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渚清自信地笑了笑说:“如果是我的话,只要我想做,没有达不成的目标。”
陆渺默了默:“好吧,是我问错人了。”
江渚清,他就是拜师大会上,以金系天灵根的资质震慑全场的天才。
江渚清开了个玩笑,又正色道:“抛开任务不谈,这个目标,是你发自内心想要得到的吗?”
陆渺闻言愣了一下。
一直以来,她的目光都在任务上面【攻略男主,阻止他修无情道】,如果说获取江行舟的好感是她不得不完成的任务,那什么才是她的目标?
是江行舟本人吗?
她有发自内心的想要得到江行舟吗?
陆渺的脑子里乱糟糟的,她有些迷茫,半晌才说:“我不知道。”
江渚清安抚地笑了笑:“那说明,这个目标并不是你所迫切渴望的,如果实在觉得吃力,为什么不转换一个目标呢?也许换一条道路,柳暗花明。”
陆渺:“……”
她有点明白之前自己置身于宗连的意识之中,每天给人家灌鸡汤听起来是什么感受了。
就好像对着一个即将饿死的人说,别只想着吃饭,你还可以考虑吃肉啊。
何不食肉糜是吧?!
江渚清作为一个金系天灵根,此生大概从未尝试过失败的滋味吧,他根本就不会理解,她被系统束缚,只能在既定的目标前绝望的感受。
想到这里,陆渺又想起江行舟三天连升三阶的非人经历,还有他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样子,更气了,好想把江行舟和江渚清放在一起,让两个人打一架,看看谁更天才啊!
陆渺望向江渚清,对方疑惑地问:“怎么了?”
陆渺幽幽道:“我有一个师兄,我觉得,你们一定会成为好朋友。”
“或者死对头。”陆渺心里暗暗补充。
江渚清又是一笑,风光霁月的样子让陆渺恍惚了一下,片刻才道:“你真的很像我师兄。”
陆渺哪里知道,她心中所描绘出来如同白昙一般清冷自持的少年形象全是假象。
此刻的江行舟躲在阴暗的角落,内心也快阴暗地发疯了。
任务,目标……这就是陆渺谎言背后的真相吗?
江行舟只觉得自己心里“咕嘟咕嘟”的,疯狂冒着酸泡。
陆渺她要换目标了吗?
她不打算“攻略”他,难道是想要“攻略”这个江渚清吗?
也许是出于“反派”对于“主角”天然的嫉恨,也许是因为陆渺过往话语中流露出对于“正派主角”的向往,也许是亲眼看见陆渺对除他以外的人展露出天真的笑脸……
江行舟一直压抑的阴暗面好像被激发了出来,他的眼尾泛起了红,眼下红痣好像更亮了一些。
江行舟似乎忘记了自己此前暗自下定的决心。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是什么蓝天,所以他曾想放飞那只误入的飞鸟。
可是当那只飞鸟展翅,江行舟只想把她一把拽回来。
折断她的翅膀,拔掉她的羽毛。
别离开我。
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既然招惹了,就别想再离开。
不是想拯救我吗?来吧,来陪我一起沉沦。
江行舟盯着陆渺离去的背影,他的眼睛很黑,仿佛没有一丝光亮。
他在客栈办理了入住。
“就住在我师妹隔壁。”他说。
店小二没反应过来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本能的感受到他身上的阴冷气息,瑟缩了一下。
这时,一个声音在他背后响起:“三师弟,你怎么也来了?”
江行舟缓和了一下面上的表情,回过头微笑着说:“大师兄,我刚铸了一把剑,想要来这里配一个剑鞘。”
大师兄道:“这里是凡人城镇,能做出什么好剑鞘,你还不如让五师弟给你做个。而且,这里最近闹邪祟,你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江行舟问:“发生什么事了?”
大师兄环顾一圈,注意到周围人戒备的表情,长臂一展,把江行舟拉到一边,低声道:“这里最近闹起了瘟疫,死了好多人。”
“瘟疫?不是说邪祟吗?”
大师兄道:“是邪祟,一开始有人莫名其妙地死去,临死前脸上还带着微笑。可是后来,这种死法就像瘟疫一样散播开了,他们都说,不能谈论,也不能想,不然就会被瘟疫传染上,所以凡人们都对这个事讳莫如深。”
江行舟道:“你们之前去追金钱鼠,又是怎么回事?”
大师兄愣了一下:“你碰到四师妹了啊?这事说来话长,他们兵分几路,四师妹和江渚清,哦,就是一位伺天宗的弟子,他是金系天灵根,天赋跟你简直不相上下……”
江行舟听见那人名字就烦,打断道:“说重点。”
大师兄道:“他们几个人打赌,看谁能先破获这个案子,四师妹他们追踪的是一只金钱鼠妖,而师雅柔他们追踪的是另一条线。”
江行舟皱眉道:“他们?好端端分什么小队,打什么赌?”
大师兄气势低落道:“谁说不是呢?我……我就这么被剩下了。”
第24章 .瘟疫
江行舟正要细问,仰天章把他拉出了客栈,站在街边,避开了人群,确定旁边无人,才开口解释了起来。
石口镇最近闹起了瘟疫,说是瘟疫,可是死者个个死得蹊跷,身份、年龄、性别,毫无相似之处,唯一的共同点是死前脸上带着微笑。
一开始,只是隔三差五有人死去,石口镇很大,谁也没有把他们联系到一起,可是随着衙门介入,消息在大街小巷传开,死的人越来越多,忽然有好事之人总结出他们共同的死因。
捕快、官员、说书人、快嘴姑婆……他们都曾在公开场合谈论过此事。
不能说,甚至不能想,仿佛有邪祟躲在看不见的黑暗里,只要一有人谈及此事,就会将他暗暗灭杀。
也不知这归因究竟是否合理,奇怪的是,当百姓们真的对此事闭口不言起来,瘟疫散播的速度好像一下子减缓了起来,到如今,又是隔三差五才有人死去,百姓们只当遇到了一场怪异的瘟疫,照常过起了日子。
这也是江行舟初来石口镇,凡人们却对瘟疫一事讳莫如深的原因。
“传播的方式,是谈论这件事情?那这瘟疫又是怎么扯上了金钱鼠精?”江行舟皱了下眉头。
他的语调平稳严肃,令仰天章莫名有种向前辈汇报工作进展的感觉,还没来得及解释,长街那边忽然喧闹起来,凡人们惊叫着向两边逃窜,一阵尘土扬过,一只大如山猫的硕鼠往这边冲撞过来。
师雅柔的声音从灰尘后面传来:“快快!拦住它!”
江行舟袖手往旁边一靠,给老鼠让出一条道来,出人意料的,仰天章原本想上前帮忙,听见师雅柔的声音,反倒缩回了脚,和江行舟两人一起靠在墙壁上,假装没有看到。
师雅柔一袭红衣,像风一样从二人身边刮过,她身后还有一名身着伺天宗弟子服的男子,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上气不接下气道:“等……等等我!”
仰天章轻“嗤”了一声,接着刚才的话题,若无其事道:“刚才说到哪儿了?哦,他们两人一组,各自沿着一条线索追查,我就被抛下了。”
江行舟问:“他们是谁?”
仰天章道:“此事说来话长。”
因为石口镇的凡人对案情讳莫如深,那些死者又死得干干净净毫无线索,他们刚来时,根本找不到任何头绪,还是陆渺提出,即便后面的人是因为谈论此事而亡,最先头死的几位却一定不是这个原因,所以问题的源头,还要在初始几位死者身上找。
果然,他们摸排了最初几位死者的生前经历,发现他们都曾到过一家赌坊。
赌坊,金钱鼠……
江行舟心中暗道:“这就对上了。”
赌坊妓院这些地方里金钱往来,欲孽深重,最容易滋生妖孽,而这其中,赌坊最常见的就是金钱鼠。
无他,鼠字带财,生长在赌坊里的硕鼠们如鱼得水,尤其利于修行,而它们修行成人之后,也仍旧混迹赌坊,做着相关的营生,以便于继续修行。
仰天章道:“就是在那家赌坊里,我们发现了一只金钱鼠,它化为人形,躲在里面放贷,最初的几名死者,都曾经在它的手头上借过贷。”
江行舟道:“它既然已经修成人形,手头上贷款的流水无数,真要害人性命,又怎会只有这几个人死亡,要把瘟疫的源头算在它头上,可说不大通。”
仰天章一拍大腿:“江渚清也是这么说的!”
听到这个名字,江行舟不由得皱了下眉。
师雅柔冲动易怒的老毛病又犯了,她一见到金钱鼠,便大打出手,将赌坊搅得天翻地覆,可那赌坊虽然坐落于凡人镇上,但毕竟做的是灰色生意,里面还有好几个元婴期的高手坐镇,师雅柔和仰天章加起来也打不过人家,更别提还没筑基的陆渺。
三个人被赌坊的人扣押着要赔偿,可八仙堂师门传承,上上下下,个个兜比脸干净,自然掏不出钱来。
纠缠间,伺天宗的人到了。
“哦,石口镇原本归颍川江氏管辖,江氏没了以后,他们的地盘也被伺天宗接管,所以石口镇之前也往伺天宗求助去了,江渚清和晁佩春,就是伺天宗派来解决这个案子的。”仰天章解释道。
“晁佩春?”江行舟向来过耳不忘,听见这个名字,便联想起了江氏覆灭那天,那个在岸边朝他和陆渺伸出援手的青年。
“他和江渚清都是伺天宗的亲传弟子。”仰天章提起晁佩春时,面色有点不善,好像咬着牙根在说话,“那家伙有钱的很,把我们从赌坊手里头救了下来。”
江行舟想了想,问道:“他是澧阳晁氏的什么人?”
澧阳晁氏,乃是四氏之一,因为地盘靠近鬼蜮,所以族中多出鬼修,又因为鬼修可以随意往来于黄泉地上,可以发现常人看不见的宝物,所以不同于以弟子天赋著称的江氏,澧阳晁氏如今的江湖地位,多半是用钱砸出来的。
仰天章道:“他是澧阳家主的私生子。”
“这你都知道?”江行舟有些意外,大师兄什么时候这么会探听别人家的秘辛了。
仰天章道:“他自己说的。那家伙嘴上也没有把门,什么都说,他还说不喜欢做什么冷气嗖嗖的鬼修,只想当个人,于是才拜入了伺天宗。我看他就是个二世祖。”
江行舟想起店小二抬出的那四大箱宝贝,对这位晁佩春大概有了些初步的印象,他心中暗道:“能进入伺天宗内门,还能成为某位长老的亲传弟子,恐怕不仅仅是个二世祖,这位晁氏的少爷,恐怕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简单。”
仰天章为人一贯憨厚,难得会对初次见面的人有这么明显的敌意,江行舟又问:“那你们兵分两路又是怎么回事?”
仰天章道:“因为赌坊的人包庇,金钱鼠精趁乱跑了,我们原本想要去追,却被江渚清拦下了。他说了和你一样的话,又说在这个案子上,如果我们盯着金钱鼠精,恐怕是找错了方向。”
江渚清一眼便看出案情的疑点所在,他认为,金钱鼠精为了修行,只要安心做好这个放贷人,多加盈利便好,根本没有动机杀人,更何况,赌坊里这只老鼠不过刚刚成精,后面跟赌博无关之人死了那么多,显然并非它所能为。
可是晁佩春却认为,金钱鼠即便并非杀人真凶,也决计与此案脱不了关系,他们顺藤摸瓜,必能找到线索。
“他们两人意见相左,跟你们又有什么关系?”
仰天章幽幽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我们刚被伺天宗的人救了,哪好意思摆脱他们单干?他们两个决定兵分两路,从不同的方向下手,二师妹同意晁佩春的,四师妹同意江渚清的,两组人谁也说服不了谁,只好打赌,看谁能先找到真凶……我能怎么办?我倒想劝架,结果他们谁也不要我,就让我当裁判!”
江行舟听到“二师妹同意晁佩春”那句,终于明白仰天章对晁佩春的敌意是从何而来,嘴角翘起一个果然如此的弧度,在听到“四师妹同意江渚清”那句,嘴角翘起的弧度又塌了下去。
说不上为什么,江行舟心口有点塞,顿了顿,他又问:“既然如此,不应该是二师姐他们去追查金钱鼠吗?怎么又是陆渺他们追踪金钱鼠了?”
仰天章赞叹道:“要不说江渚清善良聪明又能干呢。他说,虽然金钱鼠精未必是瘟疫一事的幕后真凶,但他放高利贷祸害百姓,也不能姑息。既然遇见了,就要顺手为百姓除去,陆渺也深表赞同,他们就去追踪金钱鼠了。二师妹他们,便继续沿着赌坊这条线索追查幕后真凶了。”
深表赞同……他们俩可真是一路人啊。
江行舟心里翻搅起酸味的气泡,他轻轻“呵”了一声,又问:“可是刚才追踪金钱鼠精的明明是二师姐他们,那个江渚清不是要为民除害吗?怎么不除了?”
仰天章道:“我一个裁判,左右不靠的,哪知道具体经过。你不是和四师妹熟吗?回头问问她就知道了。”
江行舟道:“不问。你不是和二师姐熟吗,怎么不问?”
仰天章很快答道:“不问。”
师兄弟两人对视一眼,忽然升起了同病相怜的意会,一切尽在不言中。
江行舟道:“要我看,这案子倒也没有那么复杂,你们身在其中,只注意到了死者和赌坊的关系,却忽略了另一件事情。”
“什么?”仰天章竖起耳朵来听。
顿了顿,江行舟才道:“大师兄,你想不想赶在他们所有人之前,把这件案子查清楚,让二师姐刮目相看?”
仰天章被他一语道破心事,用蒲扇大的手掌拍在江行舟背上,掩饰尴尬:“别卖关子了,你快说!”
江行舟淡笑了一下:“那就按我说的做。”
第25章 .诱敌
仰天章身高体长,愣头愣脑地站在赌坊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想学着周围的赌徒那样兴奋癫狂的下注,又有点缩手缩脚,心理建设了半天,掉头往外走到树根下,对在外等候的江行舟道:“师弟,我,我不会赌啊!”
江行舟道:“赌博有什么不会的,你挑个最简单的,就压大小,别人投什么你跟着投便是,今天务必要把兜里的钱用完。”
仰天章还是犹豫:“你确定这事情被二师妹知道了,她对我会刮目相看,而不是白眼相向?三师弟,我看你也没有什么在乎的人,要不你去?”
江行舟冷漠地笑了一下,他指了指自己的脸问:“你觉得,我这张脸,要输多少钱,别人才会觉得我真的被榨干了?”
仰天章无言以对,片刻,又挣扎道:“可这家赌坊不是之前出事的那家赌坊,能行吗?”
江行舟道:“你们在之前那家赌坊大闹一场,人家都认识你了,怎么可能再放任你赌钱?放心吧,问题的关键根本不是哪家赌坊,这里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