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孙锦语坐在床榻上大哭,孙秀娥连忙抱起来哄哄。
孙锦语哭唧唧道:“阿娘去哪里了?”
孙秀娥双手抱着她不停地安抚,“阿娘上茅房了,这不是来了吗?小语乖,不哭昂。”
这几日孙秀娥闲下来一直在想要孩子的事情,会不会自己身子出了什么问题?之前坐月子的时候遇上父亲生病,难道是身子没养好?
下午来到祠堂巷找丁月梅问问,说起孩子的事,王家那两口子也是愁得慌,成婚一两年了,石慧英肚子一直没有消息。丁月梅帮着石慧英找中药方子调理,但一直不见成效。
打听得海宁那边有位专治妇人生育的神医,过两天丁月梅打算跟石慧英一块儿去看看,孙秀娥一听决定一同前往。
去海宁那天早上,孙秀娥天没亮就起了,这一趟出去可能要两三日才回来,带点银子和路上吃的干粮,一会儿到祠堂巷跟丁月梅和石慧英集合。
肖克岚看着她收拾东西,心里有点担忧:“就你们几个女人去啊?城北那地儿乱得很,贼寇一窝接一窝的。”
孙秀娥:“我们出东城门绕道过去,所以可能路上耽搁时间长,我过几天再回来。”
想到出去几日,孙秀娥到内室把钱匣子拿了出来,踹了揣了几两银子到荷包里,又拿了一两给肖克岚。
“这几天不在,家里万一有个什么急用,银子你收好。”
肖克岚拿着一两银子,两只眼放着光,平日里除了读书用的钱,从未见到孙秀娥对他如此“阔气”。
孙秀娥出门的时候天刚刚亮,路上行人还不多,肖克岚把她送到了巷子口,一路蹦着回家。到了自家院子里,又拿出那一两银子瞧了瞧。
有钱了,我有钱了……
他兴奋地手舞足蹈,一下蹦起两三尺高,这一幕把厨房内正在做早饭的小翠惊住了。
……
祠堂巷,石慧英和丁月梅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孙秀娥跑过去,王家大门后又冒出一个脑袋来。
“秀娥姐!”
杜南秋从后面蹦出来,她连着在仙乐楼弹了二十几天的琵琶,管妈妈让她休息两日。今儿起了个早,想到表姐家蹭个早饭。一听她们几个要去海宁,杜南秋也想跟去,她都没到海宁去玩过,听闻那里的松花糕特别好吃。
四个人在门口聊了几句,王文瀚驾着一辆马车过来,几个人陆陆续续上车。石慧英和丁月梅坐在车内,孙秀娥和杜南秋坐在外头驭位上。
肖宴这时也抱着刚睡醒的儿子出来相送,丁月梅扒在窗口上,反反复复叮嘱道:“等会儿送聪儿去我爹那儿,记得把桌上还有个包袱,里边是他的尿布和衣服。我不在你还是记得过去看看儿子,别成天跟人吃酒鬼混!还有我昨天买来的几件料子,记得一块儿带去,那是给弟妹的。”
说这一通,肖宴头都点晕了,看着马车缓缓驶动,抓起儿子的小手跟丁月梅道别。
马车没影儿了,肖宴大松了一口气,沉吟道:“这两日耳根子总算能清静些了。”
王文瀚眼中似有几分忧虑,要不是这两日不能告假,不然他就跟着一道去了。他瞥了一眼肖宴,轻笑道:“你还嫌嫂子聒噪,我看你俩都差不多。”
肖宴开心地逗着儿子,回答道:“哪有嫌弃?她出去玩两日松快松快,我在家也落得清净。”
正说着,肖宴感觉手忽然一阵湿热传来,一看是儿子尿了,下意识冲着门内大喊道:“娘子快来啊,儿子尿了!娘子,娘子……”
喊了几声才反应过来,丁月梅不在家,手忙脚乱带着儿子回去。
肖克岚拿到了一两银子,带着孙锦语买了糖画,这次画了个大老虎的,又带着她去了一趟糕饼铺子。
夜里小翠带着孙锦语睡着了,肖克岚躺在北屋的床榻上,感觉这一天过得真快。孙秀娥不在,里里外外没人管感觉真自在,他兴奋地在床榻来来回回打了几个滚。
要是一辈子都能这样就好了。
想起今早上孙秀娥抱出来的钱匣子,肖克岚脑子浮想联翩。
……
“哇……阿娘!”
“秀娥啊,你怎么能离我而去呢?我跟孩子怎么活啊?”
孙家里里外外挂起了白布白灯笼,肖克岚抱着女儿在棺材前痛哭。
丧事过后,小翠拿出一个钥匙给肖克岚,“老爷请节哀,这是钱匣子的钥匙,夫人放在我这儿的,以后就交给您了。”
第44章 钻地洞
今晚王文瀚在千户所值夜,听到从城外回来的人说下午的时候云龙山一帮贼出来作乱,把村民们的粮食都扫个精光,走的时候还掳了些大姑娘小媳妇回山寨。
王文瀚一下子警觉起来,云龙山处于临安和余杭交界的位置,石慧英她们几个要去海宁,若不想绕道,必有一段路经过云龙山。
“附近几个点的人都过去了,不知道能不能把人救回来。”
“是啊,听说路过的马车也遭了殃,抓下来高矮胖瘦四个女的,两个大人带了两个大点的孩子。”
虽然不明白为何是两个大人带两个孩子,但王文瀚心里怦怦直跳,听着总感觉就是石慧英她们四个,想赶紧出城看看。
回家揣了点东西,到隔壁把肖宴从窝里抓起来,交代了几句后自己先出了城。
肖宴睡得迷糊,听到媳妇被抓了,翻身起来从床上摔下来,拿起衣服一边穿一边往外跑。先到孙宅叫肖克岚,来开门的是小翠,进门直接冲进北屋。
此时的肖克岚睡梦中还在笑,一张脸乐得跟中了榜似的,肖宴把他扯起来猛摇了几下:“四叔快醒醒,四婶她们几个被土匪抓了!四叔!”
肖克岚惊醒过来,脸上的笑容还挂着,看着肖宴一脸茫然。
肖宴再次说道:“四婶被抓了,还在做春梦呢?”
肖克岚换了片刻,才发觉方才那是在做梦,随后脸色忽变,大声问道:“什么?秀娥被抓了?”
肖宴一边拉着他起来穿衣服,一边说道:“快起来吧,文瀚已经先出城打探消息了,咱们去载明叫上。他回回都能从城北那些贼窝里穿出来,肯定有办法。”
“他那叫什么法子?还不是拿银子消灾!”肖克岚太着急,出房门还摔了个大跟头,膝盖摔疼了,但想着孙秀娥还在贼人手里,立马爬起来跟着肖宴跑。
已经三更天,花宅的两位仆人已经睡下,花岱延还在灯下作画。
画中是琵琶女水榭弹奏的场景,已经画了六七日,就快大功告成了。
三七听到急促的敲门声起来,打着哈欠去开门。
门一开肖克岚二人就往里面跑,到了书房把花岱延手里的笔拿下来就往外拉。
“我的画儿……干什么你俩?”毛笔被夺下,笔尖不慎划到了纸上,花岱延一下心疼起来。
“快别画了,她们几个女人出城被土匪抓了,你想想办法啊!”
花岱延这几日没出门,还不知有这事,“她们出城干嘛?城外这么乱?”说着到屋里拿了一叠银票,又到放被褥的柜子里翻了翻,找出一块刻着“卓”字的木牌揣入胸前。
此时城门已经关了,若是肖宴一个人,倒是能出得去,但肖克岚和花岱延就不行了。
肖宴带着他俩往城东南走,肖克岚方才摔了,脚还一跛一跛的紧跟着,不解问道:“怎么往这儿走啊?不是出北门吗?这越走越远了。”
“你俩出不去,这边有个狗洞,咱们钻出去。”
话音一落肖克岚和花岱延脚步忽然停下,异口同声道:“钻狗洞?”
花岱延:“我如今虽然没有为官,好歹在江南一带也算一介名士,这让人知道我钻狗洞,以后还怎么见人啊?”
肖克岚没有说话,但神情也十分为难。
肖宴四处看了看周围街上有没有人,过来低声道:“这又没别人,就我们仨,怎会让别人知道?还想不想救人了?”
肖克岚一听,立马点了点头:“想!”随即跟肖宴两人一边一个推着花岱延往前走。
城东南这边人烟稀少,又是大晚上,人都在睡觉。墙角处一堆杂草拿开,一个地洞现出来。这是肖宴以前挖的,出城玩回来晚了,不想在城外喂蚊子,就找时间挖了这个地洞。
三个人一个接一个往地洞里钻,一刻钟过去,总算爬了出来,肖克岚和花岱延两人出来直接累瘫倒在地上。
累倒是无所谓,关键在里边空气不流通,差点毙气了。花岱延在中间,最后一点实在爬不上来,还是肖宴又钻进去,把两人一个个提出来的。
歇息片刻,三人往北走了没多会儿,王文瀚驾着一辆板车来接他们。
看到车那一刻,肖克岚和花岱延瞬间趴下了,照这么走下去,这俩人到不了云龙山就得先累死。
云龙山附近有卫所设的点,周围百多号人都已经过去了。王文瀚过去看了一趟,两边都僵持不下,而且这次掳人的云龙寨背后有坪山义贤庄做靠山,士兵们都不敢轻举妄动。秦少将军得知此事,派了秦惟义过来救人,但不敢强攻入寨,拿土匪没办法。
王文瀚驾着车绕过交兵点,往云龙后山去,想趁着贼人都在前山门守寨,从后方溜进去救人。
四人赶到云龙山后山门时,天已经亮了。
后门有八个人守着,王文瀚在门前隐蔽处观察了许久,一直找不到空隙进去,又折返退回百米外。
肖宴:“怎么样?多少个人?”
王文瀚:“八个。”
肖宴一听立马起身:“七八个怕啥?我来收拾,你们仨进去救人。”
王文瀚一把将他拉下来蹲草丛里,“被冲动,里边多少人还不清楚。咱们就四个人,克岚和载明又不能打,要是进去把他俩也抓了怎么办?”
一旁肖克岚干着急,侧过头来看到花岱延,被吓一跳。
花岱延抓了把地上的泥,把一张脸糊得面目全非,三人看到皆愣住。
肖宴:“你在干嘛?”
花岱延迟疑了下,“有蚊子咬我。”
四个人相觑无言,片刻后王文瀚看向花岱延:“你以前怎么过云龙山的?拿银子他们就能放人?”
花岱延愣了愣,支吾道:“我不常走这的,都是走坪山那几条路多些,偶尔到这来,拿银子说点好听的,他,他们……还是能,能放我走的。”
……
云龙寨内,贼首柯老大被南山下一直叫阵的秦惟义扰得一宿未免。派下去的几个手下一死两伤,寨门高挂免战牌。
秦惟义带着人上山到了寨门口,毕竟是人家的地界,处处机关重重。谈判无果也不敢久留,再折返下山等候待命。
柯老大抓来这些女人是要送往西域贩卖,以前也下山掳过人,但不知道这次官府为何如此大动静。
手下人劝道:“要不这次先把人放回去?”
柯老大怒斥:“放回去?如今这道难劫,人都往官道上走,就那几条路,都让卓天曜那小子占去。每年还得孝敬他义贤庄百八十两的,咱们不抓女人来卖,还有活路吗?赶紧下山找人来把这些女人都带走,关在柴房还得派人看着,赶紧换成银两就踏实了。”
临近中午时,肖克岚三人蹲在草丛里,王文瀚绕着山寨打探了一圈,也没能找到间隙进去。回来的时候摘了几个果子,几个人在草丛里吃起来,再想想对策。
山林里四处原本静谧无声,偶有清风吹过,树叶发出响动。忽然王文瀚隐约听到一阵车轱辘的声音,寻着声音往山下走了半里路,看到一队带着四五辆马车朝着山上走。
细数了数大概二十几个人,躲在草丛里听了几句他们的谈话。
“这次抓了多少个?”
“有十二三个呢。”
“我得看看货,十两银子一个,可别什么货色都塞给我!”
王文瀚赶紧回去报信,几个人商量下来,想找时机跟着溜进去。
四个人躲在马车的必经之处,等到最后一辆马车路过时,王文瀚和肖宴悄悄上去,一人弄下来两个拖进草丛。快速换上他们的衣服,牵着最后一辆马车跟着进去。
王文瀚和肖宴走在前头,肖克岚和花岱延跟在马车后边,两人平日一副文弱书生模样,换上一身草莽汉子的粗布衣裳,站在队伍中总显得格格不入。
门口站岗的小哥盯着这俩人看了许久,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一个脚一瘸一拐的,一个脸上全是泥,等他们走近了,质问道:“嘿!你俩干嘛的?怎么这幅样子?”
肖克岚吓得瑟瑟发抖,花岱延连忙解释道:“上山的时候摔进泥坑里了。”
几个人上下打量着二人,以为就要露出破绽,这时肖宴回头,过来呵斥道:“干嘛呢?磨蹭什么!”
守门的人看着肖宴凶巴巴的,不敢多嘴,看他们是一起的,就放他们二人进去。
山寨的柴房只有一扇窗,里面黑漆漆的。人牙子挨个瞧着里头的大姑娘小媳妇,一边怨声载道:“怎么也不点个灯?都看不清模样。”
引路的男子叹道:“这年头日子不好过,吃的油都没了,哪还有点灯的油?这都是山下选出来的姑娘,你就放心的收好了。”
人牙子一个个凑近了瞧,看到最后几个,忽然眼前的人体型大了一圈,以为是看久了眼花了,人牙子揉了揉眼睛,怒声问道:“这……这么胖你也拿来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