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文点点头,随后不说话了。
“既然她离开了,你顶替她的工作,那我跟你说一下我的习惯和喜好。”
“您的习惯我们都知道,欧阳管家第一天就详细地说了。”
一个脱口而出的“我们”让楚雁回愣了一下,“欧阳”这个姓更是令她感到陌生。
“你们是指?”
小文回答:“跟我同一批通过面试进来的同事,一个十个人。”
“欧阳管家……也是新来的?赵管家呢?”
一栋别墅不会同时雇佣两个管家,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管家这种工作最忌讳两头治理,往往容易出乱子。哪怕再有钱的家族也是一座宅邸只雇一个,没人蠢的雇两个。
小文茫然:“什么赵管家?只有欧阳管家一个人呀。招我们进来的就是她。”
“她管理安排得井井有条,我还以为她在这里工作许多年了。”
楚雁回默然。
赵管家也离开了,或被辞退,或被调任。前者可能性更大。
虽然他离开这里仍能凭借丰富管家经验获得很好的工作,但她心里还是觉得闷……
赵榕青是待在水榭华庭许多年的老人,也这么走了。总让人心发冷。
傅容深的很多决定都很残忍,她每当这时候就会觉得自己不应该深陷在跟他的关系里。可当看着他的面孔、当身处在某件事中,又无法自拔。
与其说是爱,不如说是诱惑。
他对于她来说,是一个危险的诱惑。
就像一颗艳红的毒苹果,色泽诱人,香气勾魂。她嗅着香气,做不到视而不见,只能欲迎还拒地靠近它。
可如果她想要拿起来咬一口,却一定会让自己痛苦。
因为它的表面诱人,本质确有毒。
如果一个人够坚定,那一定转身就走。或者任这颗苹果如何勾引,都能保持心底的厌恶。
可她抵抗不了诱惑。
哪怕知道苹果有毒可能伤害自己,可当她看着它的外观嗅着它的香气,内心深处还是渴望去摘取它、观赏它、品尝它。
楚雁回不知道傅容深是怎么看待她的,但她对他确实是始于错误、又逐渐沉迷于他的色相和温柔。
恐惧的同时,也蠢蠢欲动。
她站在窗前看着湖中亭,为自己的沉沦而感到不耻。
在很久以后,她才会明白,这诱惑是他故意为之。
第53章 打雷夜,躲在他怀中
九月份的港城时常有雨。
楚雁回很讨厌下雨天,下雨就意味着可能打雷,她从小就怕雷声。
就像今天。
天边骤现一道闪电,透过落地窗前薄薄的纱帘照亮了正个卧室。轰隆隆的雷声将她从睡梦中惊醒,她听着惊雷一道一道,躲在被子里吓得脸色发白。
身体蜷缩起来,像是瑟瑟发抖的兔子。
房间内忽明忽暗,像是老式灯泡故障,有种难以言说的阴森感。
她紧闭着双眼,肩膀隐隐发抖。
有的人怕狗,有的人怕蛇,而她怕打雷、怕爆竹、怕气球,一切可能在耳边突然炸响巨大声音的东西都会令她恐惧。
楚雁回咬着牙,在心里一次一次给自己打气。终于在雷声小一点的时候,下床去拿挂在书桌上的耳机。
只要戴上耳机,把音乐调到很大声,就不怕了……
她安慰着自己。
就在她脚沾地的一瞬间,外面的雷声骤然而至。
“轰隆――”
她浑身的寒毛都立起,吓得身体发抖,跌坐在床和窗户的狭窄墙边,靠着墙给的一小块阴影获得安全感。
看见窗户投进来的倏地亮光,再次闭上眼睛。双手抱头紧紧捂着耳朵,害怕的眼泪打湿了睡裙膝盖。
明明天气预报说一周内都不会下雨,为什么突然这样……
她害怕的脑袋里面一片空白。
惊雷暴雨来的毫无预料,这对她来说比把她放进鬼屋还要可怕
“雁回!你这么坐在地上?”
傅容深一看到打雷,立刻放下手中工作从公司赶回来,推门就看到女孩蜷缩在床边角落,心疼的皱在一起。匆忙将她抱起放到床上,用薄被裹起来。
“小叔叔……”
她看着他,积攒的恐惧像是汹涌的河水奔涌而出,忍不住哭起来。
紧紧抓着他手腕的衣料,泣不成声:“我害怕…我怕打雷……”
“我知道,我知道……”他坐在床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一手握住她冰凉的手,一手揽住她的肩膀,“你小的时候打雷就会哭,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外面的雷声小了。
她感受到他宽阔的胸膛和手传来的温度,身体的颤抖渐渐平复。
呼吸终于恢复正常,不再感觉喘不上气。
可没等她缓过来,雷雨再次乍响。
“轰隆!轰隆隆――”
她狠狠打了哆嗦,鹿一样的杏眼中再次溢出恐惧,吓得哭都无法发出声音。
手紧紧捂着耳朵,一下子缩进他的怀里。
傅容深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温柔地安抚:“别怕,雁回别怕,有小叔在。”
“小叔叔……不要走。”她紧紧抓着他衣角,像是抓着救命稻草。
他抱着她,轻轻地说:“小叔会一直陪着雁回,哪里都不会去。”
“给我讲故事……”
“想听什么样的?”
她将头埋进被子里,闷闷地说:“……什么都行。”
“好。”
傅容深弯了弯嘴角。
自己一直准备着这一天。
在儿时,她就总缠着自己给她讲故事。心情不好的时候、害怕的时候、睡前……
这些年,他从未因她的离开和疏远而改变习惯,甚至刻意去在工作之余抽出时间读一些故事,时刻预备着有一天两人重逢、她再次提出想听他讲故事。
所以不用格外去思考,很多故事情节便从脑海浮现出来。
“从前有一个男子,他加冠就被父母安排了婚姻,对方是一位门当户对的陌生女子。他对父母抗争说‘我死都不会跟她在一起’,于是选择了逃婚。”
男人的声音清润如玉,平静而温柔,娓娓道来的让人沉浸其中。
楚雁回听上瘾,深陷在他的故事里,一时间竟然感受不到惊雷暴雨。急迫想要知道后续,着急地询问他:“他逃婚成功了吗?那位女子怎么办呢?”
“别急,”他握着她的手,无奈地低声笑,“你听故事总是心急。”
接着讲下去:
“男子逃婚失败,被父母逼着同女子拜堂成亲,两个人成为了夫妻。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他发现女子是一位很有灵气的诗人,他偶然间看到了她的诗,并通过了诗了解她并爱上了她。”
“那女子也爱这位男子吗?”
傅容深摇头:“并不。”
“在一年前,女子登高去参佛时不慎摔下阶梯,恰巧被男子搭救,对男子有很深的好感,认为两人的姻缘是天作之合。”
“可成婚后,她却听别人说男子厌恶她并且曾向父母发誓并逃婚。就对男子失望,渐渐疏远对方。两人关系渐行渐远。”
楚雁回膝盖团着被子,仍保持那个捂着耳朵的姿势,却不再因一声声的雷声恐惧发抖,而是被他的故事完全占去了思绪,有些难过。
“好可惜,女子喜欢男子的时候,男子因为不自由的婚姻而厌恶她。等男子爱上女子后,女子却已经对他失望。两个人错过了。”
尤其因为之前哭过,鼻子闷闷的,说话格外带着伤感。
“小雁回,我还没有讲完呢,”他声音带上了调侃的笑意,“你怎么就给人家下结局了?”
“那你就继续讲嘛。”她被这声闷笑弄得有些脸烫,呆呆地说。
傅容深摸了摸她的头,不疾不徐地讲述着书中的内容:
“冬天,女子生了一场大病,浑身滚烫,大夫说‘温度降不下来谁来也束手无策’。男子听后,脱去衣服躺在冰面上,浑身冰凉再去抱住女子。就这样重复无数次,女子的体温终于降下来,没多久后醒来。”
“女子痊愈后,知道了这件事,看清男子深爱着自己。她决定去向男子表达自己的感激和心意。”
女孩听着,嘴角翘起来:“结局了吗?这好像不是童话故事。小叔叔,这故事是哪本书上的?”
“很久之前的一篇古文,忘记出自哪里,但到这里并没有结局。”
她疑惑:“可这已经很完美了呀,结局必然是两人互通心意、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嘛!”
“女子并没有找到男子,对方消失了。所有人都找不到他。”
第54章 喊到嗓子哑为止
傅容深讲着:“一个月后,河上的冰化开,家仆去河边浣衣时,发现了男子的尸体。”
“男子最后一次卧冰时,冰面薄处碎开,他掉进冰冷刺骨的河水里,没能爬上来。”
“最后的结局里,女子抱着男子冰冷僵硬的尸体泪流满面,倾诉自己对他满腔的爱意,但他却已经听不到了。”
“怎么会是这样……”楚雁回无法接受故事的结局是这样的悲剧,甜滋滋的笑在脸上一点点消失,被盖住的泪再次浮现出来,苦涩又抗拒。
“为什么要讲这种悲剧?听完心情更差了。以前你给我讲的……都是美好的故事……”
她嘴角像是挂了两个重重的拖油瓶,几乎要哭。
傅容深在听到这句话后怔了一下,垂下眸子,掩盖住神情。
以前讲美好的故事,现在却是悲剧……
不是从前没有悲剧故事,而是都被自己筛掉。如今脑海中下意识浮现出的故事成了悲剧结局,说明他的心态跟当年已经完全不同。
隐下心里的异样和思绪。
为她擦掉脸上的泪痕,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低声安慰她:“别哭,小乖,再哭明天早上你的眼睛就要肿得睁不开了。”
有些抱歉地讨她原谅:“那我再给你讲一个美好的,好不好?”
“不听了。”
女孩摇头。
就在此刻,她陡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沉浸在他的故事里,忘却了今晚的雷雨交加。
最初那被雷声惊起来的恐惧像潮水一样澎湃汹涌,却因为他的陪伴,潮水褪去。
此刻。
惊雷闪电都已经消失了,只剩暴雨。
天成了阴沉沉一片,雨水拍打着窗子,一下又一下。
“噼里啪啦……”
听着雨声,她的目光还停留在纱帘边缝隙透出的夜色,怔怔地有些呆滞。
回神,发现自己一直被傅容深揽在怀里。她都几乎意识不到。
刚刚打雷时,她真的非常希望他陪着自己,就好像只要他在身边,自己就能安心。
记忆深处潜藏那份对他的依赖,本以为已经泯灭失在时间的缝隙里,却没想到其实从未丢失。
楚雁回一下子想起小的时候。
那时打雷下雨天他也会着急地敲开她的房间,像这样陪着她、给她讲故事、逗她开心。
心底涌上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
傅容深对她……好像从来都这样,一直没有变过。
哪怕他这个人性格极端,不是客观意义上的善良好人。可除却情人关系里的威胁诱哄,他在其他方面对她一直很好。
很好,是个无法衡量的形容词。
是生活上无微不至的照顾、是记得她一点一滴习惯的细心、是将她的热爱放在心上的尊重、是她随口一句他却能认真对待的重视……
他面对她时温柔细心,还是几年前那个对她无奈又宽容的小叔叔。只是如今眼里多了一种名为爱恋的情绪。
前者令她安心,后者令她畏惧。
可当它们缠在一起,她竟感受到莫名的悸动。
一面渴望他依赖他,一面因为那些威胁而回避他。
这样矛盾。
这样不可思议。
“小叔叔,不打雷了……”
女孩低头看着自己被握着的手,小声地说。
雷声惊慌导致的无法思考退散,压在手背上的拇指温暖干燥,她陡然感觉这温度令自己心跳加速。
轻轻挣了挣,试图与他拉开距离。
“小雁回,用完人就毫不留情地扔掉,你还真是无情。”
他松开手站起来,在床边看着她,脸上神情无奈又纵容。
“我被招之来呼之去,也太可怜了些。”
楚雁回抬眼看着他,好似有些委屈,更正了他话中的错误:“我没有招你,是你自己来的。”
“好,是我上赶着要被你用,然后再被一脚踹掉。”
男人抚了抚额,几乎被自己说笑了。
他竟然自甘下贱、廉价到了这种地步。
看见他唇边弧度带着浓浓自嘲的意味,女孩心里不是滋味。
跪直在床垫上的高度,能平视他领带上的花纹。
她趁他不注意,仰头亲了一下他的下巴:“我不是要用完就扔的人。亲你一下作为答谢,够不够?”
傅容深大脑一片空白。
欣喜若狂。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亲他!
心跳加速,“扑通”“扑通”震耳欲聋,几乎要不会思考。
下一刻,他托着她的后脑勺深吻上去,声音清润含笑:“不够,刚才不算,现在才算。”
“小叔叔――”
“怎么总在这种时候叫我叔叔?”他咬了一下她柔软的唇以示惩戒,“说很多次了,叫名字。”
“奥……小叔叔。”
她是故意的。
在很久之前发现他特别讨厌自己在亲密时这样称呼他后,她就想这么做了。
“顽劣,一点也不听话!”
傅容深微微愠怒,将她一把薅起来,让她站在地毯上。
“反省一下。”
“反省什么?”她用一双被吻的波光潋滟的杏眼懵懂望着他,他呼吸一窒。
最主要的不是眼神,而是……
――她没戴眼镜。
很涩。
傅容深喉结颤了颤,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再多看一会儿就会把持不住。
低沉的嗓音带上一抹难以察觉的喑哑:“反省你为什么不听话!”
她觉得委屈,解释说:
“我听话,但是是听长辈的话。你又不让我称呼你为叔叔,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好,不听我的。”他深吸一口气,再次盯住她,“雁回,你一直很会惹我生气。”
她缩了缩脖子,装出害怕的模样。
可怜兮兮地喊:“小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