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夫君相看两厌——沈知眉【完结】
时间:2024-12-03 14:52:08

  难道是屈府那件案子有了新进展,就算没有那把钥匙,他们也找到了新线索?
  想到钥匙,便想起林丛来回禀的话。
  长安县衙这两日有新县令补缺,屈靖扬生前所用的东西,正被整理起来,分批送去靳府,由靳贤这个女婿处理。
  也因此,有些东西早已经送入靳府,林丛在仅剩的器具里面不曾见到有带锁的。
  看来,要寻个机会,再去靳府找上一趟。
  吹灯就寝。
  意识正朦胧间,猛然察觉到身侧有人接近。
  锦被扬成一张盾的模样,顷刻间遮天蔽日,她翻身抵住锦被之下的人,手中握一支就寝时下意识带进帐内的发簪,如同握住一把匕首。
  簪尖对上猎物的眼睛,是威慑,也是观察思索的时机。
  屋内没有再亮起灯,月光从窗外小心翼翼渗进来。
  被按住的人叹出一口气,七分无奈三分庆幸,勉强抽出被按住的手,伸出锦被,“……是我。”
  苏露青眨了下眼睛,对上那人略显无奈的目光。
  又忘了。
  她撑起身子,随手将发簪塞到枕头下,揭回自己的被子。
  “你怎么不点灯烛?”
  秦淮舟神色复杂的扭头看她一眼,这算不算……恶人先告状?
  又顿了顿,才道,“我点起灯烛,你能保证不从帐内窜出来?”
  看她这两次的反应,明显是连睡梦中都不得安生“”。
  “你又没试过,怎知我会?”苏露青缓缓呼吸几番,拥着被子坐好。
  忽见秦淮舟朝她伸出手。
  “什么?”她奇怪。
  “发簪,”秦淮舟补了一句,“夜还长,难保有人不会再突然惊起。”
  “你还怕这个?”
  说是这样说,苏露青还是将发簪从枕头下取出。
  不过没有交到他手上,而是顺着未拉起的帷幔,掷出去,“当啷”一声,精准的落到妆奁边。
  身侧的人沉默片刻,忽地起身下地,不知要去做什么。
  灯火倏地亮起,将幽暗房间照亮,秦淮舟去而复返,手上拿着药罐。
  神色自若,“既然醒了,就上药吧。”
  她看出去一眼。
  已经就寝歇息的人,摘了网巾,松了发髻,一头乌发自然垂落,有几绺随着起身俯身的动作,滑到身前,又偶然被衣领挑开几缕,堪堪被刮住,停在一片玉色中间。
  被看的人对此稀松平常,只抬手,随意撩开,继续往她这边望。
  苏露青判断一瞬,回绝,“上过了。”
  说着就要躺下。
  但有人快她一步,行动是不容拒绝,态度是公事公办,“你自己上的,难免有疏漏之处。”
  药被提前挑出来,秦淮舟接着对她说,“衣服,拉开些。”
  衣襟拉开,后肩处的伤痕依然醒目,不过恢复的还算不错,再上几天药应该就差不多了。
  苏露青坐在帐内,身后正给她上药的人与她的距离是前所未有的近。
  手边没有桌案做支撑,她随意抱膝坐着,时不时回头,看他挑出药的动作。
  终于,被看的人忍不住出声,“看什么?”
  苏露青张口就道,“你这两日这么殷勤替我上药,事出反常,我心中不安,打算看看,你是不是往里面添了什么砒霜鹤顶红。”
  “……”
  她听到很沉缓的一道呼吸声。
  之后秦淮舟才道,“……听闻军中伤情最重者,不是拼杀时被击中要害的伤兵,也不是积年伤病累积的顽疾,而是不经意挨上又不曾仔细处理的轻伤,耽搁了最合适的处理时机,伤处发炎溃烂者十有九中。”
  意思就是,你想多了。
  苏露青听出他的意思,冷笑一声,“多谢你的未雨绸缪。”
  “举手之劳。”
  屋内静了一瞬。
  苏露青背对着他,问,“你之前说,马孚之妻敲过大理寺门前的鸣冤鼓?”
  “嗯,”很轻的一声,从身后传来。
  “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半月前。”
  半个月前,正是马孚等犯官的家眷接连失踪的时候。
  “她敲完鼓,不等里面的人出来就作罢,那她是自己走的,还是被人带走的?大理寺门前值守的人,难道谁也没注意到?”
  这次,身后之人沉默的时间比之前长了些,半晌才答,“她敲鼓的时候,和清早的街鼓几乎重合,衙署大门还未开,门前值守的差役是看到鸣冤鼓的鼓槌被动过,才知道方才有人敲过鼓。事后问及那个时间经过此处的*人,通过衣着特征比对,打听了几日,才知道那位是马孚之妻,韩嫦。”
  顿了顿,跟着提起,“我听说,乌衣巷打算往御史台转交一个案子,但在转交途中,乌衣巷里出了岔子,于是本该结案上报的流程也被迫中断。这个岔子,就是马孚吧?”
  苏露青闻言,回头看他一眼。
  如果两边要查的线索有重合,秦淮舟自然会着重关注马孚的事,
  想了想,她以问作答,“你突然盯着马孚,是因为靳贤?”
  屈府失火疑案,如今首要嫌犯便是靳贤。
  只是如今一切证据都没有直接指向,靳贤在外人面前演了那么一出亲情似海,也天然为自己做了个护身符。
  若贸然将他与凶犯挂钩,于朝中都会有微词。
  她奇道,“那么多犯官,个个都不简单,这个马孚有什么稀奇之处,能让他在你的人选中脱颖而出?”
  “马孚是国子监学子,春闱时,他向往御史台,几次拜访靳贤,因此成为外人眼中,靳贤的门生。”
  ……春闱及第之后,马孚被选入门下省,成为右补阙,去衙署报道那日,他似乎也带过一份礼物,前往靳府。
  但在靳贤的门生名单里,却从未出现过马孚的名字。
  关于马孚的桩桩件件,如今被整理成页,放在苏露青的书案。
  梁眠跟着开口,“马孚如今被单独关在地牢,对外说是医官的意思,总衙那边派长礼来看过两次,我们的人应对及时,让马孚当着长礼的面,‘犯’过一次惊厥,长礼亲眼看过,应该是信了。”
  苏露青翻过这些记录,又将这几人的卷宗重新翻过一遍,目光仍落回到马孚的卷宗上。
  昨夜,秦淮舟没有说太多,这人有原则得很,大理寺查到的东西,绝不会多透露一个字,更何况他防她防得什么似的,即使漏些消息,也是为了找机会从她这儿再捞些线索回去。
  但,能让他专门盯上,为此还专门到乌衣巷来问询的人,都不会是闲子。
  既然他是通过靳贤瞄到的马孚,那这个案子的案眼,或许就在此人身上。
  只是她如今能从马孚身上挖到的东西有限,若是能找到他的妻子韩嫦……
  想到这里,便根据昨夜秦淮舟说过的韩嫦那日的特征,交代给梁眠,让他去查。
  ……
  千秋节即将到来,元俭要在宫中设宴,宴请群臣。
  这几日宫中为此事忙碌不停,苏露青也与宫中禁军配合,安排好御前的布防。
  千秋节要做好准备,不能有失,原本要查的线索,也同样刻不容缓。
  开明坊田地有了新进展,经过多日探查,苏露青得知,开明坊内一共有三条暗道出入口,均通往玄都观“禁地”;
  坊内大半田产看似分散在不同的人手中,但这些田都有一个统一的代理,虽没有明确证据指向,但大概已经能确定,这个代理者就在玄都观中。
  至于这个人究竟是谁,还需要进一步探查。
  “其实如果能找机会将这田地弄到手,哪怕就一块田,应该也有机会接触到这个代理者,只是……”
  梁眠满是苦恼,“我装成商贾去探过口风,开明坊里的田地非常紧俏,大部分田产背后都是大户,没有要卖的必要;零散田地为坊内居者所有,他们将这里的田看的比命都重,轻易也不会出手。”
  苏露青想到曾在地道中听到的话,猜想:
  除非是哪块田的田主出了问题,必须立即脱手,撇清关系,否则,这里的田就是一块肥肉,咬住了就不会松口。
  虽说她也不是不知道还有谁持有开明坊里的田,但……
  秦淮舟为查案买来的田,能轻易就分她一块么?
  “还有一件事。”
  忽听梁眠说,“这两日,有人在用整支麦穗做祭品,说是等祭礼那天,拜星星求吉兆。虽然准备祭品的人没有明说,但听起来,有些像天星教。”
  苏露青问,“都在哪个坊中出现了?”
  新兴的教派分布都很零散,最初多半只在熟人之间传播,之后再口口相传,吸纳更多教众。
  “来庭坊。”
  来庭坊……与东宫一坊之隔,这个新教派的兴起之地,竟然在这边?
  这样想着,信手抽出记录有开明坊内田产主人名单的卷宗,翻到一页时,她忽地愣住。
  这页缺了一块。
  缺失的地方记录的是疑似与朝中官员有关的田主名字,这些人里,乌衣巷查了一部分,暂时还未查出异常。
  她的书房,除了梁眠几人会出入,并不曾进过别人,除非……
  她想到一个可能:
  秦淮舟假借问询马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潜进她的书房,撕走了这部分名单――
  “……的确如侯爷猜的那样,长安县衙这几日已经把屈靖扬生前所用的器物全数转交到靳府,包括他书房里那些匣柜。下官暗中扣下了一个匣子,匣上带锁,应该需要一把钥匙,只是如今缺少钥匙,那匣子做工精巧,没能砸开。”
  秦淮舟听到这里,忽然问,“我不是给过你一把钥匙?”
  尹唯也愣了,“恕下官愚钝,不知侯爷是何时给下官的钥匙?”
  “乌衣巷苏探事来的那日,我给你一块包好的巾帕,那里面有一把钥匙。”
  尹唯又愣了愣,直觉不妙,“可是……下官小心护着那巾帕,一直到回去以后才打开,里面除了沾上些污迹,并无其它啊……”
  上当了。
  秦淮舟心里猛然浮起一个声音。
  晚上便是千秋节宫宴。
  秦淮舟想着钥匙的事,进宫时,特地在永安门处停下。
  这个时辰,她大概也要从乌衣巷那边出来了。
  宴上不好问,若等回府再问,她定能察觉出端倪,挑些搪塞之词胡乱回答;
  不如就趁着进宫这条路,问她个措手不及。
  只是左等右等,不见通明门内有人出来。
  又过了一会儿,阆国公宁苡奉在一众大臣的簇拥下走来。
  看到秦淮舟,便问他些老秦侯的近况。
  秦淮舟一一作答。
  似是察觉到秦淮舟总是心不在焉的往通明门那边瞄,宁苡奉会意,看似是对左右随行的同僚说,其实更像在打趣秦淮舟。
  道,“哦……看来秦侯在等一位重要的人同行,我等就不要在这里耽误人家年轻人了。”
  秦淮舟微抿了抿唇,沉默着目送宁苡奉进入纳义门。
  再次回身往通明门内看。
  已是黄昏,天边层云尽染,廊道上,宫人已开始点起灯笼。
  灯火和黄昏的最后一点余晖交织在一起,仿佛日落之前的漏刻,无声催促月升。
  ……这个时辰,连宁公都已经入席了,她怎么还未出来?
第37章 第37章
  两仪殿一带燃着无数座高矮不等的多枝灯,方圆数丈范围内亮如白昼。
  元俭在这里设下千秋宴席,五品以下的臣子也得到恩典,进宫参宴,两仪殿外的广场上摆了无数张巨大食案,众臣围坐其间,漫声闲语。
  苏露青早早就到了两仪殿。
  林丛来秉过值守情况,乌衣巷众人分布在两仪殿内各种隐蔽之处,大殿梁上也有人藏身其中,严防种种意外。
  “……来庭坊中一切如常,那些天星教教徒只是在院中搭了处高台,供奉麦穗,等待夜晚吉时拜星星。”
  快到开宴的时辰,苏露青最后确认一番,进入两仪殿内。
  她的阶品原本不够进两仪殿,但宫中特赐她入两仪殿宴席,光禄寺安排坐席时,便也直接将她和秦淮舟安排在一处。
  殿内众臣基本已经就位,苏露青走到自己的坐席处,意外发现旁边的位置还空着,秦淮舟竟似有迟来之嫌。
  问及身边引路的宫人时,宫人似乎也很诧异,“……秦侯大概就快到了,苏提点请先落座吧。”
  苏露青沉思着坐下,往殿外方向看,暗道他竟然也有迟到的时候,难不成大理寺内事情太过棘手,让他一时间抽不开身?
  想到这里,便又想起白日里发现被撕了的那页卷宗。
  心中不免冷笑连连。
  又过不久,有宫人引着来人坐到身侧,挟着一身寒气,倒像是在外面吹了一阵冷风似的。
  她偏头看过去,正巧秦淮舟也看过来,目光相对,又双双别过头去。
  开席的时辰也到了。
  帝后被宫人簇拥着步入殿内,众人见过礼,便有礼官上前,严谨的引导席间礼仪。
  酒过三巡,舞乐调子一转,从方才的庄重,转为轻快活泼。
  菜肴一道一道如流水般端上,席间节目诙谐有趣,众人也不再如方才那般严肃,有人吃酒看殿上表演,有人与邻座闲聊,帝后也频频与身边近侍近臣闲话,周遭氛围变得更加轻松。
  除了苏露青这边。
  成婚后,这还是她第一次和秦淮舟同桌而食。
  与这几日的同寝不同,同寝时,总归已是深夜,熄灭烛火,只需要闭上眼睛睡觉,睡前那些言语相激就不用再分出心神防备,等一觉沉沉到天亮,大家又各走各的阳关道。
  但在今夜的宫宴上,两人同坐一边,持杯弄盏的间隙,时不时就会碰到对方,像团稍不注意就找不到线头的乱麻。
  终于,在她又一次端起酒杯,宽大衣袖擦过秦淮舟的衣摆,被他腰间垂下的躞蹀勾住,动作一滞时,
  听到秦淮舟低低问她,“你一直在两仪殿?”
  “怎么?”她同样低声反问。
  跟着听到秦淮舟沉沉泄出一道呼气声。
  “……没什么,只是问问。”
  过了片刻,又道一声,“恭喜。”
  顺着秦淮舟的视线看回来,她如今已经换上了一身绿官服,想来他这声恭喜,是指她升官。
  点点头,“承你吉言。”
  殿上舞乐又换了新的形式,彩绸飞舞如流云山岚,在炫目的彩绸之间,苏露青余光里忽然瞥到一抹特别的亮色。
  不属于殿上的任何一段彩绸,也不像为了配合舞乐飞出的花瓣,更像是……天边划过的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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