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有酒家——花杏儿【完结】
时间:2024-12-05 14:47:31

  孙秀娥明白他的意思,“这你不用担心,他家这情况城里人谁不清楚?只要他俩能对上眼,什么事都好说。”
  看到孙秀娥信心十足的样子,肖克岚觉得八九不离十,忙把她搀扶着躺下,“那这件事有劳娘子保媒了,快躺下歇息,明日我就去找肖宴,你上丁家去。”
  给肖宴说媒这件事,丁月梅是不吭声,脸上默许,一切看父亲的安排。丁老先生实在无奈,这两年给姑娘相看的人也不少,城里家境好些的哥儿,丁月梅看得上,人家几乎都嫌她胖。找来城外村子里的,姑娘又不肯点头。
  丁月梅底下还有两个弟弟,二郎明年十五了,也该准备说亲,到时候儿女的婚事凑在一块儿更加愁人。
  不过丁老先生也有顾虑,临安城的人都知道,肖宴是出了名的泼皮。十来岁那会儿就能瞒着长辈上酒楼吃酒,大街上能跟三五个老婆子对骂,能把几个人打伤住进医馆,家里祖父祖母年迈管制不住他。不过近两年少有听到他闯祸,似乎是祖父祖母离世,人一下子清醒了。或者是入了教武堂操练,又到了千户所当差,头顶个治军严明的秦总督和少将军,性子也收敛了。
  丁老先生犹豫不决,毕竟是女儿的终身大事。他倒是不担心往后日子艰苦,肖宴虽然有债,他毕竟在军中当差,糊口不成问题。还有丁月梅身怀医术,尤其善于妇科诊治,得闲抽空每月挣个二三两也不成问题。
  孙秀娥见丁老先生迟迟不肯做出答复,又趁热打铁说道:“肖宴那小子确实浑,可这几年过去,早被秦大将军磨平了性子。再说了,月梅这脾气我看不也是那小子能随意拿捏的,而且这还有我嘛!都说男人成了婚,这性子会更加稳重成熟,瞧瞧我家那位不就是?我跟月梅自小相识,那小子好歹喊我一声四婶,谅肖宴不敢欺负月梅。他若是再敢耍浑,我和他四叔可不依。”
  在孙秀娥的软磨硬泡下,丁老先生算是答应了。
  另一头,肖宴白日当值,傍晚回家看到小桌上有酒有菜,两眼放光。
  自从去了几趟孙家,熟门熟路后,肖宴时常去蹭饭吃。不过近日所里事务多,几天没去,正想着等下是不是要去四婶家蹭饭,又怕去晚了,没想到一回到家酒菜都有了。
  桌上的菜还冒着热气,这自然不是肖克岚做的。算好了他回来的时辰,肖克岚让阿旺从酒馆里送来的。
  肖宴早就饥肠辘辘,笑着道谢,坐下来忙往嘴里塞了几块肉。
  肖克岚看到他额头上还有汗,打开折扇轻轻给他扇风,“慢点儿,别噎着。”
  几块肉下去,再饮一杯孙记的招牌老酒,心里别提有多满足。这时他注意到肖克岚逢迎的笑容,心里打鼓。
  他们叔侄近二十年的情谊,再加上今日反常的举动,肖宴算着他是有话说。不解究竟是为何事,能让四叔这般献殷勤。
  酒盏子见底,肖克岚忙给他满上,这时肖宴用手捂住盏口,咽了咽喉咙里的菜。
  “四叔,你有事直说,不然我这饭也吃不好啊。”
  肖克岚心里正愁不知如何开口,这下倒好,他自己问起来。
  “你看啊,这城里的媒婆都不肯给你说亲,这事总这么拖下去不是办法。你四婶给你物色了一女子,不知你意下如何?”
  肖宴一听露出欣喜的神色,“这是好事啊,那得多谢四婶了,大着肚子还为我操心婚事。敢问是哪家的姑娘?长得好看的么?”
  肖克岚一时间脑子打结,支支吾吾了会儿说道:“是济世堂丁老先生的大闺女月梅。”
  肖宴听了愣住,一脸严肃起身说道:“这事我不干啊!你入赘到了孙家,怎还要拉我下水?有这么坑侄子的吗?哪怕是一辈子不娶妻,老了没人管,死了没人埋,我也绝不做这让先祖蒙羞的事。”
  说完肖宴气哼哼一屁股坐在小凳子上,院子陷入沉寂,他沉默片刻忽然抬起头来,看到肖克岚一脸黑线,沉默不语。
  顿时觉得自己说错话了,肖宴心里咯噔一下,懊悔地拍了下脑袋,解释道:“对不起四叔,我不该说这……”
  肖克岚只觉得脸涨红,缓了缓摇头叹道:“无碍,你说的也没错,不过我可没说要你入赘。”
  肖宴一脸诧异,“难道不是入赘?”
  他的家境跟丁家谈不上什么天壤之别,差距还是挺大的。肖家在临安没什么声望,他自己还欠了外债,自己刚挣钱没多久,家里算是一贫如洗。本以为在城外附近的村子里能找一位家贫的农家女就不错了,没想到他还能娶医术世家的姑娘,这事他连想都没想过。
  丁月梅的家世比他好,但是一想到那个膀大腰圆的胖妞,肖宴又有些犹豫。
  肖克岚瞄了一眼他魁梧的身型,劝说道:“还嫌人家胖?你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看看你这个家,物什衣服什么到处都是,不快些找个女人回来怎么行?那丁家姑娘是个能干的,又懂医术,这不是你四婶的关系,你上哪儿找这婚事去?还有你四婶说了,这婚事若能成,聘礼的也不用你操心,交给我们就行。”
  肖宴闷着脑袋,不怎么说话,时而嗯声回应下,最终还是在肖克岚苦口婆心的劝说下点了头。
  
第9章 婚宴临盆
  孙秀娥操办肖宴的婚宴,忙里忙外半个月。一个是丈夫的侄子,一个是自己的手帕交,这桩婚事又是她撮合的,不敢有丝毫的马虎。为了面子上过得去,自己贴了聘礼和购置食材的钱。孙老爹也是通情达理的,孙家和肖家的亲戚都不多,能尽些力帮衬点是理所当然的。
  看着媳妇挺着大肚子忙活,肖克岚挺意外,自己也不好意思再一直躲在书房。索性当了娘子的跟班,做了几天苦力。
  酒和食材都是找常年给酒馆供货的铺子,至于宴席的厨子,自然是由孙秀娥亲自掌勺,再从街坊邻里雇了几位帮手。
  已经是六月底,孙老爹算着女儿这肚子没几天快生了,反对她动锅勺。
  孙秀娥倒是没在意,肖宴已经盘点了婚宴上的人,不过三四桌,对孙秀娥来说小菜一碟。这里里外外都是孙秀娥操办的,肖宴不敢太铺张,一切怎么简单怎么来,所以只是邀来至亲挚友小聚。
  婚期当日,祠堂巷肖家门里门外十分热闹。院外有邻里的妇孺孩子来祝贺讨喜糖的,肖克岚和花岱延在外头迎客招呼,花岱延坐在桌子前,帮忙收份子钱和贺礼。
  院内三五人聚成一团,有说有笑。宾客大多都是卫所、衙门,或是军营中人。
  王文瀚头几日还跟着将军去下面村头平乱抓马贼,前日赶回来参加喜宴。
  军中人都知晓,当初东方晔上教武堂看校场比试,第一个选入营的就是王文瀚,如今已是东方晔身边的红人。整个临安防务都受秦总督的管辖,东方晔也在内。王文瀚助东方晔平乱,就连秦总督也夸他文韬武略,颇有教武堂李副将的风范,多加磨砺将来必能成就一番作为。
  宾客们给肖宴道喜,过来转头碰见王文瀚,也笑着吹捧几句。
  稍晚会儿,王文瀚抬眼看到一位十三四岁少年走入院子,心里一惊。
  “惟义?你不是在丁家吗?怎么过来了?”
  这是秦少将军身边的副将秦惟义,原本姓路,十几年前父亲跟着秦家军战死西北,母亲病逝后被秦总督收养,改姓赐名“惟义”,跟随秦总督的儿子一同习武念书。他母亲和丁家是沾亲,还得叫丁月梅一声表姐,族谱排行老六,亲戚们都会唤他小名“六子”。
  秦惟义笑盈盈跟人在场人打招呼,四处望了望,“刚从边过来,这不少将军让我来送贺礼嘛!我姐夫呢?”
  王文瀚指了指左右侧掩着门的婚房,低声道:“裁缝帮他在里边改衣服,这几日酒没少喝,肚子又肥了。”
  孙秀娥在厨房清点了下食材,跟几个帮佣嘱咐了几句,出来招呼宾客,又里里外外查看一看,担心是否有遗漏不妥之处。
  她也没有办过喜事,都是找赵娘子讨来的经验,她照着做。
  下午看着新郎官出门结亲去,孙秀娥进了厨房,准备开始干活儿。
  肖克岚跟着媳妇的步子,到了厨房外停下来,目光盯在孙秀娥身上许久。
  孙秀娥动作幅度稍微大一点,肖克岚都跟着心惊胆战,但是看她挺着大肚子在厨房依旧游刃有余,他想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约莫一个时辰,祠堂巷锣鼓升天,花轿落在了肖家大门外。
  等他们拜完天地就要开席了,孙秀娥手上的锅铲没停过,脸上汗水一直往外冒,鬓角也湿了。
  半个时辰过去,喜宴开始,孙秀娥招呼着传菜。她递盘子站在门口,朝着婚房的门望了望。
  前日丁月梅试嫁衣,她帮着看看,还有丁月梅表婶给画的妆容,那模样孙秀娥都快认不出来了,就像是节日戏台子上的杨贵妃。
  喜宴吃了半晌,孙秀娥也忙活完了,她停下来擦了擦汗,扶着肚子迈着酸痛的腿缓缓走出来。
  外头确实凉快多了,厨房里闷得很,这又是大夏天,孙秀娥身上的衣衫都浸湿了。
  桌上的肖克岚注意到她出来,立刻放下手里的酒盏子离席,走近看到她额头上茂密的汗珠,忽有些心疼。
  “你大着肚子,中间也该停下来歇一歇。”说着肖克岚扶着她往厅里走。
  孙秀娥想是大半年没在灶台忙活这么久了,身子总觉得有些不适,不知是不是站太久了腰疼腿麻。
  肖宴在跟大伙儿喝酒,也抽出身来看看孙秀娥。
  “辛苦四婶了,外头都是吃酒的爷们,我去给四婶把饭菜端到这来,您先进屋坐着歇会儿。”
  孙秀娥腿麻,脚步缓缓移动着,到门槛时一抬脚,感觉腹下一阵坠痛。
  十几年来,在厨房里磕磕碰碰就算流血也没觉得疼,这一下孙秀娥疼得不禁出声,一只手紧抓住肖克岚,另一边扶着门板。
  肖克岚一看事态不妙,慌乱问道:“怎么了娘子?哪儿不舒服?”
  本就是夏日,孙秀娥疼得脸胀红,她咬牙艰难吐出几个字来。
  “肚子疼,好像要……生了。”
  喜宴顿时炸开了锅,一群大男人在院里围着,也不敢靠太近。
  外头吵吵嚷嚷,丁家送嫁的喜婆出来瞧,看到孙秀娥狰狞的面色。还想着要不要进屋告诉丁月梅,身后一抹正红蹿身上前。
  丁月梅在屋里隐约听到什么“生了”,心里猜到什么情况,连忙揭了盖头出来。
  喜婆看到她更加慌张,摆弄着帕子紧张喊道:“姑娘怎么出来了?这不吉利啊快回去!”
  外头一群大男人慌了阵脚,丁月梅管不了这么多,挤到人群里去看,孙秀娥原本通红的脸,此时有些微微发白。
  上月里孙老爹已经找好了稳婆,肖克岚想着赶紧把媳妇带回家去,他吃力地把孙秀娥横抱起来:“娘子再忍忍,我们先回去啊!”
  孙秀娥虽然个子小,但肖克岚常年读书,但没做过什么体力活儿,抱起来摇摇晃晃的。一旁的肖宴和王文瀚看着他站不稳的样子满脸担忧,又不知怎么搭手。
  丁月梅上前阻拦,“你这样把秀娥抱回去很危险的。”
  她顺手拖住孙秀娥的臀后,手上感觉一股湿热,眉头轻蹙,拿出来一看手指沾上了鲜血。
  此时孙秀娥也疼晕过去,肖克岚吓得手软,但不敢松手,一直慌忙呼唤着娘子。
  这下子整个院子更乱了,丁月梅让先把孙秀娥抬进新房内。肖家原本还有两间屋子,一间还没有床榻,堆满了杂物,一间太过狭小,且不透风。
  男人们是不懂什么忌讳,丁月梅这一通安排看得喜婆直皱眉,但四周人七嘴八舌的,没有一个人在听她的话。
  肖宴到厨房里烧水,担心桶不够,王文瀚到隔壁把自己家的两个桶一个盆也拎过来,随即去孙记酒馆找孙老爹。秦惟义去丁家叫丁先生,花岱延在门外遣散宾客。
  屋内孙秀娥昏迷了一会儿,又被疼醒,还没看清眼前人,眼角泪水往外流。
  看她醒了,肖克岚松了口气,他还没开口,就听到孙秀娥吚吚呜呜喊“爹”。
  肖克岚用帕子捻干她的泪水和汗水,安慰道:“娘子撑住啊,文瀚已经去喊父亲了,马上就来了。”
  已经弄了一桶水进来,丁月梅找来了干草剪刀,还把喜婆和厨房里一个帮忙的大婶叫进来帮忙。她想已经等不及,再迟一刻,秀娥和孩子都有危险。
  “四叔,你先出去吧。”
  肖克岚脑子一片空白,坐在床边的地上抬起头看向丁月梅,却迟迟未动。
  “到外面等着。”
  没等他反应,丁月梅一把将他拽起来往外赶。两脚刚踏出房门,他还想回头看看,门砰一声关上了。
  新房内,孙秀娥渐渐清醒过来,腹下的疼痛也愈加剧烈。看到周围一片喜庆的红,才知道自己是在丁月梅的婚房内。
  她想起身,但疼痛难忍,根本起不来。
  见她身子乱动,丁月梅按住她的肩膀叮嘱道:“别乱动啊!孩子似乎胎位不正,你再动更遭罪了。”
  孙秀娥大喘着气,拉紧丁月梅的手轻声说道:“我本来想着你今日大婚,想给你们的喜宴添彩,没曾想这孩子真会挑日子出来。”
  丁月梅安抚着她:“你我什么交情?如今我嫁到肖家来,以后咱又是亲戚了。快别说话,留着点劲儿。”
  夜色渐渐来临,屋内孙秀娥疼得惨叫声不断,门外肖克岚着急来回踱步。院子里肖宴也急得手心冒汗,花岱延紧绷着脸,手里的扇子快速摇着。
  过了会儿外头巷子里传来惊呼声。
  “秀娥!秀娥——”
  孙老爹一路喊一路小跑着进院子,听到女儿屋内的惨叫声,顿时老泪纵横。一旁肖克岚怕他站不住,紧紧扶着,肖宴和花岱延也在宽慰他。
  又过了半个时辰,王文瀚带着孙老爹请的稳婆来,丁老先生也来了。
  孙秀娥原本胎位不正,丁老先生给扎了几针,顺了胎位。
  一刻钟后,孩子呱呱落地,是个女婴。
  外头的人等得心急如焚,在孙秀娥的一声声惨叫中担惊受怕的,当听到孩子哇哇的哭声,几个人脸上瞬间浮起笑意。
  
第10章 孩子姓孙
  已经快三更了,其他各处人家都已经熄灯,肖家院子里人还围着。
  肖克岚听着孩子响亮的哭声,脑子沉沉的还没反应过来。倒是身后的几人乐开了花,肖宴看他傻傻的没反应,过来摇了摇他的肩膀激动地说道:“四叔,你当爹了,不高兴吗?”
  感觉昨日的自己还是寒窗苦读的学子,日子艰难时,别说养孩子,成亲的事都没敢想。
  孙老爹一听到孩子的哭声就守在门外望眼欲穿,过了会儿稳婆把孩子抱了出来道贺,“恭喜孙掌柜,得一个小孙女。”
  孩子在襁褓里已经睡去,露出的小脸还没有巴掌那么大,粉粉嫩**乎乎的。
  孙秀娥还在孕里时,孙老爹盼着能得一个大孙子,也并非不喜姑娘,觉着家里来一位长子,往后继承酒馆,女儿也不好早些享清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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