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老爷,肖二爷?”
来人是武棣,再一看周围没有旁人,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武棣把他们拉倒角落里,“你们怎么来了?不要命啊?”
柳兰生杵着拐杖,弓着腰身说道:“什么舅老爷!我们是来救婉儿的。如今我是说书先生柳兰,他是我弟弟柳生。”
忽然听到外头有人经过,武棣赶紧与他们散开。
柳兰生和虎子在宫女的带领下,走进了前厅。
“二位稍坐会儿,公主马上就到。”
虎子心跳得厉害,悄悄深吸了几口气平复激动的情绪。
片刻后,王婉儿在人的搀扶下走来,她面如土色,脸上透着无助与绝望,双眼无神。无意抬眼,注意到眼前那两副面孔时,心如死而复生般,眼底逐渐染上氤氲。
怕她露馅,虎子连忙带着柳兰生拜见:“草民柳兰柳生拜见翎姬公主、永和公主。”
王婉儿身旁站着的是西威的翎姬公主,方才在前厅也听过,好不容易才把她劝动走出来听书,对他们二人说道:“免礼,来一段热闹有趣的,要是把永和公主逗乐了,找殷公子领赏去。”
虎子躬身谢恩,然后扯大了嗓门跟柳兰生转述翎姬公主的话。
一回说完,王婉儿留下二人用午饭,但碍于旁人在,心里千言万语不敢说。
用完午饭回梨清苑,这里已有宫人在等候,桌上罗列着一盒盒白花花的银子。
那宫人上前来行礼道了一声辛苦,然后指着桌上的木盒子挨着说道:“这二百两是老王后赏的,这一百两是王后赏的,这五十两是殷夫人给二位的。”
说完又从衣袖里掏出一张银票:“这一千两,是殷二公子赏的。”
两人望着桌上的银子瞠目结舌,久久缓不过神来。几位娘娘的赏赐倒是不意外,这殷承元怕不是个败家子?出手便是千两。
待那宫人出去后,柳兰生趴在桌上,抱着几盒银子,又看了看那张银票,反反复复辨了辨真假。
“一千两,真的是一千两啊!虎子,我好像找到赚钱的门道了!”
虎子长叹了一声:“柳爷爷,咱们是来救婉儿的,还是赶紧想想办法吧。”
柳兰生数了数桌上的银锭子,低声念道:“救婉儿,顺便咱们还能大捞一笔。这殷承元真有意思,古有周幽王为博褒姒一笑,悬赏千金。今有西威痴情郎为得佳人一笑,豪掷千两白银。”
……
虎子夜里偷偷潜入北苑,他听武棣说这般的院子十有八九没住人,白天又在院子里顺了两把铁铲。还记得临安他常钻的那个地洞,没有别的法子,寻了个隐蔽的角落。只想赶紧挖出一个地洞来,将婉儿救出去。
他们白天在前殿和翠微阁说书,到夜里侍卫交班时,偷偷来到北苑挖洞。
破晓时分,侍卫们交班,他们趁这个时候溜回福寿宫。
早上娘娘和公主们要晨省,留出吃早饭的时间,他们还能睡两个时辰。等到午饭后,他们还能再补一个时辰的觉。
悄悄回到梨清苑,这里一个黑影把两人吓得差点叫出声。
武棣黑着脸,压低声音质问道:“你俩还这么晚干么去了?”
柳兰生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看到是武棣,懒洋洋地托着步子坐下来,“大晚上的,你不在自个儿屋睡觉,不保护婉儿,坐这里干嘛?”
这半月里,白日要扯大嗓门说书,夜里要挖洞,柳兰生都快熬不住了。这殷承元原本是说进宫说三日书,结果看王婉儿前几天心情大好,让他们再多留半月。
他拉着武棣说道:“等北苑洞挖出来,咱们就带婉儿走,再不走我就要死这了。”
“不行,还不能走。”
武棣决绝有力的几个字,那俩人瞬间惊愣住。
西威地界不比武朝辽阔,但手里有一样东西,是武朝所忌惮的,那便是红衣大炮。
武朝西北边境的几个关口也有炮车,但不大多已经朽坏不能用。陛下这次让王婉儿到西威来,表面是和亲,实则是想将西威陇山的二十台炮车拿下。
据武棣所知,只要拿到殷承元随身的腰牌,后面的一切都好办。
接下来两天里,虎子一得闲偷偷跟踪殷承元,想着急下手,但这家伙东西不离身,想拿到腰牌比登天还难。
三人深夜里坐在一块儿集思广益,柳兰生长叹道:“看来这事,只能靠婉儿了。”
两人一愣,怔怔的看着他。
柳兰生浅笑说道:“美人计。”
第184章 受伤
这一招虎子说什么都不答应,恨不得立刻带着王婉儿钻地洞走。
这倔脾气上来了,柳兰生和武棣怕他生出祸端,全身给他缠着布绑在椅子上。布不够用了,还加上了绳子,把他捆得牢牢的。柳兰生还找了一块帕子,把虎子的嘴给堵住。
武棣曾暗中瞥见殷承元身上那块腰牌,是木头做的,他偷偷做了一块拿给了王婉儿,希望她能将真的腰牌掉包。
快三更的时候,柳兰生正坐着打盹儿,虎子还在死命挣脱,但还无作用。武棣静静坐着,耳朵时时刻刻注意着外头的动静。
这时忽然有人敲房门,三个人屏住呼吸,汗毛都竖了起来。
柳兰生缓了缓打了个哆嗦,开口问道:“谁啊?”
“柳先生,我是冬雪。”
这是王婉儿身边的宫女,从武朝皇宫里跟着来的。
柳兰生手脚都吓得瘫软了,武棣赶紧去开门。
冬雪把腰牌交给武棣,随后赶紧离开。
两人给虎子松绑,口中的帕子扯下来,虎子赶紧问道:“是不是能带婉儿走了?”
武棣解绳子的手停了一下,“不行,得再等等。”
虎子一脸惊愕问道:“为何?东西都拿到了,她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武棣:“陇山距这里还有一段路,我还得集结拾川的探子把炮车都运到秦州,这总有几天的功夫。婉姑娘得在这里拖着殷承元,带炮车入了武朝地界,你们才可脱身。”
话说完,一旁两人都瞠目结舌。
柳兰生低声骂道:“这多好的丫头,明明已为人妇,人家小夫妻恩恩爱爱,一道圣旨下来,他说和离就和离。就为了这二十台炮车,让一个女子去涉险。卓家父子俩为朝廷鞠躬尽瘁,打完南边又来给他收拾西威,人家过了门的媳妇都给人硬生生拆散了,缺不缺德?”
前几个月王婉儿上西北来找卓昱,陈眉为了避免让她和亲,就在西北草草给两人办了婚事。没想到圣旨下来,将两人强行和离,这才寄信寻求柳兰生帮忙。
武棣耐着性子解释道:“只要等炮车到了秦州,婉姑娘一定能回到武朝,长明王殿下还在等候,不把婉姑娘带回去,他也不好回去复命。”
柳兰生:“带她回去?这殷承元若是再来要人,那白纸黑字的契纸,看他如何交代?”
武棣:“这就不劳舅老爷担心了,殷承元要的是永和公主江弯弯,这我们这位,是陈南王府的养女王婉儿。”
说完后站起身来,“我立马准备去陇山,这几日你们可别生出事端,婉儿靠你们了。”
武棣出去后,留下屋内的两个人一头雾水。
虎子:“什么江弯弯?是婉儿吗?”
柳兰生:“好像是,你看平日殷承元和翎姬公主也叫她弯弯。”
几天后,二十架炮车进入秦州,王婉儿一行人也该离开了。
从北苑地洞里钻出来,因为钻地洞的时间长了些,城门已经关闭。
他们方才出来的时候已经惊动了侍卫,好在那两位宫女也是有身手的,联合虎子将一群侍卫解决。就怕过不久有人发现追出来,等殷承元追出来恐怕就走不掉了。
王婉儿扮作临盆的妇人,虎子又给守城门的官兵一袋鼓囊囊的银子,足足二百两,官兵拿了银子两眼放光,听见车内“妇人”叫得凄惨,赶紧给他们开城门。
破晓时分,听到后面有追兵,就快跟上来了。这马车在林子里穿声响太大,大家决定分头行动。
虎子带着王婉儿一道走,那两名宫女是纳兰元敬精挑细选的杀手,一位带着柳兰生跑,还有一位等着追兵快追上来的时候,在与他们不同方向跑。
因为不认路,虎子带着王婉儿弯弯绕绕总走错路,时不时地还停下找人问路。
跑了一整天,傍晚时分终于在山坡上看到远处的秦州城门。也不知脚下还是不是西威地界,这看得到秦州城门,但估摸这距离还有七八里,两人靠着一棵树坐下,想歇息片刻再走。
王婉儿抱着一根树干大喘气,“这一路怎么连匹马都看不到?就快到了,让我歇会儿。”
从天黑到天亮,如今天又快黑了,他们害怕追兵追上来,没敢停下。一直走的人烟稀少的山路,王婉儿感觉腿又酸又软,而且一天没吃东西,再不歇会儿她怕是要倒下了。
两人靠着树坐下歇息,虎子抬手擦汗间忽然感觉有一丝异常,扭头间一把银飞刀穿过眼前,插在了树干上。
王婉儿认出这是殷承元的暗器,背脊一凉,拽起虎子起来,“来了来了,殷承元来了,虎子哥快跑!”
两人把腿往山下跑,可是没几步便被殷承元追上拦住去路。
还没等虎子出手,殷承元几剑刺伤虎子,将他重伤在地。看到银剑再刺过来,王婉儿挡在虎子身前,眼泪汪汪乞求道:“别……别杀我哥。”
虎子倒在地上,伤口处鲜血不停在往外冒,眼睁睁看着殷承元将王婉儿拉走,想起身时,双眼渐渐黑下来。
耳畔回荡着王婉儿的呼唤声,不知何时又响起兵器碰撞的声音,耳边依旧是王婉儿一声声的呼唤,仿佛近在咫尺……
再睁开眼时,虎子看到周围陌生的一切。
这是谁的营帐?
他轻轻一动,伤口撕扯着疼,他只能躺着不动。
没过多会儿,卓昱端着一碗汤药进来,“你醒了?”
虎子轻轻嗯嗯了一声,问道:“婉儿呢?”
卓昱把药碗放在床边的凳子上,“婉儿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这地方她不宜多留,殷承元随时可能打过来,长明王连夜带着她回京了。”
说完沉默了片刻,卓昱犹犹豫豫开口道:“二哥……我,我能这么叫你吗?”
还记得虎子和卓昱初次在临安相遇,两人谁看谁都不怎么顺眼。卓昱是一次偶然听到虎子醉酒吐真言知道他也惦记着婉儿的,只是王婉儿一直不知道罢了。
虎子微愣片刻,“当然可以。”
“二哥,谢谢你救婉儿。”卓昱如今看他满眼崇敬。
虎子伤口还疼,喘着气说道:“说什么谢?干爹干娘去得早,我自小把她当亲妹妹一般爱护。”
说罢卓昱小心翼翼扶着他坐起来,虎子靠在枕头上,不知这不过是起个身,像是要了半条命一样,伤口疼,气也喘。
卓昱拿着汤勺搅了搅汤药,还轻轻吹了吹,正想一勺一勺喂给他,虎子伸手把药碗端过来,一气呵成灌下去。
“二哥醒了就好,我让伙房给你炖点汤,你失血过多,得好好补一补才行。来,我扶你躺下,军医说了,伤口未愈合前最好别动。”
虎子养伤这段日子,卓昱精心照顾,事事亲力亲为。他也配合军医养伤,出来这么久,家里娘亲肯定担心,等伤好些得赶紧回临安。
在榻上养了十来天,伤口已经不疼了,能下床走动走动。
走出帐子,这已经是冬月,西北风沙大,之前一心为救婉儿,还没好好看看这西北边境的风光。
他看到卓昱在校场练兵,找了个石块坐下来,安安静静地看着。
过了会儿,卓昱解散士兵,朝着他走来。
“出来走走啊?”
“是啊,总躺着人都快发霉了。”
卓昱就他旁边的石块坐下,“二哥当初怎么不去军营?做捕快太屈才了。”
虎子一听有些沾沾自喜,笑着说道:“那是,在临安,哦不!在浙江南省一带,就没我追不到犯人。”
他一边说话一边挥了挥拳头,结果用力过猛,又扯到了伤口。
“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裂了?”
虎子连忙摆了摆手说没事。
卓昱一紧张,立马搀扶着他回营帐,找来军医好好看看才放心。
等上了点药,虎子靠在枕头上,低声念道:“我小时候也想从军,幻想着有一日能上战场杀敌。只是因为我爹,娘和四爷爷一直不同意我从军,这就到了衙门里当差。”
卓昱给他递了一杯水,神色有几分惋惜,温声说道:“婶子和肖大人也是担心你,在临安做捕快,就在他们眼皮子跟前,也挺好的。”
刚下地没几天,虎子就准备着要回临安,马是不能骑了,坐马车也不知能不能在年前赶回临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