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放心,好在之前两房分了家,倒给了我周旋的余地,此事我定会周全处置。”
不到半月时间,她瘦了一圈,这都拜裴冲所赐。
鹤安本没将他放在心上,但经过这件事,他这颗辰王的马前卒是留不得了。
“可这定和辰王有关,我们从卢城回来时,私兵一事皇上都未深究,更何况是这等小事?”
鹤安意味深长道:“有时候,看似是小事,事实上却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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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相府,鹤安直到将她哄睡后才回了书房,看天色都快子时了。
江齐呈上密信:“大人,辰王府最近安静的很,倒是一向不插手政事的齐贵妃有了动作。”
齐贵妃本意并不希望辰王参与夺权之争,近些年来,她也有意说服皇上给辰王赐封地离京,皇上却迟迟没有这么做。
这个想法不难猜,辰王野心极大,在不能确定他没有异心的情况下,给了封地只怕会成为更大的祸患。
皇上年纪大了,念及父子之情,只是不知辰王是不是也这样想。
看了信上的内容,鹤安若有所思。
看来,辰王的手果真已经伸向江南了:“安排人手到江南,保护周家。”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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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朝,朝臣听闻裴家密道一事,震惊不已。
圣上闻言震怒:“裴家居然敢私挖密道,可查出都是通往哪里的?”
知府大人擦着额头上的汗:“裴家密道分三个方向,分别通往城外、辰王府,还一条未完工的密道。”
“没挖通?“皇上闭了闭眼:”那方向呢,通往哪里呀?”
知府大人:“回皇上,但看方向,该是通往皇宫的。”
皇上震怒:“大胆,裴家竟如此大胆,敢在朕眼皮子底下图谋不轨,即刻拿下审问,查出所有与其关联之人。“
末了,皇上命太子监察此事。
出了宫,季凌川与鹤安同乘:“你说,皇上真不知道裴冲身后之人是辰王?”
鹤安:“知又如何,不知又何?”
“若是知道,还将此事交给太子,那可就成了烫手山芋。”
皇上最不愿看到的,便是父子相疑,兄弟相争,只可惜啊,生在帝王家,又怎么可能远离纷争?
鹤安敛眉:“皇上不止是父亲,还是一国之君,在亲情和国势面前,他更看中后者。”
季凌川抿唇。
最是无情帝王家,太子殿下怕是要犯难了。
“阮家二房与裴家是姻亲,此事怕是难逃干系。”季凌川担心:“你打算怎么办?”
眼下情势不定,清舟得尽快启程才是:“凌川,清舟这一路定不太平,只有徐前辈父女二保护只怕不够。”
虽说两人武功高强,但双拳终究难敌四手。
季凌川当即领会了他的意思:“正好皇上秘密往江南守军调拨两万人,他们可以同行。”
调兵了?
看来,皇上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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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夫人得知裴家大势已去的一刻,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倒下去。
可事已至此,她知道私挖密道是大罪,京中怕是留不得了。
可若都离开,定会引人怀疑,便让人护着有孕的妾室和裴雯离开,临走前叮嘱女儿:“你嫂嫂的肚子里是咱们裴家的后,定要照顾好她。”
“娘,我不想走,我不要离开京城。”裴雯只知道哭,她不明白,裴家怎么突然变成了反贼,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胡闹,生死关头,你不要命了?”
裴雯:“……”
她们前脚刚离开,裴家的大门便被破开,刑部官差等数十人涌进院中。
裴夫人知道此劫躲不过了,与其被抓入牢中折磨,不如一死来得痛快。
只是她心中不甘,自己费尽心思经营的裴家,怎么就成了今日这个样子。
江杰为守,将裴府所有人全部羁押,交由差役逐个核查身份。
就在裴夫人想要自尽时,听到一个让她胆战心惊的名字“裴展。”
怎么可能?
他早在三年前就死了,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裴家?
摇晃着身子侧头看去,人群中走出一个瘸腿男子,他瘦骨嶙峋,蓬头垢面,一时间有些看不出容貌。
那人往她这么走了几步后定住,干涩的唇角扯了扯,眼中是浓浓的恨意:“叔母,没想到此生,我们还能见面。”
这一声姑母,犹如重锤一般砸在裴氏心上,指着他的手不停颤抖:“你你你……你是人是鬼?”
“于叔母而言,裴展当是鬼,叔母可听过,恶鬼索命?”
裴展等这一天等了三年,若非报仇的信念支撑着他,他不可能撑到今日。
“噗”一口鲜血喷出,眼若铜铃的裴夫人直挺挺的躺了下去。
江杰在来之前,就收到了季凌川的消息,说是裴府有份大礼等着他,看来指的就是此人了。
裴夫人死了,当是被吓死的,裴展压抑在心底的恨在此刻总算得以释放,只是这还远远不够,还有裴冲,裴雯、裴家二房的人都该死。
就算他们都死了,也不足以赎罪。
眼看就是初春的时节,竟在此刻飘起了雪花,裴展跪在地上,朝着大房的方向磕头。
父亲、展儿会为你报仇的。
叩拜之后转身江杰又磕了三个响头:“大人明察,小人裴展,有冤要诉。”
第129章 牢狱之苦在所难免
宫中,皇上站在殿前,看着青雪落下,眼中升出一丝无奈。
“许荣啊,是不是朕做错了?”
许荣闻言惶恐跪地:“皇上为东召殚精竭虑,仁行德政,心念百姓,乃千古明君。”
“别说这些漂亮话,说点实话听听,朕恕你无罪。”
“父子之情,夫妻之爱乃人之常情,皇上身为一国之君,万事以国事为重,能做到这般已属不易。”
皇上收回目光,若有所思。
快开春了,可眼下的情势却依旧不见晴啊!
“齐妃那边可有动静?”
“回皇上,贵妃娘娘这几日都来请安,可皇上不愿见,便都跪一个时辰方才离去。”
“请安?”皇上面露失望:“她心中当清楚,可否平安,全看他们母子的选择。”
许公公:“……”
密道一事触到了皇上的底线,加上影卫暗报,江南异动,何家暗中归顺辰王,皇上心中的刺怕是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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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家别苑,阮晓月正准备回裴家,不想家中突然来了许多士兵。
阮承林和郑巧慧都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一时惊住。
阮承林回过神上前:“敢问官爷,这是何故啊?”
为首的差役头头上前:“裴氏涉嫌谋逆,一甘人等全数拿下。”
阮晓月脚下一个趔趄。
郑巧慧腿一软,一时间六神无主。
裴家谋反?
怎么可能?
阮承林也没想到会这样:“各位官爷,是否搞错了,裴冲可是护城军守将,怎么可能谋反呢?”
“少废话,带走?”
京郊长亭,鹤安同阮清欢一同来给阮清舟送行,阮清欢眸中含泪,心中酸涩,叮嘱道:“清舟,江南一行并不简单,你入职后要万事小心谨慎。”
“姐姐放心,我记下了。”
阮清舟早有入仕之心,即选择了仕途沉浮,他自会尽心竭力,守护一方平安。
徐曦不喜欢这样伤感的画面,率先到前面去等着了。
徐紫凝与阮家人一一道别,待到周云芝面前,被紧紧拥住。
儿子方才回京没多久,如今又要离开,周云芝心中自是不舍,她从袖中取出一只玉镯给她戴上:“这是我出嫁时,我母亲送给我的,待你们回了江南,去周府时,老太太自会和你讲讲这镯子的渊源。”
“可这太贵重了,我……”
“好了,在伯母心里,你和清舟清欢一样贵重,怎是这些身外之物可比的?”
徐紫凝红了眼眶:“出门前,我打定主意不哭的,可是……”
江湖儿女,洒脱自在。
可相处这些时日的感情像在心中生了根一般,真到了分别时,实在难受。
“走吧走吧,别耽搁了时辰。”
马车渐行渐远,鹤安将阮清欢拥住,小声道:“夫人放心,我已打点妥当,清舟定会安然回到江南。”
周云芝点头。
“老爷、夫人,不好了,二老爷一家都被抓了。”家丁一路跑来,带来这个震惊的消息。
阮家上下几乎都将目光落到鹤安身上。
鹤安:“裴家一案涉嫌谋逆,与裴家有关之人都要查,阮府之所以未动,是因为清欢是皇上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还有是大房二房已经分家,不然,恐怕也难免牢狱之灾。”
阮承富脸色煞白:“那你二叔一家……可……可还有救?”
鹤安给了阮清欢一个安抚的眼神:“放心,只要他们没参与谋逆一事,自不会被牵连,不过几天的牢狱之苦怕是在所难免。”
谋逆之罪,诛连九族啊,能保下性命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阮承富不敢再奢求别的。
周云芝也没想到,事情会如此严重,自打阮家生意越发做大,老爷也成了京中春风得意的人物。
许久不曾见他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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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裴家出事后不久,皇上便解了辰王的禁足。
太子府内,季凌川唉声叹气:“皇上这个时候解了辰王的禁足,看来这次和上次一样,还是想将此事压下了。”
鹤安没说话。
太子静心煮茶,全神贯注。
季凌川的心烦没有回应,翘起二郎腿:“感情就我一个人闹心,你们都不心烦吗?”
太子:“烦有何用?”
“万一辰王再搞出动作怎么办?”
鹤安闻言,眉头微动。
季凌川神色一凛,似有所顿悟:“难道,皇上解了辰王的禁足,是另有所谋?”
太子叹气:“父皇已经给了他两次机会,这一次,就看他如何选择了。”
难怪,自从皇上下令后,太子殿下并不急着查办此案,而是将案子交到刑部手中,只等着江杰每日来汇报查办的情况。
“本宫与他终是兄弟,但身为太子,妇人之仕如何坐得了江山,这一次,父皇是在考验辰王,又何尝不是在考验本宫?”
季凌川:“……”
他是武将出身,想不通这些个弯弯绕。
太子:“算算日子,清舟已经到江南了吧,中途可还顺利?”
“中途遭遇两次暗杀,好在事先有所筹谋,有惊无险。”
太子摇头。
辰王的性子他很清楚,父皇有意让他回头是岸 ,可筹谋多年,他又怎么甘心自己的谋划功亏一篑?
敲门声响起,下人呈来一张烫金请柬:“殿下,江侍郎府上送来的请帖。”
江杰?
季凌川好奇,眼下朝中局势不定,他不会要在这个时候成亲吧?
但看太子意味深长的笑意,八成是真的,心中暗道这货太鸡贼。
太子看完,将请柬扔给鹤安。
鹤安并未看。
季凌川虽知江杰与他们是友非敌,但与齐家亲事这步棋走的并无什么用处啊:“娶个罪臣之女,他这不是惹火烧身吗?”
“未必。”
太子只说两个字,又不解释清楚,季凌川抓心挠肝的闹心。
鹤安道:“卢城的事,皇上既想让齐大人背锅,自要给些好处。能让齐大人心甘情愿担下这一切的,便是保下齐家子嗣。”
太子:“江杰此举,算是遂了皇上的心意,一方面给皇上扔下个袒护罪臣之女的罪名,一方面又解决了贪墨案,可谓是深得圣心。”
季凌川:“……”
这些文臣呐,满肚子回肠九曲十八弯,真是难以琢磨,累心。
太子忧心:“看来齐州顿粮一事,得抓紧查清楚,以免节外生枝。”
第130章 那就怪不得本王了
裴冲逃走后,京兆府大牢发生过一起劫囚之事,好在丞相大人安排了护卫,才没让对方得逞。
可这事之后,知府大人却坐不住了,主动申请将犯人押至刑部看管。
这犯人正是林秋棠。
被押往大理寺狱那日,她依然心有余悸。
这些人都说,那日潜入牢中之人是为了救她,起初她也是这么认为的,认为裴冲不会放任她不管,定会想办法将她救出去。
但事实并非如此。
那两人砍断门上的铁链,闯入后举刀直奔她的心口。
当时林秋棠吓傻了,下意识往后退,直至靠在墙上退无可退,嘴里依旧念叨着:“不要杀我……”
好在刀子距她不足一寸时被人挡开了,第一次离死亡如此之近,她只觉心一沉,脊背发凉。
更多是不敢相信,不相信裴冲会真的杀她。
两名刺客中剑倒地,鲜血从身下蔓延开来,林秋棠呆若木鸡,突然又回想起多年前的那个晚上……裴家大房也发生过如此血腥的一幕。
后来她被转到大理寺。
在清弛失踪那晚,林秋棠便被关进了大牢,因此不知道裴府被查封的事。
而想要杀她灭口之人,除了裴冲再想不到别人了。
在林秋棠看来,裴冲是二皇子的亲信,又是护城军守将,想要潜入牢中杀她易如反掌。
就算将她押入大理寺牢,也未必安全。
她不想死。
囚车停在大理寺门口,林秋棠突然发疯的跪在车内,扶着栏杆大喊:“我要见丞相,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向丞相大人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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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安同裴展站在不远处的树下,看着在囚车内歇斯底里的林秋棠,裴展紧握的双拳忍不住颤抖,深陷的眼窝中,是极至到骇人的恨意。
自从娶她进门,两人也算相敬如宾,感情深厚,就连父亲也从未对她摆过长辈的姿态,将其视为己出。
他不明白,林秋棠怎么就干出如此心狠手辣之事,毒害父亲,将他打残扔下京郊山崖,好在坠落时被树枝挂住,才侥幸活了下来。
得以鸣冤讨个公道:“大人,何时提审她?”
鹤安:“不急,还不是时候。”
“可万一,再出现刺客的事,林氏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岂不是……”
季凌川取了卷宗回来,正好听闻裴展的担忧,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真以为京兆府的大狱是纸糊的,若非我们故意放水,他们哪能那么容易进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