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走徐正业为他安排的路,顺利从美高毕业,顺利考上大学。
见他日渐安稳下来,徐正业才重新给他用手机,可那时候,南依已经换了号码。徐曜不记得别人的联系方式,更没有途径找到南依新的号码。
苦思良久,他想,干脆亲自回去见她。
她在A大数学系,他知道的。
但大学期间,徐正业始终不许他回国,甚至扣了他的护照,给他的生活费也有限。
徐曜便一边上学一边去麦当劳打小时工,终于凭借自己的努力,攒了一张回国的机票。
那年,南依大三。
徐曜从徐正业那里偷走证件,没有片刻的犹豫,归心似箭,连夜飞回了国。
他很久不知道她的近况,也很久没见到她。
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大学生活是否愉快,有没有多吃点肉,长胖一点,她太消瘦了。
一路舟车劳顿,夜以继日,徐曜没有片刻停歇,直奔A大而去。
A大与C大并列国内第一学府,校门口巍峨庄严,莘莘学子往来不断。
徐曜想进去,却被门禁拦在门外。
保安上前,问他,“校园卡呢?”
徐曜说,“我来找人。”
“来找谁,就给谁打电话,叫他出来把你带进去。”
“可我没有号码,登记一下可不可以?”
“不可以,A大有规定,外来人员禁止入内。”
徐曜连A大的大门都踏不进去,更别说要在偌大的校园内找到数学系,又或者找到南依的宿舍楼。
进不去,他也没有急闯,只是在学校附近找个了宾馆住下。
他想,南依总会出门,他总能在校门口撞见她的。
于是,他除了晚上睡觉,每天都会到校门口等候,一连五天,风雨无阻。
直到第六天,他如愿以偿看到了南依。
那一刻,血液翻涌,无数个日夜的念想终于实现。他几乎要喜极而泣,但正当他准备上前之时,脚步又生生顿住。
因为他在她旁边看到了另一个人,周嘉泽。
彼时两人刚从校车上下来,南依穿着A大蓝白相间的校服,背着书包,怀里抱着厚厚的一摞书。周嘉泽伸手接过,南依微笑道谢。
两人不知在说着什么,他低着头,她仰着头,边聊边走,相谈甚欢。
一旁有两人路过,声音不大不小地讨论着,“哇,他们参赛回来了?去了能有一星期了吧?”
“是啊,你不知道吗?是一等奖。”
“天啊这么强吗?一个数学系的,一个经济学专业,沙盘模拟拿第一?”
“当然,你用两个专业来形容他们可太片面了啊。明明是一个数学系女神,一个经济学男神,都是大佬中的大佬。”
“你别说,他俩还挺配,在一起了没?”
“哈哈,听说是高中同学,一起报考的A大,你猜呢。”
“……”
临近十月,这座沿海城市还有些潮热。
路边的花还没谢,绿树环绕,枝叶繁茂,一派姹紫嫣红,而徐曜静静地立在那,垂眼低头,黯然失色。
他只知道南依提前录取,选了A大,原来周嘉泽也跟她考了同一所学校吗。
沉默之时,南依和周嘉泽已经并排进了校园。
徐曜回过神,还想上前,可双脚像绑了千斤坠,他怎么努力都动弹不得。
有自卑,也有落寞。
可又有些不甘心,他想着,他盼了那么久,念了那么久,终于跨越了一万公里来到她的世界,他能不能……自私一点,和她说说话呢?哪怕只有一句。
正当他犹豫不决时,身后一个沉稳冰冷的嗓音响起,“你看到了?”
徐曜一愣,立即转身,是徐正业。
从徐曜偷了护照的那一刻,他便已经知晓了。但他并未阻止,只跟在他身后,亲自来看看,他执念已久的事,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结果,果然不尽人意啊。
“一个是不学无术被迫转学的混小子,另一个是A大的高材生,你喜欢的女孩会选谁,答案很明显了吧。”徐正业吸了口烟,说道,“徐曜,没有钱,没有地位,也不优秀,就是会被人比下去,你承认吗?”
徐曜沉默不语。
徐正业也不恼,继续道,“我已经给了你人生能走的全部捷径,但你最终要变成什么样的人,全由你自己决定。相信通过这次,你已经清楚自己该怎么做了。”
“别打扰人家美好的生活,现在的你,配不上她。等你将来真有能力振翅高飞了,失意自然会离你远去。”
徐正业说的这些,难道他不懂吗?
他太懂了,懂到心里拧着劲的疼。
他不死心,总想去触碰她。可到了A大门前,他才知道他们之间隔着的距离,有银河那么遥远。
她是A大学府的学子,他连A大的门都不配踏进去。
她有前途光明,而他到现在还在倚靠徐正业给的学费,走着他规划的路。
这样的他,有什么资格出现在她面前?
那次谋划很久的碰面,自然是失败的。
最终,徐曜灰溜溜地跟着徐正业回了美国。
他彻底认清自己,开始付出比他人三倍还要多的努力。恶补功课,刻苦学习,做到学校唯一一个提前半年结束全部课业,提前被授学位证书的人。
他踏踏实实进徐正业的企业上班,虚心求教,努力工作,拼命向上爬,去拓充自己,去积攒金钱。
一晃,就是三年。
直到今天,他能再度站在她面前,有底气牵着她的手,追求她,拥有她,他无比荣幸。
可他从不知,她也一直在等他。
徐曜没去过问她和周嘉泽的关系,这六年间,他经历过所有的晦暗时刻,也只字未提。所有的苦难,都被他轻描淡写地化作一句,“我爸管很严,把我手机摔毁了,我没法联系你。等我再拿到手机,你已经不是原来的号码了。”
“我真的不是故意,没能回你消息,我很抱歉。”
徐曜停下脚步,面向南依,郑重地说,“让你等了这么久,对不起。”
南依静静地与他对视,轻轻蹙起了眉。
哪怕具体的他什么都没说,哪怕对他父亲的性格不甚了解,她似乎也能感受到,他过得并不容易。
日落黄昏,微风渐起,拂动两人的衣襟和黑发。
淡金色的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地面上,也映在南依白皙的脸颊上,她抿着唇线,面露疼惜,眸光轻闪,似有水光波动。
良久,她温声开了口,“这几年,你一定,很辛苦吧?”
徐曜微怔。
南依伸出手,踮起脚,在他被拂乱的黑发上摸了摸,像在安抚,极尽温柔。
她说,“阿曜,谢谢你能回来。”
胸腔被狠狠撞了一下,万千情绪涌上,徐曜眼一红,喉头哽住。
那些年,他被折辱,被控制,甚至生无可恋时,都不曾流过一滴眼泪。而此刻他极力控制,可双眼和喉咙却太过酸胀,他努力咽了许久,都没法将那股情绪咽下去。
徐曜别开头,试图掩饰。
南依上前一步,展开怀抱,将他环住。
她知道男孩总是怕在别人面前落泪,便将头埋进他胸口,说,“我看不到的。”
徐曜总是在她脆弱的时候安慰她。
其实,她也可以的。
南依伸手,轻轻抚着他的后背,“没事了。”
“阿曜,没事了。”
那一刻,情绪再难自控,徐曜回抱住她,双手用力,像要将她嵌入他的身体一般。
有泪水滚落,他闭着眼,低声道,“也谢谢你。”
第78章
太阳快要落山之前,徐曜带南依去坐了摩天轮。
落日余晖将天际染成橙粉色,淡金色的光芒透过云层淡淡撒落。整座城市即将告别白日喧嚣,迎来夜幕时刻。
两人坐在同一排,日暮在身后缓慢移动。
情绪潮涨潮落,此刻逐渐归于平静。
南依垂眼看去,他们正十指相扣,徐曜和她讲他的工作计划,南依认真听着。
他和她在一起时,总是喜欢畅想。徐曜说完工作,又说起市中心他看好了一套江景房,准备找高逸谈下,问她喜不喜欢,改天可以一起去看看。
明明今天才在一起第一天,就已经想得那么远。
南依很少空想,向来理性。但对此却纵容,她微微仰头想了下,说,“好啊,江景喜欢的。”
视线扫过对面,透明窗外的暮色很美,她有种幸福到不真实的感觉。
似乎是因为明天又要分开,所以今天的时间格外宝贵。
这次分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能回来。
只是稍微想一想,南依不免低落。
如果可以,她想和他多待一会,想跟他一起通宵,一起看拂晓。
可是再晚也不能超过十点钟,晚饭过后,她还要回家的。
正这样想着,林尔雅的电话忽然打了过来。
南依想从背包里拿手机,伸手时发现徐曜还牢牢拉着她的手。
她无奈弯唇,用下巴指了指,说,“我要接电话了。”
闻言,徐曜这才松开。
南依接起电话,林尔雅直接通知她,“我今晚在你二姨家住。”
她一愣,“啊?不回家了吗?”
林尔雅说,“对,要通宵打麻将。”
“通宵?!”
“是啊,难得放个假,通宵打个麻将放松一下。”
道理她都懂,只是……她妈妈玩心什么时候这么重了?
南依有些疑惑,但还是嘱咐道,“好,那你累了记得休息啊,不要硬熬,对身体不好的。”
“知道了,”林尔雅说,“你晚上就不要回去了,忙你的就行。”
忙……她的……
她有什么……可忙的呢?
南依抬眼,恰好对上徐曜的视线。
专注深情又炙热。
忽然间,她觉得脸上好烫。
不自在地咳了咳,南依移开了眼。
另一边,林尔雅挂断电话后,直接躺到床上,抓起一把瓜子,边嗑边在手机里玩着四川麻将。
南依二姨林宜雅走过来,问她,“你走不走啊?我一会还要去跳广场舞。”
林尔雅打出一张幺鸡,手机中响起地道的四川语音包——“小鸟!”
她眼也没抬,随口道,“你跳你的去。”
“你不回去了?”
“不回。”
林宜雅笑骂她,“有家不回,还赖上我了?明天就过节了,怎么不找你闺女?”
林尔雅翻了个身,叹道,“闺女魂飞了,拴不住了。”
……
吃过晚饭,两人一起回家。
走到门口时,徐曜迟迟没开自家的房门。
南依问,“你不进去吗?”
徐曜局促地站定,思虑良久,才转眼问她,“还没看过你家的布局,我参观一下,方便吗?”
都是同一栋居民楼,都是八十六平,户型自然是一模一样的。
只能说,他不想分开的心思太过明显。
知道他的心思,南依也没拒绝,开口道,“好,你进来吧。”
幸好她平时生活习惯好,衣物没有乱丢乱放,家中还算整洁干净。
徐曜进了门,煞有其事地绕着客厅看了一圈,开始点评,“你的窗好像比我的小一点,但是你的厨房比我的大一些。”
“你卧室的这个门,蛮好的,看着很新。”他走到鞋柜前,说,“这个兔子挂件是我送你的吗?”
南依点头,“是的。”
“这么久了,你还留着。”
“对啊。”
不止这一个,她卧室的床头还摆了一排。
南依从冰箱里拿出橙汁,倒了杯给他,“喝点水吧。”
徐曜坐在沙发上,伸手接过,喝了口,又转头拍了拍沙发,说,“你的沙发倒是挺窄的。”
南依坐到他身边,也伸手量了量,确实比徐曜家的那一个要小很多。
两人并排而坐,聊了会天,又看了会电视。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流逝。
南依打了个哈欠,再次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她下意识转眼看去,两人对视几秒,徐曜腾地站起身,说,“我好像还没看过你的次卧,我能去看看吗?”
“可、可以的。”
南依跟在他身后,解释说,“我的次卧里都是书和一些杂物。”没有床,住不了人的。
徐曜推门看了眼,果然不宜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