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洛咂咂嘴：真可怕。
安德眼睛一亮：好厉害！
“不管你信不信，我们只想让上个星历那些语焉不详的历史重现在大众视野，他们不应该只知道‘失败的发展’和‘耻辱的战争’这两个标签。”钟年平静道。
“伟大的抱负？”江云清哼笑一声，“你们又了解多少？”
钟年忽略了江云清古怪到令人恼火的笑声，缓缓说道：“它曾有过辉煌的时期，灿烂的信仰，那时对宇宙的探索远比现在要深远，木槿号更是当时远近闻名的开拓者船队，对远古文明的考古直接奠定了现在联邦的领土面积。”
这段久远的密辛让其他人听得一愣一愣，唯有江云清始终挂着一抹微笑。
“看来你多少知道点关于那个文明的事……”她下意识想翘腿，然后发现这是在别人家，翘不了只能作罢。
“家里有上个星历的人基本上或多少地知道真正的繁华年代该是什么样。”
听到这句话，江云清倒是对钟年感到些许意外，意外的有决心。
只可惜还是犯错了。
“知道上个星历的发展又怎样？”
第157章 海盗美德
知道又能怎样？
江云清以一种极其理智的观测者角度旁观钟年的理论。
这位来自上个星历幸存者的后代显然知道不少东西，但也显然存在不少过于理想的幻想。
“上个星历已成为过去，追求过往的辉煌没有意义。”
钟年不能理解为什么她能那么冷静，这种近乎冷漠的俯瞰让他们百年传承的信仰与努力就像是孩子间的玩闹。
如果就这么把上个星历打在耻辱柱上，那么那些为此奋斗，为了联邦的延续和发展而做出牺牲的人又算什么？
开拓者也好，创造者也罢，他们的名字甚至无法出现在史书上，就连那个时代的芸芸众生也如尘埃一般吹散在宇宙间。
江云清注视着钟年晦暗不明的双眸，平静道：“隐瞒自有隐瞒的道理，真相也总会有揭开的时候，或许是明天，或许是未来的某一天，但不是现在。”
“别把自己想得太大义凛然，或许曾经的木槿号是风光无限的开拓者，但现在，你们不过是游走在法律边缘，破坏联邦秩序的海盗。记住因你们而死的人，你们永远都无法让自己的理由获得‘正当性’。”
说完，她站了起来，换上了一副轻松愉快的笑容：“那么，去吃饭吧。”
殷罗星跟在她身后站起，其他海盗反应过来也匆匆起立。
瑞克不由得感慨江云清强大的心里素质，这话题转换得完全不管自己前面说得有多冷漠无情。
他悄悄瞥了眼钟年，心想今天听到的可谓是会被灭口的信息。
钟年走到江云清身旁，说了一句意义不明的话：“我无法辩解，但我永远不会后悔。”
他没有刻意压着音量，周围一圈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但他们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包括木槿号的几位同僚。
殷罗星看了眼身旁的人，她没有驳斥也没有赞美，而是语气平常道：“这是你的选择。”
谁的选择谁负责，无论什么后果都有承受人。
殷罗星觉得他或许知道了他们在说什么――针对江家的围剿也好，木槿号航行以来造成的死伤也罢，钟年都不会辩解，但也不会后悔把木昔日的开拓者船队主舰转化为海盗船。
进入升降梯时，江云清忽然转头对他说：“曾经协助子规绑你的那几个海盗我知道是谁，你要去处理他们吗？”
殷罗星一愣，当时飞船上混乱的场面至今仍回荡在脑海中，生动得宛若就在眼前。
要去吗？他在心底重复问着。
本以为想到作为实验体的痛苦，他会恨不得手刃对方，但实际上他没有任何触动，如同观影一般沉默地看完了整段记忆。
“他们没什么值得处理的，毕竟真正抓我的人是子规，只要把那些狐假虎威的家伙送进军事法庭就够了。”他说，“就算是子规，我相信联邦也有一套完整的法律去对付他们――”
方秦听了目瞪口呆：真的吗？
殷罗星这个判决下得实在过于玩笑化，其他海盗活这么多年从没听过这种堪称“天真”的话，想再劝劝，毕竟上军事法庭走法律程序是“公”，“私”的方面怎么说也得让对方付出点代价。
他们的劝说还没出口，江云清带着笑意的话先一步在他们耳畔响起，很不客气地打断了他们即将出口的劝说。
“是啊，联邦自有一套法律去对付他们――”
殷罗星偏过头注视着这人的笑脸，他总觉得她这话意有所指。
…
蹭了木槿号一顿饭后，江云清还不打算放过对方，她让钟年联络上苏厅栗，她要见对方一面。
安德兴奋道：“又要去蹭饭了？”
瑞克面无表情地抬手往同伴脑壳上来了一拳，同时转头让江云清不要在意。
江云清：“你要是想吃夜宵也不是不可以。”
来都来了，再蹭一顿也不亏。
马洛嘴角抽搐：“你认真的吗？”
方秦：“这可是跟缉查局的人吃饭！联邦官员啊！”
马洛瞥了身旁的头巾大汉一眼，“这有什么好激动的？”
“当然激动啊，因为这可不是断头饭！”
“……”
阿比伽已经整理完了海盗网络中有关子规的信息，江云清准备找个地方看看，刚走上甲板她就注意到了身后跟着的男人。
“有事么？”
钟年：“我想跟你谈谈关于子规。”
江云清颇为意外地上下打量了对方两眼，“我以为你是来找我聊上个星历的事情。”
“如果可以的话……但你看起来并不想聊。”
“是这样，反正你很快就能知道想知道的，我没必要提前解释，那太麻烦了。”江云清摆摆手，“那么你想谈关于子规的什么？来历？身份？还是目的？”
钟年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位比同龄人更加瘦小的女孩，言行与外表的巨大反差显得异常怪异，他心中有所猜测。
“子规与我们合作的时候曾说过，他们是一群失乡者、旧日的幽灵，行走在世间的唯一目的就是重建故土，复兴文明。”边说，钟年边观察江云清的表情，但是那双眼睛却十分冷漠，不仅如此还带着几分嘲弄。
“他们为我展示过那个繁荣的文明，我想问，那是真的吗，还是说只是一场疯子的集体妄想？”
说到这，他发现那双浅金色的眼眸里褪去了冷漠和讥讽，变得平静温和。
“你似乎总是在追寻不属于当下的东西，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那改变不了现状。”
“你和他们是一样的存在吗？”
“当然不是。”
男人眨了下眼，脸颊的四芒星刺青在星光下格外引人注目，“子规与虚象图层有特殊的联系，这点我相信你知道。而我们与子规有限的几次合作里，多是为他们采购和运输材料，各个星区的分公司都和我们接触过。”
“这个消息在我们的网络里是没有的。”
江云清愣了下，阿比伽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响：【他没有说谎，局部网络里最大价值的消息就是子规会抛售虚象图层的宝物，以及例行的委托任务，那是他们独有的合作。】
钟年说完后便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回应。
“这个消息很有价值，那么你打算用它换取什么？”江云清问。
“一个问题。”男人认真地注视着对面的眼睛，“我们会重蹈上个星历的情况吗？”
江云清笑了两声，“这个问题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我的回答是――把心脏好好塞回胸腔里，不会重蹈覆辙。”
钟年点了下头，“我把采购记录和运输记录发给你。”
洒满星光的甲板上只剩下江云清一个人，她靠在墙边，低头眉头紧皱地看着光屏里阿比伽整合完的资料。
“这是要建成什么东西？”她喃喃道。
即便在前文明她是联邦研究院的研究员，但也只是研究精神力相关，火种研发项目是她唯一参加的机械造物项目。
现在要从一堆晶体和各种钢材中猜测成品的作用，说实在有些难为她了。
这个阅读理解她做不了。
“阿比伽，你有看出什么吗？”
【很遗憾，我需要更多的时间，在上个宇宙潮汐和虚象图层产生共鸣的时候引发了大规模的维度裂隙，宇宙间百分之七十以上的物质特性被改变，再加之上个星历的发展问题，资料库的更新一直卡在百分之九十的情况。】
【所以短时间内我无法从现有资料库中排列组合完这些材料。】
江云清揉了揉眉心，预料之中的答案，“你说溜去他们分公司一趟的可行性有多大？”
【百分之零点一。】
她也没打算现在过去，这种机密都是要层层保护的，贸然过去可能会引发更多的变数。
方秦站在大厅里往甲板上投去一眼，“你说她怎么好像一直紧绷着神经？因为那个子规？要有什么问题直接上报军区呗，反正江家人不是在五区有官职吗？”
殷罗星：“她现在是‘死亡’状态。”
“噗――咳咳！”马洛被红酒呛到，狼狈地咳嗽，“什么玩意？？”
方秦恍然大悟：“对哦，进空间裂隙跟死了没区别，但你们要回帝都星的话，这不大家迟早要知道？”
“用‘死亡状态’这期间来收集些证据吧，不然联邦能随便给人定罪？”玛德琳道。
迪查尔轻轻晃着酒杯：“这方面可以参考江家，给他们判刑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除非证据堆到了议会和总统面前。”
安德看了看甲板上的人，又看向迪查尔，忽然道：“话说，江家这事是不是要翻案了？你们会被死刑吗？”
大厅里瞬间寂静得令人尴尬，瑞克无奈地抹了把脸，得，头是真铁。
玛德琳扶了把下滑的墨镜：“他们死刑的原因在于把虚象图层的入口开到联邦家门口，还实质性的造成了损失。”
迪查尔接话：“而我们，不过是对世家成员进行了微不足道的围堵，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帮了联邦一个忙――防止他们逃窜。”
这下连瑞克都顾不得敲安德脑壳了，他被这话中的自信震惊到了，甚至称得上无耻――海盗美德。
方秦下意识想拍手叫好，可余光瞥见的人影让他掉线的理智瞬间回归，背部绷得笔直。
刚展现完什么叫海盗美德的两位木槿号成员也识相地闭上了嘴，这个时候触人霉头显然是找死行为，他们可不想落得一个最愚蠢的死法。
江云清脑子里还在想事情，一进大厅走了两步发现一片安静，抬眼扫了一圈：“你们怎么这么安静？”
“额，没事！”
第158章 洪水
在繁荣发展的和平年代，帝都星缉查局用的是调查局*的名字，成员大多数为文员，毕竟治安有警卫队，功能再重合就会造成资源过剩，到时年底业绩都得靠抢……
直到三十年前的那场动乱，文员遍地跑的缉查局吃了个大亏，数个调查员失踪，对污染的抵抗力不够，被虚象图层辐射到的瞬间就被转化为了怪物。
就像每个时代总要出一些拯救行业的牛人，在这个时代横空出世拯救岌岌可危的缉查局，就是那个男人――苏厅栗。
不仅带领缉查局把“真相”查明，还堵到了“幕后黑手”的家门口，防止尚在唠嗑的一家老小拘捕逃跑，机动性和行动力可见一斑。
现在，这位退休的“大英雄”就坐在江云清面前。
“厉害。”她一个鼓掌给其他人整懵了。
方秦不明所以地看向忽然鼓起掌的女孩，压低声音问道：“你在做什么？”
“听个人介绍。”她敷衍道，旋即直视面前端坐的男人，“能混到写进教科书永世传唱的程度，你确实了不起。”
苏厅栗打量面前的人半晌后，颔首：“谢谢。”
优雅的动作中带着股漫不经心。
是个相当傲慢的人，江云清想，那些经年的谋划重新提起时他表现出来的不是踹踹不安，反倒十分从容不迫，好像自己真是光明磊落的英雄……
她轻笑了声，不愧是阳谋。
“那么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么？”苏厅栗问，“这位……本该死在空间裂隙的江同学，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为什么会与宇宙海盗扯上关系？”
作为前缉查局局长，苏厅栗有自己的消息网，在见到的第一眼，他就认出了面前之人的身份。
“你好奇的东西有点多。”江云清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她不打算回答对方的问题。
“毕竟肉身进入空间裂隙还能安全返还的，目前已知只有你一个。”
“无关紧要的东西。”她挥了下手，目光对上男人的眼睛：“你和子规的合作到哪一步了？”
苏厅栗弯起嘴角：“江同学，军区大赛在近日召开，因为你的事，五区与一区闹了些矛盾，江家的立场也变得有些岌岌可危，你不回去支援江昀，在询问一些与你无关的事情……我认为这没有意义。”
“军区大赛？”瑞克回想起最近这么多的军队活动，恐怕就是因为这个，可惜他们近期远离联邦，消息滞后。
他看向殷罗星左侧的人，对方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浅金色的眼眸令人捉摸不透，身上披着层阴影，与亮堂的客厅切割开……
等等。
注视着那一片朦胧的阴影，瑞克刚明白江云清的打算，下一秒就见到苏厅栗的骤然变得难看甚至狰狞的面孔。
客厅的亮度褪去了一倍，整个空间都被蒙上了一层黑纱，墙上地上以及天花板上泛起波澜。
瞧见这一幕，瑞克感觉自己就像身处在某种怪物的腔室，隐约从这些蠕动的黑影中听到鼓动声。
“……真是的。”
殷罗星耳边环绕着细微的呢喃，他偏过头去，看见江云清扶着额头很无奈的样子。
她嘟囔的声音很小声，加之在这片精神力的影响下，殷罗星要集中精神才能勉强分辨出她的话――
“……没点眼力见……”
“……我这暴脾气……”
“……真该庆幸是现在的我……”
这几句话是殷罗星听得最清晰的，随后他就见到江云清抬起了头，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在昏暗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悚然。
“我没兴趣听你扯，问什么就答什么。”
玛德琳和迪查尔等人没有直面过江云清精神力的威压，现在后背已经覆了层薄薄的冷汗，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
处于压力中心的苏厅栗比其他人要痛苦，他的精神识海受到外来冲击，仿佛被一根烧红的铁棍顺时针搅一百下，逆时针搅一百下，再垂直起降砸个五十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