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拴好了马儿,三人一同往山上去。
“我听说啊,是一群山贼,从京外来的,藏身于这云山之中,估摸着是看陆姑娘一个弱女子,长得又可人,便劫持了去。”
慕诺在前方开路,喋喋不休。泱肆和江b辞走在后面,她悄悄靠过去,一手绕过他的臂弯,一手翻过他的手掌,在他的掌心写写画画。
江b辞垂眸,羽睫轻轻扇动几下。
前方的慕诺还在继续:“我二哥一收到消息就赶过来了,我就说嘛……他这人就是口是心非,明明心里还是挺关心人家的,偏要装得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她写得很快,很快就写下几个字,江b辞浑身一僵,握紧自已的拳头往回收,身旁的小姑娘不满意了,绕到另一边来,抓起他的另一只手,在他的掌心像小猫一样轻轻挠着,酥酥麻麻的痒意直达心底。
小姑娘仰起头,冲他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用口型说着:口是心非!
“小殿下――”
慕诺回过头来,泱肆赶紧松了手,一脸自然:“怎么了?”
对方显然没发现两人之间的互动,道:“你说,我二哥会不会娶陆姑娘为妻?”
“会。”
泱肆算了算时间,接着道:“而且应该很快了。”
“是吧!你也这么觉得?”
慕诺激动地走过来,与她同行,“我跟你说,从我在我二哥的马车上看到陆姑娘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这个人将来一定是我的嫂子……”
这个话痨缠着泱肆愈说愈兴奋,江b辞放慢了脚步,看着两人走在自已的前方。
手心好像还残留着丝丝的痒意和那人指尖的温度,他握了握手,又松开,抬起来,盯着自已的掌心,难以抑制地出神。
视线又触及手腕,那根醒目的红色绳结与他整个人的气质如此截然不符,却又衬得他手腕的皮肤愈发的白。
……
山路虽然艰险,但也能顺利通过。在接近山顶的位置,出现一座隐匿在浓雾之中的庙宇,此时天色尚早,山顶的香火并未熄灭,还能隐约听到远处传来诵经声和佛号。
然后脚下出现了一段石阶,直达庙门。
这里地势高,加上昨日下过冰雹,阶梯上结了冰,湿滑无比。
泱肆抛下慕诺倒转过来和江b辞走一起,一只手拽住他的胳膊。
“莫辞,你可得扶好我,不然我要是不小心摔了可怎么办?”
江b辞没有回应她,却是偏过去些,加强了手边的力道,重心偏过去,让她抓得更稳一些。
待得跨过重重台阶,三人停在了庙宇前。
陈旧的牌匾上写着几个大字:净禅寺。
大概是天太冷,同样陈旧的木门紧闭。
慕诺走上前去,拉住上面的圆环叩了叩,“有人在吗?”
许久,大门从里面被打开一条缝,一个光头的中年和尚探出半个头来:“何事?”
慕诺笑道:“打扰了,禅师,我们几个今日本是上山来采些草药,没曾想不仅药没寻到,反而还迷了路,眼看这天色将晚,还是寻不到下山的路,不知禅师可否行个方便,让我们三人借宿一宿?”
说着,他又立马补充道:“禅师放心,我们绝不会惊扰寺中供奉的佛祖。”
和尚扫一眼门外的三人,冷冷道:“抱歉,各位施主,本寺不接食客住宿。”
言罢,就要关上门。
第55章 不能叫出口的名字
慕家三公子善于与人交际不是白说的,见状,他立马眼疾手快地扶住门沿,另一只手从怀里摸出一叠银票。
“禅师,看在佛祖的份上,你就行个方便吧,你看我身后这位姑娘,染了风寒实在不便行路下山,我们也是没法子了,否则也不会如此冒昧打扰的!”
那和尚果真见钱眼开,将信将疑地看一眼他身后的泱肆,见对方果然掩面难以抑制般咳嗽起来。
随即双手接过那沓厚厚的银票,看得出是竭力控制住脸上欣喜的表情:“阿弥陀佛,既是如此,各位施主,请进吧。”
慕诺回头向身后的两人使了个眼色,抬脚踏进去。
泱肆和江b辞也跟上。
踏进去后,听见身后关门的和尚小声嘀咕道:“嘿嘿,今日真是走了好运,否则怎么有这么多人傻钱多之人前来借宿……”
那和尚领着他们进去,经过正殿时,泱肆往里瞥了一眼,里面只燃了几根烛火,佛像古旧,供桌也是有些陈旧,上面摆着几盘不知放了多久的水果。
佛像下,蒲团上,一群和尚背对着他们跪坐着,轻敲手里的木鱼,闭眼诵经。
慕诺也同样四处观察着问道:“禅师,我们是否该进去上香拜佛?”
和尚双手合十置于胸前,头微微前倾,道:“阿弥陀佛,如此甚好。”
三人踏进正殿,和尚领着他们从侧边过,泱肆偷偷观察着每一个人。
心里大概数了一下,拢共二十来人,位于最前方的年纪稍长一些的,身披朱红袈裟,脸上皱纹层层。
上了香,和尚一路领着他们往后院寮房去。
“三位施主,净禅寺乃清净之地,男女应分寝。”
男女住在两个不同的院落,泱肆和江b辞慕诺分别后,被寮元领着进去,在其中一间厢房里安顿下来。
泱肆在厢房内观察了一圈,这里应该长期没人住,阴暗潮湿,桌上堆积着一层发潮发霉的灰尘。
过了许久,寮元送来蜡烛,并用湿的帕巾将桌椅随意擦拭了一下。
泱肆站在烛台前,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在唇边吹了个口哨。
片刻之后,有人从侧边的窗外轻巧翻进来,在她三步之外单膝跪地。
“殿下,您怎么亲自来了?”
泱肆看着跳动的烛光,问道:“怎么回事?”
“回殿下,那群人进了云山后就没了踪迹,”沐佑回答:“我们沿着山路上山,只发现这一处庙宇有人烟。”
“寺庙里都四处看过了吗?”
“我们大概巡视了一圈,暂时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
泱肆思忖须臾,“慕家二公子是不是也上山了?”
“二公子与我们前后脚进了寺庙,”沐佑道:“他们的人都跟在暗处,似乎也在寻那队人马。”
“嗯,寺庙里很有可能藏着密室,深入察看一下,另外探一探还有没有其他下山的路,有情况就回来禀告本宫。”
云山这样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却有着这么大一座庙宇,泱肆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顿了顿,她又道:“还有,行动小心些,不要被慕二公子的人发现我们也在查。”
“是。”
……
江b辞和慕诺被安排在了相邻的厢房,寮元走后,慕诺推开门,沿着长廊挨个观察院子里的其他厢房。
最终在一扇亮着烛光的门前停下来,他曲起食指敲了敲门,试探道:“二哥?”
少顷,有人打开门,是廉狱。
“三公子。”
慕诺踏进去,看到里面的景象,震惊又困惑:“二哥,为什么同样的厢房,你这里怎么都是崭新的?”
这里一看就被从里到外重新认真打扫过,不仅床榻上的床单被套被换成了新的,桌椅上也被铺了新的布料,就连上面摆放着的也是一套完全不属于这里的名贵茶具,此时他的二哥正抬起茶壶斟下一杯茶,慢悠闲适地喝着,并未回答他。
廉狱关上门从他旁边经过,投来一个眼神,而后站到慕蔺身旁。
好吧,慕诺一瞬间就知道一定是廉狱这个辛勤的小蜜蜂干的了。
他给廉狱回了一个同情的眼神,然后对慕蔺道:“二哥,你有查到什么吗?嫂――不是,陆姑娘在哪里?”
他及时改了口,都怪小殿下也认可了他的想法,害他都已经觉得自已也是有嫂子的人了。
慕诺轻吹着杯中的热茶,并未搭腔。
廉狱只好充当他的嘴巴:“三公子勿急,那群山贼不见了,我们已经派人在搜寻了。”
“怎么能不急呢!”
那可是他嫂子啊!
“陆姑娘这么一个弱女子,要是被那些山贼欺负了可怎么办!”
廉狱忍不住提醒他:“三公子,这话不能乱说……”
“呸呸呸!”
慕诺也反应过来,双手合十仰天闭眼,自言自语般小声道:“佛祖保佑,我说的是胡话,一定要让我嫂子平平安安的……”
房间内那么静,即使他再小声,另外两个人也是一字不落的听见了。
廉狱下意识去看慕蔺,果然见对方一个冷眼扫过去。
“慕诺,我还没聋。”
另一边,江b辞也正站在厢房里,寻不到一个可以坐下的地方,他就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仔仔细细地又重新擦一遍屋里的桌椅。
刚准备坐下来,就听见身后传来很轻的开门声,那人蹑手蹑脚走进来,小心翼翼地不发出任何声音。
待对方将要靠近他身后时,江b辞才缓缓转过身,不紧不慢道:“殿下。”
泱肆撇嘴,绕过他在椅子上一屁股坐下来。
“没意思,我还以为你没发现呢。”
江b辞在另一侧坐下来,将桌上的蜡烛挪了个位置,使那光源离她近一些。
“再过不久庙里应该就会敲钟过堂,若是寮元去传唤没见到殿下,怕是会引起怀疑。”
泱肆手肘撑在桌上,支着脑袋看他,“在宫外你不要叫我殿下,被寺庙里的人听到怎么办?”
江b辞目视前方,并未回复。
他该如何回答?
她接下来肯定又会说,要唤她的乳名。
但是那两个字,他不能,也不可能叫出口。
第56章 找我相公说几句话
见他沉默,泱肆也失了逗弄他的兴致。
这深山中真的很冷,她裹紧身上的外衫,缩了缩脖子道:“这寺庙有问题,一会儿在斋堂里你千万记得小心些,不要乱吃东西。”
江b辞站起身来,将厢房另一角的烛台端过来,放在桌上,“嗯。”
泱肆望着桌上明显偏向自已的两支蜡烛,正欲再次调侃一下这个男人,对方就已经十分难得地开启了话题:“殿下如何看待这净禅寺?”
“云山这样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藏着这么大一座寺庙就已经很奇怪了,关键是里面的和尚还数不出几个,加上这里落雪不扫,灰尘不除,佛像不缮,一定是长期无人居住的……”
江b辞接下去:“殿下的意思是,他们是一群假和尚?”
“没错。”
泱肆点点头,“而且,他们极有可能是从京外来的,至于藏匿在这里是为了什么,陆姑娘又是否是他们掳走的,还不得而知。”
咚咚。
正说着,门外传来叩门声。
她先一步起身到门边,打开门,外边站着的是寮元。
“禅师何事?”
那和尚显然有些意外,“阿弥陀佛,这是男院,女施主怎会在此?”
泱肆毫不在意一般:“我找我相公说几句话,怎么了?”
不过是简单的一句话,语气也不重,只是那淡然的脸和张扬的眼,却又教人听出里面的压迫来。
寮元心里莫名怯了一下。
“二位施主,即将敲钟,请移步斋堂用斋吧。”
泱肆点点头,仍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去叫其他人吧。”
寮元却道:“另一位同二位一起来的施主并不在房内,不知二位施主可知他去了哪里?”
“他啊,可能找茅房去了吧。”
泱肆抬起下巴示意他身后,“这不就来了?”
这小子还算聪明,没有从慕蔺房里出来。
寮元上前去,同回来的慕诺说了几句,而后前往最后一个厢房敲门。
慕诺走到他们面前,“小殿下,你怎么过来了?”
“过来看看。”
泱肆言简意赅,眼睛始终望着那边,开门的人是廉狱,和寮元说了些什么,而后走出来并阖上了门,在看到不远处的江b辞和泱肆后,明显愣了一下,在寮元背过身去后向他们颔首算是行礼。
寮元引着他们前往斋堂。
过堂,即为寺庙里的用斋,整个寺庙的人都会在这时聚集在这里。
一行人踏进去,寻了位置坐下。
泱肆心里默数了一下,合着方才在正殿诵经的,以及打杂的,拢共不到三十人。
如此大一座庙宇,只有这么几个人。
饭食是自已排队去打,廉狱对慕诺道:“三公子,你等一等,属下去给你盛。”
“没事不用,你先给我二哥送去吧!”
慕诺倒是没指望着等人伺候,站起身来道:“小殿下,咱们去打饭吧!”
泱肆转头对江b辞小声道:“你乖乖坐着等我,我去给你盛饭菜来。”
转身之际,他拉住了她的手腕,“我去。”
泱肆嘴角勾起笑,重新坐下来,笑意盈盈望着他和慕诺一同往斋堂前,摆着几张大桌子,每个人拿一个陶碗,排着队等那打饭的和尚往碗里面装饭菜。
他们排在最后面,但人很少,打饭的人速度也算是快,没一会儿,他们便回来了。
廉狱也端着一碗离开了斋堂。
慕诺手里端着两碗,把其中一碗放在她面前,俯下身时悄声道:“都是和其他人在同一个锅里盛出来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说完坐下来开始吃饭。
泱肆用筷子扒拉几下碗里的饭菜,余光里瞟到那个身披红色袈裟的方丈向他们走近,她抬起头来,对方脸上堆起笑,满脸皱纹,单手捻着佛珠置于胸前:“寺里粗茶淡饭,还请各位施主海涵。”
“大师言重,”慕诺也是笑着回应他:“倒是我们打扰了。”
方丈脸上的笑意不减,“听闻各位施主是上山来寻药,只是这天寒地冻,不知各位施主寻的是何药?”
“呃……”
这个问题一下子难住了慕诺,他哪里会知晓冬天有什么药材,下意识便看向一旁的泱肆。
“雪灵芝。”
泱肆不紧不慢往下接。
此言一出,方丈脸上的笑容变了变,似乎是觉得有些可笑,随即道:“女施主说笑了,雪灵芝是北方极寒之地才会生长的珍贵药材,这云山又怎会有?”
泱肆倒是很平静,无所谓一般:“家中有人生了病,便想着四处找一找,没准能遇到。”
“阿弥陀佛。”
方丈听了,收起面上的笑容,很是慈悲一般道:“女施主今日上了香,佛祖定能保佑女施主家人平安。”
方丈走后,慕诺又吃了两口饭菜,抬眼望向旁边的两人,“你们怎么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