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岱延一脸的倦意,微微点了点头。
“花大哥累了吧?我给你拿包袱。”
杜南秋笑嘻嘻的过来帮他拿包袱,双目满含着期待,跟在他的身后。
花岱延有料想到她会在这里等,可看到她时还是有些吃惊。或许是这心里没底,回来路上他想过多种借口。如今杜南秋就在眼前,心里有几分慌乱。
“你有见到鹤安吗?他怎么样了?有托你给我带话稍信吗?”
面对追问,花岱延加快步伐回屋,不敢回头看她。
杜南秋紧紧跟着他,焦急等待着他的回答。
花岱延双脚踏进卧室,转身抬手拦住门说道:“我要更衣了。”
杜南秋一愣,眼睛环视了一下四周,这里似乎很陌生。她常常来花宅,但都在后花园和书房待着。
“那……那我去厅上等你。”
她尴尬得笑了笑,把包袱给了花岱延,拔腿就往外跑。
这边三七把饭菜都热了热,还让厨子又添了两个菜,等了多时没见花岱延出来。
杜南秋一边给花岱延盛好汤,一边说道:“三七你去看看,这人怎么还没出来?一会儿菜又凉了。”
三七来到主屋叫人,卧室里没人,四处都静静地,喊了几声都没人应。
花岱延的卧室里侧连着一间浴房,看到那里门虚掩着,三七轻轻推开门。
里边花岱延赤。裸着上身,手里拿着帕子,站在水盆旁发着呆。
“公子?怎么还不……”三七看到他左臂上的一个伤疤,着急问道:“这是哪来的?以前都没有的,公子这路上受伤了吗?”
花岱延回过神来,接着用湿帕子擦拭着身上的汗渍,淡淡说道:“不小心划破的,已经没事了。”
这出去几个月,三七再看花岱延,觉得公子消瘦了。以前出远门游玩,也曾消瘦,不过这次更加明显,而且更憔悴。
洗完穿好衣裳,不知为何,花岱延有些不想出这房门。确切的说,他不想面对杜南秋。
三七在一旁不明所以道:“公子怎么了?我让厨房都把饭菜热好了,南秋姑娘还等着你呐!”
斟酌一番后,花岱延走出房门。
总不能一辈子不见她?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更何况,他也饿了。
坐到饭桌前,杜南秋把一万排骨汤递到他面前:“花大哥饿了吧?这汤我都吹好了,已经不烫了。”
花岱延强挤出一个微笑,喝了一口汤。
杜南秋给他碗里夹菜,又问道:“你找到鹤安了吗?他还好吗?”
花岱延刚拿起来的筷子,登时停了下来,沉默不语。
一旁的三七看不过去了,忙说道:“姑娘有何事过会儿再问成吗?先让公子吃点东西吧。”
花岱延神情凝重,抬手示意三七噤声退下。
瞧出他神色异样,杜南秋心慌起来:“你怎么不说话?鹤安出什么事了吗?”
第94章 自尽
花岱延踌躇半晌,低着头说道:“我去晚了,到镇安的时候,薛家正在办丧事。”
话毕,杜南秋双眼涌上泪水,“什么意思?鹤安怎么了?”
“听城里人说,薛家逼迫他娶主簿的女儿,他不肯,大婚前夜悬梁自尽了。”
杜南秋登时大脑一片空白,眼泪夺眶而出。
此时昏暗的天空传来一声雷鸣,大雨倾盆而泻。
“不会的,你是不是找错了?他知道我在这里等他,怎么可能寻短见?我自己去找他。”杜南秋流着泪起身就想往外冲。
花岱延上去拦在她身前,想安慰她,话在喉咙里却说不出。
杜南秋沉默了片刻,放声大哭起来,“他怎么这么傻?叫他娶就娶嘛,大不了……我不要这正妻的名分,怎么可以丢下我不管了?”
听她这么一说,花岱延心里感受到一丝寒意。
难道真的杀错了?
外头雨越下雨大,雨声和杜南秋的哭声交杂在一块儿,声声打入花岱延的心底。
不知过去多久,杜南秋眼泪渐渐止住。
花岱延正要掏出手帕帮她擦擦眼泪,抬头见人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
“南秋,下这么大雨你去哪啊?”
看她一股脑往外跑,花岱延怕她想不开,赶紧跟上去。
大门这边,肖克岚听闻花岱延回来了,过来看看。
“还好带了伞,不然全淋湿了。”
肖克岚进门收了伞,在屋檐下抖了抖伞上的水。又低头看了看已经湿透的布鞋,“早知道还是该换一双油靴出来……”
忽然感觉身前一阵风穿身而过,抬起头来,一个人影已经跑出大门外。
“诶?南秋,你跑什么呀?雨这么大,别淋湿了,快回来!”
他话还没说完,看到另一头花岱延也往这边跑。没等他说话,花岱延经过时拿上他手里的伞就往外头冲。
杜南秋一路跑出城,来到了西湖边。望着这一片荷花,回忆起去年跟薛鹤安到这里赏花。
今年的荷花开得比往年更好,她一直盼着薛鹤安回来,再一起赏这美景,没想到却等来了他的死讯。
悲伤涌上心头,她缓缓蹲下来,无助地抱住膝盖,望着漫无边际的湖水放声痛哭,任冰冷的雨水啪嗒在她身上,从头往下流。
不知哭了多久,感觉身子没那么冷,还以为是雨停了,抬手擦了下眼眶的泪水抬头一看。
雨还是那么大,而她的头顶上多了一把油纸伞,再一转头,看到花岱延默默撑着伞站在身后。
“哭吧,我陪着你。”
此时的花岱延不求别的,只希望她别想不开跳进这湖里就行。油纸伞将杜南秋小小的身躯遮挡住,而他的后背,却湿成一片,像是刚从洗衣盆里透过水拿起来的一样,水成帘状往下流。
半天过去,天色已晚,雨渐渐停了,花岱延也没听见杜南秋的哭声。望着蹲在脚下蜷缩成一团的人,他实在不忍心打搅,犹豫再三开口道:“哭够了就回去吧?再不回城门该关了。”
没见她回应,花岱延收了伞蹲下身来一看,杜南秋合着眼,一张脸红红的。
“南秋?”
轻轻抚摸到她的额头,感受到滚烫,再一碰到她的肩膀,整个身子倒了下去。
赶在城门关闭前进城,花岱延抱着她一路跑回来,还一边喊着她的名字,然而杜南秋一直昏迷着。
肖克岚看天黑了两人还没回来,刚准备离开时,这两人回来了。
看到眼前的场景,他被吓一跳,连忙上前询问。
“这怎么了这是?”
花岱延饥寒交困,顾不上说话,强撑着把杜南秋带回屋。
肖克岚跟着进来,看到花岱延后背湿成一片,“你不是把伞拿去了吗?怎么还是淋湿了?”
到了屋内,花岱延把人轻轻地放置榻上,起身子时脑子一阵眩晕,他扶着门围缓了缓。
“鹤安……”
恍惚中他听见床上人昏迷中的呼唤,感觉一阵鼻酸,随后累倒在地。
看着昏迷的两个人,肖克岚不知如何是好。花宅里没有侍女老婆子,他让三七先守着,自己回去叫孙秀娥。
花岱延至昏迷了一会儿,三七给他端了一碗热汤,喝下后感觉好多了。
……
孙秀娥酒馆打烊后回家,前院里没人,走到后院来,只有西屋亮着灯。她抬脚感觉脚下有什么东西,低头凑近一看,台阶上两三个梨核。
“孙锦语!”
听见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孙锦语连忙从屋里跑出来。
“娘,你回来啦?”
孙秀娥只手叉腰,一只手指了指上的东西:“这,这是什么?”
孙锦语低下头看了看:“核。”
“谁吃的?”
“我吃的。”
知道要被训了,孙锦语埋头转起了食指。
孙秀娥到前院拿来了笤帚和畚箕,一边扫一边骂道:“你也不怕夜里耗子把你抬出去?说过多少次吃了核要扔进前院竹筐里。哪天你屋里进了耗子和灶蚂蚁,到时候你可别叫。再有下次,我就不给你买果子了。”
孙锦语在一旁默默听着,她知道不论孙秀娥说多少回,家里的水果蜜饯点心从未缺过。
地扫干净了,孙秀娥拿着东西放回前院,“你爹哪去了?”
“不知道。”
“他何时出去的?”
“不知道。”
孙秀娥声音大了些:“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本来就不知道啊,中午在大郎家吃过饭后就没再见着他,晚饭也没来,我回来的时候大门是锁上的。”
这时孙秀娥想起午后肖克岚来过一趟酒馆,当时听康子说午前看到花岱延驾着马车路过,想必是在琼花巷。
可这都落更了,怎么还不回来?难不成这哥俩还打算聊个通天亮?
正想着要不要去花宅看看,大门轰一下被推开,肖克岚喘着气进来。
“吓老娘一跳,你还知道回来?”
孙秀娥还没说完话,肖克岚上来抓着她就往外走。
“快走,南秋病了。”
跨出大门前还回头朝孙锦语嘱咐道:“锦语自个儿洗了睡啊,别贪玩,大门别栓,把房门关好。”
出来关上大门,在外头把锁扣上。
“南秋怎么了?咱这是去哪儿?仙乐楼啊?”
肖克岚推着她快速走着,低声解释道:“不是,她这会儿在载明那儿呢。两人天黑才回来,南秋看起来病得不轻。”
已经打过二更,三七让厨子准备了饭菜和热参汤,他瞧得出花岱延这一趟在外头吃了苦。回来一口热饭还没吃上,又到出去淋了一场雨回来,铁打的身子也不经住这么折腾。
花岱延沐浴更衣出来,感觉轻松许多,来到厅上,桌子上饭菜已经摆好了。
三七:“公子,方才仙乐楼的人来找南秋姑娘,我给打发走了。”
花岱延吃着菜轻轻嗯了一声,没多会儿肖克岚带着杜南秋赶来。
“南秋呢?怎么样了?”
花岱延站起身来:“在屋里,今下午淋了雨,应该就是受了些寒,今晚劳烦弟妹照看。”
说完让三七领着孙秀娥去主屋,肖克岚陪着他坐下来。
“你怎么样?要不还是找郎中给瞧瞧?”
花岱延摇了下头:“我没事儿,不过是得找郎中来,给南秋看看。”
没多会儿孙秀娥就过来,坐下来问道:“她衣服怎么都潮的?你这有给她换的衣裳吗?”
花岱延一下子噎到,咳嗽了几声,“我这哪里有女人的衣服?就老屋里还剩了两件我娘的衣服,给她穿?”
孙秀娥呵呵一笑,站起身来:“这会儿店铺上都关门了,我回去拿一身我的给她换上。”
花岱延叫住她:“这么晚了来回跑多有不便,我之前做了几身中衣,还有一身没穿过的,你先给她换上吧。这湿衣服再不换,只怕病又要加重了。”转头对着三七说道:“你去把衣服找出来,热水和火盆端进去,再去请个郎中来。”
他猜想应该就是受寒了,不过还是让郎中给杜南秋看了看他心里才踏实。
饭吃饱了,花岱延擦了擦嘴。
肖克岚试问道:“你跟南秋吵架了?”
花岱延不明所以,“为何吵架?”
肖克岚方才在他吃饭的时候就想问,迟疑道:“这好几个月了,三七说你去西南了,是不是找薛鹤安去的?前些日子文瀚媳妇还总问南秋来着,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要娶南秋吗?怎么没回音呢?”
大伙儿都盯着这事,总得给大家一个说法。
花岱延揉了揉眉心,一脸凝重说道:“薛鹤安自尽了。”
肖克岚两眼瞪大,一脸震惊:“什么?自尽?好端端人怎么自尽?你是不是听人浑说的?”
“我没有浑说,是亲眼看到薛家办的丧事。薛家里逼着他迎娶主簿的女儿,他不答应,成婚前一日悬梁自尽。”
话音一落,走廊上想起了嘹亮的嗓音。
“自尽?真是够窝囊,这不是把南秋害惨了嘛!”
孙秀娥大迈着步子走来,刚刚送走了郎中,想着南秋没什么大碍,过来跟他俩说一声。说着坐了下来:“我就不明白了,这南秋水灵灵的黄花大闺女,他们薛家有什么资格嫌弃她?这会儿虽然沦落青楼做乐妓,可人家原本也是千金小姐,小小芝麻官的女儿,哪里能跟南秋比?”
第95章 比赛
“他原本就有亲事,还过来惹上南秋,既然劝不动家里的长辈,就该早早告诉南秋,这家伙怎么这么缺德呢?”
孙秀娥骂得振振有词,肖克岚眼睛瞥向她来,低哼一声:“你们几个女人之前不都夸他好吗?一表人才谦和有礼,跟南秋天造地设的一对,如今倒是骂起人来了?”
话一说完,孙秀娥一巴掌朝他后脑拍过去,他下意识地抱住脑袋,害怕再来第二次。
仔细想想,当时知道薛鹤安已经定亲的时候就觉着不妥,可南秋信他,又在大伙儿面前演这么一出,都只顾着感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