恣睢必报的公主殿下,黎塘之事怎么可能轻易揭过。
“本宫也该回宫了,”泱肆小小地伸了个懒腰,拍了拍陆绾儿的手,浅笑道:“有空再来看望你。”
上马车之前,慕诺还是没忍住拉住泱肆,“小殿下,你昨日回宫了吗?”
他根本什么都不记得了,只知道一觉醒来自已就已经回府了。
泱肆侧眸看过来,反问道:“你说呢?”
慕诺立马赔礼道歉:“对不起小殿下,我昨日不是有意丢下你一个人走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就――”
“行了。”
泱肆摆手,“你帮本宫一个小忙,本宫就原谅你如何?”
回到宫中时,长公主今早乘国师府马车回宫的消息也被传得人尽皆知。
前脚刚踏进宫门,后脚就被召去了御书房。
魏明正批阅着堆积成山的奏折。
“阿肆可是去了国师府?”
泱肆大方承认:“是。”
魏明正倒是想到了她会去国师府的原因:“可是因为黎塘一事去感谢国师?说来朕最近太忙,倒忘了要好好答谢国师。”
看他眼下印着淡淡的乌青,泱肆便知他又没休息好。
她走上前去,绕至他身后,抬手给他按肩。
“儿臣听闻大雪封山,各国使臣进京之路怕是不顺利。”
她按摩的手法娴熟,力道适中,魏明正闲适地闭上眼睛,“大雪连日连夜地下,各部门又忙着筹备圣祈和冬狩,朕正在为调派人手发愁呐……”
“儿臣倒有一个法子。”
前世确实并未及时调出多少可用的人手,耽误了使臣进京,招待不周,也令大北给其他国家留下了些许不好的印象。
“各部门能调用的人手便都调用过来,剩下的,由城门守卫补一部分,再从军营补一部分。”
魏明正思考半晌,道:“各部门倒是没问题,城门守卫和军营的土兵,得从兵部下令征集,再作出策划使用。”
若是按照程序拟令书,再上传下达,至少耗费两到三日。
“父皇是不是忘了,还有儿臣?”
泱肆给他按完肩,从桌上端起参茶送过去,“儿臣可以亲自带人去扫雪开山。”
公主在军中有威信,亲自去要人,定是积极配合,省时又省力。
魏明正接过参茶喝了一口,有些担忧道:“你大病初愈,又畏寒,朕不忍心让你如此辛苦。”
泱肆轻笑,昨日她还在为储君之事同他剑拔弩张,言语犀利,转过一日,他照样还是关心着她。
“阿肆哪有什么辛苦的?父皇整日忙碌,阿肆也想出份力。”她道:“父皇知晓的,阿肆不想做个无所事事只知享福的公主。”
魏明正怔愣片刻,终是叹口气,笑得无奈:“父皇就是想让你锦衣玉食,无忧无虑地过一辈子啊……”
……
侍卫送过来的小狐狸很乖,落染给它洗澡,喂它吃东西,它都很听话,乖乖地配合,吃饱后就乖巧地卧在殿内床前的羊绒地衣上,眯着眼睛打盹儿。
落染照旧做着整理内务的日常。
过了一会儿,就要睡着的小狐狸突然惊醒过来,弓着背,对着门口发出几声嗷叫。
“怎么了?”
落染顺着它往门口看过去。
“殿下?您回来了?”
“嗯。”
踏进来的泱肆睨一眼张牙舞爪的白玉,“命人给它造个窝,别把本宫的绒毯给刨坏了。”
“确实应该让它有个睡处。”
落染走过去,将它抱起来,白玉顺势舒舒服服地躺在她怀里。
“殿下是从哪儿带回来的?它挺乖顺的,还很有灵性,就是瘦了些,得多喂它点好吃的。”
“……”泱肆无言以对。
“它叫白玉,以后你便负责照看它,没事不要让它进殿来。”
她脱下狐裘,见白玉一眨不眨地盯着看,眼里闪过警告之色。
哼,要是不听话,这狐裘就是它的下场!
她淡声道:“本宫接下来几日要出宫去带人清雪开山,宫中事物便都交给你。”
知晓自家殿下决定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改变,落染即使心中担心也只好道:“那奴婢去给殿下备些驱寒丸。”
第35章 我以你们为荣
作为京上的城门吏,曹嵯没曾想自已一世英名,有朝一日竟沦落至此。
“呸!他娘的别让老子逮到是谁干的!否则老子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他前日根本就没有喝酒,夜里巡逻回来的路上,被人从脑后一棒子给敲晕了,丢在雪地里冻了整整一个晚上,要是没被人发现得及时,他现在命都没了。
那人就是故意整他,特地在他旁边放了一个酒壶,伪装成是他喝醉了。
他还记得,晕晕乎乎时,只模糊看见那人高大的身形,穿着一身黑袍。
那人似乎不惧让他看见,只不过他抵不过眩晕昏倒了,并未看清其样貌。
昨日整个身体都还是僵硬的,一点知觉都没有,今日却是浑身哪儿都痛,锥心刺骨,动一下都痛不欲生。
“大人!大人!”
一名土兵大喊着慌慌忙忙冲进屋里来。
曹嵯正痛苦地躺在床上,此刻更窝火了:“瞎嚷嚷什么!老子听得见!”
“大人……”土兵一抖,战战兢兢跪下来:“公、公主殿下来了!”
“什么?!”
曹嵯一震,“殿下来做甚?快,扶我起来!”
泱肆进门时,曹嵯已经被人一左一右扶着从榻上下来,站都站不住,十分勉强地跪下行礼。
她慢悠悠走到上位坐下来,半晌不说话,见曹嵯在地上就要跪不住倒下去了,才不疾不徐道:“曹大人,起来罢。”
“曹大人”三个字,泱肆故意咬重了音。
“多谢殿下。”
曹嵯被扶起来,坐在下位,每动一下都满脸痛苦。
泱肆佯装不知情:“曹大人这是怎的了?怎么如此难以行动?”
曹嵯不知该如何回答,若是实话实说自已被小人所害,殿下如果追问,他又答不上来,甚至有可能怀疑他是不是为官不正才会被人陷害;可若要像传出去的那般承认是自已喝醉了酒,殿下追究起来,自已平时在外的所作所为被发现的话,他很有可能保不住自已的官职。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是自已喝醉了酒,毕竟事已经传出去,欺瞒殿下的罪名,他也担不起。
他就是吃了个闷亏,还没地儿撒气。
况且今日公主殿下突然造访,定是有什么事情。
她不会查到了什么吧……
曹嵯有些心虚道:“小的前日吃了些酒,摔倒在雪地里,受了点伤……”
泱肆凝着他煞白的面容,反而笑道:“曹大人好雅兴。”
“殿下恕罪!”
曹嵯瞬间面如死灰,“小的只是天冷了,喝些热酒暖暖身子,没曾想摔了跟头,小的绝对没有玩忽职守!”
“曹大人不必如此激动,本宫也并未说什么不是?”
早知长公主明眸善睐,倾国之姿,一举一动皆仪态万方,嫣然一笑便是摄了人的心魄。
曹嵯一时竟看呆了,差点没听见她接下来说的话:“本宫此次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殿下请讲,小的定当全力配合!”
语气一下变了,面上也是遮掩不住的惊艳。
泱肆心底冷笑,“本宫想从城门守卫里面调用几名土兵,同本宫一起到京外去清雪开路,不知曹大人意下如何?”
“这……”曹嵯闻言回过神来,有些犹豫道:“殿下,土兵们守卫着整个皇城,不容有一丝一毫地松动啊!”
“是吗?”
泱肆慵懒地靠着椅背,脸上的笑意更深,轻描淡写的语气里却夹杂着冰霜,刺得人浑身激灵。
“若是本宫非要你想法子挪出人手呢?”
曹嵯哪儿听不出她语句里的压迫,颤着声音回复:“谨遵殿下号令。”
泱肆没有坐马车,而是自已骑马过来,从曹府离开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往皇城军营。
听闻公主殿下前来,营中所有土兵都整齐地站在校场上迎接。
大将军站在队伍前方,嗓音雄厚:“靖安殿下亲临,大家都行礼问好!”
几千人密密麻麻站成排,声音震耳欲聋:“恭候靖安殿下!”
泱肆负手而立,掷地有声:“各位将土们辛苦了,我今日除了来观望大家训练之外,还想请诸位帮个忙。连日大雪冰封了进京之路,圣祈在即,各国使臣皇家宗室都会到京上来,咱们不能因为有失礼节招待不周而丢了大北的脸面,不能让别人说了闲话去!”
毕竟是打过十年仗的人,她能够轻松做到淡定从容且不怒自威。
“若是有愿意从明日起跟着本宫去开山铲雪的,就主动站出来。但是话说在前头,没有军功,也没有奖赏,我也知军中还有很多事务,因此我不勉强大家,各位仅凭个人意愿做出选择即可。”
底下有片刻的寂静。
他们是皇城的土兵,不可能轻易调动,更何况还是位公主来要人。
但是靖安殿下的强盛的气势,又让人生出想追随她的冲动。
还有些去年跟随殿下打过仗的,已经蠢蠢欲动。
大将军立在她身侧,对她周身的强大气场感知更深。
“不用犹豫,这也是为国家办事,想去的就谨遵殿下号令!”
他留意到,这位殿下在土兵们面前毫无架子,连那彰显尊贵地位的自称都被省去了。
泱肆也给他们吃定心丸:“大家放心,我既是能站在这里,便是已经征得了皇上的同意。”
“殿下,我愿意去!”
“我也愿意!”
“……”
几乎一大半的土兵纷纷站出来,个个昂首挺胸,精神焕发。
最终,泱肆亲点了两百名土兵。
“很高兴大家能够积极配合,被选走的只是额外多做了个任务,也没什么特别。所以希望其他人能好好操练,好好驻守,不要放松警惕,我永远以你们为荣!”
没有人能想到公主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所有人都对她肃然起敬。
到了晚上,更让他们意外的是,靖安殿下并不是一个说空话的人。
宫中有人送了四十车军粮和冬日物资前来。
以未央宫的名义。
说是没有奖赏,还是犒赏了他们。
土兵总是容易被忽视,他们只默默无闻地守卫着国家的安宁,一旦国家有危险,却又一定是冲在最前面的。
不少征战四方的男儿,因为公主殿下的这个举动,感动得红了眼眶。
第36章 狠人阿烈
继去年平定西疆骚乱之后,长公主靖安殿下又做了一件令众人都为之震惊的事情。
虽然没有招摇过市大摇大摆从城中经过,但毕竟也不是什么秘密,还是有人传出长公主领了六七百人去郊外扫雪开山。
皇城西面,东面,南面,都被大雪封了路。
京上是整个大北最冷的地方,三面环山,万夫莫开之势,也使得开路更加艰难。
听闻靖安殿下在东西两面分别安排了两百名土兵,剩下的跟着她去了地势最为崎岖复杂的南面。
婉心殿。
“啪!”
茶盏重重地摔在地上,瓷片四溅,里面的茶香也随之溢出来。
桌前的女人,美艳的脸上却满是狰狞狠厉之色。
“她凭什么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凭什么所有人都向着她!”
屋里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离女人最近的,是小皇子,他此刻亦是跪着,滚烫的茶水溅到他的手背,他捂着被烫得红肿的手背,惶恐瑟缩。
“母妃……”
“都滚出去!”
女人怒吼,涂着丹蔻的手狠狠掐进掌心。
一众下人得了令,获释般连忙一一退下去。
魏嘉煜用膝盖一步一挪到她脚边,稚嫩的童音轻颤:“母妃,您别气坏了身子……”
林淑妃手抬起他的下巴,脸上的表情转变为慈爱的笑:“嘉煜,你为什么不快点长大呢?”
被迫与她对视,他透过她的笑容看到的是无尽的癫狂。
整个人都止不住地发抖。
“母、母妃……儿臣已经长大了……”
“是吗?”她拍拍他的脸,修长的指甲几欲刮进他的眼睛,“可是你还得长更大,那样你才能保护好母妃,知道吗?”
魏嘉煜拼命点头:“儿臣知道了……”
“嗯,我们嘉煜真乖。”
她的手改为去摸他的头,“出去玩儿吧。”
“是,儿臣告退。”
魏嘉煜站起来,林淑妃望着他娇小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
“来人。”
一个宫女颤颤巍巍走进来,“娘娘。”
“给本宫传封信到林府。”
愈往南走,气候也就愈没有那么酷寒。
前两日在京上路途艰难,好不容易翻过了两座雪山,又在一个城镇上歇脚整顿,就马不停蹄继续赶路。
一片冰雪覆盖的树林中,阿烈停下脚步。
“出来。”
风过树梢,林中没有任何动静。
“你已经跟了我三四天了,再跟下去休怪我不客气。”
扔出两颗烟雾弹,阿烈身形一闪,矫捷迅速地离开,不过一眨眼就没了人影。
凛寒从林中冲出来,穿过烟雾,循着一些隐蔽的痕迹,追上去。
天黑时,抵达了下一个有人烟的城镇。
客栈里刚来了一群人,身披战甲,正在楼下客堂大吃大喝,人数占据了一大半的桌子。
其他人都身穿半身甲,只有其中一名年轻男子,身披全身金甲,手边放着金属头盔,体格强壮,浓眉大眼,皮肤略微黝黑。
凛寒寻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来,用余光注意着楼上。
“G,侯爷,您说这次您回京上,靖安殿下她可还认得您?”
一名土兵按捺不住好奇心,问那年轻男子。
男子一挑眉,举手抬起酒杯一饮而尽,“她能不记得我?要是忘了,本侯就再找她打两架!”
那土兵兴趣盎然:“听闻靖安殿下她武艺超群,就连您都和她打成了平手!”
其他土兵听到这,也纷纷插话进来。
“真的吗?咱侯爷可是当年的武状元!竟然能有人同您打平?”
“而且那靖安殿下还是名女子!啧啧啧,当真是了不得!”
“不仅如此,我可听说啊,殿下她去年还亲自上战场到桃疆去打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