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精神力的主人开口放过了他，那种致命的痛苦才渐渐散去，余韵却仍萦绕在他的神经末梢上。
“我和他们的合作并没有很深入，只是帮他们抹除一些行动痕迹，以及在议会打掩护……”
方秦小声嘀咕：“简单来说就是打下手嘛。”
苏厅栗表情一僵，但也没法发作，只能当做没听见。
【表面看是政治协助，实际上应该是为了掩护子规不正常的举动，例如占据他人躯体。】
‘这件事他多半不知道。’
江云清在脑海中回道，接着又问：“直到最近你应该也有与他们做联络吧？来的时候就顺便拦截了你发送出去的消息。”
瑞克一愣，瞬间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钟年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他们可还是合作关系，苏厅栗这种举动与背刺无异，更耐人寻味的是这种习惯性行为背后的含义――子规某种程度上或许在利用苏厅栗监视他们。
“靠！”玛德琳猛然转头，她才不管那么多，区区一个退休的联邦官员也敢背地里搞他们。
迪查尔沉声道：“冷静。”
现在还不能对他动手。
或许是江云清给他的威胁太大，苏厅栗对木槿号诸位海盗的敌意皆置若罔闻，自顾自回答：“我们一直保持着联络，但也不过是代他们监控联邦运行，并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江云清对这种结果并不意外，毕竟子规就是由一群研究员组成的，除了研究，其他事情自然得交给别人来做。
但是在不引起宇宙大型灾害的前提下，把虚象图层平稳过渡到现实，这该这么做？莫非他们已经能够精准预测宇宙潮汐的冲刷时间了？
在她进行头脑风暴的时候，听到了苏厅栗的下一句话：
“……我记得他们曾说过，洪水会洗干净一切，替他们开路。”
江云清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猛然抬头！
方秦听得一脸懵逼，转头问殷罗星：“这是什么意思？怎么神神叨叨的？”
殷罗星：“应该是指古圣经中的洪水灭世，洗刷地面文明，重塑世间一切……但是他们口中的洪水我不知道是什么。”
他大概能猜出子规想要做什么，但不知道是以何种方式达成目的。
“这个宇宙中，能称得上洪水的不就只有一种？”江云清淡漠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这个时候连阿比伽都保持了沉默。
自从十八岁那次的经历后，她就再没有这种感觉了。
曾经代过她课的大贤者说过，极致的愤怒是将心脏放在火堆上炙烤，将头颅投入肆虐的风暴，最后用冰雪掩埋一切。她不仅十分不屑，还扔了套数学卷子让对方写，多写少想……
她现在感觉自己回到了幼年时期，疯狂的想破坏点什么，最好毁得七八乱，但她的理智又冷静得甚至开始思考起了对策。
苏厅栗顶着骤增的压力，边观察江云清晦暗不明的神色，边说：“如果你是指宇宙潮汐的话，最近几年宇宙的能量并没有发生太大变化，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不会出现。”
她这话让其他人松了口气，但这口气没完全松，卡在半路。
江云清瞥了眼：“谁说是自然产生的？”
殷罗星目光一凛，有种不好的预感。
苏厅栗愣了下：“你是说他们人为干预？”
“或许你还有其他猜测？”
其他猜测苏厅栗当然是没有，但他也不相信江云清的猜测，以联邦现在的技术根本无法做到干预宇宙潮汐，毕竟连预测都做不到。
江云清垂着眼，其实还有别的方式可以达到他们的目的，但引发宇宙潮汐是其中最便捷的路。
“我没想到他们的技术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她揉了揉眉心。
一群搞生物和精神力研究的跑去搞机械，跨专业就算了，还搞出了个比前后两个文明水平更高的东西，这说出去谁信啊？
【没人能料到，我更倾向于虚象图层中的知识影响了他们。】
也确实，打从一开始他们所谓的前文明遗民的意识碎片就不纯粹，而是各种东西糅合而成，只不过“意思碎片”含量更高罢了。
江云清垂下手。
【或许你需要回一趟首都星，既然他们自诩前文明的幽灵，那么他们就无法绕过首都星也无法忽略宇宙之心。】
那是烙印在所有联邦人民灵魂深处的图腾。
“不，从我们在虚象图层清理那些东西的时候，他们就注意到了我们。”江云清掀起眼皮，浅金色的眼眸里极其冷静，“阿比伽，联络孟婆，让她带牙鸟公会的人暗中处理，不要打草惊蛇。”
“不是说要开军区大赛吗？我们去就是。”
【了解。】
吸引子规的注意力，为孟婆他们争取时间。
做好初步打算后，江云清不打算再停留，起身准备离开。
但在迈开步子之前，转身看向苏厅栗。
男人几乎是对上视线的那刻，快速道：“我不会打草惊蛇，也不会再与他们进行合作。”
江云清歪了下头，知道是这人过度脑补了她的行为，但无所谓。
“随便你，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抱有侥幸心理。”
“什么……？”
江云清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头，笑道：“我在你的精神识海放了点东西，有事可以联系我，一切结束后自有审判等着你们，如果想跑路――”
在凝滞的气氛以及惊恐的目光中，她不紧不慢地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笑容越发深邃：“你会知道后果的。”
说完，她不再管苏厅栗，也无所谓木槿号的人听到这话会产生什么逆反心理，麻利地转身离开。
“走吧，我们去庭泽星区的大赛现场，现在应该正在检阅队伍。”
第159章 南天星
“我们过去合适吗？”马洛指了指木槿号海盗船。
他敢保证，木槿号一露面就会当场被星际导弹和裂解光矛糊脸。
开玩笑呢，全星际直播，五大军区驻场，联邦高层和各个部门都在关注，如果宇宙海盗都能进去溜几圈，那这恐怕不是什么大赛而是联邦大清洗，扫黑除恶了。
被这么一提醒，江云清也觉得这么明目张胆不太好，她想了下：“那就换交通工具吧，我去联络二区，让他们送我们过去。”
马洛愣了下，他怎么觉得自己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瑞克拍了拍同伴的肩膀，直言道：“我们也要跟过去吗？那是你的比赛吧，而且万一查到我们的身份就不好了。”
江云清抬眼，疑惑道：“你们不想看比赛？”
方秦：“你不是去寻仇吗？真要比啊？”
“那肯定是不比。”江云清立马否认，“只是带你们去看看热闹而已。”
多大年纪了，和一群小年轻一起真的太欺负人了，她还没那么缺德。
马洛思来想去，还是摇头：“算了吧，我们可以看直播。”
见他们这么坚持，江云清也不勉强，只道：“也好，届时可能需要你们去做一些事，听我指挥就好。”
“什么事啊？”方秦好奇问。
安德思路灵活，脑中一有想法就脱口而出：“破坏子规的计划吗？”
钟年闻言也把视线转向她，等待回答。
“破坏计划？你们做不到。”江云清摇摇手，她没指望他们去毁了子规的机器，因为他们必然闯不进去。
子规虽然对自己抱有绝对的自信，但他们并不会把信任交付给别人，所以木槿号和苏厅栗这两条线她也只能大致知道他们想做什么，却无法渗透。
“你们只要在必要时刻给他们添点麻烦就够了。”
密斯尔星区本身就在二区的保护范围内，阿比伽刚发完消息，没过多久，制式军舰的影子便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江云清随手一挥：“那么，回见。”
…
柯顿在前面引路，他的热情与好奇都恰到好处：“军舰上还有一些塔家的人员随行，他们刚结束一场探索，还有些兴奋，请不要在意。”
塔家？主家似乎就在密斯尔星。
【他们经常航行到一些无人区，多为能量乱流地带，几乎是贴着维度裂隙航行，他们认为维度裂隙会吞吐一些古老的文明遗址。】
这个她倒是知道，就是那所谓的文明遗址联邦是如何定义的？
【在联邦完整的历史下，文明遗址不过是在发展路线上或被放弃，或被灾难吞噬的痕迹。】
完整的历史啊……看得出现联邦已经尽力了。
江云清走进大厅，交织在一起的精神力波动比嘈杂的声音还要让人难以忍受，但好在她有充足的应对经验。
大致扫描了一遍军舰后，她便用精神力暂时蒙蔽感官，降低感知力。
蜂群嗡鸣般杂乱的精神力从她脑海中消失，江云清感觉舒服多了。
她活动了一下肢体，悄无声息钻入正在讨论探险内容的塔家探险者堆中，但似乎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都说了那个遗址我们不一定是发现者！你在跟我杠什么？！”
“就一两簇变异植物，宇宙能量的辐射下也能形成，你那么在意做什么？”
“那是变异植物的问题吗？如果有人先我们一步发现，就说明那个遗址可能比我们想的更危险，要是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你负责吗？！”
“塔家的探索精神和求知欲没有带给你一丁点勇气么？”
“你有病吗？这么急着送死，那些变异植物都检测出污染了，什么样的勇气和精神能让你在污染里蝶泳？”
两个年轻人吵得面红耳赤，精神力还向外扩散阻止其他人劝架，围观群众中有一个年龄估计在二十五岁左右的青年看不下去，用精神力反压了回去。
“别吵了！这件事让军区去处理就行了！”
江云清眨了下眼，有些遗憾没能听到更多，决定主动出击。
她随手抓了一个围观群众，问道：“你们探索到了什么？”
那个塔家人有些警惕，但不多，在江云清展现出了充分的文学素养后，把她当成了冒险家协会的一员，慷慨分享这些东西。
“就是说我们在一处无人星探索时捕捉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能量力场，本以为是什么新物质或者维度裂隙，结果居然是几簇变异植物……”
这位塔家年轻人似乎是个话唠，话题说下去有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的嫌疑，江云清连忙打断对方，挑几个重点的问。
“几簇？变异植物一旦产生是连片生长的，不可能只有那么点。”
而且幼年体很难分辨，他们能认出来说明已经接近成熟体了。
塔家年轻人点头：“对，就是几簇，很少，而且很突兀像是被人栽在那一样。”
“除了这些呢，有没有什么实验设备？你们发现的那个遗址有什么特殊的结构？”她追问。
“没有实验设备，遗址的结构其实是很普通的居民房，就是那种古代剧里会出现的水泥房，不结实，都碎成渣了……如果硬要说特殊的话，那里似乎出现过虚象图层的入口。”
有用的信息到这里就结束了，江云清随便和这位年轻人聊了两句便走到甲板上，找了个没人打扰的位置，靠着栏杆和阿比伽交流。
‘我之前认为变异植物的用处主要是污染的载体控制虚象图层，在虚象图层存活且不受控制的变异植物或许能突破空间的限制增生到现实世界，加快渗透现实的进度，但现在看来或许有其他用处。’
这种想法在她帮助二区小队处理那片战场，见到花苞时达到了顶峰。
【我认为‘控制’这条思路没有问题，但这只是其中之一，另一个作用或许是成为某种过滤装置，用于提高生存的可能性。】
‘过滤装置？’
江云清一怔，她忽略了那些所谓的意识碎片携带着污染的情况，在这种前提下让虚象图层同化现实就需要谨慎考虑。
至少不能让双方的污染性都是同等高度，有一方必须低，最好能控制。
意识碎片的污染他们没办法操作，那就只能从宏观条件下手。
【现在摧毁也来不及，他们洒下了太多种子。】
不，不需要摧毁。
银河璀璨的光辉在宇宙间恒久闪耀，星区上亮起文明的灯火，星星点点映在一片浅金色的眼眸中。
江云清手肘搭在护栏上，仰着头凝望广袤无垠的宇宙：“我很欣慰，至少他们造出来的东西依旧符合‘实用’的标准。”
【看来你打算用他们种下的变异植物来对抗宇宙潮汐冲刷时虚象图层外溢的污染。】
她抬起手，食指与拇指围成一个圈，横在右眼前方，透过这个圈遥望头顶的星云。
“为什么不呢？一个优秀的研究员理所应当了解各种实验产物。”
…
“啊，你想吃点东西吗？就快到大赛现场了！”柯顿瞧见江云清走来，礼貌地挥了挥手。
“一管营养液。”
江云清瞥了眼手中绿色的营养液，晃了晃灌进嘴里。
柯顿：“你也要参加大赛吗？”
他知道面前这位有着强大实力的女孩是中央军校的学生，返回军区的那一刻杨京艺队长就把她的身份查了出来。
毕竟还要写总结报告，总不能胡编乱造。
“噫，这味道――跟风油精加柠檬薄荷水一样噩梦。”江云清龇了下牙，感觉天灵盖当场旋转起飞回首都星了。
“啊，这个是新口味，用来提神和镇定的。”
既提神又镇定，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
她看向柯顿：“你不觉得难喝吗？”
柯顿愣了下，挠了挠头：“还好吧，营养液不都是这个口味吗？”
“哈？”江云清额角一跳，“别说得好像营养液是什么机油产品，我告诉你，里面学问可大着！”
“比如口味和材料的配比，营养提纯以及兼容，还有个人身体素质与材料之间的排斥反应……”
柯顿被说得一脸懵逼，几次张嘴还没说话就被打断。
“那个……”
江云清大手一挥，正义凛然：“行了，知道你想说什么，我过去和他们比赛，那岂不是一枝独秀，还有什么看点可言？”
柯顿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发言，何等自信，但他仔细想了下：“也是哦。”
说话间，飞船广播响起，即将进入庭泽星区-南天星星港。
江云清望向舷窗，明亮的灯海涌进军舰中，巨大的门扉形建筑出现在眼前，浮在海面之上，门扉建筑后面是由透明晶体制成的路面，直至城市海岸，那里才真正上了颜色。
【南天星标志性建筑南天门。】
挺一般的。
【南天门由两座‘歼星’主炮脉冲阵列，三十六座‘暴怒者’引力导弹，五十二门行星级离子炮，一百二十架‘蜂巢’巡航机组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