的哭了起来:“大房只剩我一个妇人,日子何其难过,裴家表面风光,可一大子人就靠小叔一人养活,已经十分艰难,哪还顾得上我这寄人篱下的寡嫂?”
“我不过是想为自己的将来做些打算,况且我没想过伤害清弛,只要拿到银子,我会立马放人的。”
阮清欢:“那你说说,你是怎么将清弛骗到此处的?”
林秋棠:“那还不容易,我就告诉他,他姐姐在房中等他呢,他便跟着来了。”
阮清欢蹲下身,将清弛拥在怀中,灯笼的光线下,孩子的脸有些苍白,可见是被今日之事吓到了。
阮清欢先是安抚了他一番:“清弛不怕,有姐姐姐夫保护你。”
清弛点了点头。
“那姐姐问你,她说的是真的吗?”
清弛又点了点头。
裴冲松了口气,眼神看向身侧一个拿刀的侍卫,随后对着林秋棠大吼道:“你怎能如此狠毒,清弛是我的小舅子,你竟连他都敢害?”
说完用力一推……
林秋棠失了重心往后快退了好几步,眼看就要撞上差役的刀尖,裴冲眸子一缩。
只要她一死,那此事便了了。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瘸腿身影从暗处窜了出来,将已经贴近刀尖的林秋棠一推,只偏一点,长刀划破了她的胳膊。
闻到血腥气的味道,林秋棠才知道后怕,不可思议的看向裴冲。
他,竟然想让她死?
知府大人见差点出事,忙让差役收了刀剑。
季凌川戏谑道:“怎么,裴大人心虚了,想要杀人灭口,来个死无对证?”
“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属下虽官职低位,也是朝廷命官,还请大人……”
话未说完,就被季凌川打断:“来人,去地室下面查看”
裴冲脸色一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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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清弛,阮清欢第一时间便吩咐备车,将孩子带回阮府。
回府后发现婆婆和公公带着子墨赶了过来,正安慰着刚刚转醒的阮老太太。
阮老太太抱着子墨抹着眼泪,见到清弛回来,老太太再也绷不住,将两个孩子抱大怀里老泪纵横。
“谢天谢地,我的清弛平安回来了,日后可再不能离开祖母身边,知不知道?”
清弛不停点头。
他虽年纪不大,但心里明白,今日若没有徐爷爷护住他,自己定要被人劫走了:“是徐爷爷救了清弛。”
阮老太太闻言面露感激:“徐师傅于阮家的大恩,我老婆子记在心里了。”
徐紫凝坐在阮清舟身边,看着这一幕,心中感慨:“老夫人别这么说,她是师兄的堂弟,那便也是我的堂弟,我爹自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阮清舟回想今日说去裴府赴宴时,是师妹非要让师傅跟着一块去,纳闷道:“你可是觉察到了什么?”
“没有,我就是觉得裴家人不善,就想着我爹多厉害啊,万一他们真有不轨之心,也得顾忌点我爹不是?”
哪曾想,最终还是出事了。
自从师兄出事后,她便不再喜欢京城这个地方了:“爹爹说的不错,官场不比江湖,江湖讲得是刀光剑影,可官场却是阴谋算计,明枪暗箭,终是防不剩防”
阮清舟握住她的手:“紫凝,多谢。“
徐紫凝微愣,从前,他总是一口一个师妹师妹的叫,就算她让他唤名字,他也像没听到一样。
今日突然这么唤她,竟有些不习惯,又有点局促:“你和我客气什么?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阮家接二连三的出事,你不觉得有问题吗?”
阮清舟当然意识到了,自从他参加武举以来,阮家就一直不太平。
定是背后有人算计。
阮承富和夫人疲累的回了府,阮承林见儿子没事,带着郑巧月回了别院。
周云芝知道儿子的性子,便将今晚的事同他说了一遍,阮清舟闻听此事可能和裴家有关:“二叔一家对此事是什么态度?”
“什么态度都没有,找个借口便回家去了。”
也是,阮晓月如今是裴夫人,依二叔的性子,八成会选择息事宁人。
可再一再二,不能有再三再四……
看出她的担心,周云芝同徐紫凝合力将他扶起来往外走:“放心吧,此事你姐夫有分寸,你只管照顾好自己,因为你徐伯伯要为此案做证,你们怕是要晚几日回江南,这几天正好可以安心养。”
“徐伯伯?”阮清舟皱眉:“娘,那是我师父。”
“我知道,师父之恩等同父母亲人,不必拘泥一个称呼。”周云芝将儿子交到徐紫凝手中:“我要陪陪老太太,清舟就拜托你了。”
“伯母放心。”
第127章 当然是假的
“废物。”密室中,辰王震怒:“你那个堂嫂留不得了,否则坏了本王的大事,本王让你整个裴家裴葬。”
裴冲此刻全然不见以往贪功冒进的样子,唯唯诺诺垂首道:“王爷,人已经被押到京兆府大牢,只怕很快便要移交刑部……”
裴家眼下捉襟见肘,根本拿出银子打点上下关节,再说此事鹤安已经插手,那便是难上加难了。
水杯碎裂的声音震得人耳膜作响。
“鹤安呐鹤安,你既不能为本王所用,那就怪不得本王心狠手辣了。”辰王将一个盒子扔给裴冲:“你且想办法带着家人离开京城,切记,万不能让阮清舟顺利到达江南。”
盒子里的银票少说也有一万两,除了雇佣杀手还能余下些供他带家人离京。
可裴冲担心这事会连累裴家九族,想请辰王帮忙,不等开口,被一旁的人拦下,朝他摇了摇头。
裴冲也知,辰王此刻在气头上,若惹恼了他,别说保不下别人,只怕自身都难保。
裴冲走后,辰王冷下脸来:“若这次的事,他再办不好,那便没有再留着的必要了。”
几位谋士闻言,面面相觑,裴冲挟持小舅子的事一旦闹大,定会传到皇上耳中。
此前辰王之所以只被禁足,是皇上念及父子之情,可若再让皇上查出些辰王筹谋的端倪……只怕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心慈手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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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家此刻也乱了套,裴夫人做梦也没想到,林秋棠能做出绑人的事情来,这下闯了弥天大祸,真真不知该如何收场。
裴雯平日跋扈,但经过昨晚天翻地覆的一闹,倒也将她给震住了:“娘,堂嫂做出这样的事,会不会牵连咱们啊?”
裴夫人瞪了他一眼:“你嫂子还没回来?”
“可不嘛,自打昨晚跟着裴家人走了,到现在都没回呢。”一提阮晓月裴雯就来气:“自从我哥娶了阮晓月,咱家就没发生什么好事。”
裴夫人没说话。
眼下要想改变僵局,还得她这个儿媳妇出面才好,不管怎么说,她毕竟和丞相夫人是堂姐妹。
裴家密道之事全面封锁了消息,裴家大房的院子由差役严密看管,因而裴夫人和女儿都不知道这事。
以为只要阮晓月劝说其爹娘将此事轻轻放下,裴家的问题就算解决了。
左右林秋棠下了大狱,也算是给了他们一个交代。
可她倒好,家中出了天大的事,她却回了娘家至今未归,真是不知轻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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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晓月自打回了阮家别苑,就将自己关在房中。
阮晓柔还是第一次见姐姐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来看她时,桌上的早饭一动未动,以为她是自责清弛的事:“姐,你就别自责了,清弛平安归来就是万幸,这是意外,不能怪你。”
不能怪她?
阮晓月苦笑一声。
从小到大,她为了帮母亲在阮家立足,天天筹谋,日日算计。就连成亲,也一样权衡利弊,认为裴冲好歹在军中任职,将来定会前途无量。
直到嫁过去才发现,裴家并非表面看起来的风光,不过是强撑门楣的空架子罢了。
这也不要紧,只要裴冲心里有她,那她就愿意等,等到他出人头地的那一天。
结果呢?
只怕在他心中,自己就是一枚可以随意摆布的棋子,早就在他的算计之中了,回想起来,初相识时也许都是他的刻意安排。
阮晓月从未想过,自己的人生能活成如此可笑的样子。
“姐,你别这样,我和娘会担心的。”
郑巧慧过来时,就听到这么一句。
经过昨晚的事,她此刻也是神情恹恹:“你妹妹说的对,不管发生什么事,日子总要过的,清弛即找了回来,往后我们多用心便是。”
阮晓月抬眸,似是有话要说,可一番欲言又止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今晚,裴家搞出这么大动静,只怕要不好了。
可这些她不能说,说了也无用,只会让一家一起提心吊胆罢了。
阮晓柔以为她还在自责,上前拥住她:“姐,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别这样为难自己,娘说的对,日子总要过下去的。”
裴家的日子,让她如何过下去呢?
“娘,我想和离。”阮晓月终是说了出来。
此话一出,将郑巧慧和阮晓柔都吓了一跳。
郑巧慧本来没什么精神,闻言豁然站起身来,不分青红皂白,指着阮晓月训斥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啊?和离?”郑巧慧大口喘着气:“你是看咱们二房还不够丢人是不是,刚被阮家扫地出门,你就要和离,我只问你和离后的日子你要怎么过?”
阮晓月一脸倔强:“裴家的日子于我而言,如同地狱,难道母亲还要让我继续留在那里吗?”
“当初是谁非要嫁到裴家去的?”郑巧慧气得脸色涨红:“还不是你自己吗,现在倒好,稍有不顺心你便要和离,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越说越气:“这事你想都不要想,除非我死,否则你休想和离。”
抱着姐姐的阮晓柔感受到她的颤抖,再这么下去,定要越吵越凶,便将母亲哄了出去。
阮晓月失望的靠在床的角落里,心中的绝望越发浓烈。
她一直觉得,她和母亲是相互扶持,相互依靠的,无论身处何种境地,这种依赖都不会改变。
可今日突然发现,她们好像完全不相关的两个人,跟本不可能做到感同身受和彼此依靠。
她在裴家过的不好,就连年过古稀的祖母都看得出来,母亲又怎么可能不知?
在亲情和颜面之间,她选择了后者。
“姐,你真想好了?”阮晓柔虽未出嫁,但也看得出姐姐过的不幸福,昨晚赴宴时,裴府那个怀有身孕的妾室虽未露面,但阮晓柔在花园散步时,还是看见了她。
和姐姐相比,那个小妾倒是红光满面,春风得意,随心自在。
未娶正妻,便纳了妾,裴府的门风可见并不像表面那般体面,可如今木已成舟,姐姐要想脱离苦海,那就只能和离了。
阮晓月愣怔半晌,突然笑了:“傻瓜,我这就是气话,当然是假的。”
第128章 有冤要诉
阮清舟身子有所好转后,阮清欢便跟着鹤安回相府休息,毕竟他职务繁忙,回府方便一些。
回去的马车上,鹤安将她身上的披风拢紧,心疼的将她拥在怀中:“祸兮福所至,这些灾难过去之后,定会拨云见日。”
但愿吧!
“夫君打算如何处理这事?”阮清欢这段时间身心俱疲,她现在心里还在后怕,若非鹤安在裴家安插了眼线,又有徐前辈帮忙,结果会变成什么样子。
清弛如果真有个三长两短,第一个倒下的,必然是祖母。
鹤安不想瞒她:“不止是清弛的事,也许清舟的事也和裴冲有关。”
阮清欢惊坐而起:“你是说……”
她知道鹤安行事向来严谨,若没有依据,断然不会这样说。
更何况原书中也是如此,裴冲为了算计阮家家财机关算尽,最后阮家一朝败落,府中之人个个下场凄惨。
原本她以为,自己与鹤安的关系不一样了,其他的切也会变的。
结果却没有。
因为阮晓月同裴冲已经结了亲,阮家难道还会被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