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色难抵——鹿宜【完结】
时间:2024-12-04 17:14:05

  妆容分外简单,只是略略涂了口红提了点气色。
  程砚深斜眸,略过她眼下隐约的青色,眼帘微垂,若有所思。
  沈洛怡向来是起床极快的,没什么赖床的毛病,几乎闹钟响起的时候她就麻利地洗漱穿戴。
  起晚了吗?
  他没多问,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色方盒递到她手心里。
  在看到那只方盒的时候,沈洛怡已经有所预感。
  打开,果然是和她手上戒指同系列的粉钻耳环。
  一整套的戒指,项链到耳环,但依然有惊喜,沈洛怡婉然笑起:“你这是拍了一整套珠宝?”
  “准备分开给我送几次呀。”
  每一次看见那些璀璨晶莹的粉钻都有让她眼前一亮,仿佛盛装出场,霞光万丈。
  冷白指腹揉捏她的耳垂,微凉的体温,程砚深也没太解释,见她喜欢,只松懒说:“那也算物尽其用了。”
  沈洛怡笑了笑,没再说话。
  不知是心有灵犀,还是程砚深对她太过了解。
  她确实对于整套系列的珠宝有一点执念,毕竟谁不喜欢这种璀璨夺目的首饰,尤其还是粉钻这种稀有又浪漫的钻石。
  让人只是看见也满心欢喜。
  重新化妆打扮费了些时间,路上有些堵,再回到沈宅的时候,沈之航已经早早到家了,甚至还在厨房帮助洛茜一同准备晚餐。
  言笑晏晏,气氛融洽,仿佛还是当初亲密的母子。
  见他们回来,洛茜招呼了下:“终于回来了,就等你们呢。”
  “之航陪陪你妹夫,我收个尾就差不多可以吃晚餐了。”
  沈之航跟着一同从厨房走出来,听到洛茜的话,略略点头,他的视线定在沈洛怡和程砚深牵着的手上,微一停顿别开了视线。
  茶水是沏的,沈之航只是看着热水蒸腾,水雾淼淼,突然开口:“原本我是给程总准备了些茶叶,不过确实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你,今天就没带来。”
  没什么情绪的声音,话里话外却总是让人听着不适。
  至少沈洛怡是听着不适的。
  但程砚深仿佛什么都没察觉,温雅淡笑:“岳母的生日自然是要出席的,这倒算不得什么没想到。”
  沈之航拿着茶壶,倒了杯茶,推到程砚深面上,微笑:“那程总还真是行程紧凑,昨天还在华盛顿,今天就已经回来了。”
  “这般繁忙,该是要好好注意休息的。”
  只给程砚深一个人倒的茶,还有隐隐刺耳的话。
  沈洛怡眉尖下意识拢起,正欲隔开话题,却被程砚深抢了先。
  他面上依旧平静温和,端的是优雅矜然的气派:“为岳母庆生,这点辛苦算不了什么。”
  体面又礼貌。
  沈之航笑容微僵,很快恢复如常:“也是,毕竟程总身边人才辈出,自是不需要程总多劳累的。”
  依旧是那副奇怪的调子。
  “哥!”沈洛怡先看不下去了,开口制止,眼神眺过去,是清晰分明的厉色。
  程砚深抬手,修长指骨停在她单薄的肩上,略略安抚,不见半分恼意。
  唇角啜着淡然自若的笑意:“我也是这样想的,工作上不需要我多操心,往后精力准备更多地放在家庭上。”
  略带深意:“多留点时间,陪陪怡怡。”
  “……”沈之航没再说话。
  沈洛怡也不想再同他说话,悄悄扯了扯程砚深的袖子,默默摇头,算是打住这场莫名而起的争端。
  视线低下,定在水雾鞯牟璞上,神色复杂了许多。
  程砚深被沈江岸拉去书房下棋,沈洛怡不放心,便跟着一同上去。
  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不放心。
  沈洛怡是最讨厌围棋的,自己不喜欢下,也不爱看旁人下。
  双手托着腮,目光还聚集在棋盘上,黑黑白白错乱的棋子,让她有些眼花,唯有一旁骨节分明的冷白指骨夺走她的注意力。
  青筋微浮,修长有力,像是精致完美的艺术品。
  “不想看就下去陪陪你妈?”沈江岸不爱看她这副发呆的模样,尤其是沈洛怡手肘搁在膝盖上,半俯着上身,没什么精气神的样子。
  眼神含着警告,严肃地说:“坐没坐相。”
  沈洛怡立刻直起身子,连盘发也顺手理了理,面上立刻换上端庄的微笑。
  在她爸面前,一点多余的表情都不敢有。
  “我没不想看。”沈洛怡手掌放在膝盖上,半侧着身体,坐姿格外优雅,“我只是看你们下棋太精彩,不小心入神了。”
  她还想赖着不走,一看沈江岸的表情,登时站起来,马上换了说辞:“那我还是下楼去陪妈妈吧。”
  倒还是有些不放心,她走到书房门前,又忍不住回头,直直望着沈江岸,双手合十,几分祈求。
  可千万别为难程砚深。
  沈江岸接收到她的视线,没好气地挥手:“赶紧下去吧,我又不能吃了他。”
  沈洛怡吐了吐舌头,视线偏移,正对上程砚深兴味盎然的眸子,立刻抿唇,跑下楼去了。
  粉钻耳环微晃,冰凉的触感时不时贴在颊上,她抬手稳了稳耳环,忽地想到什么,停下了脚步。
  Moussarieff的首饰不难查,尤其是这种顶级价值的牡丹樱色调的fancy red红色钻石,不需要她的拍卖经理,沈洛怡自己也可以查得到。
  那颗命名为“牡丹珊瑚”的五十四克拉的粉钻原石,被切割制作成三件成套珠宝。
  钻戒,四月十八日,拍卖于日内瓦。
  项链,五月十三号,拍卖于香港。
  耳环,六月二十号,拍卖于华盛顿。
  三件珠宝加起来价格不菲,程砚深竟也没提,还同她开玩笑说什么物超所值。
  沈洛怡向来不爱去猜想过去可能发生的事情,但她很难控制自己的思绪。
  非成套的珠宝,这样的拍卖日期,遍布各个城市的拍卖现场,唯一的可能也只会是程砚深用心为她搜寻的。
  指腹无意识摸索着无名指上的钻戒,心下静溪淌下,润泽无声,渐渐渗入深处。
  像是雨打芭蕉,叶片轻摇,滴滴答答落在心尖,溅起雨声阵阵,似有回音来回激荡心房,是怦然的悸动。
  还有几分隐约的惶然。
  “怎么从书房里,又发呆到楼梯上?”一道清冽的男声倏然扰断她的思绪。
  肩背微僵,沈洛怡余光扫过从楼上书房走下来的程砚深,忽如其来的一点无措,清晰地跃到她的面上:“你……怎么出来了?”
  轻咳一声,万般情绪涌到喉间,又被她压下。
  其实是个惊喜,似乎也没什么,她只是忽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程砚深。
  静水流深的心意。
  “你爸怕你看不到我担心,就放我出来了。”程砚深没错过她面上的闪过的情绪,语气平缓,眸色微凉,低头凝着她的水眸。
  像是含情。
  “我才没担心呢。”沈洛怡微微靠在楼梯上,错开他扑过来的呼吸,眼神有些闪躲。
  攥紧手指,钻戒指环微微硌着掌心,短暂地撤回她的神智。
  略一抬眸,沈洛怡正迎上他漆黑如墨的眼眸,思及他送的昂贵珠宝,她斟酌着说辞:“其实你没必要为了我……”
  停顿了瞬,沈洛怡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作为夫妻的身份,或者是收礼物的人,她应该没有立场去说这些。
  “为了你做什么?”薄唇勾起淡弧,浅淡的一点笑意却带着勃然的气势压下,“烦请太太讲讲,让我也一起感动一下。”
  像是句玩笑话,但沈洛怡也分不太清,像是抽丝剥茧,渐渐明朗,却又在无形之间仿佛蒙上一层雾色。
  根本没给她犹豫的时间,下一瞬,长臂揽过纤瘦的肩背,程砚深将人环在怀里,呼吸落在她额上,将一点徘徊的距离扯近。
  是不容她游移的距离。
  “我们之间不需要那么多弯弯绕绕,太太是可以直说的。”
  “我没……”逃无可逃的距离,沈洛怡鼓着嘴,无措隐下,是后知后觉的赧意,“我只是觉得,你没必要这样的。”
  “冰雹也好,我妈妈的生日也好,又或者珠宝首饰也好……”
  眼睫静静落下,像蜻蜓停在水面上,羽翅微颤,然后溅起层层涟漪。
  她的声音很轻:“我们之间,不是应该……”
  “应该什么?”轻呵一声,几分散漫,长指落在她的眼尾,微烫,使带着卷翘的睫毛更颤起几分,“应该只谈公事,不谈其他?”
  舔了舔干涩的唇角,颤颤巍巍掀开的眼帘,仿佛凝起一点细风,又在他的眼底聚起蝴蝶效应的风暴。
  沈洛怡下意识地瑟缩,掌在她圆润肩头的大手却分毫不允她后退。
  “怕我担心你?”
  沈洛怡恍惚了一瞬,又听他淡而清晰的声线徐徐落下。
  “怕我对你太上心耽误工作?”
  “还是怕我给你送礼物?”
  她只是望着他紧绷的下颚,那锋利的弧度仿佛将所有表面平静撕扯开,强硬地将所有露在明亮之下。
  短暂的安静,直到他指腹下的眼尾温度渐渐升高,一点绯意凝结成红,还有剔透的水眸逐渐染上霜色。
  程砚深轻喟一声,浅浅揉散那一抹恍然:“沈洛怡,你至于这样委曲求全吗?”
  “我倒是怕你不担心。”
  瞳孔地震,惊讶、失意、怀疑、不可置信、还有一点隐秘的悦色,沈洛怡咽了咽嗓子,几乎想到抬手捂在胸口,压住那几乎要跳出身体的心房,震颤着呼吸,一同染上几分失控。
  难得的失语,沈洛怡眼神一错不错地定在他俊美的面孔上,想要从中寻出一点端倪,或者让她保留怀疑的一个借口。
  可惜,只有清明的瞳光,连方才的散漫都收敛尽去。
  视线触及沈洛怡微微泛红的耳尖,再悠然转向她水波清透的眼睛,程砚深薄唇扯出笑:“我的脸都快被你看出洞了。”
  “别告诉我结婚这么久,你第一次发现你老公这么好看?”
  
第32章 32
  ◎“我这辈子也就哄过你一个人。”◎
  沈洛怡只是眼风掠过几秒,却不回答。
  担心吗?似乎有的。
  朦朦胧胧,她不敢确定,也不想告诉他。
  跷跷板上,一方的靠近,杠杆远离便失去了平衡,顷刻翻折。
  两个人停在楼梯口,默默对视,谁也不肯先退让一步。
  收拾过棋盘的沈江岸推开门就看到了这幅景象,低咳一声,很快从他们身边走过:“注意场合。”
  “你们忙完赶紧下来。”
  又觉得不合礼仪,又转过身,劝告一句:“还没到回家的时间,有些事回家再说。”
  原本还埋在程砚深怀里装鸵鸟的沈洛怡,闻言立刻探出脑袋,很是不满地纠正:“这也是我的家,总不能我嫁人了,这里就要易主了吧。”
  沈江岸斜她一眼,颇有几分无语:“赶紧下来,再晚点马上就易主了。”
  “好的爸,我们这就下来。”程砚深微笑出声,止住了父女俩的斗嘴。
  沈洛怡还准备继续争论,却被程砚深叫了停,悻悻耸肩正准备下楼,却被他拽了下胳膊。
  “做什么?”
  掌在她肩上的大手还没松开,转眼就又被程砚深揽进怀里。
  沈洛怡也不看他,不想回答那些难上加难的问题,更不想被男**惑,小小推了下他的胸口:“别在我家拉拉扯扯。”
  沈江岸刚提醒过他们要注意影响,注意礼节。
  至于其他的,她暂时还没想好,这会儿也没什么心情同他应付,程砚深方才那一番话,有些震惊到她了。
  像是个陷阱,也像是个诱饵,蛊惑着她的神智,她还陷在那些担心中,晃不回神。
  程砚深很自觉地带入身份:“这也是我家,我是有法律保护的女婿。”
  眼风登时横过去,沈洛怡红唇翕合,又闭上了嘴,寻不到什么错处,也没什么毛病,但这话总是让她莫名面红。
  家。
  好像在他们之间有些唐突,却又很是悦耳。
  “好好好,你家。”沈洛怡不想同他争辩,只着急下楼,再玩一会儿,沈江岸大概又要搬出那一堆什么家规家风的,“不过一家之主刚刚让你赶紧下楼呢。”
  努了努嘴,指向已经坐在餐桌旁的沈江岸。
  程砚深没有像沈洛怡那般惧怕沈江岸的,听到她的话没松手,反而更揽紧几分,掌心下是纤瘦显骨的身形,浅浅摩挲,带着点流连的温意。
  声音却渐渐沉下去,几乎是贴着她的耳边说:“那怡怡可否分享一下心情,到底有没有担心。”
  问的是可否,可那语气分明是不分享就不放她下去的意思。
  搡了搡他的肩,丝毫没有推动,沈洛怡扭过脸,只想随口敷衍一句,却没想到开口的声线低低地发哑:“担心……”
  沉下去的哑声几乎吓了她一跳。
  仿佛昭示着什么。
  心跳蓦地空了一拍,程砚深也没有任何想要放过她的意思。
  沈洛怡吸了吸鼻子,只好妥协,瓮声瓮气:“担心的。”
  是几乎轻得听不到的声音。
  下楼的时候,晚餐已经准备好了,洛茜正端来最后一道菜,是她喜欢吃的酸菜鱼。
  看到有鱼,沈洛怡眼睛亮了一瞬,可再一看她缎面长裙上溅上的几个油点,忍不住心疼:“妈,今天是你生日,你怎么还自己下厨呀?”
  她杏眼微眨:“今天你应该当女皇的。”
  家里明明请了阿姨,但每次家庭聚餐,洛茜还是习惯自己下厨,即便是她的生日。
  洛茜被她的女皇言论逗笑:“我当什么女皇啊,我的女儿,还有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只想给他们做一点好吃的。”
  沈之航起身帮洛茜拿来碗筷:“辛苦妈了。”
  拘谨又真诚的语气。
  而一旁的沈洛怡完全是另一副样子,她歪了歪头,靠在洛茜肩上:“那就是我爸的问题了,都没想着帮女皇大人一起准备晚餐,生日还得让我全世界最好的妈妈亲自下厨,真是不太体贴。”
  “沈洛怡。”坐在主位上的男人面色沉下,颇带几分警告。
  洛茜被女儿这几句捧得开心,温婉笑言:“你爸呀,倒是想帮我,光在厨房给我添乱了,就被我赶出去了。”
  沈江岸噎了声,一家之主的气势在洛茜面前先降了大半,也不好解释,虽然那确实是真的,他只是瞪了眼偷笑的沈洛怡。
  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洛茜最是担心女儿的饮食,一会儿工夫,沈洛怡面前的小碗已经被装满:“瞧瞧你,又瘦了,你最近到底有没有好好在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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