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俘虏的美人丞相gb——耿斜河【完结】
时间:2024-12-03 14:41:33

  荀清臣死死地咬住嘴唇,消瘦的身体崩到了极致,像是一把拉到了极致的长弓。
  可那只手犹不满足。它游走在青年的身体上,像是狮王在巡逻它的领地,而后,慢慢地,慢慢地,向下而去。
  荀清臣活了二十余年,第一次落到如此不堪的境地。
  “楚晏……”他蜷作了一团,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抬手,希冀阻止那只近来让他吃尽了苦头的手。
  他这点儿力气对世子殿下来说,简直小得不值一提。楚晏轻轻一挣,就甩开了那双典型的、属于文人的手。
  她像是偶然间起了什么兴致,眉眼弯弯地低下头,看着他一点点地露出屈辱的神色。
  “怎么,先生现在要与我说士可杀、不可辱了吗?”楚晏转头道:“还是说,王小公子的命在你心中,也不过如此?”
  她长长叹了口气,忽然又问:“那再加上执金吾何永?还有城门校尉李泰,安乐侯楚临……”
  楚晏以一种熟稔而怀念的语气,报出了一串又一串的人名,最后失笑摇头,盯着他的眼睛,问:“你说,上阵杀敌、保家卫国这种事不会就算了,这些人怎么连逃命都不会呢?”
  自身难保的荀清臣攥住自己破破烂烂的衣衫,选择沉默。
  燕王世子对他默然不语的态度有些不满,揪着他的衣领将他提起来,亲昵地凑过去,在他耳边问:
  “我把他们都杀了,然后将尸骨堆在洛水河畔垒成京观,好不好?就像你们曾对燕赵军民做过的那样,垒得高高的,高高的……先生,您觉得怎么样啊?”
  荀清臣在听到京观二字后,就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仿佛十分想不通,为什么楚晏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当年……谋划此事的曹聪、傅云,我都处置了,剩下这些人……”他无力地松开手,摊开身体,话中难掩疲惫:“前尘已矣,世子何必如此执着……他们,也是无辜。”
  楚晏松了手,任他摔在地上,微微仰了仰头,反问道:“无辜?”
  稍顷,她点点头:“确实呀,他们没想过屠杀五万军民,没想过要垒京观,只是在傅曹二人施此暴行时,无奈地做了旁观者而已……你说对不对?”
  “你看,他们是多么善良啊,不仅体贴地帮傅曹二人掩盖了丑闻,还喜滋滋地领了镇压燕赵之地叛乱的奖赏,躺在死人的血肉上,无辜地享受着高官厚禄、锦衣玉食。”
  荀清臣只能缄默以对。
  “我的好先生……”
  “这些年,我真是一刻也忘不了你。”楚晏轻轻把玩着他的头发,真情实意地感到不解:“你说,你六年前那穿胸一剑,怎么就没彻底杀死我呢?”
  楚晏突然勾起他手腕间的锁链,仔仔细细地,观察起被迫悬在空中的这双手。
  如此孱弱,如此无用。简直就像是用瓷器做成的一样,一碰就碎。
  她当年,居然是被这么一双手,搅弄得四处逃窜、无枝可依的吗?
  楚晏以手覆面,痴痴地笑起来。
  易棠听得毛骨悚然,掉头就跑。周围的亲兵大气也不敢喘,清一色地低头盯着地面,好像那地上正刻着什么绝妙好文章。
  荀清臣无力地仰望着她,满眼倦怠,“我愿以死谢罪。”
  终于,在荀清臣忍不住往后瑟缩的时候,楚晏停止了笑声,款款拒绝:“不行啊,先生。一死了之……世上哪会有这么轻巧的事情呢?”
  荀清臣痛苦地别开头,却又被楚晏捏着下巴扳了回来。
  “荀清臣。”
  没有阴阳怪气地喊先生,也没有咬牙切齿地叫林公子。重逢以来,她第一次直接使用他的本名。
  ――心情倒是比她想象得要平静得多。
  但她还是讨厌这个名字。
  “你给我记好了:从今往后,你的生死祸福,都只能由我决定。”楚晏抚摸着他的脸,语气温柔地叮嘱:“青奴,不要再让我不开心,明白吗?”
  荀清臣抿紧双唇,垂下眼睑。
  楚晏却不容他有一点儿的逃避。
  他的痛苦、悲哀,他的羞愤、怨怒,都是她期盼已久的良药。
  “明白了吗?”
  楚晏催促似地拍了拍他白里泛红的侧脸,换来一个哀伤而耻辱的眼神。
  “青奴……明白了。”
  仿佛在嘉奖他的顺从,楚晏命人取来一件氅衣,微微低头,像个体贴的爱人一样,将衣服慢慢披在他身上,遮住在秋风中瑟瑟发抖的身体。
  荀清臣拢紧衣服。宽大的氅衣披在身上,遮蔽了所有的不堪,但内里是什么样,众人皆知。荀清臣低下头,垂着眉眼,冰冷莹白的指尖还在微微痉挛。
  楚晏也低头,屈起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按压自己在他脸上留下的红印。
  因为疼痛,青年不能自抑地颤抖了起来。
  楚晏终于满意地起了身,对着一群正努力装鹌鹑的亲兵吩咐道:“带回去。”
  “啊?”亲卫长一愣,连忙补救道:“是。”
  带回哪儿去?该不会带回殿下的军帐中吧?这这这……
  “带回去,将他锁在我的军帐里。
  
第5章 争宠
  陆允安失魂落魄地去寻了暗阁的首领。
  首领穿着一件无绣无纹的黑衣,蓄着短短的胡须,看上去十分平平无奇,简直与路边摆摊的黔首,也没什么区别了。
  可只要是在暗阁中待过的人,就绝不可能会小看这个看似普普通通的男人。
  陆允安也不例外。
  站在从前的师父面前时,他崩紧了身体,又想起了从前在暗阁那些朝不保夕的日子。
  “陆参军?你所为何来?”
  陆允安不敢造次,端端正正地跪下,“我违逆了主人的命令,请师父教训。”
  被唤作师父的男人神情有一瞬的惊讶,但很快敛去,不悦地望了眼面前的人,直接下了逐客令,“陆参军,无事便请回吧。”
  陆允安不解其意,低着头,又将话重复了一遍。
  首领恨铁不成钢地瞟了他一眼,常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竟然有了点儿愠怒,“你今日,是诚心来消遣我的?”
  “师父……”
  “我可当不起这称呼。”首领别开头去,不满道:“自六年前,你为主人引开追兵,活着回到晋宁复命的当晚,主人便除去了你暗卫的身份,赐你军职。你这又是在闹什么?”
  陆允安既委屈又痛苦:“我触怒了主人……”
  首领径直打断道:“主人亲口说了要你来我这儿受罚?”
  “未曾,但是……”
  首领越看他越觉得不顺眼,“那便是了,你快给我滚。主人金口玉言,怎么可能反悔?六年前,她亲自对我下了命令,不许暗阁再对你有任何约束管教,否则就要拆了我这把老骨头。”
  陆允安大怔――他从来不曾听人说起过这件事。
  “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首领看见他这副模样就来气,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往他头上敲了个暴栗,提点道:“滚回去。你若还是像从前那般没规矩,军中自有收拾你的军法。”
  陆允安呆呆地怔了好一会儿,直到被两名暗卫软硬兼施地请出帐外,也还是没回过神来。
  暗阁首领的话一遍遍地回荡在脑海中。
  陆允安慢慢地,慢慢地弯起唇角,生出被偏爱的喜悦。
  许久之后,站在帐外的人,才喜笑颜开地抱着手中的匣子,扬长而去。
  帐内的首领松了口气,问:“走了?”
  “是。”
  “往哪儿去了?”
  “回首领,陆参军应该是往军正处去了。”
  首领点点头,神色分明有些欣慰,但很快,又回过劲儿来,问身边的徒弟:“他做什么了?竟真的惹怒了主人?”
  年轻的小暗卫垂手侍立,一一将今日的事情道出。
  “这浑小子!”首领一掌拍在桌上,“就知道他改不了那副混账做派!”
  暗卫讷讷不敢言。
  而此时,被昔日师父骂浑小子的陆允安,正喜滋滋地趴在军正处的刑凳上。
  周围掌刑的军官还是第一次见到受罚还如此开心的人,一脸怀疑人生地监督士兵打完五十军棍后,小心翼翼地将人扶起来,劝道:
  “陆参军,虽说殿下罚了您,但对您向来是极其信重的。等您伤好了,再往殿下跟前认个错,殿下哪还会怪您呢?”
  陆允安没拒绝他的搀扶,龇牙咧嘴地起了身,一边疼得直抽气,一边与有荣焉地附和:“没错,殿下最疼我了。”
  在旁规劝的军官许是没见过这么豁达的主儿,此刻诡异地沉默了下来。百感交集地吸了口气,才记起让士兵去请军医,亲自将这位参军送到了新支的帐篷。
  军法虽然不像暗阁的规矩那样严苛,但也不是等好受的。况且,陆允安还失了武功,同个真正的文人没什么两样。
  等军医给他换下鲜血淋漓的袍服,洗净伤口,上好伤药时,不分昼夜地奔波了两日的陆允安,已是大汗淋漓,险些咬破自己的下唇。
  跟在他身边的亲兵着急不已,但又不敢对楚晏有怨言,只好站在旁边苦劝:“参军,这样的事,有一回就够了……您下次,可千万悠着点啊。”
  陆允安连连点头,但手上的动作,却一点儿也不老实。
  亲兵着急不已,“参军,您您您……怎么不好好躺着呢?”
  陆允安挣扎着起身,着急地抓住他的手,“我刚刚抱着的那个匣子呢?”
  “什么……”亲兵回过神来,连忙将他按下,不明所以地将匣子给他,认真劝道:“参军,您还是好好歇着吧。”
  陆允安此刻已完全听不见旁人的声音,聚精会神地看着手中的小匣子,自顾自地傻乐了好一会儿之后,满心欢喜地伸手打开。
  是一块羊脂玉的玉佩。
  温润剔透,成色极好。
  陆允安将玉佩握在手里,终于沉沉睡过去。
  *
  陆允安这伤,若是要彻底养好,至少也是要养个十天半个月的。但他只在床上躺了八天,就再也躺不住,闹着要起来。
  亲兵和老军医苦劝不得,只好由他去。
  “我这是着急为殿下分忧,可不是胡闹,你休要胡言。”陆允安一面指使亲兵重新去拿套云水碧的袍服,一面为自己辩解。
  亲兵已懒得同他争执,敷衍地连应了三声是,无奈地按照这位的指示去取了他要的衣服。
  “这金冠配不了这身衣裳。”陆允安左看右看,思索再三,道:“换那支竹纹玉簪。”
  好不容易束好了发,又支使人再去取新得的那块玉。
  终于装扮完之后,陆允安对着盛着清水的盆,仔仔细细地端详了许久,忽而叹道:“可惜――没有脂粉。”
  因为背上的刑伤,他这几日都没怎么睡好,眼下已有了青黑。要是能弄点胭脂水粉,遮一遮就好了。
  站在一旁的亲兵:“……”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见鬼了……这哪还是他的参军,分明是哪家阁楼里跑出来的娇小姐吧。
  作为下属,他实在不好当面顶撞自己的上司,只能沉痛低头,暗自思索:待会儿是不是要去找个道士买张符?
  参军这一定是中邪了!
  “赵二?赵二!”陆允安忍着疼踢了他一脚,斥道:“你发什么愣呢?”
  赵二讷讷谢罪,“参军,您说。”
  陆允安矜持地瞥了他一眼,问:“你说,我与殿下新收的那个男宠,谁更美?”
  “啊?”赵二目瞪口呆,堪称大逆不道地伸手摸了摸自家上司的额头,喃喃道:“这也没发烧啊?怎么就说起胡话了?”
  陆允安恼怒地瞪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提腿,再踹了他一脚。
  赵二立马谄笑着抱拳,“参军,你这是说什么话?那男宠就算再漂亮,也只是个以色侍人的玩意儿,哪能与您比呢?”
  陆允安稍稍满意了些,但心里还是嫉妒得要死――就这几天的功夫,那狐媚子都直接住进殿下的军帐了!
  陆允安心中愤愤,咬牙切齿地到了一众军官议事的地方。因为性子豁达,他在军中的人缘一向不错。此刻等在帐篷里的众人见他神色阴沉,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他前些日子被罚的事情,纷纷出言宽慰。
  陆允安满脸郁郁地寒暄了几句,便不再多言。周围的人见状本欲再劝,但随着帘子被拉开,召集众人来此议事的正主也进了帐。
  “参见殿下。”在座众人纷纷屏息敛声,起身见礼。
  “起吧。”楚晏淡声叫起,在上首落座。余光一瞥,却发现前些日子刚被罚过的陆允安,也参加了此次议事。
  注意到楚晏的眼神外,陆允安不自觉地坐端正了些,朝她露出一个欢欢喜喜的笑容。
  还是这么记吃不记打,活像只正摇着尾巴的小犬。
  楚晏淡淡瞥了他一眼,收回目光,开始与自己的下属们议事。
  平阳城早就打下来了,但安抚百姓、清剿残兵、修缮在战争中受损的城墙房屋……这些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况且,战俘营里,还关着一群天天张嘴要饭的废物。
  得赶紧和南边的朝廷,拿钱来将这些废物赎回去。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将这些事情的章程敲定。楚晏按照底下人的能力和性子,分别派了任务,然后勉励道:“能顺利拿下平阳,多亏诸位戮力一心,待回到晋宁,孤一定让人大摆宴席,为诸君庆功。”
  帐内顿时喜气洋洋,领了差事和没领差事的的军官们,齐齐谢过楚晏,而后告退。
  楚晏单独留下几人叮嘱了事宜之后,也起身,准备回自己的营帐里处理公文。
  “殿下。”站在帐外等待的陆允安见了楚晏,立马出声行礼。
  楚晏脚步微顿,停下来,上上下下地将他审视了一遍,问:“伤养好了?”
  殿下的一切都总是让他又喜又怕,正如此刻,单是听到她的声音,后背的伤就开始隐隐作痛,可心中,却又控制不住地生出喜悦。
  陆允安本欲点头,可又没胆子在她的眼神下撒谎,小幅度地摇了摇头,恨不得将头低到尘埃里去。
  楚晏一嗤,暂时放过这一茬儿,又问:“交给你办的事情,有眉目了?杵在这儿,是还想再吃一顿军棍吗?”
  本来,楚晏是念他有伤在身,没想让他办差的。但议事的时候,这厮总一副巴巴的可怜样儿,眼也不眨地盯着她。楚晏看不过眼,便给他配了个副手,吩咐他安抚百姓、收拢人心。
  陆允安低低应是,“属下心中已有了些章程,不知行不行得通,便想……想向殿下拿个主意。”
  楚晏不置可否,提脚迈步,见他还呆愣愣地站在那儿,没好气地斥道:“还不跟上?”
  陆允安如梦初醒,连忙跟着楚晏进了主帐,满脸殷勤地煮了壶茶,目光游移,道:
  “楚朝治下时:皇帝软弱,外戚势大,诸贵族为非作歹,而朝廷法度名存实亡,平阳百姓深受其害。如今殿下取得平阳,若能严明法度,清除宵小,百姓必定拍手称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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