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料到这人被下了慢性的毒药,毒发的时候会有突发身亡的症状,所以当时才查不出头绪来。
顺着黄氏的儿子离奇去世这一条线,萧承冀终于揪出了一连串的人,不仅给黄氏已经去世的儿子一个公道,还还了刑部一个清净。
下头办事儿的牢头嘴巴不严,只过了一遍大刑,便供出了指使他干事的官员。
被抓捕的官员怎么都不招,上了几遍刑之后整个人都晕了过去,还是不吐露半个字。
萧承冀从牢里出来,脸色有些难看。
跟在他身侧的是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身形瘦长眼带精光,是如今的刑部左侍郎奚敏。
奚敏原本是秦王府的家臣,被萧承冀一手提拔到了这个位置上,对萧承冀自然忠心耿耿别无二心,甚至忠于秦王府胜过忠心皇帝,日常游走在萧承冀身边,给萧承冀出谋划策。
“殿下,他不会招了。”奚敏摇了摇头道,“一人的性命和全家的性命,他分得还是很清楚的。”
咬着牙不招,毒死一个戴罪之身的犯人,最多也是被流放,甚至要不了这条命。
可若是招了出来,郑家那边有太后在上头坐镇,又无郑家确切的罪名,郑家最多是名声上面受点损害,这个人一大家子肯定会被郑家报复。
萧承冀脸色阴沉,一句话都懒得和他说。
奚敏快步跟在了萧承冀的身后:“能查到这里,殿下已是英明果断。将这些人铲除之后,郑家再也染指不了刑部。”
说起来,这些天最重要的事情也是这个。
萧承冀主掌的部门里,郑家能在其中做太多的手脚,万一以后再遇到什么类似的事情,还会被他们搅局。
能拔出几个钉子已经很值得奚敏兴奋了。
“今天中秋佳节,奚大人,你先回家吧。”萧承冀冷冷的道,“这些人做了刑部的叛徒还想顺利被流放?张实,去查查这些人家里几口人,都在哪里,各自都在做什么。”
这次轻飘飘的放过了,指不定下次内部还有什么人利益熏心为了一点好处铤而走险。
郑家办事阴狠,萧承冀只会比他们阴狠十倍。
一名影卫像鬼魅一般从夜色中出来,轻飘飘的跪在了萧承冀的跟前,说了一句“是”然后离去。
奚敏知晓萧承冀素来的作风,平心而论,这位殿下的确心狠手辣,没有发过一点慈悲心。
天色已晚,挂在天上的那轮月亮越发的明亮。
今个儿中秋本该放假,奚敏跟着萧承冀亲审了这么久,这时候终于觉出疲累来,看萧承冀心情不好,赶紧告退回自己府上去。
颜谕这个时候还没有睡,她还在自己院子里赏月吃月饼。
这个时候秋风已经凉了,外头也没有什么咬人的蚊子,在外面确实挺舒服的。
凉风吹来一阵清浅的桂花香气,颜谕想起前些年这个时候在邵家的时候,她和几个姐妹一起开开心心说话的场景。
后来姐姐一个接一个的出嫁了,有些日子不是很好过,侍奉公婆侍奉丈夫。有些出嫁后夫妻琴瑟和鸣,过得还好。
但再怎么好,也没有做姑娘时的日子悠闲自在,可惜这样的人生就这么几年。
其实今天晚上颜谕可以去宫里,但秦王不在,他一天天的总在忙,后宫里都是一群后妃在皇帝面前争宠,她待在那里还挺没意思的,倒不如回来在自己院里。
凝夏把几个馅儿的月饼都切开,让颜谕各自都尝一点,这些月饼吃起来都太容易腻歪了,必须配着茶吃。
颜谕尝了一口玫瑰云腿味儿的,据说这些云腿还是进贡来的,京城里普通人家尝不到这种口味,她觉着味道是有些特别,但还挺不错,又拿了一块玫瑰枣泥馅儿的。
第50章 比肩[10]
她平时就吃的不多,这次每样尝了一些后,凝夏又担心她等下立刻去睡身子会不舒服,又给颜谕倒了一盏茶。
在外头久了确实有点凉,颜谕手指尖都是冰冰凉凉的,握着茶盏暖了暖手。
萧承冀从外面进来便看到她们主仆几个在院子里。
一见秦王出现,几个丫鬟嬷嬷忙给他行礼。
颜谕赶紧站起身来:“殿下来了?才回府上?晚上有没有吃东西?”
萧承冀自然没有,忙起来的时候,什么都顾不得吃。
加上他今天亲自去审的人,场面太过血腥恶心,正常人也吃不下去东西。
颜谕拉着他坐了下来,赶忙让丫鬟吩咐厨房去准备一些吃的,然后把月饼推到他的面前先让他垫垫肚子。
萧承冀尝了两块云腿馅儿的,喝了一口茶。
颜谕和萧承冀说了说白天在太后宫里的事情,而后眉头皱了皱:“马小姐留在太后的宫里,不晓得太后人前慈祥,人后会不会打她骂她立什么规矩。”
萧承冀现在心里已经有了定数。
他之前和颜谕说过一次,颜谕果然能听懂他的意思,关键时刻也提醒了一下马夫人。
可马夫人不愿意领这个情,想的没有那么深,那就没有办法了。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的转机,往往就在一瞬间,就看能不能抓住了。
反正秦王府这边已经仁至义尽。
要是马夫人敢得罪太后,敢找借口说什么家里有事不敢留或者自家姑娘笨手笨脚怕伺候不了太后,这个意思一旦流露出来,众目睽睽之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郑太后怎么都不会强留。
马夫人和马小姐对太后都抱着一丝幻想,总觉着太后真就和表现出来的这副慈祥模样相差无几。
萧承冀道:“太后不会打骂她,你能做的已经做了,不要再把这件事情放心上。”
按照萧承冀对郑太后的了解,郑太后利益为上,八成要用些厉害手段敲打对方,让对方俯首称臣。
厨房里很快便做了一些菜品过来,本来这个时候厨房的灶已经要灭了,也不会准备什么菜,颜谕想着今天中秋,萧承冀八成会回来吃个饭,就让自己的小厨房里准备着。
萧承冀看了一眼,桌上放着松鼠鳜鱼、蒸鹿尾、蟹粉豆腐、酒酿八宝鸭、清炒藜蒿和人参红枣乌鸡汤,样式不多,菜品也不算丰盛,但闻起来很香,摆盘也精致漂亮。
现在已经很晚了,正常情况下厨房里已经准备不出这么精致的吃食,颜谕平时就不怎么吃荤腥,这一桌子肯定不是给她自个儿准备的,萧承冀猜测是专门来招待自己的。
他早上出门的时候才吃了一点东西,现在闻到饭菜的香气,确实觉得饿了。
颜谕给他盛了一小碗米饭,又盛了一小碗的汤。
萧承冀这顿饭还没有吃完,宫里的探子便给他传了一些消息。
马家那位小姐,确实是出事儿了。
马夫人回到将军府的时候,马公子没看到自己妹子一块儿回来,便有些着急,赶紧追问马夫人自己妹子哪里去了。
马夫人便如实告诉了自己儿子。
当时马公子就觉得不大好。
马夫人不在朝堂之中,对郑家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都不太清楚,马公子虽然没见过郑太后,可他心里清楚,郑太后真要是这么个人畜无害的老太太,郑党就不会有恃无恐干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了。
马公子叹了口气:“娘,咱们才得罪了太后,您是怎么想的,让妹妹留在那虎窝里?”
“你妹妹没和五皇子定下婚事,怎么就不能和别人定亲了?当时秦王妃也暗示我拒绝,可我觉着太后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老太太,我要是拒绝她,驳了她老人家的面子,两家的梁子反而结下来了。”
马夫人解释道,“啸儿,你别想那么多,冤家宜解不宜结,咱们府上少一个仇人,你以后的路才会顺畅。再说了,你妹妹那么聪明伶俐,真遇到事情,她能化解得开。你就算信不过我,也要信得过你妹妹。”
马啸心里总觉得不大好,整个人惴惴不安的。
偏偏这两天威远将军在军营里练兵不在家,他连个商量事儿的人都没有。
一晚上马啸都没有睡好觉,天不亮就醒来在院子里练枪。
等到要用早膳的时候,宫里传来一个消息,霎时间马啸和马夫人都觉得晴空霹雳,两人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昨个儿太后和皇帝、皇后还有后宫一众妃嫔皇子公主在后宫里赏月。
按理说这么晚了七皇子萧其睿得早早回去,可是,郑太后喜欢七皇子,让七皇子陪在了自己跟前多喝了几杯酒,还让七皇子陪着她去寿康宫。
孙子陪着自己皇祖母赏月喝酒,这多正常的事儿啊。
也不知怎么着,郑太后让宫女伺候自己喝醒酒汤,一群人没有看住七皇子,等再看到七皇子的时候,七皇子已经和马小姐睡在了一起,两个人衣衫不整的做完了所有事情。
流言蜚语昨天晚上已经在太后宫里传开了,说马小姐不检点,太后娘娘好心留她在宫里,结果她胆大妄为勾引皇子。
最紧要的是,这些流言还说马小姐并非完璧之身,和七皇子的时候没见红,天知道她之前还和什么男人勾搭过。
马夫人不相信这样的事实,瞬间就昏迷了过去。
马啸一方面怒火攻心,一方面又赶紧叫大夫来看马夫人。
马小姐上午的时候也被送回了马家,她整个人昏昏沉沉已经懵了,对昨天晚上的事情,她没有任何记忆,今天早上觉得太后宫里的宫女看她眼神不对,身子也觉着不大舒服,然后郑太后一脸严厉的不再留她,要她回马家去。
马啸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摇晃她的肩膀问她昨天的事情,马小姐怎么都想不起来,只记得自己昨天晚上喝了点东西,趴在桌上就睡过去了。
第51章 风起[1]
这么大的一件事情,完全没有瞒得住,短短半天的功夫,宫里宫外已经闹得沸沸扬扬。
颜谕晓得太后这边不会善罢甘休,可她想得再严重也是郑太后拿马小姐撒撒气,放在自己宫里私底下打骂折磨一番,让马小姐有口难言,没想到郑太后直接毁了对方的名节。
娴仪公主吹了吹手中这盏热茶,摇摇头道:“你和她们打交道久了就会知道了,倘若你不遂她们的意,这辈子要落得生不如死的下场。”
兴许是想起了自己早逝的丈夫,娴仪公主的神色一下子变得落寞了起来。
可生死有命啊,她心里也清楚得很,自己再怎么落寞,回不来的人怎么都回不来了,她好好活着就够了。
颜谕脸色白了白,越发觉着自己先前锋芒毕露可能不是什么好事儿。
她这边想的顶多就是言语折辱外加体罚,可那边已经明晃晃的亮出了刀子。
京城这边的争斗,比她在邵府见过的要恶劣多了,更能彻头彻尾的毁掉一个人。
“不过,污蔑马家小姐水性杨花早已失贞的事情,大概不是太后做的,她不会做这么绝。”娴仪公主想了想道,“太后只想给马家一个教训,让对方看看厉害,让马家小姐嫁给七皇子为侧妃。”
七皇子萧其睿是罗妃之子,罗妃这些年一直都巴结皇后和太后,靠着依附这两人为生,七皇子与五皇子的关系从小就不错。
马家小姐婚前失贞于七皇子,肯定当不了七皇子的正妃,只能当他的侧妃,与她那个表哥的婚事只能作罢。
马家与七皇子联姻,以后不得不被七皇子带着去上五皇子的船。
如此一来,太后的目的就达到了。
可马家小姐给七皇子的不是头一次,没有落红的事情一出,水性杨花的帽子安在了她的头上,她便成不了七皇子的侧妃,能不能活都是问题。
按理说这么私密的事情,只有那天在太后跟前的宫女们知道。但有人蓄意败坏马家小姐清白,刻意造谣传了出去,哪一方都不好证明。
能做出这么恶毒又这么蠢的事情的……娴仪公主冷笑了一声,这还能是谁呢?
寿康宫里。
郑皇后跪在了地上,紧抿着唇瓣一言不发。
郑太后气急败坏的拿着拐杖戳她的背:“你是怎么想的?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你的脑子都让狗吃了?”
郑皇后沉闷了半晌才开口:“您让七皇子玷污了马家小姐,若不说那马家小姐水性杨花早已失贞,旁人觉得是七皇子强迫的马家小姐,可怜起了马家小姐,七皇子的名声不就坏了?”
“蠢货!”郑太后恨铁不成钢,“天下女子遇到了这种事情,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强迫,世人还是讥笑她们失了清白为多,有几个骂大老爷们儿的?”
郑皇后梗着脖子不说话。
“倒是你,”郑太后又拿拐杖戳了她一下,“七皇子又不是你生的,你什么时候关心起他来了?你自己嘴笨人笨讨人厌,难道要把天底下聪明伶俐讨喜的女孩儿都毁了?”
郑皇后翻了个白眼,又把眼睛闭上,一动不动跪坐如钟。
郑太后被她气了一个仰倒,险些晕了过去。
乱了!真乱了!她们郑家,怎么就出了这样的后辈!就算扶到了皇后的位置上,也没有半点皇后的样子。
郑太后只想给马家一个教训,让马家小姐尝尝得罪她的后果,但最后该拉拢还是拉拢,不然冒犯马家小姐的就不是七皇子,而是随便一个什么侍卫了。
现在倒好了,郑皇后自作聪明临时加戏,彻底把马家逼到了她们郑家的对立面。
郑太后知道马家小姐肯定是活不下去了。
果不其然。
马啸和马夫人终于反应过来郑太后没有消气,这是在报复他们家。
只是马夫人怎么都想不到,这个老太太明明昨天上午还和蔼可亲的拉拉她闺女儿的手,摸摸她闺女儿的脸,笑眯眯的夸她闺女儿好看,怎么晚上就设计出这样一桩恶毒的事情来,要毁上她闺女儿的一辈子。
他们家里锦衣玉食养了这么多年的明珠,马将军在外出生入死挣来军功,明明就是为的让儿女更加光彩,未来在旁人面前能够抬得起头。
但从此以后,他们家这枚掌上明珠的脑袋,只怕一辈子都抬不起来了。
马啸和马夫人隐瞒着马小姐,没把这件事情告诉她,只说她昨天喝多了随便睡在太后房里,这才惹怒了太后,太后将她撵了回来。
这件事情肯定得隐瞒,大不了自家一辈子都养着,堂堂将军府又不是养不起一个小姐。
反正他们又不是迂腐的文官家庭,才不觉得所谓的名声礼节比亲女儿亲妹子的性命还重。
等过几个月外头没人议论了,再一点一点的暗示,好让马小姐慢慢接受下来。
无论发生什么,总得好好活下去不是?
马夫人又痛又悔,恨不得昨天重来一次。要是她没看懂秦王妃那个暗示就算了,偏偏看懂了,她却一意孤行,硬要按着自己的法子来。
本是不想得罪太后,却被太后捏了命脉。
马啸赶紧写了信让他父亲回来。
这种风流韵事传得比什么都快,要是不写信过去,只怕马将军会从别人口中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