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后,物理老师满意地点点头:“班长讲得很好,听起来都不用我来重复了,不过为了防止大家思维没跟上,我再讲一遍吧。”
物理老师抬臂压了一下手,示意薛承坐下去。
徐恩赐被震撼到瞠目结舌,虽然别人觉得这是班长的正常发挥,但只有她知道,薛承刚才根本就没有在听课,他绝对在发呆,他究竟是怎么知道老师讲的是什么,还能在不看试卷的前提下,把解题思路说出来。
简直不像临场发挥,而是提前准备发言稿,背了无数遍强行镌刻在脑海里。
恐怖如斯。
她想使坏,让他出丑,却没有成功。
薛承余光觑见徐恩赐那失望的像吃了个苍蝇的表情,嘴角不由得抽搐下。
他确实在走神,他的思绪还停留在她的那声“班长”上,只听见物理老师说的难度大、正确率低的字眼,他往徐恩赐那边瞥了眼,看见她故意捂着第一页选择题的卷面,顿时就明白是最后一道选择题。
一般只有难度大的题目才能在他脑海中留下印象,若是问的是前几道简单题,他反倒是不知道具体题目是什么,好在是最后一题,他在脑海中快速搜索题目,准确地回答出来。
某种程度,是徐恩赐“帮”了他。
如果被她知道自己无意间帮助他定位到题目,估计又能看见她气鼓鼓的,宛若小河豚的可爱模样。
可爱?
从觉得她很蠢,到觉得她可爱,薛承觉得自己无药可救。
难道他真的越来越肤浅了吗?
物理老师的课堂仍在继续。
徐恩赐是个很容易分心的人,听课的思绪被薛承起来回答问题打断,现在早神游天外,不知道物理老师在讲什么了。
她用余光看见薛承已经擦干桌面水渍,拿出物理试卷,正在刷一本新的题集。
他很少听课,他大部分的课上时间都是自己做题。
或许他觉得老师根本没啥能教他的。
徐恩赐在跑神中,陡然听到物理老师在叫自己名字。
她猛地回神,一脸茫然地左顾右盼。
啊……老师刚才在讲什么……
她磨磨蹭蹭地站起身,眼睛滴溜溜地往薛承那边看去。
“说一下,这题正确答案是什么?”物理老师催促。
哪题?
反正薛承肯定不会帮她,她只能弱弱地瞎蒙一个答案:“选C。”
班级里爆发出一片哄笑声,物理老师气得捋袖子,他把试卷卷起来,拍了拍讲台,维持课堂纪律:“停!别笑了!徐恩赐,基础差更应该认真听课,怎么连现在讲到填空题了都不知道,还选C?”
徐恩赐窘迫地朝薛承方向看了眼。
意外发现他竟然在第三道填空题的答案上画了个圈。
徐恩赐忙不迭念出他试卷上的答案。
物理老师叹气,不打算耽误宝贵的课堂时间教训她,见她回答出来就放过她:“好,你坐下吧。”
徐恩赐长舒了一口气,坐下。
坐下之后,浑身别扭,她故意捂着试卷不给薛承看,薛承为什么还愿意圈出正确答案给她解围呢?
他肯定是觉得她已经出完丑了,所以才多此一举,让她记住他的恩情。
哼,她才不笨,她已经能识破他的把戏了。
他要是真想帮她,在她刚站起来的时候就应该把正确答案指给她看,而不是事后诸葛亮。
然而真实情况是,徐恩赐在走神,薛承同样也没有听课,他一时并不知道老师在讲哪题,直到扫完黑板上的板书,他才将题目确定下来。
此时徐恩赐已经嘴快说出“选C”,他爱莫能助。
至于为什么圈出答案,他想不明白,他只能用“和徐恩赐坐同桌久了导致脑子有病”来解释,哦不,来催眠。
第9章
物理课上的小插曲没激起半点水花,徐恩赐对薛承的态度没任何转向,她仍旧是自己看书,做题,成效一塌糊涂。
某次她拿着搞不懂的题目去问老师,老师给她讲完后,她还是一知半解,但也不敢再继续问下去。
老师纳闷:“薛承不是就坐在你旁边,放着金山银矿也不知道利用,有不懂的地方就去问他啊。”
徐恩赐不情愿地“哦”了声,心道,他算什么金山银矿,而是一座遍布吃人猛兽的魔鬼山罢了。
她从前对学习一事并不怎么上心,一件事如果你总也学不会,久而久之心态就会转变成无所谓,可薛承赶走包毅这事刺激到她,她开始不服气,哪怕自己不去寻求他的帮忙,难道自己就不能进步吗?
她满怀希冀地用功,企图在期末考试打脸薛承。
薛承和往常一样,沉静,冷漠,忙碌,班主任时不时找他参加各种活动,包括表彰、竞赛或者在重要场合发言。同时,班上也有不少同学在课间的时候来问他问题。
以徐恩赐对他的观察,他其实非常不耐烦,可那些同学根本看不出来,还以为他很热心肠,愿意放下班长的架子,给他们讲题呢。
来问问题的,女生居多,徐恩赐觉得她们大多别有目的。
她很愤慨,为什么这群女生看不出来薛承其实根本不是表面那么优秀,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的坏东西啊,她们都被他的皮囊蒙骗了!
当然,她能理解她们被蒙骗的原因,因为尽管薛承很不耐烦,但他隐藏得很好,给她们讲题时也确实表现得比较耐心,虽然他从不讲第二遍,也从不和她们交流题目以外的事情,但就是那种高攀不上、难以消融的冰山感,反倒让很多女生对他趋之若鹜。
尤其是她的前同桌,总是时不时过来,有时是和她说几句话,但说话时,总是把话题cue到薛承那,让他也跟着发表一下看法,通常他是不怎么搭理的,不过每次徐恩赐说“你别问班长了,他根本不会理人”的时候,他总是和她对着干,跟她的前同桌有说有笑的。
徐恩赐只能在一边撇嘴。
这个人真是会伪装,专门让她不痛快。
或许他对别人挺好的,所以才有很多女生不怕死地喜欢他吧。
徐恩赐后来找新任学习委员向竹请教疑难点,她以为向竹这样冷性子的女孩子不会搭理她,但没想到向竹居然愿意给她解答,这让她一下子就联想到包毅,该不会学习委员都是这么好的人吧。
她询问完问题回到座位,悄摸观察薛承的反应,他看起来情绪非常正常,眼皮子都没掀一下,没有任何发怒的迹象。
事后也没有找向竹的麻烦,徐恩赐终于放下心来,看来找向竹请教问题是安全的。
虽然她不太明白,为什么找包毅不行,找向竹就被允许。
她能想到的回答就是,逼走包毅之后,薛承良心发现,有所收敛,不敢再这么无法无天。
以及,欺负女生真的是很逊的一件事,尤其是向竹这类长得漂亮、成绩又好的女生。欺负她可不向欺负自己那么容易获得支持。
等等,思及此,徐恩赐突然意识到,薛承该不会是喜欢向竹吧,他讨厌自己蠢,所以肆无忌惮地欺辱她,而向竹正好是她的背面,她成绩那么好,虽然没法对他的年级第一宝座造成威胁,但也是一个强有力的对手。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明显区别对待,包毅因为给自己讲题,被他迁怒这么惨,而向竹却不会被牵连,那就只有这一个解释了——薛承暗恋向竹。
发现了薛承的秘密,徐恩赐像是发现了宇宙运行的奥秘,心里有了几分底气,看来只有和向竹的交流才是安全的,最讨厌的人和最喜欢的人玩在一起,薛承做不到恨屋及乌。
之后,徐恩赐自此对向竹格外热情,每天给她带牛奶和水果,向竹不要,她就坚持不懈硬给她,说以后还要在学习上多麻烦她。
她还失落地问是不是害怕薛承,才不敢收。
向竹瞬间就不再推辞,她坚定地摇头,“我不怕他,他孤立你是不对的。”
这话让徐恩赐红了眼眶,向竹这么明辨是非、勇敢不屈,难怪薛承喜欢她,连她都要被向竹的魅力折服。
徐恩赐在学期末尾,总算找到一个愿意和她说话的女生。
向竹性子孤僻,如同高山上的雪莲,在班级里并没有亲密的朋友,所以热情到稍稍赖皮的徐恩赐有了可趁之机,每次上厕所或者去食堂都会约着她一起。
原本和徐恩赐走得近的人,都会被后排那群男生一起排挤欺负,但向竹气质太过女神,那群男生私下都肖想过她,再加上薛承也没有要收拾向竹的意思,故而这群男生也不敢对向竹怎么样。
向竹成了徐恩赐的守护神,她总算过上了稍稍安定、不那么狼狈的校园生活。
一个人愿意和她说话,愿意给她讲题,还不会因为她连带着被霸凌,甚至有她在,徐恩赐也能跟着躲过一劫,她觉得菩萨保佑也不过如此了。
向竹越好,徐恩赐就越担忧,担忧薛承将来追向竹怎么办,向竹会不会被他欺骗了?
一日体育课,徐恩赐和向竹打羽毛球,休息间隙,隔壁的篮球场地爆发出一阵欢呼,是薛承上了个三分球扭转了关键比分,徐恩赐和向竹都看过去,又很快收回目光。
旁边几个女生感慨:“班长真是好帅啊,不仅成绩好,连打球都这么厉害。”
“也不知道谁才能拿下班长。”
“感觉最起码也得是学习委员那样的女生吧。”
徐恩赐听到后,转过脸愤怒地说:“学习委员是不会喜欢班长的!”
女生聊天被打断,朝她翻了个白眼:“你操什么心,反正班长最不可能喜欢你。”
徐恩赐呼吸急促:“他就是一个霸凌犯。”
“难道不是你总拖班级平均分,班长才不待见你吗,为什么他不霸凌别人呢?”
徐恩赐捏紧手里的拳头,她很生气,又很难过,原来在很多人眼里,薛承霸凌她是情有可原的一件事,为了维护一个人的“神格”,他们宁可洗脑自己,将过错加注在受害者身上。
向竹拉了一下徐恩赐的胳膊,安慰道:“别理会她们的话。”
徐恩赐丧气地回过头,她唇瓣颤抖:“你呢,你也觉得他是很好的人吗?”
“不,他是个道貌岸然的人,他霸凌你是可耻的。”向竹坦白说:“曾经我崇拜过他,但后来看见他那样对你,我痛苦了很长一段时间。”
她很难接受自己欣赏的男生,做出欺凌同学的事,这无疑挑战了她的道德底线。
徐恩赐感动得眼泪汪汪,她吸了一下鼻子:“你不要崇拜他,不要喜欢他,让他后悔去吧。”
向竹闻言笑了,“他有什么后悔不后悔的,他那么自我,应该不会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吧。”
正因如此,他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出和优等生相悖甚远的事。
“不是的,我悄悄跟你说。”徐恩赐左右瞅了眼,神神秘秘地趴到向竹耳边,小声道:“薛承那个魔鬼喜欢你。”
向竹一怔,不可置信地说:“这不可能吧?”
“是真的。”徐恩赐信誓旦旦点头:“你不知道,包毅被他赶走就是因为我向他问问题,薛承真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不许任何人给我讲题,可你不一样,他喜欢你,所以我向你请教问题,他不好发作。”
向竹面色如常,对于徐恩赐的话,她虽震惊,却也没有全信,她对于薛承的看法,已经从原先的仰望他,到现在的憋着劲想超越他。一个道德败坏的人,已经不再具备令人高山仰止的品格,他只能让后来者践踏和超越。
徐恩赐担忧地补充道:“你千万不要被他的表象欺骗了啊,不要对他掉以轻心。”
看着徐恩赐那双充满不安和期盼的眼眸,向竹语气郑重:“不管他是否喜欢我,我都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怪不得古人说竹是花中四君子,我觉得你比竹子还高洁。”徐恩赐抱着她的手臂摇啊摇。
然后一不留神撞见薛承的眼睛。
球赛结束,他散场时经过了羽毛球区域,正看见徐恩赐像条黏人的小狗,抱着向竹的手臂撒欢。
他面色很冷,如果徐恩赐有透视眼的话,就能看见他头顶聚集的一团幽怨的黑气。
为什么她总是对别人那么亲近,放着他不讨好,总是舍近求远讨好劳什子的学习委员,他这辈子跟学习委员犯冲。
徐恩赐这傻货居然还敢瞪他。
她的眼睛又大又漂亮,瞪他的时侯眼波流转、神采飞扬。
她一个蠢货怎会有如此狡黠的眼睛?
暴殄天物。
他在心里将她贬损一番。
最关键的是这一眼就让他小腹骤紧。
真是疯了。
她抱着向竹的胳膊就如同抱着块免死金牌。
她应该感恩向竹是个女生,不然此刻向竹的下场会比包毅还惨,毕竟徐恩赐都没讨好过包毅,而她对向竹,颇有些狗腿子的做派。
这让薛承着实不爽,但他并不打算对向竹下手,无他,他想给徐恩赐“松松绑”,徐恩赐因为包毅的事情,对他特别抵触。话都不跟他说一句。真烦。
第10章
时间倏忽而逝,期末考试如期而至。
徐恩赐愣是坚持到最后,没和薛承沟通过一次学习问题。
考试的时候,徐恩赐和薛承被分到同一个考场,还是前后座。
这么巧的事情,并没有让徐恩赐有半点开心的感觉。
这段时间除了自己用功以外,帮她最多的就是向竹,考试前一天她还给向竹带了妈妈亲手做的烤饼干,作为感谢。
她带了两盒来教室,送给向竹一盒后,另一盒放在桌洞里。
如果薛承没有逼走包毅的话,她肯定会和他一起分享妈妈的手艺,但现在,她才不要理会他。
但是,她没有想到薛承就是个恶霸,没一点道德可言,他居然不经过她同意,直接拿走了烤饼干。
平时从来没有见过他吃零食,她以为他没有口腹之欲呢。
谁知道,他居然盯上了她的饼干。
丝毫不遮掩,就大咧咧地放在桌子上吃。
她从卫生间回来时,看见他悠哉地吃饼干,又震惊又生气:“你干嘛偷吃我饼干!”
薛承咬着饼干,朝她扬眉,那毫不在意的模样,嚣张欠打。
“你还给我。”徐恩赐伸手去抢。
薛承把饼干拿高,故意让她够不着。
徐恩赐在他面前,又蹦又跳,实在够不着,只能去扯他的胳膊,拉扯间饼干盒翻了,饼干散落一地。
迸溅开的饼干就像散落的星星,它好端端地脏掉了,徐恩赐鼻子秒酸,颤抖着下巴,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她见不得妈妈的心血被浪费。
薛承一时竟手足无措,捏着饼干盒的手掌用力收紧,盒子逐渐变形扭曲,他丧气地将盒子扔掉,故作无谓地说:“行了,别哭了,我赔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