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妻成了南祈圣上后怕北冥缓劲过后,反攻之的棋子,一岁一见一别离。
甚至他与公主的婚约,还是父亲身死告诉的,公主都不知此事。
世风日下,朗朗乾坤,他父亲在院中叮嘱他道:
“父亲告诉你此事,皆因你是我北冥栋梁,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战火不该再起,切忌万事所虑因果。”
北冥玉见缓缓一声,“再没什么,你先下去吧。”她和许清吟并不相熟,自幼没见过几次,但他是北冥人,是家里人,心中难免近乡情切,还不如少见少言,心中静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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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在皇室围场撒欢三日,到了大年初五这日,启程前往大昭寺,为南祈皇朝今朝风调雨顺祈福。
至午后,一行人才得以闲暇,各回各院落。
大昭寺乃南祈最大的寺庙,也是最为灵验的,凡求子求雨求生求死,有缘者自会寻得想要的。
檀允珩身因嘱托,头一次来,陆简昭则是常年在外,也头一次来,刚进香时,檀允珩就注意着寺庙住持,一直朝她看来,不知何故。
于是祈福过后,她拉着陆简昭,借四处逛逛缘由,柳了舅舅舅母和母亲身后,去找住持。
古寺幽径,百树参天,青砖灰瓦,清泉淅淅,阳光普照在青石上,圆斑光珠,润黄丰泽。
二人吃了闭门羹。
恍到次日斋饭过后,皇宫随行众人离寺时,住持派一小和尚将郡主和陆世子喊来,语重心长叮嘱。
“万物并非有始有终,方为圆,有始无终或无始有终,也为缘,善缘善果,恶缘恶果,仅存一念。”
在回都城的马车上,陆简昭重复一遍,道:“听闻大昭寺住持有能辩人前路之法,此话讲与你我听,何意?”
珩儿同他都一心为百姓谋福,何来恶缘一说,细想恐惧,珩儿乃当朝郡主,他是珩儿的夫婿,住持的话明显不是因一念之差过失,而是恶缘恶果。
不得解,不得解。
檀允珩手肘抵在马车中间小几上,双手托着下巴,“冥冥自有天意弄人吧。”
第089章 荷灯
上元佳节, 寒意逐渐消退。都城从城墙下沿至东西北中四街,百姓春日锦缎着身,携家人一同穿梭其中, 花灯落,星密雨, 千树银花万户开。
司昭府过了年初五,檀允珩和陆简昭二人说是轮换, 也就檀允珩想沐休便休, 不想陆简昭也同她一道在衙上值守,誊抄去岁案子, 辰时刚至,二人各回偏院东西偏房换好衣裳, 一道去街上燃灯放之。
春夜微寒,月色幽幽,打落在东偏房外廊檐下, 倚着廊柱的一长身而立的男子身影上, 一身淡雅, 清新微妙, 翦翦轻风捎在此人衣摆处,声音窸窣, 一袭浅色明蓝圆领袍,宫绦雪清,依旧系着那枚‘明仪’环佩。
陆简昭等这日好久,他从未和旁人一同放荷灯, 更未来得及给死去的将士亲手放一盏荷灯, 是以今岁上元,珩儿遂了他心意。
虽是他昨夜里, 从她那偷换来的,总归他知她贪恋他的身子,一想这个,陆简昭不自觉微微垂首,唇角上扬。
东偏房里的女子换好衣裳开门后,跟外头相看的男子一模一样姿势,倚着门框上,一脸舒然,朦胧清辉衔着挂落,将她的五官勾勒清晰,眸光清澈,眉眼略弯,桃花眼潋着迷人光泽,唇角似有似无的笑意,勾人心弦。
檀允珩故意的。
谁让昨夜里,陆简昭沐浴完上榻,她想亲一亲,结果她亲不到!这人明显躲着他,她那会儿也不着急,索性便跟人慢慢耗着,然后她睡着了,睡意迷离之际,她不愿睁眼,却能感觉他身子往她里侧蹭来,并带着她的手,放到他腰际上,在她耳廓模糊一语,随之落在她唇瓣一吻。
她大致猜着了,上元节放荷灯,传言可渡亡灵,见魂魄,陆简昭身为顺安军一份子,深知那些随军战死的将士尸体无法回来,回都那日的木盒中,全都是将士骨灰,荷灯年年,年年载着众人心声。
檀允珩明白的。
今夜月色极佳,待会儿回到府上,洗漱过后,她一定亲上他,昨夜是个意外。
“本郡主乃皇室独女,不知陆小将军是否请愿跟本郡主,去五湖畔,放荷灯。”夜里有风,虽春和将至,檀允珩还是大氅加身的,里头补服浅明蓝,雪清色马面裙,大氅绒白,即使整个人在银白下,淡雅无双衣着,也难遮明媚灿阳之貌。
陆简昭眼神但凡下衙或上衙前,无案子在,心底藏不住的情意便从枯荣中生出,尤其近几日,不知是否他错觉,目光里那女子轮廓偶尔会冽出清晰,他私下抽空找太医号脉,太医也说身子无碍。
宫中的太医言之不会掺假,蛮奇怪的,早知那日跟圣上一同前去大昭寺祈雨,该多嘴一问的。
“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陆简昭施得一个君子礼。
闹这出,引得檀允珩唇角一勾。
二人十指相扣,尚未走出司昭府门,大皇子府的管事匆匆来禀说,嫂嫂要生了。
神明大街上,百姓欢呼,火树银花,还有杂耍,留不得一辆过马车缝隙,二人骑马往大皇子府上去。
大皇子府上下纹丝不乱,稳婆也都是经验十足的,屋中还有宫中女医照看着,南允珏就在屋里守着他的阿云,黄知云的父亲和哥哥也正在赶来的路上,院中只一女子身影,来回踱步。
身为生养过的母亲,南嘉景亲友体会,母亲不易,她是上苍垂怜,捡回一条命,但她的孩子们不是,她希望孩子们平安。
院中秋千前后缓缓摇着,檀允珩和陆简昭,还有黄家人刚巧在大皇子府外碰面,里头的孩子,一声啼哭。
真被太医说准了,是个男孩,没一点错,孩子由女医官洗完裹好,才递给南允珏看了两眼,就被他打发抱走的。
孩子被抱到院中,南嘉景是第一个抱的,院中再没一人比她更熟悉,如何抱孩子,襁褓男婴有了尚在儿媳腹中,偷偷跟她说,已想好给起的名字。
南珵,字吟知。
还跟她这个当婆婆的说,儿媳需缓缓心情。
陪儿媳缓心情的事,就交给允珏去,她就看好她的孙子。
“亲家要抱一下吗?”南嘉景抱着孩子坐在院中铺着软垫的石杌上,对着阿云的父亲,黄昶说道。
阿云及笄时离了母亲,吟知不仅是皇室头一个孙子辈的,更是黄尚书的外孙。
黄昶小心翼翼将他的外孙接过,两个提前摆好抱姿的手臂感觉瞬间僵硬,时隔多年抱外孙,确实诸多生疏,孩子一下哭声郝亮,“怪我怪我,没提前再学学如何抱我们家外孙。”
也就谦虚一会儿,浅过几秒,外孙就被他哄笑。
两位长辈其乐融融,三位后辈擅擅坐在差不多一处,眼巴巴望过,就是三人都不敢伸手抱。
黄思云,是黄知云的龙凤胎哥哥,与黄尚书同在朝中做官,他未成婚,别提孩子,在看到妹妹生的孩子时,默默在心里给妹妹竖大拇指,也不忘看过这孩子,“我们吟知的眉宇随阿云,风轻云淡的。”
“这也像我们家珩儿啊。”陆简昭手一边轻轻晃着坐在秋千上荡秋千的檀允珩一侧麻绳,一边看过去,眉宇越看越像他家珩儿。
黄昶笑地合不拢嘴,“我看也像,保不齐日后还要从珩儿那儿学以致用呐。”
檀允珩坐在秋千上,看着离她不远处,已在思云哥哥手中的婴儿,“好啊,黄伯父到时可别说珩儿管的严才是。”又过了一刻钟,孩子始终落不到她和陆简昭手中,南嘉景看出女儿女婿心思,浅浅给她的俩孩子抱了一下,便吩咐照顾阿云的嬷嬷将孩子抱走后,才道:
“等吟知过了满月,你俩再好好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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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未过,檀云珩和陆简昭又骑马到了五湖畔,五湖是条流向城外的湖,春日荷花浮波澜,有寄情切待深归。
湖畔木阶下,宽绰的木台之上,百姓纷至沓来,那从旁处买来的荷灯里,写着情意绵长。
檀允珩和陆简昭挤在人群里,步伐缓缓,身侧百姓不断给二人攀谈,达今岁丰收之喜,脸上难掩喜悦,放河灯为给圣上祈福,保佑我南祈永久无战火。
待二人回到家中,已是亥时末,梳洗一番,难得今夜檀允珩上榻不久,陆简昭也跟来,比往昔快多了,结果跟昏昏欲睡的她一样,太困,在她不费吹灰之力,如愿亲上陆简昭后,便被他揽在怀中睡着。
二人如愿睡着,没能如愿睡到上衙前。卯时将近,司昭府值守的府衙即刻前来郡主府禀,青侍御史家中的幺女于被害于灵芽茶楼,青家人立即过来司昭府报案,为给自家幺女一个公道。
卯时二刻,司昭府灯火通亮,青侍御史年过半旬,被请坐在偏堂官帽椅上,随来的还有几人。
檀允珩和陆简昭不曾耽搁,在来的路上听府衙详细一禀,才通晓一事,马球场上那位青侍御史家中幺女,被丰亲王家中独子南蔓生追之,被拒。
于是南蔓生做小伏低,借由‘叨扰这般久,愿以我之过失,借父亲之命诚邀贵府女一同前往灵芽茶楼饮茶,就此别过’帖子,将青府女诱出,残害。
南蔓生不是个全乎人,高门人人皆知,却想娶个好人家的女儿为妻,仗着好人家权势低微,搬出丰亲王之态,哄人致死,这案子乍一看甚是简单,物证皆有,人命关天,将南蔓生抓之,言行逼供,总会招供的。
断案当如此,实事却细思极恐。
南蔓生失男子之根本,丰亲王府和郡主府彼此心知肚明,甚至在朝为官的朝臣皆心中有数,无非是南蔓生出言不逊,专戳人心窝子,那就别怪他人动武,然这人将青小姐邀至灵芽茶楼杀害之目的,也是为泼脏水。
檀允珩去过灵芽茶楼,除了旁人将她邀至旁处稍坐,她皆会落脚灵芽茶楼,自有人疑心此茶楼究竟是否她开,借着青小姐一死,得到茶楼是否乃她名下,对丰亲王这个精明利己的人而言,十分合算。
此案或简单或复杂,仅在青大人一念之差,简单之处青大人不会捡南蔓生失根本一事与自家幺女丧命一事关联,一命抵命,以她对丰亲王了解,此人冷漠至极,绝不会将保命手谕拿出给亲生骨肉用的,但青大人一家会成丰亲王的肉中刺,往后难保不会丧命,不仅如此,皇室之中再想捉丰亲王把柄,亦难上加难。
错综之处在于青大人提及,事因南蔓生命根子所失,造就杀人枉顾国法,变相为南蔓生之死减刑。
陆简昭猜青大人能言善辩的,不会徇私舞弊,话又说回来,青大人没一心跟随舅舅,至于是谁家府上政客,珩儿不知,她亦不知。
都说虎毒不食子,他看未必,丰亲王不也在赌,甚至青大人也在赌。
一个赌自家儿子是否可活;一个赌自家幺女被害真相。
朝阳初升,曦光将青瓦上的白霜遁于无形,温暖浸染,辰时未至,神民大街前百姓稀疏,正月里百姓都不忙活,哪怕起身过来用个早饭,再折回家中尽情放松,也不会这般早。
司昭府外两辆马车前后离去,檀允珩和陆简昭后脚乘马车前去灵芽茶楼。
之前陆简昭有过猜疑,既然地下赌坊是珩儿的,灵芽茶楼会不会也是,当即就被他扼于心中,茶楼不是珩儿的。
试想,一个一出府就在各府暗卫眼皮子底下的受宠郡主,去灵芽茶楼越多,岂不越引人疑心,珩儿会反其道而行之,但不会用此茶楼。
那茶楼一定不是她的。
第090章 欲言
灵芽茶楼里外, 已被常幸派人团团围住,辰时一刻,日头轻盈一跃, 百姓零零散散从家而出,打算去神民大街前吃早饭, 南祈百姓不但年年种田,收成不成问题, 且我朝收粮食的铺子由皇室派人看管, 收的价钱跟开城中商户几乎持平,百姓日日精气神足, 不愿亏了自个,是以在家中做饭的百姓少之又少。
趁着日头渐浓, 百姓熙攘,年过的青石街上依旧荣光,有晃眼瞧见一早迎客的灵芽茶楼外站着司昭府的衙役。
百姓不知何故, 顺着茶楼外敞开的几扇门瞧过几眼, 未看出个所以然, 也不敢逗留, 只身离去,百姓一看这架势, 今儿这灵芽茶楼开门不见客,怕是有什么命案。
茶楼三层,一素朴厢房里,青小姐的尸身不曾有失, 白湘一袭仵作官服, 替青小姐验尸,并蒙上白布, 由门外衙役将尸体抬回司昭府后,檀允珩和陆简昭二人后脚进来查探整间厢房。
一家专为百姓设的平价茶楼,陈设朴素典雅,几眼望尽,不曾找到任何损坏,白湘交代道:
“禀两位大人,青小姐脖颈上有刀伤,一刀致命的,人死于正子时,体内无毒。”说完,白湘退出门外。
陆简昭从一旁到他腰际处的圆几上摆着的素瓶中,将一支梅花拎起,视线沿着瓶口朝里看了眼,没发现短刀,趁着找旁处空隙,他道:“青小姐死之怜惜,怕不是颗随人摆布的棋子。”
有此担忧并非不无道理,青大人倘若真爱幺女,怎会不派人暗中跟着,又怎会在幺女死后几个时辰里都不找呢。
不仅灵芽茶楼,就连都城铺子在年中期间,晚上彻夜长灯,皆可做客,高谈论阔至天明,人声鼎沸时,必无人会注意茶楼雅间里有人死去,直到今早寅时,青大人才派人过来找幺女,却发现幺女尸身,直接利落告到司昭府,青小姐昨儿是在戌时左右过来茶楼,到寅时,好几个时辰,青大人这个当父亲的,真够失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