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松三下两下把她撮哄到了车上,今天是去和校长谈判的日子。
宏德是名校,魏校长也很有大家风度,两鬓花白,但衣着举止得体,谈吐非常有分寸。
他对顾念北被心理医生确诊为中重度抑郁症表示同情和理解,却坚持认为周小松提供的那些证据并不能说明朱玉芬及学校与此有直接关系。
周小松立刻变脸,还没等他发火魏校长又不卑不亢请他们放心,学校非常重视他们反馈的情况,一定会对朱玉芬老师展开调查的,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这话说得轻飘飘的,一看就是为了堵他们的嘴。
周小松冷冷一笑,说:“好啊,什么时候调查?谁参与调查?啥时候出结果?怎么保证调查的客观公正性?”
他一点都不和他客气,问题一个接一个,颇有咄咄逼人之势,魏校长的好修养有点维持不住了,不软不硬地说:“这是我们的内部工作,不方便透漏太多细节,总之有结果会通知你们的。”
“什么时候有结果?”
简婕问。
“这个谁也无法保证,你们等学校的电话就行了!不好意思,我下面还有个会,今天先到这儿吧,请转达宏德对顾念北同学的问候,真心希望他能早日康复。”
魏校长边说边笑盈盈地起身,做出送客的姿态。
他这样礼貌周全,周小松有火发不出来,憋得一张脸又红又白,简婕拽拽他的袖子,说:“谢谢魏校长,期待你们的调查结果。”
俩人出门,周小松蓄势而来却铩羽而归,一直拉着个脸,简婕说:“不用这么生气,咱之前不是讨论过吗?校方大概率是这个态度,即便自己的老师真有问题,也只会内部批评教育,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管怎么说,咱给孩子争取到了长假,还答应复学的时候调班,已经算是胜利了。”
世上哪有绝对的公平公正?大多时候能争取到止损就不错了。
周小松却不这么想,一路咬着后牙槽不说话,急匆匆把简婕送到了蛋糕店附近,停车让她下去。
简婕看他气色不对,知道还在别着那口气,柔声劝道:“行了,这事就暂且告一段落吧,姓朱的恶人自有恶人磨,不会有好下场的,你别较真了,去看看生意吧!”
“你别管!”
周小松瓮声瓮气地说,她下车还没站稳他就噌地把车开了出去,像飞一样。
他去教育厅找他舅梁显中。
梁显中正在开会,接到电话后找了个借口半路离场,急急赶回了办公室。
周小松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等他,他秘书认识他,早早送了杯绿茶过来,在他旁边的小几上徐徐冒着白气。
周小松看梁显中进来了,赶紧放下二郎腿,坐端正了。
梁显中看在眼里,暗自点头,这孩子从小淘是淘,但该有的规矩一点都不差,到底是在梁家长大的孩子。
舅甥俩儿自从有了间隙后有好几年不怎么说过话了,乍这么一打照面都觉得脸皮僵僵的,到底梁显中年长见识多些,轻轻咳嗽了一声,说:“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吧?”
周小松嗯了一声,虽然在简婕面前牛哄哄的,但真要开口求对面的人却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梁显中自小疼他,看不得自己的亲外甥这么窘迫,指指他手里拿的文件袋,说:“这是什么?”
周小松赶紧把文件递过去,说:“我是来告状的,宏德一个老师霸凌孩子,弄得人家心理都出问题了,忒不是个东西!”
梁显中不说话,一边慢慢翻看资料一边听周小松说原委。
周小松刚开始还克制着,越说越急,越说越激动,说到后面气愤填膺。
类似的事梁显中见多了,一看就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还是任他在那里滔滔不绝,这小子这几年和他说的话加起来都没有这一会儿多。
等周小松终于停下来后,他淡淡一笑,说:“就这?”
“什么意思?办不了?”
周小松眉毛一竖,变了脸色。
“你知道我刚才在和谁开会吗?北京下来的专员,一屋子知名教授和教育局长,接到你的电话我还以为天塌了,就这么点破事?!”
“我要是自己能把鸡宰了还用你这把牛刀?你就说能不能办吧!”
“多大点事儿啊,给小刘打个招呼都能给你办了。”
梁显中轻描淡写地说,小刘是他的秘书。
“我可不是要仗势欺人,我是求诉无门!这种垃圾混在教师队伍里,荼毒祖国的花朵不说,也影响您的业绩和声望不是!”
看他应下了,周小松说话的语气也变了,和他贫。
“行了,坐下,喝茶,多大岁数了,还这么沉不住气。”
梁显中亲呢地责怪他。
“不坐了,我忙着呢!”
周小松拔腿就要走人,梁显中不干了,说:“咋?这还没怎么地呢,就想卸磨杀驴?”
“谁敢把您比作驴啊?!”
周小松一边懒洋洋地笑,一边回来坐下了,到底吃人家的嘴短。
“说说,这是谁家的孩子?”
“啊?”
“被欺负这个!”
“一个朋友家的。”
周小松含含糊糊地说。
“得了,别蒙我了,工作这么久你可从没开口要我帮过忙,连你舅妈那么拜托你你都没来见过我。”
显然他对杨佩文找周小松的事一清二楚。
“你们长辈的感情问题我一个小辈怎么好掺和?!”周小松打哈哈,想一想,确实有点对不住杨佩文,又加了一句:“舅妈在更年期,再忙您也体谅点。”
“不说这个了!你这朋友到底是谁啊?”
周小松看着他兴致盎然的眼睛一阵无语:“您都这把年纪了还这么八卦?”
“你信不信,你不说我也能查出来!”
梁显中目光炯炯。
周小松立刻投降,吞吞吐吐地说:“您认识的,那谁,简婕家的孩子。”
“简婕,简达民家的闺女?”
梁显中愣了一下,忽地抚掌大笑起来了:“这都多少年了,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情种啊!”
周小松被他笑得脸上热辣辣的,勉强撑着说:“别胡说,我俩现在就一普通朋友。”
“不普通朋友你还能咋地?孩子都那么大了,你还想介入人家家庭啊?!”
梁显中笑得幸灾乐祸,从年轻时候起他就在看这个外甥的笑话,一次次在那个女孩子那里受挫又一次次卷土重来,没想到这把年纪了居然还有后续。
“这您就不知道了!”
周小松起身,冲他志得意满地一笑:“她现在又单身了。”
梁显中恍然大悟,坏笑:“怎么?还想再续前缘?”
“您有意见?”
周小松觉得他的话有点多了,瞪他。
“不敢,只要你愿意成个家,娶个母猪回来我和你舅妈都双手赞成!”
梁显中和所有的长辈一样,这些年催婚催得心力交瘁,虽然是个外甥,但自己膝下无出,跟亲儿子一样操心。
“切!什么母猪!”
周小松不高兴了:“这么大个领导,说话怎么这么粗鄙!”
随即勾起嘴角一笑:“人家漂亮着呢!”
眼角眉梢星星点点都是笑意,藏都藏不住。
梁显中被他的痴汉脸给震住了,三十好几的人了,得有多漂亮啊,给他美成这样!
周小松并不给他机会再揶揄自己,拔腿就走了,临走撂下一句话:“上点心,要是一周没信儿我还来啊!”
第46章.赴宴
周小松吹着口哨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松火酒吧,天光还早,几个服务员正穿梭着擦桌子摆椅子,做准备工作。
大飞看到他像看到活凤凰一样,惊喜交加,说:“哥,你终于来了!”
“这不都挺顺当的嘛!”
周小松左右瞅瞅,抽了把椅子坐下。
“咳,你是不知道,上次闹那事儿得罪了一批客人,为了哄这些祖宗,给他们发了优惠券,这几天看着闹哄哄的,营销额其实上不来。”
正说着,戴黑框眼镜的潘小雅捧着笔记本电脑过来,点开,给周小松看账目。
周小松扒拉着看了一会儿,说:“问题不大!这个周末不是请元阳乐队吗?先造造势,和常合作的几个大V联系下,朋友圈、公众号还有微博都调动起来,另外,明天开始派俩人去步行街发传单,气氛很快就炒起来了。对了,这次的活动海报做了没有?”
“做是做了,狗屎一样,连我都看不上眼,非常时期,少不得还要你出马。”
大飞试探着说。
周小松专业出身,酒吧的室内外设计和装修都是他一把抓的,银黑的基调,红色的丝绒窗帘,三面玻璃酒瓶墙,够潮够酷又有格调,已经成了松火酒吧的标志了。
“行,我来做!”
周小松满口答应,把电脑递给在旁边等的潘小雅,朝她微微一笑,说:“小雅这账做得越来越细致了,一目了然。”
潘小雅的脸腾地红了,扭捏着说:“是老板上次买的系统好用。”
“那也是你推荐的好。”
周小松对她从来不吝啬赞美。
看着潘小雅欢欢喜喜地捧着电脑走了,大飞嗤地笑了,说:“老大,你又招她干啥?这回去又得做几宿好梦了!”
全酒吧的人都知道潘小雅暗恋周小松,而周小松根本不可能看不上她。
潘小雅是财专的学生,家庭条件不好,大一就出来勤工俭学,最初是在酒吧当服务员的,周小松知道后人尽其用,让她试着管账,果然打理得清清爽爽的,更重要的是她死心眼,对周小松忠心耿耿,连大飞的帐都不买。
后来她大学毕业,专科生不好找工作,索性就在这里长干下去了。
周小松非常信任她,提了几次工资,但说到男女之情,他从没给过她任何幻想,他身边围绕的都是叶蓉蓉这样的美艳姑娘,哪里有余光分给她?
潘小雅心里也明镜似的,但年轻姑娘,总是喜欢做梦的,被大飞看在眼里,少不得嘲笑几句。
周小松严厉地制止了他,说:“以后这种玩笑少开,小姑娘脸皮薄,还得嫁人呢!”
别看平时称兄道弟的,他虎起脸来大飞还是有点怵的,赶紧应了声。
刚好调酒师James送过来两杯鸡尾酒,色彩鲜艳,说是新品,让周小松试试。
第一杯是天蓝色的,不仅颜值高喝起来也非常清爽,有薄荷的清凉,还有一股水果的香气。
周小松立刻拍板了,说:“可以上线,现在天气回暖,推这个再适合不过了。”
另一个则别出心裁,装在三个易拉罐里,看着像是饮料,其实是伏特加、柑香酒和酒石酸,需要现场依次倒入酒杯调制,口感清爽不烈,非常有趣讨喜。
周小松大加赞赏, 建议装在一个箱子里,名字就叫“顺丰快递”。
James琢磨琢磨,觉得这名字既俗又雅,举双手赞成。
大飞在旁边顺势说起这两天盘点酒水,威士忌和香槟马上就见底了,周小松可能得跑一趟南边的酒庄,这个活儿他把得严,从不假手与人。
周小松一口应下,看了看时间,突然起身,说就先这么地,自己得走了。
大飞很是讶然,说:“九点才上客,你这就走?”
“有个朋友请吃饭,到时候看吧,有时间就再过来晃晃!”
周小松笑眯眯地说。
大飞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太不对劲了,狐疑地上下打量他。
周小松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啪地朝他后脑勺巴了一记,说:“啥眼神?”
“小松哥,你可不能见色忘义,光要美人不要江山啊,兄弟们都指着这养家糊口呢!”
大飞哥一边说一边灵活地躲过了他飞起的一脚。
什么江山美人?周小松开车时还在想他这句不伦不类的话,嘴角不知不觉露出一抹笑意。
今天晚上确实是简婕请他吃饭,要犒劳他连日的奔波和辛苦。
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多辛苦,孤儿寡母在眼皮子底下被人欺负,任谁也不可能袖手旁观。
但她盛情难却,自己也只能勉为其难地接受了,他心花怒放地想。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小区的空气里弥漫着饭菜的香味,其中有一部分就来自简婕那里,他不由地加快了步伐。
简婕听到敲门声,扎着围裙拿着锅铲跑过来开门了,不想周小松不仅衣冠楚楚,还像模像样地从背后变出一束黄玫瑰出来。
她惊喜交加,说:“这多不好意思,一顿便饭而已。”
“应该的!”
简婕没手接,周小松倒提着花走了进来,四处找花瓶。
他在这里不知道进出过多少次了,这会儿居然莫名有丝紧张。
简婕风风火火地跑去了厨房,火上还炖着汤。
“你稍稍坐一下,马上就好!”
她的声音从厨房里飘了出来。
周小松终于寻到了一个水晶花瓶,蓄上水,把黄玫瑰插进去,端端正正地放在餐桌上,左看右看,觉得满意极了。
简婕准备了三菜一汤,她手艺有限,他水准又太高,不过略表心意罢了。
周小松打量着桌上的饭菜,全是春天的时令菜:香椿炒蛋,鲜笋腊肉,鲫鱼汤,还有个蒸槐花和一碟调好的蒜泥调料,搓搓手,说:“不错不错,都是鲜物。”
“谢谢大厨夸奖!”
简婕得了表扬,笑盈盈地给他分发碗筷:“这几天多亏你了,跑来跑去的,多吃点!”
周小松提起筷子,刚夹了一筷子香椿炒蛋,屋里啪一声黑了,不仅屋里黑,外面也是漆黑一片,赶上大停电了。
这真是太煞风景了,简婕赶紧起身去摸自己的手机,刚才着急忙慌做饭,不知道丢那儿去了。
起来得太急,腰身狠狠地撞到了桌子角上,疼得她哎哟了一声。
“撞到哪儿?”
周小松立刻站起来,摸索着去救她。
刚停电,眼前乌漆麻黑什么也看不见。他心急,一路上乒乒乓乓踢翻了两张凳子,终于抓住了她的胳膊。
“没事儿。”
简婕一边强撑一边疼得直吸气,这一下撞得不轻,她皮肤白,少不得又一大块淤青。
“哪儿疼,哪儿疼啊?”
周小松跟着瞎着急。
“说了没事儿,你别管了!”
简婕的声音急躁起来。
黑暗中传来一阵细细簌簌的衣物摩擦声,还有周小松沉重的鼻息声,空气突然变得粘稠起来。
简婕的脸火烧火燎一样,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到他怀里了。
他掐住她柔软的腰肢,细细的一把,在她耳边低声问:“碰到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