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宁原以为没什么大事,顾好仪态坐在霍瑾宸身边,可周准刚到丽政殿时面色就极为难看,以至于顾长宁心下一紧,呼吸都不自主停了下来。
“殿下,建州出事了。”
第51章 建州大火
建州有一规模颇大的私窑厂, 产出的陶瓷器皿许多百姓赞不绝口,年节时分不知道是何原因起了大火,窑厂中许多窑工葬身火海, 因着大火是在夜里烧起来的, 以至于周遭百姓都被大火殃及。
消息是加急送回长安的,霍瑾宸没耽搁当即去了皇宫议政了解详情。
勤政殿内,金色的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洒落在地面上,映得殿内的气氛肃穆。来议事的几位文武官员分列两侧,面色凝重。
建和帝身着明黄龙袍,端坐于龙椅之上,眉宇间隐现一丝忧虑,目光在臣子之间来回巡视。
“陛下, 建州窑厂突遭大火, 工人伤亡惨重,周边百姓亦受波及, 百姓愤懑难平。此事事关重大, 若不尽早处理,恐引发更大的民怨。”
另一位朝臣紧随其后, “是啊, 陛下, 此事不可小觑。臣认为应立即派遣得力官员前往建州查明原因,安抚民心,必要时拨出赈灾款项, 帮助受灾百姓重建家园。”
建和帝闻言, 微微颔首, 眼中透出几分深思,缓缓开口:“众爱卿所言甚是, 此事确实需尽快查明。但眼下首要之务不仅是安抚民心,更要查明火灾背后的缘由。若是人为疏忽,当严惩不贷,若有其他隐情,也务必彻查。”
“陛下,窑厂大火非同小可,且值年节之际,是否应先稳定人心,遣官发放赈灾银两,并安排建州官府妥善处理?”
建和帝缓缓点头,转而环视众臣,语气坚定:“赈灾之事务必从速,同时着手调查火灾真相。此外,若是治理不善引发此事,当重新审视地方官员责任。至于窑厂重建,亦需谨慎规划,不得草率行事。”
殿中略有喧闹,几位大臣皆低声探讨着此事。
边境南俞蠢蠢欲动,大征逢年节时又出了这样的事,户部还得拨款赈灾,任谁面上都是焦灼之色。
这时,越国公上前一步,“陛下,臣以为眼下挑一合适人选前去查明原因安抚百姓是头等要事。”
顾容川余光瞥了眼不远处的越国公,眉头轻轻蹙起。
“爱卿可有人选?”
“臣以为,还是应当择一位熟知建州之人前往。”
闻言,一位朝臣开口道:“赈灾非战事,以仁政安民为重方能得百姓信任。微臣以为,御史宋大人素来明察秋毫,处事周全,堪当此任。”
兵部大臣开口:“臣认为,灾后容易有乱民滋事,应当选一位有威望的武将统筹赈灾,并确保地方安稳,杜绝奸徒趁乱作祟。”
“选一武将前往,若是百姓不知还以为朝廷是来镇压蛮人的,臣以为不妥。”另一官员反驳道。
一时间,为着人选之事殿中大臣又吵成了一锅粥。其中不乏有人想与谁挣个高下证明自己的思虑更为周全妥当。
霍瑾宸已经见怪不怪,手指轻轻佻了腰间同心结玉佩的缀穗将其弄齐整,依旧站的端正。
“父皇,儿臣以为贤皇叔曾替父皇南巡,对建州一带了解颇深,皇叔又有军功在身定能服众。”
今日来的人齐,虽不是上朝,但身居要职的大臣几乎都来了勤政殿议事。只晋王身子不好从不参与朝政,哪怕是七皇子八皇子今日也到了这里。
豫王一番提议倒是让身侧的燕王及七八皇子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豫王平日里鲜少在朝政大事上给出自己的见解,今日倒是反常。
顿时,殿中静了下来,沉默片刻又有小声议论,好几位官员连连点头赞同豫王的提议。
太子自然是不能随意出京,方才倒是也有几位大臣提及燕王与贤王究竟谁更为合适走这一趟。
皇室宗亲前往到底能够安抚民心。
加之此次伤亡众多,一场火灾影响了多少民计民生,另有需要派出一位处事公允之人详查背后原由,涉及官员该议罪的也要议罪,事情一件接着一件,都不能大意。
此时的贤王听了豫王之言也连忙站了出来。
“陛下,臣熟知建州,若陛下允准,臣愿再走这一趟。南俞意味不明,大征内更是要使百姓安定才可抵御外敌,查清此事,义不容辞。”
建和帝思虑许久点了点头,“贤王所言甚是。”
贤王办事稳妥,南巡时遇上了几件案子也都办的极妥帖。
豫王举荐他也是寻常。
派遣之人需为建和帝信任之人,要说先前太子遇刺一事建和帝到底还是没能全然放心得下燕王办这件事。
民间百姓谈及皇帝诸位皇子时除了称赞太子之人,也有不少人赞燕王能力出众。
在如今关头,比起把重案要案交与会威胁霍瑾宸的燕王,不如交与贤王。
最终,建和帝拍板决定,派遣贤王亲赴建州,调查火灾原因,并协助地方官府处理后续事宜。吵了些时辰后,建和帝又命令户部筹措赈灾款项,以解燃眉之急。吏部则需拟合适官员随行。工部协办,御史台从旁监督。
待明日早朝之后便由中书省拟旨。
“太子,燕王督办此事。”
诸位大臣从勤政殿出来已经是临近晚膳时分,纵然如此,大多数人还是三三两两再谈及此事。
燕王今日不似往日步履匆匆,反而观望着豫王的行动,待四下无人时追上了疾步而行的豫王。
两人浅聊片刻,燕王适时引出了话头。
“五弟今日的主意甚好,我先前竟不曾发觉五弟的本事。往后四哥向你讨教。”
豫王闻言面上露出几分愧色道:“四哥别打趣我了,我不过是照葫芦画瓢仿着四哥与太子殿下才想出了这么个主意。”
“那也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与旁人无关。”燕王笑道。
“倒也不是。”
这时燕王神色中才有了一丝探寻的兴味,“哦?”
豫王一愣,摆了摆手陪笑,“这不也是听越国公方才所言,这才想到了此处。”
“侍中确实字字在理。”
两人走了一段路,燕王是能察觉出豫王这一路的踌躇,故而一直未曾和他道别,只这么静静往前走,直到快要出宫门时豫王才将心里话问出了口。
“四哥,您可知道太子殿下是否快要选侧妃?”
他这五弟心中从来藏不住事儿。纵然是想隐瞒什么旁人稍稍试探也总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不过是一段路的时辰,豫王果然没有沉住气。
燕王脚步停了下来,嘴角带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这我不清楚,这是父皇与太子殿下商议之事。”
豫王没讨来情势,面上不免失落。
“五弟是有合适的姑娘想举荐给太子?”燕王问道。
“不敢不敢,太子内宫私事,臣弟不敢插手。”豫王一惊,矢口否认。
“这倒是,万一举荐错了人,太子贵为储君,父皇难免是要怪罪的。”
“四哥说的是。”
“听说五弟近来常去二哥府中。也是我不够细致,除夕过后也一直没去看看他,不知道二哥身子可有好些?”
听着燕王提及晋王之事,豫王才稍稍松下心神,没了方才答话时的紧张,只当作是和燕王闲聊,“好些了,许是过年都不曾出门在府中将养的缘故,二哥近来还有了精神肯到我府上走动。”
燕王了然,“改日我定和五弟去瞧瞧二哥。”
——
顾容川从皇宫回到府中时已经过了用晚膳的时候,府中侍候的婢女给他备好了饭菜他却也像是食不下咽径直去了书房。
顾璟衍瞧出自己父亲今日心事重重的模样,他想若只因建州的大火自己父亲不至于咽不下饭菜,因这件事的处理章程顾容川算得上是最清楚的一个了。
顾璟衍不放心,去了书房。
顾璟衍立于书房门口,他不晓得今日自己父亲今日为何如此奇怪竟将积年的奏章翻了出来。
书房内的顾容川眼中满是凝重之色不曾察觉顾璟衍已经到了门外,伸手从案侧的卷架上取下几本奏章,动作虽不急不缓,却透着一股隐忍的焦虑。
他将手中的奏章一一展开,铺在案上,随后又取来几份,井然有序地摊开,密密麻麻的字迹映入眼帘。
书案瞬间被一层层的奏章覆盖,顾容川静默片刻,双手轻轻按在奏章的边缘,目光沉沉,似在思索其中隐秘的端倪。
“父亲。”
听到自己孩子的声音,顾容川这才回神抬起头来,面上忧色散开,换上往日最为亲切的笑容,“衍儿来了啊。”
顾璟衍目光不经意扫了眼案上的奏章,又在心中将其中关键字拼凑起来,无一例外这些积年带着薄薄灰尘的奏章都与贤王有关。
“父亲,您...”顾璟衍眼神渐渐变得深沉,目光略过每一个奏章,眼中闪烁着复杂。
顾容川叹了口气,背手走到顾璟衍面前,“陛下对孟家的清算必如决堤般迅猛,为父自该做挑起大梁的一个,然而只怕近日这几桩事瞧着已经平息但仍有暗流涌动。为父还要再谨慎。”
“难道边境动荡也是...莫非南俞已经将手伸进了大征南边儿各州。”
顾容川拍了拍顾璟衍肩膀,“我想南俞胆子再大也不敢有此等行径。南俞是一直想搅动太平,但也不敢担着灭国的风险做此事。”
顾璟衍听着自己父亲的话,颇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曾经固若金汤的孟氏一族如今也将瓦解,孟家再坚固的根基也能被摧毁,父亲是否忧虑顾家的前程?”
富贵如云烟,来时似锦绣,去时如幻梦。今日金玉满堂,明日或成黄土一抔。人生无常,纵然荣华加身,转瞬亦可化作流水东逝,不复回还,未可久享。
今日孟家何尝不会是来日顾家?
顾容川点了点头,“树欲静而风不止。诸事皆不由父亲的意愿为转移。”
“家里最该让人担心的就是糯糯,好在太子殿下给了父亲一道密旨能保住她的平安。”
第52章 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顾容川轻笑, “若是当真有一日要用到这道密旨,为父也该是辞官的时候了。”
顾璟衍眉头微拧,“父亲...”
“平安二字谈何容易, 一道密旨也是不够的。”
两人沉默片刻, 顾容川神色这才微微舒缓,“衍儿最近忙着百官考绩之事,早些休息吧。”
“父亲,贤王...”
顾璟衍是意有所指,奏章上的内容全部都与贤王有关,多事之秋,这让顾璟衍如何不多想。
顾璟衍向来博闻强记心思缜密,听着顾璟衍提及贤王, 顾容川身形一顿, 并不打算作掩饰,神色严肃道:“多留些心罢了, 希望是我想错了...”
亥时, 东宫
裴京怀一手握着冒着热气的茶盏,氤氲的白雾轻轻绕过他的指尖, 微微扬起的嘴角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眼神微眯, 透出几分闲适与玩味。
“殿下, 我不打算走了,烦您收留我些日子。”
霍瑾宸挑眉,“怕这些事儿孤应付不来?”
“自不是怕殿下应付不来。只是国家受外敌侵扰, 内里又有人妄图祸政, 身为大征子民自该为国尽忠。”
裴京怀就是这样的性子, 日子安稳时他喜欢田园诗意,若是日子动荡他也会挺身而出。
最近事情实在是多, 裴京怀自然是要留下来的。万一霍瑾宸有何急事他也能帮的上忙。
“你来东宫太勤的话,旁人难免盯上你。”霍瑾宸提醒道。
裴京怀施了一礼,“殿下放心,我定不误事,还用老法子与殿下议事。”
“嗯。”
“周准还是忙啊,您又派了人去建州,他怕是好些日子都停不下来喽。”
“怎么,你想替谍报处的人去建州一趟?”霍瑾宸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
裴京怀忙摆了摆手,“我去没用,我对建州一无所知。已经定下了好几位大臣前往建州,想来能够安抚百姓。民生之事贤王定是能想到解决之法。”
“孤并非谁人都不信,就是怕...这件事与晋王有关,不得不留个心。”
裴京怀早已料想到霍瑾宸会作此想,沉吟片刻道:“孟家与晋王的关系尚未明了,殿下自是应当如此。免得又生事端。”
“孤这些日子想了许久。要么是孟临和晋王藏得深,孤哪怕是派了最出众的人也没能查明白。那这背后牵扯多深就是未知数。要么,是孤想复杂了,这两个人之间也就只到能用眼睛瞧见的这一层。”
“若是后者,对孟家的清算就在开春之后,若是前者,那孤短时间内倒是不能轻举妄动了。”
裴京怀抿了口茶,“倘若二人并无甚瓜葛,只晋王谋害殿下一条,陛下都是会圈禁晋王的。”
霍瑾宸听到“圈禁”二字沉默许久,眸中怅然道:“我曾猜测过为何二哥会变成这样。父皇将偏爱都给了母妃,爱屋及乌自是会多喜欢我一些。记得年幼时二哥很是照顾我,我太小背不下文章他就在一旁耐心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