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崔韶提到矮墩墩,谢长辞忽地开口:“我会看着,阿简不会有事。”
崔韶:“……希望你能做到。”
他疲惫地叹气,最终没再开口,选择将意识堕入深眠。
最初几日,面对自己睡不够的体质,简俏没在意,可当某天她低头喝粥却睡了过去时,才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
这天,在被黑衣剑修揽入怀里入睡时,魅魔挣扎着起身。
顶着那双平静的黑眸,她惴惴不安地开口,询问明日能不能给她也请个大夫瞧瞧。
除却恶魔特征和自带的天赋魅术,魅魔的身体其实和常人无异,按理说她的请求很是合理。
然而,令简俏的是,谢长辞在听完她话后的下一瞬蹙了蹙眉,那双暗沉的眼睛凝着她,忽道:“原因。”
简俏呆愣良久,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问自己要个合理的解释,想了想,她将最近身体的困乏说了出来。
说完,她小心觑着他的神色,没再说话。
其实简俏能感觉到,比起还在剑宗时,眼前的青年多少发生了一些变化。平日里,他恨不得整日盯着她,似乎不安到了极点,有时她只是短暂离开他的视线,都会令对方紧张到抿起薄唇。
她想了许久,也没猜中为什么,最终将其归结到“婚后综合症”。这还是从前在深渊时,简俏自人界中听来的。据说在成亲后,夫妻二人的一方会陷入不安,这种事确有先例。
不知想到了什么,简俏叹了口气,难得眼里有一丝怜惜。见他沉闷不答,她闭了闭眼,索性大着胆子,主动攀上那人的脖颈。
谢长辞垂下眸,长发倾泄,接受了她难得一回的邀约。
烟花一簇簇在脑中绽开时,魅魔盯着身上人衣襟前的白花发呆。
她仍是有些困。
好像在她的记忆里,他一直戴着这个玩意。
“在看什么?”他问。
她答:“没什么,只是见你一直戴着这个。”
谢长辞:“不喜欢?”见她眼皮打架,他抚了抚她的颊。
在他柔和的力道下,简俏忘记了自己刚出口的问题,渐渐被哄得沉沉睡了过去。
第56章 “你醉了”
谢长辞醒的很早。当察觉到胸膛处有清浅的呼吸时,他罕见愣了片刻,随后定定地看向怀中人安然的面容。额头相抵间,他低下头,在魅魔唇上吻了一记。
简俏不知道的是,此刻的她像极了八爪鱼,四肢紧紧缠在剑修腿间以及腰腹处。
可在谢长辞眼中,少女更像只骄矜的猫,难得安静。
屋内天光大亮,怀中人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罕见地,他没有立刻起床,而是放缓呼吸,做起了无聊的行径――一根一根地数起睫毛。
于他而言,如今晨这般的幸福平淡、却也来得太快,恍如黄粱一梦。
那天过后,似乎没什么不同。
硬要说的话,简俏注意到:谢长辞胸前佩戴的那朵白色布花消失了。黑色长袍衬得他落拓如云中鹤,和从前相比,少了几分阴郁之气。
午间,简俏闭着眼在书房睡得很熟,一本薄薄的册子遮在她面上。
纳闷的是,这几日的谢长辞不知为何,总拦着她出门。
胳膊拧不过大腿,再加上她实在憋的不行,唯有来此处读些云沧的游记,倒是了解了不少风土人情,但随之而来的,是一颗愈发蠢蠢欲动的心。
谢长辞进门时,对眼前的一幕似乎早有预料。想也不想,将书册拿开,他面容平和地俯身抱起人,往不远处的贵妃榻走去,又因为做得极为熟练,这一番动作并未吵醒怀中人。
书籍平摊在桌案,他只一瞥,便看到了其上硕大的《游记》字样。
室内静悄悄,唯有她绵长的呼吸声。
谢长辞坐在榻前,敛目看着靠在他怀里的少女。她双颊红润,无梦无忧,衬得额上艳丽的朱砂浅淡了几分。
忽地,身形高大的青年目光一顿,在她腮边发现了一道不知何时枕出的痕迹。
见此,谢长辞微微蹙眉,想也不想,便用无数不多的力量将其抚平。
简俏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晚上。
醒来便得知阿简很快就会醒的消息,还没等高兴,就看到面前的长案摆上了两副碗筷。
“这是?”菜肴的鲜香扑鼻而来,她双眼微微睁大。
作为半个已经辟谷的“修士”,简俏不认为自己还需要像凡人一样日食三餐。
似乎猜中了她的反应,谢长辞的回答简明扼要:“晚饭。”说着,他将手中的碗推至她面前。
简俏扫了一眼,发现是百合莲子粥。在她的记忆中,这处离恨山下的府邸不曾有过仆从,那么,下厨的人只能是谢长辞。于是,带着一头雾水,她给面子地往口中送了几口粥。
莲子软糯,口感顺滑,她的这位夫君实在是个优秀的“庖厨”。
心里想着事,察觉到周遭过分安静,她硬着头皮看向对面,“你不吃吗?”
担心被拒绝,魅魔抿了抿唇,干脆主动舀了一碗莲子粥递到对方手边。她动作极快,像是恨不得把饭塞到谢长辞嘴里,送完便闷头夹起了摆在面前的几道菜。
谢长辞果然如她所愿,将粥一勺一勺地吞咽了下去。
没等那股古怪的情绪消失,简俏倏地顿住,抬眼看向前方。
她给的东西,他的确吃了没错。唯一让魅魔感到不寒而栗的是,对方咀嚼时始终在看着她。当觉察到她在偷看时,那双琉璃般的眼珠这才缓缓转动。
简俏有些不敢置信地收回视线,她总觉得自己的这位夫君在瞒着些什么,但奈何又没有证据。
作为情绪高敏者,她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很快想到一个可行的办法――既然谢长辞清醒时不说,那就把他灌醉。
打定主意后,简俏当即决定去做。
听到魅魔要饮酒,谢长辞没拦她。
精神标记带来的副作用极为明显,嗜睡便是其中最明显的一条。如果不做干预,被种标记者会一直陷入深眠,严重者甚至会一睡不醒,这不是谢长辞想要看到的。
至于他今晚准备的饭食,能起到缓解的效用。吃下后,人清醒的时间相应会得到延长。
前任府邸的主人在后院埋了十数坛好酒,简俏毫不犹豫,选择全都启出。唯一没料到的是,酒过三巡后,最先醉了的是她自己。
天旋地转间,魅魔抬起头,看向几步外的黑衣青年,“你……”她脚步踉跄地走到对方面前,险些一头栽倒时,下意识抓住了那人的衣角。
直到被她扑倒在地,谢长辞的眸色都只是淡淡。
他说:“你醉了。”
闻言,魅魔细眉倒竖:“我没醉。”
见谢长辞不说话了,她才满意,气势昂扬地猛然逼近:“不如我们来玩猜拳游戏,谁输的话就回答一个问题,回答不上的人脱一件衣衫。”
再观谢长辞如今,像极了被她成功步步逼退的样子。
鼻端是她湿热的呼吸,看着近在眼前的红唇,他喉间泛起渴意,蓦地想尝尝她口中的味道。
对于她玩笑般的“请求”,谢长辞不置可否。
简俏只当他默认了。
她饮酒后,兴致很高,但好在也清楚不能将人一直压着,于是迅速起身。
第一局简俏赢了。
好在即使醉了,她也没有忘记初衷,提问道:“你最近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话毕,她咳了咳,偷偷瞥了他一眼。
谢长辞仿佛没听见,只是静静起身,面色如常地将身上那件黑色罩袍脱下。
没想到第一道问题对方就选择不答,简俏微微吃惊,就在她思忖着背后原因时,第二局开始了。
这回是她败了。
朦胧醉意中,她听到似从天外飘来的一句:“你爱我吗?”
那声音听起来竟有一丝冰冷。
这回,魅魔没怎么思考就点了点头。
要知道从前的她可是拼命想竞争领主之位的,能让她心甘情愿留在这里,大抵是爱的吧?
然而,让她意外的是,得了答案后的谢长辞似乎不信,面上仍沉静地看着她。
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简俏也有些生气了,眼里有升腾而起的怒意:“你又没做骗过我的事,我当然欢喜你。”
她被气得想偏过头不理他,眼角却瞥见他骤然苍白的面色。
“怎么了?”观他神色不对,简俏下意识矮身凑近,下一刻被冰凉的指节攥住了腕。
谢长辞几乎是呆了一瞬,但很快垂眼遮住眸中情绪,“没什么。”
因为头脑醉朦朦,简俏很容易便信了。
接着,二人一来一回又玩了起来。
晚风温热,到了后来,简俏衣衫齐整,倒是谢长辞上身只余一层白色中衣。
即便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青年仍是面色平静,连腰背都绷得极紧,窄而韧。再加上他看人时薄薄的眼皮挑起,一张丽的面孔竟显得格外糜艳。
只差一局便能赢,简俏勉力眨了眨醉意朦胧的眼,下巴微扬,难掩得意。
成功近在眼前!
然而,幸运女神似乎没有光顾她,上一局的赢家转眼间就成了输家。
在魅魔忐忑的神色中,谢长辞静静看了她一会,薄唇轻启:“从前恨过我吗?”
话音一落,简俏愣了愣,竟然发现无从开口。若说不恨,显然是假话,虽然他们如今成了夫妻,可最开始时她对他不是没有过杀意。
她想赖账,“我喝酒,喝酒可以吗!”
她身上的布料虽然看起来层层叠叠,可除去外衫后,只剩下单薄的小衣。
说到底,是她怕了。
见她耍赖,谢长辞静静望向二人身周的空酒坛,很久后,在简俏期冀的表情中摇了摇头:“不可以。”
还以为他会放自己一把,魅魔张了张嘴巴,“为什么?”
他抬眼直直望入她眼中,眼底是纯然的坦白。
“我脱了,你也要脱。”
第57章 怀疑
简俏大为震撼,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但她的态度一直很坚定,想也不想,再次矢口拒绝,“不行。”
对她的回答不满意,谢长辞撑起眼皮,“规则是你定下的。”
言下之意是他在指责她无故抵赖。
简俏不是傻瓜,当然听得出来,但还是决定再挣扎挣扎:“你看,天都黑了,不如我们回去吧……”她小心觑着他的神色,试图有理有据地把人给说服,“而且我不想着凉。”
方才她刚开口,吞吞吐吐时,谢长辞就已经站了起来,转瞬间便来到魅魔身前二尺处,他身形过于高大,站在简俏身前就几乎将她整个人笼在阴影下。
简俏闭上了嘴巴。
多少还是因为她心里没底。
观她神色恹恹,谢长辞垂下眼来,平静地说:“我的罩衣给你。”
顺着他的目光,简俏瞧见了那身被他前不久褪下的黑衣。
她惊怒交加,连醉意也醒了大半:“脱了再穿,有什么必要吗?!!”
很多时候她都觉得,自己的脑电波和谢长辞的永远不在同一水平线上。例如:他理解不了她,她也无法用他的思维想问题。
直到现在,这都是魅魔认为最奇怪的一点。她想象不到,自己当初是怎么答应为了这家伙抛弃从前的野心的。
按理说,对深渊领主位置的渴求是每只恶魔与生俱来的,她当然也不例外。
这几日清醒时,简俏总会不自觉地思考这个问题,然而大脑中的记忆乱成了絮状物,无论再辛苦地回想,最终除了头痛欲裂,没有第二种结果。
简俏不是个会为难自己的性子,是以虽觉察出不对,也没有表现出来。
得到她冷冷的质问,谢长辞面色不变,只一双眼清凌凌地看着,纤长的眼尾勾出丽的一撇。
被他盯得发毛,简俏的第一反应就是后退,但她明白,若是真这样做了的话,自己接下来绝不会好过。
从来都相信直觉,她定了定神,只能逼着自己主动出击。
念头急转间,她不退反进,于下一刻拉住了对方的衣角,抬头就能对上那双异于常人的碧眸,如今眼睛的主人低头看着她,深处罕见有一丝疑惑,似乎在询问为什么要拉住他。
酒壮魅魔胆,对于谢长辞油盐不进的行径,简俏放弃了理论,干脆硬着头皮一把环住眼前青年劲瘦的腰。二人离得极近,她甚至能听到耳侧胸膛中传出的鼓噪心跳。
以为他动容了,简俏心下一喜,然而抬眼去看时,发现谢长辞面色并无太多变化,唯有一双眼在紧盯着自己。
完了,这招好像没用。
不远处就是青年苍白瘦削的下颌,她犹豫片刻,下意识地踮起脚,亲在他唇角。
魅魔内心忐忑,暗道:这样应该可以了吧。
得到意料之外的一个吻,谢长辞的神色乍然凝固,但也像极了某种信号。
察觉到她要撤离的意图,在少女愕然的目光里,谢长辞想也不想地低头,深深吻住了她,动作中带着一丝凶狠。
四唇相贴间,有温热的气息在鼻端交换,分不清是她的,还是另一人的。
大脑因缺氧乱成了浆糊,迷迷糊糊间,简俏只觉得下唇一痛,于是“嘶”了一声,气得将人推开。
“你咬我?”说着摸向伤口,在发现一缕明晃晃的血迹后,她不可置信地张大了眼睛。
她生来就不是好哄的性子,这一点连前任女君也多次提及过,可当事人简俏却不以为意。反正她不会为了某个人改了性子,即便是现在。
同样,她不排斥与异性亲密,也不讨厌温存,可却很不喜欢被异性带着意图报复。
换句话说,同配偶做那事时,可以是为了欢愉,却不能是带着“惩罚”的目的。
见她虎视眈眈地瞧着自己,谢长辞却没有松手。
魅魔抵抗的力度对于怪物而言不值一提。很快,谢长辞就环住了她的肩,将人牢牢禁锢在怀,并在后者生气前开口:“不脱了。”语气平静至极。
没反应过来,简俏愣了愣,刚想问什么“不脱了”,但转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安静下来,想了想被咬破的嘴巴,还是觉得自己亏了。
入夜后,潮湿的水汽笼罩着小院。
谢长辞眼尾轻轻一扫,定格在某处。
由于身形过于高大,剑修只能俯身。在这样的姿势下,前者的两瓣薄唇离魅魔的半张脸很是接近,再往下一点,便能蹭到她的耳垂。
谢长辞是这么想的,也这么做了。
耳朵是简俏的敏感部位,被含住的一瞬如过电一般,当场就僵住了身子,意识到谢长辞在做什么,她琥珀色的瞳仁颤了颤,连带着声音也有些抖,“别……”她攥紧了他的一片衣角,往后缩了缩试图躲开,然而却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