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川应了一声,定定看了她一眼,“你要小心,如果有不对,唤我便好。”
他睫毛生得漂亮,眼神也一眼望的到底。
简俏闻言怔了怔,许久后才讷讷点头。
她一向喜欢善解人意的异性,不知是巧合还是怎样,今夜的小道士竟然格外符合。
谢长辞冷眼看着二人和洽的沟通场面,没有吭声。
却不知他的视线在旁人看来,简直称得上如芒刺背。
简俏忍着不适,快步跑到他身前。凑近的一瞬间,她微微发抖,感到自己似乎正在被一股巨大的恐慌攫获。但还好只是一瞬间,简俏只当是错觉,仰头看向破坏自己好事的人。
“我们不是都说好了的吗?”她压低声音,下意识往身后的方向看了看。
谢长辞直勾勾地注视着她,那双幽晦的眼睛有碧色划过,“说好了什么?”
哪怕不是
第1回 被这样打量,简俏仍然感到不适。
她微微一滞,抿了抿唇,“你答应过我,帮我成功睡到人,我替你办件事。”
其实,她并不认为眼前的人会忘记约定,但谢长辞在她这里像一颗不稳定的炸弹,所以简俏告诉自己要先忍耐,等对方将真正的意图暴露出来,届时再考虑说服的事。
谢长辞半垂着眼,静静听完她的回答后,仰头看向不远处的天碑。
叩仙门境的榜首在他离开的这三日中,赫然换了人。
他甚至无需检阅化身的记忆,也猜得出和她有约的是谁。这原本是个很好的计划,然而恐怕连崔韶也没想到,原本该离开的魅魔此刻因某种不可控的因素,滞留云沧。
想清后,谢长辞心情很好,目光钉在她的唇上。
“他叫白川?”
没等简俏听清这句话的内容,就见对方俯身贴近她,记忆中的那张面孔依旧美丽。他的长发如水般流泻,目光却如锋利的剑刃,冰冷而无情。
简俏轻轻眨眼,除了她本人,没人知道她在那一刻短暂失了神。
纵使过了五年,这家伙的脸还是能将对美人有免疫的她攫获。
但魅魔始终清楚自己的目的,因此只短短的欣赏了一番,又重回平日里的冷静,“这不重要,我们之间的事和其他人没关系。”
似乎是这句话起到了作用,很快,在她诧异的表情中,谢长辞目光稍敛,情绪明显好转,轻轻应了一声。
确定青年此刻正以一种温和的表情看着自己,简俏感到难以置信。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点亮了“哄人”的技能树?
谢长辞心情颇好,语气颇笃定:“所以你只是想和天碑榜首双修。”似乎答案对他而言十分重要,说完这话后,他紧盯着少女的面部表情,不想放过一丝一毫。
没想到对方能一语中的,简俏险些被自己口水呛到,轻咳两声后,矢口否认:“没有的事,你不要乱说。”魅魔的下任小女君显然不善撒谎,说这话时,她眼神飘忽。
见她躲闪自己的视线,谢长辞瞬间扣住魅魔的左腕,沉声道:“说谎。”
腕上作痛,简俏横眉冷视,“你不要转移话题,我们明明聊的是毁约的事。”
谢长辞像是没听到,仍用那道几乎将人从外到内剖开、解析的视线凝着她,眸中溢出纯然的疑惑:“如果他都可以,为什么我不行?”
虽然早在来时就设下了隔音罩,但这句话带来的冲击显然不小。
简俏震惊看着他,张大了嘴巴:“你在说什么啊?”
期间,魅魔的目光由震惊转为麻木,“谢长辞,就当我求你,你放过我吧,我也放过你。”话毕,她摇摇头,没了继续攀谈的打算,转身欲走。
即便是将情欲视为家常便饭的种群,魅魔间也有默认的底线:对于已有配偶的异性,即便再合口味,他们也不会插足。
更何况是谢长辞这种连孩子都有了的。
简俏想了想,自己还是无法接受人夫――哪怕这家伙“人”的身份存疑。
恰巧箍住她的力道松了片刻,简俏像只受惊的兔子,趁机回到白川身侧。
双方遥遥相对。
谢长辞的眼底晕开墨色。不知不觉间,四周被潮湿的气息笼罩。
“所以你宁愿选他,也不选我。”青年嗓音低哑,犹如呓语。
听到这句话,魅魔难得哽住。又因冷气一股一股的窜出,她下意识躲在白川身后,因为姿势原因看不清小道士的表情。
她对环境变化无知无觉,唯一能确定的是,谢长辞一直在看她。
没来由的,简俏脊背发凉。
对面谢长辞微微变了脸色,像是怕吓到她,青年半垂着头,再抬起时露出一张冷淡的脸:“过来。”他向她伸出手。
说话之人眼睑极薄,容色瑰丽如艳鬼,此时唤人时连语气也淡淡的。
想起对方远超常人的剑术,简俏硬着头皮,囫囵开口,“之前是我对不住你,但这种事用你们的话来说,讲究个好聚好散……”
“没有散。”谢长辞出声打断的同时,抬起黑黢黢的眼,看也不看那名挡在他们中间的白川,只用锐利的目光锁定她,沉声道,“过来。”
“我不。”简俏梗着脖子,愣是没动。
她有些绝望,前几日的谢长辞明明好说话极了,怎地今夜变了。
下一刻,蓦地想起上元节对方说过的三日期限,简俏的一颗心砰砰直跳。
如果说先前还不能确认什么,到此刻,就算白川再瞎,也能猜出二人关系匪浅。
压住心底的微妙感,白川冷声开口:“前辈看不出姐姐不想同你走吗?”
“……”
一阵死寂般的沉默。
在二人警戒的视线中,谢长辞蹙眉走近。
下一刻,他唇角微扬,以一种惊悚无比的神色看向快要缩在角落里的魅魔,轻俏重复:“姐姐?”
简俏:“……”
简俏:啊啊啊啊!!
第49章 他不介意让她亲眼目睹一次
“怎么称呼是我和白川的事,请你离开。”
简俏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在尖叫。明明被白川叫姐姐时,还算可以忍受,如今轮到谢长辞,却是怎么听怎么怪。
这一刻,她几乎把拒绝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谢长辞动了动指节。
四周的潮湿气息愈发浓厚。
今夜实在算不上一个很好的日子,他刚从无际洲归来,力量正濒临透支,不是不能将她带走,只不过大概率会发生一些令双方都不快的事情,那将是他最不愿见到的。
就在简俏惊疑不定时,越过白川的肩膀,忽略掉谢长辞直勾勾望过来的眼神,她看到青年比鬼还苍白的脸色,好似一支盛放的花骤然衰败。
居然有人能重伤谢长辞?
如果说上一刻的魅魔还在幸灾乐祸,当听清他接下来的话时更是瞠目结舌,恍若雷劈。
只见那人垂着眼睫,轻声道:“我受了伤,不能照顾孩子。”
简俏的第一个念头是“真受伤了?”,然而却发觉身前的白川转身看向自己,满目震惊,这才后知后觉,试图解释:“别听他胡说,阿简不是我的孩子。”
白川眸光复杂,一双眼直直望入她眼底:“阿简又是哪位?”
简俏张了张口,连忙摆手道:“是个两三岁的娃娃,”见他仍旧沉默,她才匆忙补充道,“但和我没关系。”
再好的心情被这么打搅都没了兴致,她心里慌张,只觉得自己连带着嘴也笨了起来,一双眼也被气的发红,恶狠狠地看向散播谣言的人。
“受伤就去治,同我说作甚?”
连白川都看的出她大约是真的生气,不然也不会连语气也变得咄咄逼人。
但简俏还觉得不过瘾,再联想起矮墩墩饿昏事件,她索性连带着旧账一起翻,“阿简可怜就可怜是你的孩子,你这个‘父亲’做的当真不称职!”
见少女愈发激动,白川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角,却被盛怒之下的魅魔挥开。
“你也别管我,我还没说完!”即便是单方面的争吵,简俏也不想落下风。
见状,白川哑然,默默后退半步,让出脚下空地,方便她对峙,倒是没再劝。
听到那句“受伤就去治”时,谢长辞没开口,唯独一双眸越发幽暗。
这给了简俏继续的勇气,然而当她评价到对方不配做父亲时,却见他的神色倏地变了。
像是怒极又痛极,男人眉头深深蹙起。
看不透他的表情,简俏心里逐渐没底,好在怒气只是一阵,她闭上嘴巴,俨然恢复了清醒。无法直视他眼底翻涌的深黑,简俏深呼一口气,“抱歉,我失态了。”
她想明白了,作为外人,无论那只魅魔幼崽过得怎样,她都没有置喙的立场,最多只能以同族的身份,提出一些意见,至于人家采不采取,这就不是她能决定的了。
毕竟从长远的角度来看,此刻激怒谢长辞并不是好办法。
但确实已经没了做那档子事的心情,是以魅魔看向身侧挺拔如松的少年,斟酌开口:“抱歉,我有点累,可能要下次……”
第三人在场,她说不出那个词。
白川却抿唇微微笑了,“那就下次,换我来找你。”
在少年毫无进攻性的笑容包裹下,魅魔难得放松了心里那根绷紧的弦。
临别前,二人交换了玉牌。
谢长辞静静看着这一幕,面庞越发苍白动人。
确认白川离开后,简俏这才有机会打量远处的人。理智告诉她,应该好好和对方谈谈,但不知为何,她实在是迈不出朝对方靠近的第一步。
在她内心踌躇时,谢长辞无声走完了这段距离,不久后便站在魅魔面前,如往日般秀美的双目定定看着她。
感知到熟悉的视线,简俏如芒刺背的同时喉咙一紧。她的计划再次泡汤,就因为眼前人忽然出尔反尔。
无声的对峙中,不知过了多久,她看向脚尖下湿润泥土,吐了一口气,依旧没有抬头看他,“谢长辞,我们谈谈吧。”
她闭了闭眼,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重申。
魅魔的语气和神态一样满是疲惫,“不管你以后找谁,将来会有几位配偶,但谢长辞……你要知道,我们都结束了。”
谢长辞垂首看她,语气平静:“我只有一位妻子。”
简俏没懂他的意思,有些茫然地仰头,刚好撞入一双冷淡的眼。
没记错的话,他们根本没拜堂,最多只是未婚夫妻的关系。这样看来,谢长辞心里的妻子估计另有其人,或许正是矮墩墩的亲生母亲。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简俏轻哼一声,心道:居然还挺深情,但潜意识中却感觉到有哪里不对。
可魅魔不知道的是,她的想法往往暴露在表情中,一看便知。
谢长辞拧眉看向她。
她显然已经忘了墓碑上刻的字,而他不介意让她亲眼目睹一次。
“那你更应该明白,这和我无关。”魅魔睁大双眼,颇觉啼笑皆非,“你现在应该做的是找到并挽回那只魅魔,而不是在这里纠缠我。”然后坏她的好事。
在她话音落下的一瞬,谢长辞的神情越发奇异。
在等待他回答的间隙中,简俏越发能闻道一股潮湿的气味。味道钻入鼻尖,引起不适感,连带着胃部也隐隐发酸。
胃是情绪器官,简俏收拢逸散的神智。就在刚刚,她仿佛陷入了某种难以忍受的幻境。然而天碑下,唯二的活物,除了她本人,就只剩下面前的黑衣剑修。
身为梦魇和幻境的绝对统治者,简俏不认为对方能轻易蛊惑一只魅魔。最终,她将其归结为紧张时引发的错觉。
然而,这番合情合理的话似乎并没有说服谢长辞。
清楚简俏约莫是想岔了,他只顿了片刻,没有解释的打算:“我不找她。”
意识到自己没听错,简俏瞪圆了一双眼,那句“那你也别来烦我”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又听到对方轻声提出请求。
“帮我照顾阿简七日,我之后不会再打扰你。”
简俏愣住,第一反应是:还有这种好事?
但还没等质疑,就听见面前人语气平静地补充:“就当是之前我帮你的交换。”
就是这句话彻底打消了简俏的疑虑。的确,那夜她曾经答应过对方,只要让出榜首的位置,就为他做一件事。
“你确定只有七天?”她将信将疑,“只要我做到,你就不来烦我?”她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对。”忍住用指腹在她耳垂处描摹的冲动,谢长辞垂下头,“前提是,在我安排好的居处。”
他的声音低得接近耳语。
第50章 叫嚣不停的恶兽
距离太近了。
简俏后退半步,一举一动犹如警惕心十足的小动物。
这次她留了个心眼:“你先发誓。”
俗话说得好:举头三尺有神明。
据她了解,云沧这边的“神明”同样对信仰者有所束缚,但凡是说出口的话都需要铭记口业。
后来,按照她严格的要求,谢长辞发了一长串毒誓。
至此,简俏这才勉强心下大定。
接下来,正如约定中所说,在亲自将她带到离恨山下的一处府邸后,他便消失了。
简俏再次松了口气。
看来他这次没撒谎,“伤重”极有可能是真事。很快,有人将阿简同样送至府邸。
又过了两日,简俏还是没见到谢长辞的人影――大抵是在某个仇人寻不到的角落休养生息了。
简俏收回心神,看向此刻正抱住自己膝盖的矮墩墩,捏了捏他颇具肉感的小脸,俯身蹲下。对上那双和某人简直一个模子刻出的澄澈绿眸,她促狭心起,故意压低了声音,恶声恶气道:“知道吗,你爹把你卖给我了。”
或许连简俏自己都没意识到,她此刻正试图将部分对谢长辞的忿恨转移至他唯一的血脉上。
她恨自己几次三番被迫受制于人,也恨对方的阴魂不散。
然而她的盘算落了空。
阿简根本听不懂,只笑了笑,口中咿咿呀呀。
那笑容十分美丽。
简俏一时看愣了,倒是难得生出愧意。
他也只是个娃娃,又哪里懂大人的事呢。
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后,她低头亲在魅魔幼崽白里透红的腮边,紧接着将他柔软的小身子抱起。
“你叫阿简对吧?”她犹疑着开口。
其实,简俏直到现在都对弱小的幼崽感到发怵,但一想到要和小家伙待上七日,她决定先从“确认称呼”开始。
听到是她唤自己,矮墩墩矜持地点点头,下一刻又缩回她怀里。
虽然不是第一次抱他,简俏还是难免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