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秀娥想起上次阿雪喝了家里治风寒的药酒有点效，赶紧到屋里去打酒。
肖克岚也闻声赶来，找到门外望了望：“这……是阿雪？”
许婵点了点头：“嗯，这次烧得不轻，我去的时候都说胡话了，嘴里一直念着什么王什么母妃……”
这话让不远处刚开房门的陈眉听见，疾步走了过来。
来到阿雪的房门口，看到里面除了小红，床上躺着一位女子，旁边还站着一位男子。
“是这两个孩子吗？”陈眉低声喃喃中，脚已经跨进房门。
阿雲对于这个陌生人的到来感到一丝恐慌，不由地往床榻边靠了靠，想离姐姐更近些。
陈眉先注意到阿雲，这模样感觉有几分眼熟，试探喊道：“雲哥儿？”
许婵还不了解情况，惊讶问道：“王妃您认得他啊？”
见阿雲半晌没任何反应，陈眉正诧异时，许婵又解释道：“他耳朵聋了听不见，也不能说话。”
陈眉又看向床榻上的女子，这个模样更加眼熟，双眼不由地闪出泪光。
……
阿雪昏睡时，陈眉一直在病床前照顾，她已经确信这是她多年寻找的两个孩子，只是不知他们的日子过成这样。
这夜里，四处已经歇下。唯有阿雪房里还亮着微弱的烛光，陈眉在病床前打盹儿，忽然听到阿雪轻声说着梦话。
“母妃……”
陈眉瞬间清醒，这时阿雪缓缓睁开眼，看到眼前的人时，被吓一跳，尽管身子无力，还是拼尽了全力往里躲。
察觉到她的恐慌，陈眉用着轻柔的声音唤道：“雪儿，还记得我吗？”
看到陈眉慈意温柔的目光，阿雪紧张的心渐渐平静，缓了片刻，轻声地唤了一句：“姑外祖母。”
这张脸阿雪永远不会忘，还记得初次见陈眉是在广林王府的宴会上，当初看到这般美貌的女人，还不经长辈引导便唤了一声姐姐。从母亲这边论，她喊陈眉姑外祖母，从父亲那边论，她得喊一声叔祖母。
陈眉缓缓伸出手去，轻柔地握住她的手：“孩子，你受苦了，我带你们回家。”
阿雪心里一惊，猛地收回手摇了摇头。
“你到底在怕什么？你们不是在曾外祖父的别院里待着吗？怎么会在这里？还有……雲哥儿是怎么回事？”
在陈眉的追问下，阿雪一阵委屈涌上心头，潸然泪下抽泣道：“是曾外祖父……”
陈眉瞳孔一震，抓住她问道：“这是为何？他可是请求陛下免你们姐弟死罪的人呐！”
阿雪：“这是他当着我的面答应过母妃的，可因为……”
陈眉“因为什么？”
阿雪心又紧张起来，踌躇了半晌终于道出实情，“还记得出事前半月，母妃给了我一个荷包，说若是哪天遇到危险时，可以带着它去找你。还有要我一定相信，我父王是无辜的，他绝对没有做任何背信弃主的事。”
陈眉满眼心疼看着她，对这话似乎毫不意外，轻轻地把阿雪揽过来抱住：“那你为何没来找我呢？”
阿雪抽泣道：“我有想过去找，但曾外祖父派人追杀我们，不知不觉一路逃到这里，躲进了深山里再也不敢出来。”
陈眉温柔的安抚道：“别怕，从今以后，我来保护你们。”
三月孙秀娥的六十大寿过后，陈眉带着阿雪姐弟离开。
益州那边来信说石慧莲身子不好，孙秀娥想带着许婵过去看望，也让她看看自己以后要生活的地方。
三月底出发，四月中旬到益州。
这是近府城的小村子里，石慧莲一大家子人在门口迎接。前日子女儿女婿带着孩子们也回来探望，家里热热闹闹的。
孙秀娥和石慧莲相互搀扶着上堂屋，脸上都笑出了褶子。
“姐姐身子不好，怎么还出来接呢？”
石慧莲：“早就盼着你们来，都到家门口了，我这病也能好大半。上月里收到你们的信，我这心也舒坦了，当天晚饭还多吃了一碗。可你别笑话我，这还不算什么，你们是不知道，子谦听说你们要来，这半月来日日都到村口上守着。”
大伙儿轰然一笑，后边跟着的许婵和东方子谦都红了脸，不敢吭声。
上堂屋落座后，一位妇人端上茶水和点心，孙秀娥上下打量了一眼着妇人，“这……是你家儿媳妇吧？”
石慧莲点了点头，“是啊，我这身子骨老了，亏得有她照料。”
“还是姐姐福气好哦，孩子们都孝顺。”
媳妇岳氏给孙秀娥见了个礼，紧接着孙秀娥给旁座的许婵使了个眼色。
许婵连忙起身行礼，唤了一声伯母。
这是第一次见未来的婆母，难免有些羞涩，许婵两个脸颊都红成了猴屁股。
岳氏满意地点了点头，早听闻这个未来媳妇是个勤快能干的，今日再看这模样，长得还挺水灵，一张脸红润得像红苹果，白里透红的。
堂上还有些生面孔，石慧莲一一介绍。
“这是我女儿阿柠和女婿，之前搬去了江阳，前日子听说我病了，回家来看看。还有这是我外孙、外孙女，这一位……”
最末端的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女，模样还算可人。
石慧莲：“这是阿柠大姑子家的姑娘，跟子峻是指腹为婚，那将来跟阿婵就是妯娌了。”
许婵一听，眼眸震惊了一瞬。
孙秀娥瞧着这满屋子的人，长叹一声笑说道：“还是你这屋里热闹，瞧我那边，逢年过节的就俩老的带一小的，等阿婵过了你们家的门，那就更冷清了。”
石慧莲附和地笑了笑：“那没事，孩子们若得闲了，回去多陪陪你们便是。”
孙秀娥：“对了，听说子峻已经回来了？”
石慧莲：“是啊，如今在剑门关守备手下做事，每月能回家一趟。这还是婉儿和姑爷考虑周全，这样也能常常回家。”
上头长辈说这话，许婵是不是地看一眼座位末端的小娘子。
在京城的时候，不记得东方子峻说起自己有婚约的事，但如今心里感到有一丝惋惜。当初他受嘉禾公主的青睐，不仅是在整个书院的人都知晓，京城世家公子小姐也明白公主是为了他上麓霖书院进学的。还以为这家伙将来能做个驸马，这下可泡汤了。她之前就想不通东方子峻为何突然要跟着卓昱去西北，公主三番两次盛请也都拒绝，这下终于明白了。
傍晚吃过饭，东方子谦带着许婵在田间散步。
“是不是要种稻了？这田真宽啊，谁家的？”许婵看着眼前的田地问道。
东方子谦：“我们家的啊，再过几天确实要忙活了。”
许婵：“好啊好啊，到时候我也来帮忙。”
东方子谦迟疑道：“你会吗？这活儿挺累的。”
许婵：“你别小看我，当初被祖父卖到高州，这种活儿我也没少干。”
东方子谦神情一愣，看到她神态自若地讲起曾经不幸的经历，心里对许婵有一种更深的好感。他温和一笑，轻声说道：“真的不用，那是你以前，可你以后是要给我家做媳妇的，我不想你受累。”
许婵羞涩地低下头，两只手指不安地打转，“那……那我给你做饭吃，这总行了吧。”
两人接着往前走，许婵犹豫了许久，问道：“子峻居然已经有婚约了，他嘴可真严，从没听他讲过。”
“这也怨不得他，原本就是指腹为婚，子峻两岁的时候，张家就搬到江阳做生意去了，可以说对这未婚妻没什么印象。前两年从西北回来的时候，张家过来串门，他们才相见。”
许婵无言，心里暗暗惋惜。
东方子谦接着说道：“张家妹妹还比你大两岁呢，去年张家就想过来说婚事，想快些让他们完婚，只是子峻想着我还没成婚呢，就说再等几年。祖母说了，等到咱们婚事一完，也该准备他们的婚事了。”
第209章 升迁
地里要开始种稻了，东方柏和东方子谦带领着雇来的几个人，每日从早忙到晚。这会儿家里条件是比以前宽裕了些，女人是不用下地干活儿的，不像石慧莲刚到这里的时候，家里公婆伺候，地里的活儿也是她一人干，儿子偶尔能帮着点。
许婵闲来无事，一个人钓鱼也没劲，常坐在田坎上，帮忙倒茶递水。中午的时候，跟着岳氏一起准备午饭送过来。
岳氏是越发满意这个未来长媳，生得小巧可爱，眼里也有活儿。倒是那幺儿媳妇，偶尔过来帮忙也做不了什么，在家里大多时间跟着东方柠的几个孩子一起，要么坐着喝茶吃点心聊天，要么到城里买东西。一天到晚见不到人，吃饭的时候倒是出现了。
这天中午，许婵跟着岳氏去田里送饭。饭菜是用几个木桶装上的，碗和筷子也用一个桶装，搬上木板车，用牛拉到田间路边去。做了四菜一汤，主食有米饭和大白馒头，虽然都是粗茶淡饭，但肯定管够，让大家吃饱了有力气干活儿。
许婵帮着做了一道红烧肉，这是学孙秀娥的拿手好菜。之前在家里做的时候，都是自己人吃，一次顶多做个两三斤。而如今家里还有地里的人，有近三十人，岳氏一大早在屠夫家买来的二十斤的五花肉。
本来还以为味道会差些，但刚出锅的时候，岳氏尝了一块，直夸她厨艺好，都赶得上酒楼里的大厨了。
看到牛车过来了，地里干活的人都慢慢走过来。
东方子谦只是回头看了一眼，想等其他人饭打得差不多了，才缓缓走过去。
饭菜都是装在一个碗里，每人的碗都有脸盘子那么大，许婵给东方子谦装了满满一大碗，另外再盛了一碗汤，端着坐在他旁边。
“累了吧子谦哥？”
东方子谦吃着肉摇了摇头：“这红烧肉……你做的？”
许婵：“是呀，好吃吗？”
东方子谦笑着点了点头，吃了两口又说道：“你没事歇会儿，或者去钓钓鱼，别累着。”
“我一人钓鱼没意思，还不如帮帮伯母。”许婵看他停下，把汤碗喂到他嘴边。
东方子谦缓了片刻，“对不起啊，你这么远过来我都不能陪你，今晚上我陪你到鱼塘钓鱼去。”
许婵一听，笑着连连点头说好。
“你吃了吗？”
“我和伯母在家里吃了来的。”
“再吃块肉，来张嘴。”
……
两人坐在那边说话，东方柏在不远处看着，都忘了吃饭。岳氏也满脸笑容，之前儿子怎么也不肯议亲，还以为儿子犯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病，愁得她差不饭不思彻夜难眠，如今看来是她多虑了。
晚上东方子谦回家吃了饭，洗了个澡换身干净的衣裳，来到鱼塘边找许婵。
许婵早来两刻钟，鱼篓里已经有三条鱼。
“子谦哥，这鱼塘钓鱼就是比河里钓鱼容易啊。”
东方子谦与她并肩而坐，看了看鱼篓说道：“那是自然，不过河里的鱼更好吃，改天等地里的活儿做完了，咱们上河边钓去。”
许婵：“好啊好啊，能抓螃蟹吗？”
“当然能，我都想吃你做的醉蟹了，上回我带回来的那些，我们家一顿就吃完了。”
许婵羞涩一笑：“好，那我们多抓一些。”
落更后，天色渐渐暗下来，许婵看了眼东方子谦：“你累吗？要不还是早点回去歇息吧？明天还干活儿呢。”
东方子谦：“不累，我想跟你多待会儿。”
又过了半个时辰，天已经黑尽了，两人把鱼篓里的鱼放回鱼塘里，拎着家伙往家里走。
这时听见田间渐近的马蹄声，两人都朝着声音来的方向看去。今日没有月光，什么都看不清，但能肯定的是这声音越来越近，然后又走远，朝着家的方向去。
东方子谦：“子峻回来了。”
回到家里，堂屋上十分热闹，大伙儿都从屋里出来了，打过招呼后，岳氏和张家姑娘去厨房弄点吃食，东方子峻连夜赶回来，还没吃晚饭。
石慧莲原本都已经上床睡觉了，听到小孙子回来，立马又穿上衣服出来。
孙秀娥上下打量了一番：“子峻这孩子，我也是多年没见咯，当初才这么小一点，这都长成大小伙了。”
东方子峻给众人见礼，回过头时，东方子谦和许婵也回来了。
他几步上前：“大哥。”又看向一旁的许婵，拱手轻声打趣：“嫂嫂。”
许婵脸一下子红了，低声嘟囔道：“瞎喊什么你？还不是呢。”
翌日，东方子峻跟着父兄一块儿下地干活儿，他算到这几天要插秧了，特意请了几天假回来帮忙。
张采青今日难得主动来厨房帮忙，还跟着一起拉牛车到田里送饭，打饭菜的时候两个勺，抢先一步比许婵拿到勺子，给众人打饭菜。
吃饭的时候，张采青把东方子峻带得老远，还另外拿了一个碗装菜，一个碗盛汤。
“你这次回来要待几天？都在这地里干活儿吗？”
东方子峻：“我就请了五天假，一趟来回得两天，何况我是回来帮忙的。”
张采青神情似有不悦，但一直知道他军营里忙，不敢多言。她又回头看了看远处的许婵，悄声问道：“大哥真的要娶那个女人吗？”
东方子峻吃着饭，嗯了一声。
张采青犹豫了片刻，轻轻叹了一口气：“她还不满十四岁，听那老太太的口气，要等着她及笄才下聘办婚事。你又不肯再你哥前面成婚，可我祖母说，再等下去我年纪就大了，老神仙给我算过，我得在十七岁前成婚，否则对下半生不吉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