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八公主府人齐全,公主驸马还有家中独子,我朝四皇子。
反观落座公主府后的亲王府,少了瑞亲王、妙亲王,剩下的四位亲王也是如此,檀允珩和陆简昭在一同进到殿中,瞥眼瞧过被二人打过的丰亲王独子南蔓生,显然已是个太监样,真是活该。
二人皆跟着端蕙长公主坐在头排,长公主拉着女儿儿媳一道坐在最右侧,往左依年长官职坐着陆候和黄尚书,最左才是南允珏和陆简昭。
檀允珩嫂嫂,黄知云腹中孩儿再有几日便足月了,长几上摆放的菜食多以清淡为主,她尝过后,感觉还不错。
黄知云打怀上孩子,吐了好些日子,好不容易熬到不吐,她才不会坐在殿里和阿珏一道凄冷对视,还是愿意同家人坐着热热闹闹的,就是来日一同去了温皎马场,不能骑马,只能干看着。有人过来朝她敬茶,她便以手中开胃的酸梅杨回敬。
三人同坐,三人饮之不同,南嘉景坐二人中间,分寸饮酒,边上檀允珩饮茶,今夜良宵大家难得把酒言欢,尽性而归,她和陆简昭二人被南嘉景和陆省明令禁了酒,哪怕果子酒都不可以。
相较之下对面坐着的使臣间显然丝毫无束缚,敞开了喝,哪怕酩酊大醉,只要别在殿内撒泼,无人管教,坐在一起的人说说笑笑,宴席一散,使臣出宫前去驿站暂住,剩余人中,除了长公主一家留在宫中,他人也相继出宫。
宫内南嘉景的住处,就在凤鸳宫另一侧隔壁,长春宫,分主宫三偏殿,加上陆候刚好够住。
檀允珩和陆简昭住在长欢侧殿,守岁过后,二人殿中早早熄灯,殿外由宿萸白满守夜。
炮竹余声硝烟,窗柩上朦着月下淡淡星火,长夜燃灯不灭,床帐里二人阖不着眼,宴席上只能饮茶,是母亲为着二人着想,怕饮酒夜半事起,谁知多饮了茶水,夜半谁也睡不着。
檀允珩身子侧躺着,双手揣在身前,身子想朝后挪挪,谁知陆简昭长臂揽她揽得异常紧,没能得逞。
第086章 胁迫
夜色如水, 深宫幽静,长春宫各座殿宇里灯火通明,床榻之上, 床幔层层密不透光,檀允珩身子也没再动弹, 她就单睡不着,想逗逗跟她一样没睡着的人罢了。
她头稍稍上挪了挪, 后颈搁在引枕上, 头顶刚要抵住床头栏杆,陆简昭的手就覆在栏杆上, 瞬间他手心就挨住她的发丝。
檀允珩抬手将他的手拉下,跟人坦言, “阿见说,她跟我们一道去温皎马场,我要教她骑马射箭。”
床榻上一片漆黑, 陆简昭随意蹙眉一瞬, 北冥公主是珩儿挚友, 并非坏事, 也绝非什么好事,其为友, 必有失,北冥公主过来的目的几何,他和珩儿心知肚明的,北冥国主只有这么一个孩子, 既为南祈人, 必得承其果,南祈是百姓的天下, 唯独不包括北冥公主。
他怕珩儿日后若听到北冥公主有婚讯传来,该是何等痛心,眼睁睁看着挚友嫁于圣上并不委以重任,甚至还利用公主得嫁来促使其灭的更快,一颗棋子罢了。
于公于私他不愿珩儿看到此情此景,或许珩儿已在想办法避免,事无完事,照此想来就铲除异己之事,能将北冥公主往后能婚嫁自由定论,而非强求,一辈子不嫁人也好,愿嫁也罢,总归自己有得选才对。
陆简昭头慢慢挪,额前抵在檀允珩额前,长睫阖动,在她唇上落下一吻,“改日文武大臣皆在,各国时辰也在,怎么也得先由珩儿同为夫一道上场,不然哪儿对不起珩儿苦苦经营。”
上次在地下赌坊,都城人人皆传,珩儿同他长欢好,珩儿先脚突发奇想前去赌坊一看高低,后有他后脚在下衙后匆匆过去,陪珩儿开赌,三局两胜,虽败犹荣,最起码都城次日人人皆传着,二人感情甚笃,绝非旁人一朝一夕可改变的。
近月余,二人凡没见得哪家跳脚,且看明朝新年将至。
教北冥玉见骑马射箭,是檀允珩肺腑,她想让阿见学会自保,趁机告知陆简昭,亦是她改日不能时常跟人同在一处的说辞,当然,除了人口中所说,要做给外人看的乱花渐欲。
“我晚上还要跟你睡呢。”比起陆简昭明显占理的‘胁迫’,她的话乃夫妻本分。
陆简昭轻吟一笑,在床幔掩实之中,尤为清晰可听,似殿中的地龙被一股清风吹起,缓缓流动,好一句能从檀允珩口中所出的话,他身子往里一挪,二人之间并不密实的间隙,被一下子填满,来圆儿还是老样子,一困倦就主动孤身一猫睡在里侧,二人动作轻,未曾吵醒来圆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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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欢殿对面是檀允珩哥哥嫂嫂所居的长乐殿,黄知云不经困,守完岁她便梳洗睡下,这会儿有些口干舌燥,南允珏下榻,倒茶而归,一人一盏,顺带还碰了个盏壁。
黄知云夜夜如此,南允珏依旧有心,哄自个妻子高兴,他求之不得,黄知云笑着饮茶,茶下肚一半,她想起太医说这胎是个儿子,忽而没了兴致,一脸无奈将茶盏横地一下递到他伸出手接住的手中。
殿内红烛清香,床头瓜果飘香,黄知云捡了颗葡萄来吃,没由头飘出一句,“你儿子。”二人虽有皇位继承,舅舅舅母甚至她同夫君并非不开明之人,女儿也可承大统,自然更喜欢女儿一些,南允珏站在一旁笑着,她说什么都应着,随后她想了想,当父母的也不能太过偏激,孩子已成定局,宫中的太医把脉一等一,错不了,男孩就男孩,就是可惜了府上那般多的女孩小衣裳。
“也是咱俩的儿子。”
“皆时,我们阿云定会平安生产。”黄知云是个心大的,宫中给她接生的女医早已妥帖,今岁末月,她去哪儿,女医便跟到哪,时刻不离她身,甚至她的夫君也是如此,她不慌张,自有人替她操持一切。
是南允珏给她的底气,她打不孕吐,说话也跳脱,这不,她想一出是一出,“我这个当嫂嫂的,看珩儿甚是排斥皇位,我看舅舅有心,珩儿无意。”
其实黄知云和南允珏有同感,甚至二人一致认为或太子或帝女,只要出自长公主府,是谁都可以,珩儿能胜任皇位,他亦可以,就是不能落入旁人之手。
珩儿不愿,只能是他这个当哥哥的,首当其冲了,兄妹俩,总要有一人是自由的,畅心的。
“当真只因岳父当年之死吗?”黄知云一直心有困惑,许是她趁着腹中胎儿之便,想听个清楚。
南允珏将两个茶盏往一旁下人提前备好的小几上一放,起身前去外室提茶壶折回,将黄知云剩下的半盏茶倒在他一饮而尽的茶盏里,重新给她斟了热茶放置她手中,“珩儿生性自由,何况年幼父亲去世,年幼的珩儿忽而一夜长大许多,因着父亲过世,往后你我亲人再也无人听到珩儿口中的‘我好喜欢你啊’,其实她从未变过,从始至终。”
黄知云总算弄明白了,此前她一直没问过,是怕掀起她夫君和珩儿不好的回忆,这次实属腹中胎儿给她的大胆行径。
岳父死去,对一个幼女而言打击颇大的,她黄知云能理解,她母亲去世那会儿,是她及笄后一日,正正好子时至,她母亲断了气儿,生病而死,她心中难过几度朝夕,不见缓。
相较长春宫东西偏殿夫妻夜话,主殿和后殿略显孤寂,主殿红烛高燃,窗花映窗红,南嘉景一袭红绿衣裙倚着软塌而坐,手中执着一幅她的画像,由她的丈夫檀修敬所作,后殿相之所差无几,陆省手中捏着如意绿佩,指腹不停划过如意做工不精的如意纹路,二人皆睹物思人。
夜畔深深情入梦,喋喋不休活人心。
恍惚一瞬间南嘉景和陆省看到了心爱之人,原来是东方既白,二人辗转一夜未眠。
阳色柔和,霜意消融,各府官员在府门处好整以暇,静等皇宫车马穿行,好紧随其后。
南嘉风身为一朝皇帝,曾下令年关出游,官员在各府外等候即可,皇室车马会绕至各府前,新年不讲官,只讲民,一年之始,当皇帝的也要巡视巡视都城各处层出不穷的新楼旧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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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皎马场也是皇家围场,一处四季如春的风景圣地,离都城焉有一段距离,一行人落脚围场已是午时,先各回各处用午膳。
午膳过后到今夜便拿来撒欢。
檀允珩和陆简昭并行牵马来进了林中,小溪潺潺,鸟儿鸣叫,围场之大,众使臣也不知较何劲,也往林中骑马射猎。
一片林子中的活物甚多,马蹄踏河,逐物林中过。
檀允珩箭术不差,但跟陆简昭这个常年征战的人比起稍显逊色,二人射中同一只鹿,驭马过去捡,碰到了一位也在马背上坐着,向二人施礼问安的人,二人一路上碰到不少,在听人道是北冥使臣后,二人拽着手中缰绳停下。
北冥来的使臣,檀允珩年年过来围场都有在晚宴上见过,是个年迈的长者,今岁这个声听上去刚弱冠。
陆简昭单纯心中有觉,珩儿定会停马替北冥公主问北冥一切安好,他心声蛮对的。
檀允珩转头一看,果不其然,一位身着沉暗红色的圆领袍,翩翩少年郎,眉目分明,目若朗星,沉稳有度,甚至施礼过后丝毫不惊慌失措怕二人策马而过,颇有我在此恭候二位许久的心定。
“之前那位使臣如何?”她是南祈郡主,偶得寻一两句关心来问,再正常不过,前北冥使臣年纪偏长,她恐人身有染疾,没特意指。
北冥使臣拱手道:“我父亲过世了,今后始末,有微臣年年问候。”他眸色偏浅,似秋之盛色里琉璃缀,匆匆看过南祈郡主和郡王一眼,又道:“听闻郡主婚事之喜,微臣在此祝贺。”
不偏不倚不曾越举,陆简昭看着远道而来的北冥使臣,心中蓦然想知对方名字,他朝人颔首谢过对方心意,待珩儿说完,他问道:“你叫什么?”
檀允珩心中浅浅一愣,到底是有旁人在侧,她神色不惊,听北冥使臣回道:
“微臣许晦,名清吟。”
陆简昭也不知何由来偏想问一句,问完便和珩儿扬长而去,拾了鹿回住处烤之,一直到烤熟二人吃上,他没思忖着当时为何问人名讳。
天晕黄相暗,夜色朦胧,围场住处灯火密如群星,檀允珩坐在屋里月牙桌前,见他如此,直问:“你有见过北冥使臣?”话中疑问颇重,连她都是头次见,今儿她特意换了妆容,发髻挽半,额前缀着一个月牙额饰,眉眼处添了活泼俏丽之容色。
她如此一问,陆简昭摇头,心中朦胧忖声,忽地有了答案,他说为何初看北冥使臣心会有莫名其妙之感,“北冥使臣在透过珩儿看北冥公主。”
圣上无规,北冥公主不得同北冥使臣相见,既无规,北冥使臣特意在那里等候多时,为见一面珩儿,所谓何事。
他视不见那位使臣之貌,却觉得出端倪,才由心问那人名讳,为听声辨语,并非对珩儿心生情意,而是淡淡其心,像跟一位许久不见的故人交谈,也只能是匆匆而来,尚未见到北冥公主,得知珩儿同公主乃挚友之交,特意过来相看。
檀允珩眉宇浅蹙,一瞬消散,陆简昭寻解,未曾察觉分毫。
第087章 想要
翌日上午, 众人还在梳洗用早膳,温皎马场已有侍卫架了彩头在马场中央,架子分十六, 依四方摆之,每个架子上依据人骑在马身上高度抬手射箭高度, 吊着十六枚如意环佩,寓意今朝称心如意。
谁射中环佩, 便可据为己有, 向圣上讨一物赏,皇宫里的稀世珍宝, 不计其数,各国使臣跃跃欲试, 也有官员家中子女用完早膳,早早过来蓄势待发,亲王府和公主府所剩不多的子嗣, 心有不愿亦不敢怠慢, 一副‘唯恐我来晚了’地样子, 装腔作势, 众人全全将宽阔的马场围城一个圆。
檀允珩和陆简昭来得不晚,等他人先找好位置, 二人才见缝插针过去,马场分里外,里圈待会儿骑马不得涉足,人在外圈射箭, 每人三箭, 如意环佩射中即减。
令元帝和令和皇后,还有一众年迈的大臣亲王入高台坐着, 看着底下马场人儿策马领先,好不热拢。
令元帝知南祈会射箭之人不抵会骑马多,骑马人人皆可会,射箭却依技巧天赋,是以只会骑马的子女和臣子便使劲朝里外圈交接除跑去,如此一来离中间环佩近点,也是为自己争取离成功仅半步之遥。
外侧骑马晃晃悠悠的人身侧比刚刚空旷,人也不在少数,将外侧围了一圈,檀允珩和陆简昭二人一袭藕粉和鹅黄交织的劲装,在金彩日声下,光彩夺目,高台有侍卫长长一声嘶吼下,里之围圈着跃跃欲试地纷纷执箭,整装待发,木架子上的环佩依据侍卫经验所立,离之近,不能说无用,也不会太过有用,外围的人惯性握了握手中弓箭,静等内侧人射完三箭后再漏其本事,不然箭直穿而过,总会伤到密如雨的人。
长阳日下,照落二人夫妻闲话的眉眼姗笑,妙语盈盈,陆简昭刚说了一句,“珩儿待会打算如何用如意环佩置物?”
说起来,他倒十分想看看待会儿场上能剩下几枚环佩未被射中,看看我南祈大好子女,各显神通之能。
风温和栩栩,吹着檀允珩额前坠穗飘飘欲仙,是源于南祈最西处名肃国额饰,她朝人上抬了下头,明颜一笑,道:“换你在军营的威信。”
我朝顺安军,长年跟着陆候夫子征战在外,早已兄友弟恭,将士们对陆候夫子的信任空前绝后,她就想要这个。
至于宫里的那些个物件,她想要就都是她的,不想要也可以是她的,看她张不张口罢了。
“好啊,为夫不知珩儿何时得空,你我一道去军营巡视去。”陆简昭从不敷衍话术,他早就想邀了,夫妻一体,信他的将士也该为自己妻子所用,就像她的环佩早已成了他随意出入哪里的象征,一直在他宫绦上形影不离挂着。
他又怕自己心太过急切,会坏了他的珩儿心有成算,爱一人当与其共谋前路迢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