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直接开始哄。
无辜乖顺的语气,纤长的睫毛凝着他:“我还没吃晚饭呢。”
还没到下班时间,秦舒窈就把她接走,后来到了这里,她也只是看着秦舒窈一个人喝酒。
桌子上除了酒瓶,连个果盘都没有,饿着肚子待到了现在。
还剩两三级台阶的距离,视线里的男人冷白指骨持着手机,衬衫袖口微微落下,露出银色腕表,泛着冷光,如他人一般清冷漠然。
视线微偏,她便对上了程砚深似笑非笑的表情。
沈洛怡最是不喜他这副表情,那种完全看不透他的情绪的失控让她没有安全感。
她咬着下唇,轻声说:“老公,你知道的,我比较玻璃心,听不了什么拒绝的话。”
这会儿她倒是一口一个老公说得格外流利。
黑色皮鞋落下最后一级台阶,隔了几步远,手机听筒的声音和他的人声一同传来:“不好意思,程太太,今天你老公可能比较难哄。”
沈洛怡只觉头疼,扣着手机的指尖缓缓缩紧,沉默的寂清在两人之中流连,酒吧周围喧闹仿佛都被压下几分,静静在新婚夫妻之间退场。
“现在走吗?”程砚深忽地开口,打破了片刻尴尬。
沈洛怡嘴角弧线落下,唉声叹气地问:“去做什么?”
刚哄完秦舒窈,这会儿有些累了,一想到程砚深那么难搞,这会儿也不太想哄了。
薄唇勾起一抹淡笑:“自然是回家。”
回家好好和程太太算算账。
沈洛怡犹豫了一下:“应该不太行。”
其实这会儿秦舒窈情绪已经缓和许多,不过她叫来了那么多朋友,沈洛怡总归还是有些不放心的。
“哦?”程砚深尾音微微挑起,话语间的那点笑意已然消弭。
沈洛怡红唇微张,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立刻解释:“不是的,舒窈还在,我不能把她自己留在这里。”
眼见着那张俊美优雅的面容在她的视野中逐渐放大,一步之遥,沈洛怡正准备握着他的手指辩解,忽地一道修长人影不太凑巧地隔在他们之间。
“沈小姐,舒窈让我出来找您。”
是刚刚秦舒窈叫来的某个朋友。
沈洛怡懵了一瞬,歪了歪头,绕过面前的男人,去瞧被他挡在身后的程砚深。
刚刚的一步距离,突兀地被横亘,仿佛隔开一道深壑。
程砚深蓦地低低笑起,薄唇缀上淡弧,幽邃目光转向刚说话的男人,透过一丝凉薄,在昏暗的灯光上,点缀上星点神秘。
秦舒窈的圈内朋友,身高腿长,毕竟是模特出身,面目轮廓深邃,尤其是灯光暗处,更带上几分高级感。
只是,程砚深立在他身前,几乎可以平视的身高,
他只着简约款的白衬衫,依然气场凛然,带着逼人的威胁感。
“二位认识?”
男人敏锐地察觉到几分不对,回头望望程砚深,又看看沈洛怡,很识时务地让出位置。
刚刚秦舒窈介绍过,但沈洛怡真的没记住他的名字。
瞧了眼程砚深的表情,她悻悻挂了还在通信中的电话,闷闷道:“大概算认识吧。”
话是这样说,但她已经上前一步,很是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
那表情和动作,任谁都看得出他们关系不一般。
“怡宝。”程砚深轻声唤她,没什么情绪的语气,但话语里隐隐透过几分凌然冷清。
浓重压下的侵略性。
他什么都没说,但已经说明了一切。
程砚深对她的回答很不满意。
“开玩笑的。”咽了咽嗓子,沈洛怡手指攥紧他的衬衫,立刻纠正措辞,笑容挂上,“这是我老公,自然认识的。”
程砚深眼神沉敛了瞬,依旧是从容自矜的模样,风度翩翩,微笑点头示意:“抱歉,我老婆比较幽默。”
男人这会儿已经明白,这大概是夫妻俩闹了什么矛盾。
他又后退半步,立刻退出战场,摇摇头只作无事的模样,不敢多看他们一眼,只是负责地传递秦舒窈刚刚让他来寻人的目的。
“没关系的。对了,舒窈说我们准备玩桌游,八个人正缺你一个呢。”
“八个人?”程砚深目光略略在沈洛怡无措的面上停了一瞬,淡笑说,“你们还挺热闹的,不过,凑这么多人应该挺难的吧。”
男人不疑有他,随口应答:“也不是的,我们七个一起来的。明天要一起飞巴黎,今晚顺便聚在一起热闹热闹。”
程砚深面上一片了然,视线深邃,他噙着点笑意转向表情有些一言难尽的沈洛怡,轻拍了下她的手背,顺便解救了被她揪出褶皱的衬衫。
微微俯身,低声压在她耳边说:“七个?”
“你们是准备一天一个不重样?”
沈洛怡眼风横过去,却没什么气势:“我是真无辜,也是真委屈。”
她合理怀疑程砚深是什么都懂,但故意在这里逗她。
低垂着眉眼,程砚深的目光流连在她光洁白皙的面上浮起的浅浅红晕,那里似乎带着温度。
然后,下一秒,他的指腹也触了上去,好像想要验证什么一般,果然如他预想一般,灼烫中的羞赧和焦急。
清润低声徐徐溢出:“我们家小野猫是挺野的,你准备和他们七个玩什么游戏?”
“什么游戏缺了你不行?”
“你快别说了。”沈洛怡摇着他的手臂,眼神可怜,带着点祈求,“别让秦舒明听到了,窈窈就要完蛋了。”
话音刚落,一声轻咳从他们身后传来,是秦舒明隐含怒意的声音:“晚了,我已经听到了。”
“哎呀,完蛋了。”
秦舒明在某些方面,倒是和沈江岸如出一辙,对妹妹一向严格教导,社交礼仪门禁条条框框都有限制。
一声压着的惊叫从包间里传出,是秦舒窈的。
沈洛怡探过身子,张望着想要去瞧里面的状况,偏凉的大手抬起,轻轻覆在她眼前,挡住她的视线:“别看了,程太太该回家了。”
睫羽乱颤,仿佛蝴蝶在他手心里张开了翅膀。
她看不见包厢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也看不见程砚深墨色的瞳孔渐渐沉了下去,只有一句压低的气声洒在她的耳廓,肃然的语气仿佛昭示了什么――
“做了错事,是要有惩罚的。”
大约说的是秦舒窈。
大约说的也是沈洛怡。
心下惴惴,她有些分不清那点燃起的情绪到底是因为担心秦舒窈,还是因为些其他什么。
那种失控的错觉,让她短暂迷茫。
挡在她眼前的手压得很轻,沈洛怡微微屈膝,便从他的束缚中闪出身子。
她转身去望他,一点浓酒的香气混在他惯用的冷香中,缭绕在她的鼻尖。
沈洛怡眸光乱了一瞬,主动去牵他的手,声音柔柔:“程砚深,你是不是喝多了啊。”
他拥椎那樾魉坪趼得快要溢出来,是浓浓的占有欲,还有朦胧的一点情意,似有似无,看不清晰。
让她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再定睛去瞧的时候,清波荡漾,已经荡然无存。
纤细的手指探入他的指缝,程砚深很是配合地扣紧她的手,十指紧握,是沈洛怡主动的靠近。
无声地对视两秒,散漫的声腔静静落下:“没喝多,出门逮你之前,我还喝了两大杯碧螺春。”
碧螺春?
来酒吧喝茶?
沈洛怡压了压翘起的嘴角,正想说什么的时候,秦舒明已经带着他不太安分的妹妹走出来。
秦舒窈在兄长面前全然两副面孔,即使醉意上头,依然努力端庄着仪态。
只不过,在看到并肩站起来格外和谐惹眼的两道身影时,她没忍住,高声叫:“你们能不能莫名其妙抱一下?”
在秦舒明警告的目光中,秦舒窈连忙又降了音调:“我没别的意思。”
“就是觉得你们还挺般配的。”
沈洛怡是真的怕秦舒窈再胡说八道些什么,大概要被她哥关禁闭了。
“我抱我老公,也不需要莫名其妙。”
她正要转过身,恰时,清健手臂已经环过她的细腰,直直笼下的是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将她紧紧包围。
“够配合吗?”指腹停在她的腰窝处,似有热度在触碰间燃起,偏偏有人想要将那份热度升温,他的声音几乎吞吐在她的耳畔,“那谢礼我自取了。”
长指攥住她的下颚,沈洛怡不由跟着他的力道转头,甚至来不及看清他的表情。
他的薄唇已经压下,是浓烈的酒精味,带着强烈的侵略性,顷刻攻城略地,将那份怦然渗入她的心跳中。
夫妻之间,哪有什么莫名其妙。
第29章 29
◎“留点力气到卧室好吗?”◎
“果然还是真夫妻好磕。”得偿所愿甚至还有额外收获的秦舒窈格外满意自己看到的画面。
笑眼眯起,假装看不到秦舒明越来越难看的面色,悄悄和沈洛怡挥手:“下次还可以加钟吗?”
身后一道压抑的怒声寥寥落下:“秦舒窈,不如先看看你还有没有下次的机会。”
秦舒明的神情隐忍,下颚线条绷紧。
沈洛怡干笑着同她道别,直觉秦舒窈应该没有这个机会了。
她想要上前扶起秦舒窈肩上斜落的衬衫领口,腰肢却被程砚深箍紧,动弹不得。
眼见着秦舒窈被拉走,沈洛怡别过脸,乌眸透亮,含水的朦胧视线定在他啜着点笑意的面上,纤细手指扶在他扣在自己腰间的手背上,似有似无地摩挲,带了点俏皮讨好的意味。
“我们回家吧,今天闹得好像有些大,要是被我爸知道了,我也要完蛋了。”
程砚深眸光微顿:“所以,你跑到酒吧和七个男模坐一起,就只担心你爸发现?”
松懒的嗓音带着点不羁,缭缭绕绕环在耳尖。
浅浅一声呵笑,跟着话音一同传来。
“啊……”沈洛怡懵了一瞬。
大概是他身上浓烈酒香渗了过来,让她的思绪也有些迟钝,怔忡半晌,清澈眸里的茫然清晰分明。
一束霓虹闪过,程砚深嘴角翘起的弧度慵懒散漫,手掌缓缓施加的力道,让彼此距离更加紧密。
语调沉静:“那我呢?”
薄唇缓慢轻动,缀上的弧度几近完美:“程太太,是不是有些忽略你老公的存在感?”
没有半分波澜,却仿佛蓄了重重浪涛,翻海的前兆。
一路无言,司机透过后视镜,时不时瞧着后排的先生太太,氛围有些严肃。
两个人互相靠着车窗坐,中间仿佛隔了一片银河,却没有好心的喜鹊搭起桥梁。
大门在身后甩上,几乎在程砚深解下西装的一瞬间,沈洛怡动作很快,下意识地跳出他的包围圈,隔开了安全距离。
杏眼圆瞠,沈洛怡略有丝紧张,警惕着程砚深每一个动作:“那个,我们有话好好说,如果你今天要对我动手,我一定会去报警告你家暴的。”
修长的指骨捻着黑曜石袖扣,男人听到她的警告,指尖微微用力,缝着的黑线蓦地断开,袖扣零落地散在地板上,清脆的声音响彻在空荡的客厅里。
程砚深清晰地望见沈洛怡眼里的惊诧逐渐转深,悠然捡起落在地面上的袖扣,摆弄在手心,声线里的笑意不加掩饰:“我看起来像是有什么暴力倾向的人吗?”
像是猎人布好了天罗地网,只等着他的猎物上钩。
可惜那人并不踏入他的陷阱,独辟蹊径,寻了条别路试图瓦解他的防线。
佛动心吗?他不清楚。
只是和她相处或者斗嘴,格外有趣,乐此不疲。
沈洛怡轻易不放下警戒心:“人不可貌相。”
虽然程砚深看起来确实不像是会动手的人,那套端方有礼垂绅正笏的谦谦君子风范,他确实装得还不错。
咽下涌上喉间的情绪,她压着气息说:“我是很温柔大方,体贴乖顺,但你也别小瞧我,我也是会些防身术的,就算男女有别,体型有差,我也不一定会输给你的。”
虽然,她的防身术还没有实践过。
目光里那道颀长修劲的人影款款靠近,沈洛怡更慌了些。
她比谁都清楚,这人禽兽起来是真的挺禽兽的。
“你别过来哦,你要是真对我动手,我真的会叫的。”
刻意放轻的声线,柔旖顺过耳边,是任谁也不忍苛责的语气。
程砚深略略挑眉,停了脚步,像是把她的话听进去。
不过,下一秒,他的手臂直接将人揽过,束在怀里,限制了她所有动作。
垂目静静注视着她精致的面孔,噙着笑,程砚深语气促狭:“留点力气到卧室好吗?”
“宝贝,这才刚到客厅,再等一会儿好吗?”
“不太好……”就算她再迟钝也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程砚深压下迫人的气势,沈洛怡腿一软,差点倒在沙发上,又被他长臂环紧,牢牢稳住了身形。
她才不想这个时候在床上承受他的占有欲。
会腰疼。
沈洛怡往后仰了仰头,脸颊粉润,浅浅错开他的视线,鼓了鼓嘴:“可是你这个周的指标已经超额了。”
“之前欠的债也还完了。”她连忙又补充。
天晓得,那些次数到底是怎么完成的。
她只知道秦舒窈送的那两个纸箱的安全套,本以为用完之日遥遥无期,现在……应该可以考虑来日补货的事情了。
程砚深眼神淡淡睨着她,捏着她的下巴转过她的脸,短暂逃离的视线又被他强行扯回。
无视沈洛怡摆出来的数据依据,他轻描淡写似的说:“我以为这是我们家小野猫主动要求的。”
约法三章的补充条款,若是太太主动要求的,是不能计算在内的。
沈洛怡很想说她没主动要求,可是恰一抬眸,正对上他空了的衬衫袖子,那枚袖扣安静地躺在身侧沙发上。
她瑟缩了下,咬着唇,委屈脸,无力回天:“你们家小野猫真是有苦说不出。”
眼见大势已去,沈洛怡也不挣扎了,扬着下颌,她的唇瓣轻轻点在他嘴角:“那你温柔点好不好。”
软软拖长的音调,空调鼓风卷着一点甜香,是属于她身上的柑橘香,令人沉迷的味道。
眼睫垂落,程砚深胸口积着的郁气渐渐消退。
微一偏头,他捕捉到她的红唇,印下深深一吻,可能是洋酒的后劲,也可能是鼓震的悸动,可他神智分外清醒。
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只是很不凑巧,一通电话将所有意迷情乱画上了终止符。
动作停住,程砚深眉心深折,视线冷漠转向亮着的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