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夫君相看两厌——沈知眉【完结】
时间:2024-12-03 14:52:08

  对于她骤然的靠近,秦淮舟有些猝不及防,先向旁边侧开一步,才满是防备的点点头。
  “怎么?”
  “记得就好,”苏露青拍了拍他的肩膀,临走之前,留下一句话,“你晚来一步,等着输吧。”
第23章 第23章
  苏露青带人一走,这一处地方就剩下秦淮舟和尹唯两人。
  尹唯立即问,“侯爷,乌衣巷那边……还跟吗?”
  “让人都撤回来,不必再跟,”秦淮舟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目光重新落向不远处的仓库,“先去查明,那几艘官船卸下来的粮,都在哪几个仓库里,还有之前从官船卸下来的那些粮,可也在其中存放过。另外……”
  他忽然又改了主意,“罢了,还是留两个人盯着乌衣巷。她似乎拿到了什么东西,依她的脾气,总是要继续追查的,跟着她,或许能揪出其它上家。”
  ……
  京都地图铺开在桌上,如棋盘般整齐密布的坊市跃然其上。
  苏露青仔细比对了几处地方,最后划出光德坊到崇义坊这一块区域,着人去排查曾出现过的可疑情况。
  林丛也将国子监外院的学子名单调来,上面果然有何原的名字,籍贯、里坊住址也都对得上,的确就是何璞的二儿子,何原。
  “……不过,国子监外院虽说对天下学子开放,束可也不少。”
  林丛说出自己的疑惑,“何原家中并不算富裕,听左邻右舍说,何原经常出工做活,贴补家用;而且骆双的爷娘不在京城,接济不了他们,也不知道何原究竟是如何解决的束。”
  “一定还有什么关系被忽略掉了。”
  苏露青想,何璞记账事无巨细,但账册里面并没有给二儿子束这一项。
  若只凭何原自己,他根本连国子监外院的门都摸不到,这些关系里面……
  她忽然想到一人,“何老夫人,你们可查过?”
  林丛领命继续去查,苏露青则去地牢,提审丁承。
  不过一天的功夫,丁承已经和之前在立政殿时判若两人。
  看到她进来,丁承如死水一般的目光稍稍起了一层波澜,很快趋于平静。
  苏露青坐在桌案后面,与牢内的丁承面对面,她背后的墙壁光洁如新,丝毫看不出里面还藏有一间阴森森血淋淋的暗室。
  “鸿胪卿不为自己辩解?”
  丁承闻言,直接破罐破摔,“既然落入乌衣巷手中,辩解不辩解都要上刑,老夫也没有什么可申辩的,直接开始吧。”
  “开始?”苏露青一歪头,似是不解,“开始什么?”
  “乌衣巷是怎么对待老夫那些同僚的,自然就怎么对待老夫,难不成还要老夫教你?”
  “我想,鸿胪卿一定是弄错了什么,”苏露青笑了笑,“你与康国人狼狈为奸,配合其栽赃皇后,挑拨两国邦交,若任由事态发展下去,便是两国开战的局面。你可不是什么嫌犯,你是国之罪人啊,鸿胪卿。”
  “哼!我怎么可能和康国蛮人联手诱发战事?若没有你从中作梗,余下的事,老夫自然可以妥善处置,绝不会给康国可趁之机!”
  “是么,”苏露青面带嘲弄,“就为了构陷皇后?让皇后从此不再临朝,所以故意让事态发展再严重一点,让你有理由提议,处置皇后?”
  丁承猛一拍大腿,“女人生来就不该染指朝政!她扰乱祖宗律法,魅惑圣上,拿江山社稷做玩笑,老夫实在不忍看到大齐江山被一个女人糟蹋,此举意在拨乱反正,若非如此,老夫何必铤而走险?”
  苏露青冷笑连连,“这天下没有什么生来不该,如果一定要有,那么身为大齐子民,生来就不该与外敌勾结,出卖家国。”
  她起身,走到牢房边上,居高临下看着丁承,“你说得冠冕堂皇,什么为江山社稷,为拨乱反正,为此,你做的又是什么?”
  丁承做出一副不愿与她争执的模样,闭上眼睛,“事到如今,老夫无话可说,且让那妖妇再得意几天,老夫相信,自有后来者明白老夫的苦心,接替老夫的遗志。”
  “哦……”苏露青放缓了调子,“这么说,你对此案供认不讳?”
  “既然做了,老夫自然敢作敢当。”
  “后果也都想好了?”
  “以老夫之命,唤醒天下人,值得。”
  “你这话说错了吧?”苏露青接着道,“是以你,和你丁家上下百十来口的命,才对。”
  丁承目光猛地一缩,“他们、他们如何了?”
  “现在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拖家带口了?”
  “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不是我把他们怎么样,”苏露青面带怜悯,“你通敌卖国,按律法,最重者抄家灭族,即使从轻判决,也是全家流放南瘴之地。不过我想啊,你丁承敢作敢为,自然也清楚后果,想必做这些事之前,已经让全家老小做好心理准备了吧?”
  时刻准备以身殉道的丁承,这时候忽然想起了自己的一大家子,面如菜色。
  苏露青跟着和缓语气道,“坦白从宽呢,可以为你一家争取个流刑,只不过流刑也分轻重,你可知道,有多少人还未到流刑之地,就已客死他乡?”
  不期然看到丁承恳求的目光,她才又徐徐道,“当然,你若再交代些我想知道的,我可以保证,他们活着到流刑之地。这笔交易,如何?”
  良久,丁承点了头,“好……我答应,你想知道什么,问吧。”
  苏露青坐回案边,随手叩几下桌案,盯住他的眼睛,“那个让你杀害女官崔璎,替换尸身的人,是谁?”
  丁承听到这个问题,面上似是带出解脱,“终于还是问到他了啊,我早就知道,我们都会有这一天,谁也躲不过……”
  ……
  三日之期一到,鸿胪卿勾结康国*假使臣,栽赃皇后的案子,便结了案。
  苏露青带着结案卷宗进宫回禀,进入立政殿时,被告知帝后正在后殿,赏新开的腊梅。
  元俭这两日头疾有所缓解,整个人也精神不少,恰逢腊梅新开,连带着立政殿内的宫人都沾光,得了不少赏赐。
  苏露青跟随宫人来到后殿,恭敬的候立在廊下,半晌,元俭摘完腊梅,听到宫人回禀,往她这边看来。
  跟着招招手,示意她也过去。
  苏露青向帝后依次见过礼,说明来意。
  “哦,是为这件事啊,”元俭点点头,示意元康健把卷宗拿过来,他大致翻看两下,长叹一声,“丁承也是糊涂啊。”
  又随口问孟殊,“对了,方才是不是也有人来过?”
  话题转移的很快,但苏露青并不意外。
  丁承勾结假使臣构陷皇后一案,早在上次立政殿时就已经结束,她今日来送结案卷宗,原本也就是个过场。
  只是皇帝这话转移的实在太过刻意,说话时,还状似不经意的往她这边看来一眼,好像接下来的话都是专门说给她听的一样。
  她只屏气凝神,躬身候在一旁。
  孟殊正挑拣着新摘下来的腊梅,似是准备插花用,闻言淡笑道,“陛下方才还夸人家,如今怎么倒忘了?方才来的是大理卿,秦淮舟呀。”
  “……哦,对,是秦卿,”元俭作势扶了一下头,“光顾着挑花,险些忘了他。”
  这次又看向苏露青这边,“你们两个今日倒是巧,结案卷宗一前一后的都送来了,秦卿方才过来时,应该也不久,你们可在外面遇上了?”
  苏露青有些意外,秦淮舟居然也来过?看来他已经将何璞贪墨一案结案,算算时间,这会儿应该在大理寺升堂公布结果了。
  恭谨的摇摇头,“臣来时,并未遇见大理卿。”
  “这倒是不巧了,”元俭似乎有些遗憾,很快又摆摆手,“无妨。”
  然后又去另一棵腊梅树下挑选花枝,还接连几次都有意无意回避了苏露青想要告退的话。
  “……后日就是阆国公家的小孙女成婚的日子吧?朕记得阆国公说起过,朕还赐了她一件添妆。”
  “是,陛下赐的是一副红宝石头面。”
  “晋阳其实也到成婚的年纪了,可惜朕为她挑的驸马,她都看不上,肯定都是栾定钦那厮给害的!”
  “晋阳还小,她说过的,还想多留在阿爷身边几年呢。”
  “唉……诶?”
  元俭像是才注意到苏露青也随侍在身边一样,“苏探事可有心上人了?”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此刻苏露青的脑子里,很突然的,冒出来四个字:
  图穷匕见。
第24章 第24章
  初冬时节,腊梅热烈绽放在枝头,似要将寒冬也烘出暖意。
  苏露青站在一树腊梅下,面对皇帝热切期待的目光,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身姿端正的抱拳行礼回话,让自己看上去,比平时更加忠君爱国。
  “陛下,臣本是掖庭罪人,万幸得陛下与皇后殿下赏识,才有如今的成就。臣早已发愿,此生必当结草衔环,报效陛下与皇后殿下,万不敢再奢望其它。”
  这样表忠心的话,元俭听着却不太满意,眉头皱起来。
  “这算什么发愿不发愿,你啊,就是太死板,就算要报答朕和皇后的赏识,也不至于连终身事都不要了。”
  他继续往腊梅林深处走,边挑选枝头绽放的腊梅,边道,“听皇后说,你到现在也没给自己置办个正经宅子,一直就窝在乌衣巷那个小地方?”
  苏露青:“是,臣在宫中住惯了,身边本也没多少东西,干脆就还住在乌衣巷里,这样平时做事也方便。”
  “这怎么行?”
  元俭听到这话,更是一脸的不赞同,“若是传扬出去,岂不是让天下臣子寒心,以为当朕的能臣,竟会拮据到连个栖身之所都置办不起?”
  “这样吧,你的事,你自己不上心,那就朕来替你操办。”
  元俭直接做出决定。
  “朕已经让户部那边参详出来几座府邸,里面也有你祖父从前住过的。
  本打算直接把那处府邸拨给你,也算完璧归赵,不过那地方朕叫人去看过,杂草丛生,荒废太过彻底,想要短时间内收拾出来,马上住进去,有些难。
  布政坊那边有一座宅院还算可以,离着两边衙署都近,你们来往着也方便,我看啊,就定在那里。”
  苏露青敏锐的抓住其中重点,元俭刚刚说的是――“你们”。
  她和谁?
  “陛下赐宅,臣感激不尽,只是……”
  “好了,朕就直说了,”元俭走累了,见前面有一座亭子,走进去坐下,接着说道,“朕看秦卿就很不错,你二人同朝为官,这次一同破获假使臣案,相处也算融洽,你意下如何?”
  苏露青:……
  皇帝究竟是从哪里看出来,她和秦淮舟相处融洽的?
  就算是皇帝,也不能睁眼说瞎话啊?
  她硬着头皮违心夸道,“……大理卿才学过人,芝兰玉树,办案如神,是我等的榜样。”
  “没让你说为官,朕是问你,朕做主,给你和秦淮舟赐婚,你觉得如何?”
  这回是真的没法岔开话题了……
  苏露青深吸一口气,“陛下,臣听闻秦家一直在寻什么人,只要寻到了,便给那人一个名分。”
  这事儿她还是听鲁忠说的,没想到眼下正好派上用场。
  元俭不以为然,“不过就是寻人,都这么多年了,人要是还在,早都找到了。
  至于名分么……嗯,他们又没说清楚是什么名分,兄弟名分也是名分。
  唔……正好老秦侯这些日子在京里呢,那就今晚吧,叫秦家父子进宫来,把这事儿定下。”
  皇帝金口玉言,安排好这些,就示意苏露青可以告退了。
  ……
  从宫里出来,苏露青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心里,想了想,干脆直接转道,往大理寺去。
  秦淮舟今日升堂结案,因着事关淳德县等受灾七县,在京中早已传的沸沸扬扬,这次审理便改为公开,百姓都可进入大理寺,当堂旁听。
  苏露青去的时候,大理寺周围人山人海。
  她从角门进到里面,在旁边的班房里坐下来,顺便听一听何璞案的结果。
  与她所料不错,秦淮舟查出暂存官粮的仓库,又从中溯源,查到何璞任职期间私调的官粮数目,以及一名与何璞合作,将米粮偷换成麸糠的胡商。
  最后经推算,总数与贪墨数目一致,的确是何璞所为。
  这桩案子就此结案,贪官伏法,淳德七县的灾民也得以安然回家。
  只不过……
  苏露青注意到,秦淮舟从前面下来,似乎心事重重。
  看到她,倒是很快恢复平常,朝她点点头,“你赢了,要差遣在下做什么,但说无妨。”
  苏露青看着他,似是诧异,“大理寺不是已经将何璞贪墨的数额都查出来了,证据确凿,万无一失,你怎么就确定,自己打赌输了?”
  秦淮舟身上还带着刚刚在堂上时候的威严,听到这话,眸光微闪,却是答了一句闲语,“苏探事此番前来,可是宫中有什么吩咐?”
  竟然没上当。
  没套出话来,苏露青心内遗憾,面上倒是不显,“嗯,宫中确实有事。”
  她朝四下看了看,这会儿刚刚退堂,围在前面旁听的百姓们还没有完全散去,周围人声喧嚣,大家都还沉浸在刚刚的案子里,说着各种感慨的话。
  想到刚刚在宫中的情形,她只觉得一阵烦闷,“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秦淮舟会意,带头往书房那边让。
  底下人送了茶进来,又无声的退出去。
  苏露青环视四周,这里还和上次她进来时候一个样,回头见秦淮舟已经端正坐好,俨然一副等着听宫中口谕的模样。
  不禁叹道,“大理卿私下也这般严于律己,真是让人自叹不如。”
  秦淮舟,“聆听宫中口谕,亦如陛下亲临,作为臣子,自当恭敬以待。”
  他倒是表里如一。
  苏露青暗道一声,继而端起茶盏,浅啜一口。
  “我这里没有口谕,宫中吩咐也不是我传,但我此来,确实是为宫中之事,与你商量一二。”
  秦淮舟有些意外,“和我商量?”
  他不着痕迹的瞥一眼窗外。
  天光正好,一切如常,日头并未打西边升起。
  苏露青垂眸看着映在桌案上的窗影。
  此时近正午,冬日里难得的暖意透过窗棂漫进来,余光里又瞥见秦淮舟随意搭在桌边的手,镀在日光里,金边轮廓勾出掌腕线条,再渐渐全隐进袖口。
  察觉到自己似乎看得时间有些长了,当即开门见山,“听闻你一直在寻找什么人,如今可寻到踪迹了?”
  皇帝乱点鸳鸯谱,为臣的不能抗命,但也不是没有破局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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