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的视线里，约等于一座外星飞船降落在地面上，它正在邀请你上去。
你扒拉住一块地方，两条腿努力使劲，摆脱地心引力的影响，站到了触感柔韧的手指上。
“神，请允许我继续守护您。”幸好塔尔的音量没有随着体型一起增长，不然你的耳朵真的保不住了。
不过，“继续”是什么意思？
对了，之前巨人一族就是神国的守卫。
你恍然大悟，不再扣字眼。
你点头，手背在身后，有点紧张：“好。”
光亮被“巨幕”阻挡，只有几道稀疏的光线透过缝隙进来，你站在塔尔的掌心上，和外界最大程度地隔离开。
“神，我准备出发了，请您原谅我的冒犯。”
你不知道塔尔会采取怎么的方式带你去炎洞，不过如果他是跑着过去的话……
得找个支撑的东西，免得摔倒了。
怕时间来不及，你先趴下来，降低重心，免得被可能的“地震”影响。
微微的颤动感顺着贴合面传导到你的每一个细胞，你为自己的先见之明感到高兴，但是没过一会，震动停下了。
出什么事了吗？
“神，我们已经到了炎洞附近。”
你震惊到在塔尔的手心上滚了一圈，到达了地势更低的“峡谷”。
这种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的感觉，可太微妙了。
头顶上的“巨幕”被撤去，你重新见到了大片的光亮，下意识闭上眼睛。
跟坐滑滑梯一样，你顺着倾斜的角度，一溜烟下来，双脚接触到了真实的大地。
妈呀。
你在心里默默惊叹了一句，塔尔和你面前得这座山差不多高。
你仿佛被夹在了两个超级巨人之间，显得愈发弱小可怜和无助。
不过，更让你惊讶的是，塔尔背后的一片狼藉，有些树直接被踩成了碎玻璃的样子，零零散散地瘫在地上。
你所学的知识告诉了你，他为什么这么快就能到达目的地了。
因为，两点之间，线段最短。
塔尔是挺、挺聪明的，就是有点废树。
他的身形逐步缩小，变成六层楼高的样子才停下，皮肤上的硬化盔甲效果还在，反射着让人眼疼的光。
“神，您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原来他是要确定你的情况。
你摇头：“没有，你跑得很稳。我们，现在进去吧。”
他再次朝你伸出手，你这回爬得比上次轻松多了。
这次塔尔没有用另一只手挡住你，他一步一步，走得很稳，你几乎感觉不到颠簸。
越往里草木越少，气温越高。
你没有出汗，但这股火热是无法忽视的，跟顶着40度的天气走在马路上没什么区别。
塔尔再次合上了手掌，你的视线陷入黑暗。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你觉得可算好受一点了。
在这个神奇的异世界，大家都有某种能力，你一个普通人要想生存下来可不容易。
你担心雅兰和海妖的状况，往前爬了一些，企图寻找缝隙，失败。
人的手掌不可能贴合到这地步，只能是塔尔用了类似硬化的手段填上了漏洞。
这样的话，你还怎么查看他们俩的状态呢？
“神，为了您的安全着想，请您暂时留在，这里，允许我转述您的话。”塔尔的声音清楚地传达到你的耳边，你猜他在外面应该是用吼的。
你盘腿坐下，右手撑着下巴，如同一个专注的思考者。
在那个美梦里，好友鼓励你总会有办法的。
现在，你正在想办法。
“塔尔，我要出去。”你想要小小地试探一下，以神的名义。
“神……”
他口中沮丧地喊你，手掌却一点一点地移开了。
如果你已经被认为是这个世界的神明，那么……
你身上的袍子因为耐不住高温炙烤，由水绿变成灰黑，质地也变得脆弱。
一个普通人怎么能站在这里好几秒而不被烧成一把灰？
“神，请您……”
塔尔的话模糊不清，你沉浸在仿佛挣脱一束缚的玄妙境界中，你看到发红发烫的岩壁，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可怕热气，还有沸腾的岩浆，被锁在岩浆上方的卡勒斯，和他对面静立的雅兰。
你赤脚走在石块上。
你知道它们应该能把你的脚心烫成焦炭，但那是对于原来的你，一个普通高中生来说的。
其实从头发、指甲都不再生长、摔倒也没有淤青开始，你就隐隐察觉到了，只是一直不愿意承认。
“吾神……”雅兰猝然转头，干裂的嘴唇动了动，轻声呼喊你，带着难以置信的颤音。
卡勒斯也被这两个字触动，他抬起头，尾鳍翘起不易察觉的弧度，幽蓝的眼睛一片混沌，还没有完全清醒。
你牵过雅兰的手，不出意外地发现了道道裂痕，愈合又绽开，像是一朵朵短暂盛开的血肉之花。
“神谕：你不会被炎洞伤害。”
话音刚落，雅兰发间奄奄一息的可怜枝叶瞬间活了过来，“啵”的一声，对着你开了一朵洁白无瑕的月光花。
“这次只是一个小意外，你不用惩罚自己。”你没有继续用“神谕”，而是有点生气的命令语气。
雅兰一怔，恭敬地垂头：“谨遵神谕。”
“吾神，我为您造了新的神国，您不喜欢吗？那些珊瑚，花了我好长时间，才种出来，能够制造美梦。”卡勒斯嗓音嘶哑，仿佛含着一把刀片，他死死地盯着雅兰的右手，刚刚你碰过的地方，“是他们打扰了您……他们才不会懂……”
“你有问过我愿不愿意做梦吗？”你承认那是一个很好的梦，但这不是他一声招呼不打就让你陷入沉睡的正当理由。
卡勒斯的手臂被吊着，链子的一端深深地嵌入岩壁。
他扯动锁链，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泪珠还没凝结好就变成烟气：“问了，就不能保护好您了，您不会答应的，神国坠入无尽之海的那一天，您没有答应，我，我……”
他妖异的脸庞显出极度痛苦的色彩，配合着上半身焦黑的痕迹，你有点不忍心。
另外，你还需要他打开神国遗迹。
“神谕……”
还没等你说完，卡勒斯的鱼尾以惊人的速度幻化成……触足。
几根触足碰到岩浆面上一层。
“啊，好烫，吾神，哪里，怎么了……”
你最初认识的海妖，头扭来扭去，触足狂舞，他大概从没被岩浆烤过，慌得不行，一直喊你。
你叹气，正准备用“神谕”帮他一把。
“神……”
“吾神……”
塔尔和雅兰对视一眼。
“他可能在欺骗您。”
“这可能是一个圈套。”
你的视线在突然默契的精灵和巨人身上游离，最终却定格在一声不停地喊着你的海妖身上。
“吾神，疼，好疼……”他幽蓝澄净的眼睛弯起，委屈又不解地望向你，锁链甩得哗啦响，急促得如同一场夏日午后的暴雨。
第15章 第 15 章
“没关系，他现在伤害不到我。”你理解塔尔和雅兰的担忧，但自从对这个世界的“神明”概念有了进一步的理解之后，你的自信心直线上升。
“神谕：海妖和塔尔不被炎洞伤害。”你注意到塔尔一直维持着硬化状态，能抵抗高温不代表不会感到难受，你也将他加上了。
你转过身，没有看到雅兰发间的月光花掉落了一片花瓣在地上，化为碳灰。
海妖欢快地扭动身体，触足试探性地往岩浆里面深，感觉没有被烫到后，兴奋地开始舞蹈：“神，不疼，红色的海，来……”
好嘛，他这是把岩浆池当私人游乐场了。
没有一点犹豫，你干脆地拒绝了海妖的邀请。
“塔尔，解开他的锁链。”这种力气活，你觉得巨人比精灵更合适。
有了神谕加持，塔尔解开了全身的硬化，只留下具有金属质感的双臂。
他粗暴地扯断锁链，零件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叮铃响声。
海妖扑通一下掉进池子里，他没有慌里慌张地叫你，自在得很。
一旦失去了高温的威胁，他就像回到了自己老家一样，在金红交错的液体里游来游去，不时用蹼爪捞着什么，也许在找被遗落的宝藏。
为了补偿他因为卡勒斯而遭遇的惩罚，你很有耐性地等了一会，才朝他伸出手：“快上来吧，回家了。”
他仰起头，脸上还有流动的红往下滴着，沿着苍白如冷霜的脸颊，到锁骨和胸前，留下艳丽的痕迹。
“回家？”他将遮挡的头发全部撩到背上，淡粉色的唇张开，唇角上扬，你可以看到两侧尖利的牙齿。
那是一个满是灿烂光华的笑，连咕噜咕噜冒着泡的岩浆都被衬托成了黯淡的背景板。
“吾神，一起回。”
“好。”
你握住他冰凉的蹼爪，很微妙的触感，有点像偏软的橡胶。
他牵着你的手，脸上的笑一直没有落下过。
要是一般人，肯定要问为什么会被锁在这里，谁锁了他，但海妖除了最初的慌乱之后，一点也不关注这种事。
心态真好。
自单纯好糊弄之后，你再次发现了海妖身上值得称赞的品质。
“神，请允许我随侍左右。”（x2）
走一趟炎洞，塔尔和精灵的默契倒是有了质的飞跃，你很欣慰。
不吵架，不打斗。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好！额……”你激动地直接答应，突然想到要去别人家前要征得主人的同意，就算你是一个神，也要懂礼貌，语气立刻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拐弯，“好吗？”
海妖眼睛眨了眨，触足升起，顶端点在地上，飞速划拉着，要不是颜色不对，就像是蓬松的公主裙在转动。
“好！”
怎么感觉他像是被奖励了？
你觉得有哪里不大对劲，但海妖已经牵着你的手欢快地前进，你快步跟上他过于丝滑的步伐。
塔尔和雅兰紧紧地跟在你们身后。
出炎洞，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微黄的月亮散发着温和的光线。
如果按照原定的计划，此时你应该在奔赴巨石殿的路上。
在你思考要不要再试验“神谕”的效果时，海妖以一种诡异的倒仰姿态面向你：“吾神，我，带您……”
塔尔全身肌肉紧绷，硬质化的身体似乎生锈了一样，连张嘴的动作都很难做到。
巨人一族常常被其他种族骂“强横”“霸道”，但塔尔不在乎，直到他在这里体验到了被“霸道”的滋味。
是他先带神来这里的，按道理，应该也是他……
不论内心有多少不甘在滋滋地往外冒，塔尔面上依旧保持沉默。
你看了一眼塔尔，高大巨人的神情被树影遮住，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那……
说实话，你也有点好奇在陆地上海妖要怎么带你，不过为了安全着想，你得先确认安全性：“怎么带？能在我数完500下之前到达吗？”
在你说完这句话后，一阵风突兀地吹过，闹得树叶沙沙作响。
海妖呆住了，纤长湿润的睫毛颤动：“一，二，三……”
你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他明白了，不再数数。
“神谕：我、塔尔、雅兰和海妖到我曾经住过的沙滩上。”
一个眨眼的功夫，景色变换，你脚下踩着白沙，面前是沉静的大海。
这就是瞬移吗？
你盯着自己的手，缓缓握紧，让紧绷感蔓延全身。
如果一直试探下去，“神谕”会做到什么地步？
需要克制，不能滥用。
你决定不到关键时刻，绝不再动用它。
“塔尔，等我解决掉这件事，我们就去你的领地，时间不会因为在这逗留而减少。”在入海之前，余光瞥到再次全身硬化的塔尔，你觉得他也真无辜的，来接你却碰上卡勒斯搞事……
你必须要解释一下，你并没有忘记日程表。
“感谢您的恩赐。”塔尔深深地低下头，单膝跪地，谦卑又恭谨。
你还没有习惯他们动不动就上大礼，只好不去看。
“吾神，回家……”海妖用凸起的指节推你的手背，你收到暗示，他等不及了。
“那就走吧。”
你跟着海妖，到达了乱糟糟的珊瑚林，他风风火火地去捡还发着光的残肢：“坏了，怎么坏了……”
他没有卡勒斯时期的记忆，在破碎的珊瑚林里穿梭，忙于整理他的宝物。
“别看，丑……”将碎渣子收集到一起后，他才想起来你也在这里，急慌慌地挡在你前面。
“吾神，神国遗迹……”雅兰的手虚虚地按在某处水流上，他也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障碍。
“打开这里。”你抓着海妖的蹼爪，示意他解开封印。
海妖的脸色变得很奇怪，他张开嘴，又合上，似乎在和某种看不见的力量做斗争。
你观察着他的触足，它们好好的，没有变成鱼尾。
你听到了一阵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歌声，无法想象是怎样的人才能有这样美妙又哀伤歌喉。
略微晃神之后，你才意识到是谁在歌唱。
海妖，他双手交叉在胸前，仿佛肃穆静立的雕塑，仰起的脸庞多了几分圣洁和虔诚，泪珠不断从眼角沁出，和周围的海水融为一体。
他在对你歌唱。
歌声停下，壁垒消失，他望着你，幽蓝的眼珠可怜又动人：“吾神，别看……”
你摸摸他的头：“没关系的。”
你以为会看到一座缺损的宫殿，但是没想到，只有一件纯白的衣裙随着海水飘荡，像是断了线的风筝。
雅兰难以承受一般，发出短促的低吟。
塔尔和海妖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四肢颤抖，维持不了硬化，一个哭到像是完全由水做成的身体。
只有你完全不受影响。
你将这条质地轻薄的裙子检查了一遍，也许会有印记之类的线索。
在裙摆边缘内侧，你找到了几乎和裙子融为一体，不分彼此的字迹。
[给亲爱的梅尔菲，我们最可爱的妹妹。]
[我们爱你。]
这条裙子的主人是谁已经不言而喻了。
创造万族的梅尔菲女神，五位创世神明中唯一的女神。
你将裙子小心翼翼地叠好，收到手提包里。
“神谕……”
你们再次回到了沙滩上。
“梅尔菲女神，是你让我穿越到这个世界的吗？”你对着天空喃喃自语，塔尔和雅兰在调整自己的状态，海妖爬到你脚边，把蹼爪放在距离你不到1厘米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