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唇微张,沈洛怡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翕合之间又咽下,换了说辞:“哄你就这么简单吗?”
抿起嘴角,带了点闷气:“那以后不亲你了,白费功夫了。”
指腹移开,程砚深低凉的声线在车厢里浅浅回荡:“不过,我好像也没说过你生日礼物送完就是进程百分百了吧?”
沈洛怡登时睁开眼,瞳孔微缩,满是不虞,恨恨道:“程砚深你可真是万恶资本家。”
“那给你机会,用一晚上和万恶资本家战斗,行不行。”慵慵懒懒的声线,染上星点笑意。
哄他的进度条早就百分百了。
――
酒吧里,程砚深百无聊赖地把弄着手机。
下午发给沈洛怡的消息她没回,原是准备带她出去吃饭的,只可惜忙碌的小沈总根本无暇看消息,程砚深便应了秦舒明的邀请。
陈时序最近有些忙,难得应约聚会,无名指的婚戒在昏暗灯光下也格外显眼。
三个人聚起,倒也安静,只有秦舒明话多了些。
秦舒明前些天去医院看望过谢芝芸,想起这事便多问了几句:“你爸是真不准备回来了?”
“这不是我能回答的问题。”程砚深漫不经心地靠着沙发,嗓音冷淡。
秦舒明:“你没问过?”
程砚深对于这个问题并不想多谈:“消息助理已经发过去了,剩下的,无从知晓。”
“谢阿姨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大概就这样了吧。”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程砚深神色微敛。
失望多了,情绪也淡了,更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了。
秦舒明对程家的那些事也有所耳闻,思索几秒,又问:“那你呢?”
程砚深神闲气定,只静静喝酒,态度已经说明一切。
秦舒明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似乎有些歧义,他没想再提那位几年都见不到一面的程伯父。
“我是说你和洛怡呢?”几分好奇,“有特别的反应吗?”
程砚深晃了晃酒杯,只盯着淡黄色的酒液,仿佛意兴阑珊的样子,可眸底渐渐覆上暗色。
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端倪,秦舒明面上表情一派了然:“那就是还觉得有意思?”
上次他是怎么说的?
觉得有意思?看来是这点意思还在进行中。
“你话今天有点多。”程砚深不动声色,揉了揉额角,想起沈洛怡没回复的消息,指腹缓缓施力,眼神微妙地敛下。
一直没说话的陈时序忽地笑了声。
秦舒明闻声,立刻转了目标:“你不说话,我还以为这只有两个人呢,今天什么风把我们陈总吹来了?”
是打趣的语气。
陈时序面容冷峻,语调平静:“新婚燕尔的恩爱风。”
秦舒明“啧”了一声,视线来回扫过两个有妇之夫:“果然有老婆了都和从前不一样。”
“都?”陈时序的目光悠然转向只晃着酒杯却没喝的男人,意味深长:“好酒若是没有好心情欣赏,大概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两不相宜。”
他喊来服务生:“麻烦上一壶碧螺春,谢谢。”
程砚深挑起眼皮:“来酒吧喝茶,雅致不错。”
服务生动作很快,透明茶壶中热气蒸腾,茶叶上下翻转,他静静看着那壶碧螺春,水中浅浅漾开一点绿意。
眼神一滞,他忽地想起这茶有个别名――佛动心。
陈时序淡定收下他的评价,从容回声:“好好品茶吧,顺便压压火气。”
那杯茶水同样晃在程砚深指尖,也没动。
深色瞳仁间似有薄雾散开,窥见一角清醒,程砚深低喟口气,漫不经心:“你结了婚倒是连说话都高深起来了,难道梦因妹妹出国是学习汉语言教育的?”
倒是把老公教育得不错。
陈时序推了推镜框,冷清的面色上勾起一点淡弧。
原本他是不太想说的,但程砚深忽然提了梁梦因,他便也没什么好顾及的。
礼貌,微笑,提醒:“我好像看见你老婆了。”
秦舒窈给沈洛怡拨来电话的时候,她就已经察觉到不对,秦舒窈的声音低得仿佛浸在水中,朦朦胧胧仿佛还带着回音。
沈洛怡也真的听到了水声,好像是花洒淅沥的水声,还夹了点哭声。
她从没见过秦舒窈这种状态,故而秦舒窈肿着眼睛带她来酒吧的时候,沈洛怡没拒绝。
坐在沙发上,她看着秦舒窈素面朝天,眼眶红肿得像核桃仁,面上的憔悴难过根本无从遮掩。
秦舒窈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很快那瓶威士忌便少了一半,连冰块都没加。
良久良久,她才哑着嗓子说:“我看到了。”
沈洛怡几乎一瞬间便猜到了。
对秦舒窈有这种影响力的,除了徐宇珩,似乎没有旁人了。
从五年前的那次断崖式分手后,男方另娶结成美满家庭,甚至还有了一个女儿。
仿佛只有秦舒窈一个人被困在那场多雨潮湿的记忆里。
“我看到了,他和他太太,还有他的女儿。”声音哽咽,几乎泣不成声。
没有看见应该有的惊讶,秦舒窈泪眼婆娑,又往杯里满上了酒,几分了然:“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沈洛怡呼了口气,手指压在她的杯口处,只说:“别喝了。”
其实已经是五年前的故事,秦舒窈照常拍戏广告时装周发布会,旁人看不出她有任何异样,她也真的表现无恙,仿佛那场分手早已经被她放下。
只是那途经某处偶尔的失神,还有旁人提起初恋的时候她一瞬间的空白,似乎那场结局不美满的故事还有余温在作祟。
“我确实看见过他。”沈洛怡斟酌着说辞,“也看见过他女儿。”
她把酒瓶和酒杯都收到自己面前,拦着不让秦舒窈碰:“没跟你说,只是因为――”
“心心,你别说好吗?”秦舒窈面上一片木然,只有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像落下的颗颗珍珠。
秦舒窈其实不太想知道那些细节:“我只是想哭一次。”
她只是需要一个情绪的宣泄。
“他们总是在我面前避讳他的名字,怕我触景生情,我也跟自己说不能再沉浸在过去的事情里,不能再让他们为我担心。”
“但我也只是想哭一次,至少哭完,我就没那么难过了。”
“那你现在呢?”沈洛怡默默递上纸巾。
秦舒窈眨巴着眼睛,更委屈了些:“眼皮疼,头也疼。”
沈洛怡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拿起放在一边都没用过的冰桶,捻起冰块,包在手帕里,抵在秦舒窈微肿的眼眶下。
“酒吧里的冰桶也没想到,它今天的用途不是用来喝酒的,是来消肿的。”
秦舒窈被冰块冰得龇牙咧嘴,但也没躲,眼泪渐渐止住,双眸格外剔透,像闪闪水晶,沁透着流光。
“男人没什么好东西。”眨眨眼,她想起面前的闺蜜还是已婚身份,眸光斜过,“你别管,今天我就扫射了。”
“好好好,今天你最大,谁敢说我们秦大明星说得不对啊。”一边安抚着秦舒窈,沈洛怡不忘看好手边的酒瓶,“只要你别喝酒,我们什么都好说。”
“你今天喝这么多,明天胃该难受了。”声音很轻,像温暖春风,驱散许多阴郁。
秦舒窈重重吐了口气:“不喝了。”
“不过,我叫了个几个朋友一起来玩的,圈子里的。”
沈洛怡下意识觉得不妙,秦舒窈的圈内朋友?
“该不会是男模吧?”
“心心,你不会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吧?”
其实也没几个,也就,沈洛怡眼睛数过,也就七个小帅哥。
围坐一圈,似乎连空气都拥挤了许多。
“你能保证这间酒吧私密性吗?”沈洛怡坐在沙发最边缘的位置,肩背挺直,和画面隔离。
“那必须的,这可是我开的酒吧,保障我们家大总裁的隐私,足够够的。”
沈洛怡总觉得秦舒窈的保证没什么信服力:“假如我被程砚深逮着了,你记得给我收尸。”
“喂,正经的男模,真的正经的那种,明天我们还一班飞机飞去巴黎时装周呢。”
秦舒窈对沈洛怡这副担惊受怕的样子很是痛心疾首:“你不会是真沦陷了吧,一个程砚深都至于让我出面替你收尸吗?”
一听就是已经醉了的语气,沈洛怡不想和醉鬼解释,只看着她和她周围的七位马上要征战巴黎时装周的男模,倒是真怕她酒后出乱。
至于程砚深。
沈洛怡忽地想起,他下午发来的微信,她还没回过。
打开手机,他们的对话框停在来自“拽哥男霸总(忧郁版)”在临近下班时间发来的消息。
昨晚转正哥的备注名就被她改了。
不得不说,某些时候忧郁版的拽哥,是惹人垂怜的,如果他夜晚精力没那么好的话,就更有魅力了。
拽哥男霸总(忧郁版):【有荣幸和程太太一起吃个晚饭吗?】
当然有荣幸,但很可惜,她忘记回消息了。
沈洛怡手指悬在屏幕上,正思量着要用什么借口敷衍他。
蓦地,手机铃声忽地响起,来电人正是刚刚她准备编理由应付的男人。
“哪儿呢?”
程砚深的嗓音里带着点京腔,透过手机听筒的电流处理,似乎格外悦耳好听。
沈洛怡心尖微动,寻了个安静的地方,才回声:“做美容呢。”
“和舒窈。”她补充了句。
“哦。”尾音拖得极长,带着点深意。
咽了咽嗓子,沈洛怡心跳莫名怦然,那语气让她预感不妙。
果然,下一瞬,清冷的声线涓涓传来:“酒吧美容?”
“玩挺野啊,程太太。”
心跳乱了序,屏住呼吸,仿佛降低自己存在感一般,沈洛怡面上发热,手忙搅乱想要按断电话。
他的声音先一步传来:“我们家小野猫终于藏不住了?”
戏谑的语气夹在沉声中,似乎格格不入。
沈洛怡似有察觉,恍然转头,正瞧见二楼围栏处的男人,冷隽雅致,唇边缓缓勾起一抹笑,懒怠至极。
清健腕骨微抬,端着的玻璃酒杯在霓虹之下闪过一丝冷光。
“好巧,又在酒吧逮到你了。”
【??作者有话说】
就说程总你小子动心了吧(#^。^#)。
陈时序和梁梦因是隔壁的溺吻,情节内容独立,不影响本文阅读。
第28章 28
◎“那谢礼我自取了。”◎
这个世界还挺小的。
真的挺巧的,同一个酒吧,沈洛怡能偶遇程砚深两次。
还都是在她信口胡诌之后。
背着光线,程砚深的表情几分模糊,隔着一层楼的距离,将许多细节淡化,沈洛怡微微眯起眼睛,也还能看到他漆黑的眼眸。
沈洛怡面上要笑不笑,只有一点清浅的呼吸声传过,还算均匀,心下已经染上几分慌张错乱。
刚刚她说了什么?
美容?酒吧美容。
闭了闭眼,心底情绪微妙,懊恼和慌乱,还有几分认命的叹惋交织在一起。
有时候巧合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倒也是不如不要。
他们之间的默契总是在一些奇奇怪怪的方面。
“说吧,酒吧逮你第几回了?”
程砚深语调始终低缓,在一片嘈杂的背景声中,似乎带了点沙哑。
她认真去听,却也没能从那语气中寻到什么端倪。
沈洛怡轻皱着眉眼,目光追着二楼围栏处的那道人影。
颀长的身形,云淡风轻,西裤垂顺,晃动间已经从楼梯上慢慢走下,一步一步仿佛踏着她的心跳,越来越重。
呼吸不自觉放缓,她左右掂量了下,昏暗中偶有镭射灯扫过,短暂地照亮片刻,已经足够她确定这里也没什么可行的逃跑路线。
红唇轻抿,沈洛怡犹豫地回答:“也就两次吧。”
话音落下,她好像有燃起一点底气。其实也还好,就只有两次而已。
而且,第一次还是在他们婚前,那时他们彼此自由,还没有婚约束缚。
思及此,微低的脑袋扬起几分,清了清嗓子,似乎是想要理论的架势:“程砚深,你别用逮这个字,行不行?”
轻抬眼睫,话音却恰到好处地落了下去,一扬一抑,几分示弱又表明立场:“说得好像我做了什么坏事一样,我可太清白了。”
身体站得笔直,原本准备迎接他的回呛,却没想到程砚深应了一声,低沉嗓音里带着点笑音,仿佛颇为认可她的发言。
冷如玉质的声线透过听筒,毫无损质地传入她的耳腔,绕着一点酥麻:“怎么会是坏事?”
“我们家小野猫,怎么会做什么坏事呢?”
转眼间,那道人影已经转过拐角,只剩十几级台阶,他们视线忽然交汇,追光灯恰好扫过,将他俊美面庞上浮现的灼色看得格外清晰。
似乎远没有他语气里那般淡定。
沈洛怡心跳倏然空了一拍,她静静看着程砚深薄唇勾起,带着几分寡淡的笑意,像是个放慢的动作,皮鞋踩下一级,一点脆声在玻璃台阶上绽起。
“那我换个词,巧遇。”
程砚深从善如流,漫不经心地开口:“没想到新婚两个月,我与太太之间的默契培养得还不错。”
尤其体现在她信口开河,而他酒吧堂皇?*?逮她这方面。
沈洛怡鼓了鼓唇,对他这句总结很是不满。
明明他们之间也算双向遇见,她出现在这间酒吧,那程砚深不也同样在这里。
虽然她一抬头,就瞧见跟着他一同出来的秦舒明。
秦舒明在他们圈子里,最是沉稳守礼的一个人,表里如一,克己复礼。有他在,即便是在酒吧这种场合,也不会生出任何桃色绯闻和其他乱七八糟。
沈洛怡忍不住叹了口气,怎么这人每次都有现场人证,让她寻不出什么错处去反驳。
其实她也有人证的,只不过想到今天眼睛哭得红肿,现在还一身酒气的秦舒窈。
要不还是算了吧,好像更没什么说服力了。
“程砚深。”睁着一双含水眸,沈洛怡直勾勾望向缓步向她走近的男人,“你能不能别说了,你应该也不想看到你老婆百口莫辩的小可怜样子吧。”
强行掰扯的道理,话里话外都是委屈。
只有轻笑回应,有时候,程砚深也不太吃她故作可怜这套。
重重叹气,她似乎又要开始新一轮的哄人进度条了。
“老公。”沈洛怡心下思量几秒,很快放弃狡辩,果断转换了思路,“不知今晚有荣幸和程先生一起吃个晚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