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越就在旁边,但她不惮让他听见,她知道萧暮能明白她的意思。
这家伙骑在马背上,低头睨着她,道:“你还没有和本侯比试过。”
他这次来京上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同这个三年前打败了自已的护国公主比划一场,没想到一而再出事,他根本没来得及提。
泱肆给他一个白眼,随即笑骂道:“你幼不幼稚?”
萧暮的眸光犀利,紧紧盯着她忍俊不禁的笑颜。
她几乎从来不对他笑,至少在他的印象里。
今日会笑,大抵是因为前日赐婚的圣旨,影响了她的心情。
才不会那样永远板着张脸。
他调转马头,不再看她。
“成亲的时候记得往南疆送一坛喜酒。”
言罢,便骑着骏马头也不回地,奔向那该由他守护的地方。
纪越也同泱肆笑着道别:“恭贺靖安殿下,希望能在夜郎收到殿下的喜帖。”
泱肆客气回应:“恭送世子。”
……
萧暮驾着马,领着自已随行的队伍,刚跑出一里路,前方的的大道上就突然冲出来一个人影。
“停!”
他大喝一声,让后面的人停下来,自已也急急拉住缰绳,才没有撞上去。
看清那人的样子之后,他黑着张脸:“你在这干什么?”
霓虹上前来,绕过马头到他旁边,一手扯着缰绳,仰头望他。
“大黑脸,你要去哪儿?”
萧暮淡声回:“回南疆。”
她的语气毋庸置疑:“我要跟你一起走。”
“你跟着我做什么?”
萧暮眉头紧锁。
霓虹反问:“可是你把我抓了,难道就不管我了吗?”
“抓你是为了查案。”
谁叫她当时要跑的,本来可以好好盘问,非逼他把她抓起来。
“所以你利用完我就要把我扔了是吗?”
萧暮眯了眯眼,“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刚刚说过了啊。”霓虹耸肩,“我要跟你走。”
萧暮没理她,他知道她不是京上城的人,“你家是哪的,我派人送你回去。”
“我没有家。”
她道:“我无父无母,没有去处。”
萧暮看向她,十二岁的小姑娘,还没长开,脸庞稍显稚嫩,眼睛里却有和年龄不符的沉着和冷静。
他再次警告一遍:“跟着我,日子可就没有那么好过了。”
军营里的日子,别说她这样的小小年纪的姑娘,就算是很多大男人都不一定能够承受得住。
霓虹却是不知者无畏一般,再次反问道:“还有比流浪更难过的日子吗?”
“呵。”
闻言,他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哼笑,“你有本事跟着我到了南疆再说。”
说完,他让随行的土兵腾一匹马给她。
光是旅途的辛苦,就够她这娇弱的小屁孩受的了。
皇帝要将梅妃升为皇贵妃,招到了太后的反对。
“她那一直不声不响的性子,根本不适合管理后宫,陛下是成心想气哀家?”
此时,二人正坐在寿康宫,太后威严的脸上有些不悦。
魏明正道:“可以学嘛,您就教一教,哪有人生来就什么都会的?”
“哀家说的是不适合,这怎么教?请陛下换个人选。”太后语气生硬。
“朕觉得挺合适的啊。”
魏明正同她分析:“你看她虽然性子内敛了些,但是个心细之人,一定能面面俱到,将后宫之事都处理得妥当,最主要的是,她不会同别人勾心斗角,也省得朕还要分心来管家务事。”
“没有点心思你觉得她能当好这个皇贵妃?陛下莫不是因为那梅妃同长公主走得近,才选她的吧?”
“确实是阿肆向朕推荐梅妃的,但是朕也是相信阿肆的眼光。”
“哼,难怪了。”
太后冷冷道:“听说昨儿个他们在宫外遭到了意外,那梅妃救了她,所以陛下才要以此来作为报答?”
……
泱肆刚进宫,就听见了些闲言碎语。
她直接走到寿康宫。
刚到门口,就听见了太后的这句话。
“皇祖母。”
她踏进去,“孙儿早在前几日就向父皇提出了这件事,而且梅妃娘娘并不知情。”
站在皇帝和太后面前,她先行了礼,才接着往下道:“所以,并非因为她于孙儿有恩。”
太后没想到她会来,瞥了她一眼,道:“不管是与不是,她都不具备掌管整个后宫能力。”
“皇祖母不试试怎么知道她不合适?”
太后的眼里有些寒光,“靖安,你在质疑哀家?”
“孙儿不敢。”
泱肆低下头去,却是不卑不亢:“孙儿恳请皇祖母,给梅妃娘娘一个机会。”
上次立后风波之后,她竟然在自已面前再一次放低姿态,这让太后有些意想不到。
就为了一个梅妃?
“不可能。”
太后果断回绝,“她一个江南来的女子,娘家全都在远乡,在朝中无官无职,如何能够在后宫之中身居高位?”
泱肆咬了咬牙,抬起头问她:“难道皇祖母想要选出第二个林淑妃?”
为了权贵,为了争宠,为了储君,处心积虑,机关算尽。
“靖安!”
太后厉声:“你以为平头百姓都能随随便便飞上枝头?她当得起那凤凰吗!背后无人支撑,你以为你是为她好还是害她?”
眼看这局势紧张,二人争论不休,魏明正赶紧出声道:“行了行了,太后,你有话就好好同阿肆说,她也还年幼,想不到那么深。”
他之前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是后宫之中就那么几位妃子,六部又还在审查当中,晋升哪个妃子,都无异于提升她背后娘家人的官阶,这个节骨眼上,不能这么做。
泱肆做了两次深呼吸,双眼盯着太后,一字一句道:“有我在一日,我就能够保她一日,我就是她的后盾。”
……
寿康宫激烈的争论很快传到了梅阁。
言论愈传就愈严重,说那长公主为了让梅妃娘娘做皇贵妃,与太后在寿康宫吵起得不可开交,梅妃惊惶不已,连忙赶过去,连步撵都不乘,几乎是小跑着到达寿康宫。
她看了眼里面剑拔弩张的气势,直接跪下来行礼。
“太后娘娘,陛下,不要责怪殿下,妾不做这皇贵妃,不要为了这件小事而伤了和气。”
泱肆在看到她进来的那一瞬间,就泄了气。
本来想板上钉钉,看来是不行了。
第156章 色胆包天
最后,让梅妃做皇贵妃这件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梅妃都亲自来道明自已并不想做了,泱肆哪可能再继续坚持。
泱肆送她回梅阁,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离开之前,梅妃还是唤住她。
“殿下。”
泱肆回身,第一眼看向的,却是她额角的伤。
她仍然温和地笑:“谢谢你。”
她根本无心于所谓的权势,但却没有责怪泱肆的自作主张,也没有质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反而倒过来谢她。
泱肆看不得她这样的笑,好像已经刻在脸上了,不再愿意对外界表达出其他的情感。
她觉得喉咙有些涩,吞咽困难。
“嗯”了一声,她转头继续走。
“殿下。”
身后的人再次唤她。
她回头。
梅妃仍然站在那里,仍然笑着看她,只是不知为何,泱肆觉得她的眼睛里多了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里面有笑意,有哀伤,有忧郁,也有悲恸。
隔得远了,又觉得那些情绪都揉成了一团,在她的眼底凌乱,教泱肆辨不真切。
“无事,回去吧,殿下。”
不久之后的将来,泱肆才知道,那是她的告别。
……
泱肆在宫中漫无目的地走着。
今日的天气没有昨日好,没有了太阳,云层很厚,但也还算不错,至少天色并不阴沉,可是此时不知为何,云层突然变得很暗,仿佛有要下雨的趋势。
她就这样走出了宫。
阿烈拿了一把油纸伞,跟在她身后不远处。
泱肆慢吞吞地往那个自已最熟悉的道路走,没一会儿,竟飘起了细雨。
阿烈在她背后撑伞,只撑到她,并没有管自已,也并不在意这雨一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又走了一段路,前方出现一个人。
那人亦没有撑伞,眉宇间有些清冷,看到泱肆身后的人时,脸上的神情更冷了一些。
泱肆也看到了他,定在原地,撅着嘴,难过兮兮地看他。
雨一瞬间更大了一些。
江b辞快步上前来,一手拿过阿烈手中的油纸伞,一手拥着她往前走,将伞偏向她,确保她不被淋到。
这雨有如银针一般,并不能很快将人湿得彻底,而是轻轻地附着在发顶和衣袍上。
阿烈看了眼二人,转身离开。
江b辞带着泱肆进入到附近的一家酒肆,这个地方偏僻,远离城中心,店里没有客人。
直到坐下来,江b辞才轻声问:“怎么了?”
他其实早就知道了,所以才出了府想要进宫去看看她,却在半路上遇见了同样来寻自已的小姑娘。
从昨日亲眼目睹她差点受伤开始,心情就有些郁闷,今日又听闻她在寿康宫被欺负。
她在宫里总是会遇到这样那样的事情,光是听到一点点,他就控制不了自已的情绪。
一路走,天色一路阴沉,然后下起蒙蒙细雨。
在他面前,泱肆就任由自已的情绪放大。
她瘪嘴,一副要哭的模样:“莫辞,我很难过,要你拍拍背安慰。”
还有心思逗他,证明事情没有那么严重。
江b辞还是抬起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动作可谓是极尽温柔。
泱肆把额头抵在他的胸膛,盯着他衣袍上的云雾暗花出神。
后背上的力道轻柔且有节律,像儿时泱肆窝在母后怀里睡觉时,母后哄她睡的力度。
深吸了一口来自他身上清冽的混着沉香的气息,泱肆伸手在他腰上胡乱摸索。
这人的腰腹间的肌肉也是紧实有力的,光是这么摸一下,都能想象得到衣衫里面肌肉饱满的完美曲线。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一饱眼福。
把人摸得浑身僵硬,后背上的手都停下来之后,她才仿佛刚找到一般,摸出挂在他腰间的香囊。
再次一看,泱肆自已都嫌弃自已的手艺。
绣得真丑。
可是他却随时佩戴在身。
她捏了一下,发现里面多了一块硬硬的东西,打开一看,原来是除夕那日她送的压胜钱,被他装在了里面。
她又伸手拉下停在后背上的手,扯到眼前,挽起袖口,那根同心结手绳也还在他的手腕上。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玩弄着手链,头顶传来江b辞的嗓音:“检查完了?”
“完了。”
泱肆努了努嘴,毫不吝啬夸奖他:“你很乖,很听话。”
她送的东西都有认真对待。
他的手突然抽出去,转而两只手捧起她的脸,让她抬头,他凝着她的眼。
“还有一样没检查。”
泱肆转动眼珠思考,自已送的还有什么是可以佩戴在身上的。
除了现在在他身上的这三样东西,就是圣果,梅花,还有那日的赐婚圣旨。
好像没有其他的东西了吧?
江b辞面色平静地看着她,却是一副非要等她说出来的样子,好像她想不起来,后果就很严重一般。
泱肆小心翼翼地问他:“你能不能给点提示?”
他于是便好心提醒:“脖子上。”
她有送过他项链吗?
送的东西太多,她自已也有点混乱了。
于是她便撑起身子,伸手去扒拉他的衣襟,用力过猛,露出精致的锁骨,和大片胸前的肌肤。
咦?美梦成真?
泱肆毫不客气伸手在他脖子下方这一片放肆地抚摸,假意道:“没有啊?到底还有什么东西?”
手感很好,又滑又结实,她喜欢。
这人白得要命,大概是因为从未晒过太阳的原因。
等等,从未晒过太阳?
“客官,生姜排骨汤来了。”
堂倌端着个托盘,上面是两个汤盅。
走近,却瞧见两个客人挨得十分近,那女子直接上半身都贴到身旁的男子身上,而那男子衣衫不整,女子正旁若无人似的肆无忌惮地抚摸男子的身体!
这这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堂倌头一次见到这般大胆的客人,赶紧低下头去,将汤盅放在桌上,离开之前,又忍不住道:“二位客官,楼上有厢房,不知可否需要休息?”
“……”
泱肆本来心里想着别的,一时忘了当下的情景,一听这话,顿时羞得将脸埋进了江b辞的怀里。
要死不死的是,整张脸都贴在他裸露的肌肤上。
不仅手感好,脸感也好。
江b辞也是下意识地将她抱紧,并微微转向另一边,让她红起来的脸不被看见。
他凉凉地扫了那堂倌一眼,后者心里一激灵,连忙退下。
怀里的小姑娘眨了眨眼,呼吸洒在他的胸膛,从皮肤钻进五脏六腑。
他咳了一下,推开她,整理好衣襟,端坐好,打开桌上的汤盅,用汤匙搅拌了一下。
也不看她,语气不自然:“喝汤。”
“哦。”
泱肆也窘迫,她虽然胆子大,但是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刚刚那场景,就好像她是一个调戏良家妇男的女流氓一般,即便前世已经活了二十六年,这样的情景之下,她也一时也乱了阵脚,自顾着赶紧躲起来。
实在是尴尬又丢人,她抓耳挠腮了一会儿,才乖乖坐正,执起汤匙喝汤。
江b辞也拿起汤匙,却没怎么喝,用余光去瞄她。
小姑娘脸颊微微泛起可疑的红晕,发丝也因为刚刚的一通动作而被蹭得有些凌乱。
原来还知道害羞,还以为色胆包天呢。
没想到本来安静喝汤的小姑娘突然又转过头看过来。
他赶紧挪开视线,假装看前方。
“莫辞,我到底遗忘了什么东西?”
也是个心大的,竟然还在纠结刚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