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快来!不好意思啊,没等你来就先把月团切着吃了。”
肖克岚什么话都不想说,抬手挥了挥,小心翼翼地坐下来。屁股沾着凳子那一刻,还疼得身子一抖。
孙秀娥坐下来猛灌了两碗茶,怒铮铮地盯着肖克岚。
孙锦语拿了一块月团给孙秀娥:“娘你尝尝,爹爹赢的月团,可好吃嘞。”
花岱延也劝着:“行了弟妹,你打了打了,看在月团的份上,消消气。”
提起了月团,孙秀娥反而更窝火,但看在女儿的面前,也强制压下了火气吃月团。
等到孙秀娥气消了,肖克岚才敢拿月团吃。这一整天看到月团,他就觉得有什么事,可偏偏想不起来,都怪早上睡得太迷糊。当时孙秀娥的话确实听进去了,等到再醒来,就全都忘了。
吃过月团,女人们上厨房做饭,孩子们也出去玩。肖克岚坐在位置上窥探了会儿厨房里得孙秀娥,叫上花岱延到屋里。
观察了门外没人,悄悄对着花岱延说道:“来,把银子还我。”
第98章 你怎么不打我?
“啊?”
花岱延愣住,不知如何回答。
肖克岚坐椅子上,鞋都脱完了,抬头看到他还一动不动,催促道:“你快点,等会儿让秀娥看见,又得揍我。”
花岱延摸出自己的荷包,里头一张银票,一个银锭,还有一把碎银和铜钱。碎银和铜钱倒在手掌里翻了翻,挑了一个拿给他。
肖克岚接着银子掂了掂:“这怎么感觉不是这块?没那么重,而且我的要扁一些。”
他又找了找花岱延手里的那些,感觉都不是。
“还找什么?拿一块就行了,你还挑哪个好看?”花岱延催促道。
感觉花岱延手里的都不是,抬头问道:“我的那块儿呢?”
花岱延一时无言,迟疑道:“这哪一块有什么区别?不都是银子吗?”
肖克岚:“不一样,那块银子我垫了一两年都习惯了。大了硌脚,小了不舒坦。圆了鼓一块容易被秀娥发现,太扁了鞋子空,走路容易掉。你快找找,是不是放别的地儿了?”
花岱延想起那银子他是随手扔了,可这一两个时辰过去,恐怕让人给捡走了。他再仔细地挑了挑手里的几块碎银子,找了一个微扁又小的给他:“就是这个。”
肖克岚不信,拿起银子来闻了闻还给他:“不对,不是这味。”
“嘿你这人,怎么这么倔呢?我这荷包跟香囊放一块儿,这银子在我这放了半晌,你那脚丫子味早就散了。来快点塞你鞋里,一会儿弟妹出来,当心又揍你。”
肖克岚别无他法,只能收下这一两银子。银子塞好穿上鞋,脚跺了又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吃过晚饭,等到天黑,大伙儿上街逛夜市。
国丧期间这大街小巷都冷冷清清的,今晚的夜市堪比过年,还来了一泼杂耍的人。听说还有戏班子,因为是官府请来的,无需花钱看戏,人都朝着戏院那边走。
街边又遇上了糖画摊子,孩子们缠着花岱延买糖画。
三个孩子拿上了糖画都满意地走了,花岱延正要掏钱时,抬眼看到不远处正在挑河灯的杜南秋。向摊主要来糖画的勺子,准备在此大展身手。
糖锅里舀出黏稠的糖浆,几笔勾画便出来一个抱着琵琶的小人儿。肖克岚见孩子们找孙秀娥他们去了,留下来在糖画摊面前歪着脑袋看。
糖画画好了,花岱延付了银子后起身来。
肖克岚乐着伸出手:“嘿嘿,这是给我的吗?谢谢啊……”
花岱延连忙把糖画护住,手里的一袋栗子和花生拿给了他:“不是要去看戏吗?你快去啊,晚了没座了。”
肖克岚一愣:“你不去吗?”
花岱延摆了摆手,拿着糖画往街对面走。
河灯小摊面前,杜南秋选河灯选了许久,看着每个都喜欢。
“还没挑好?要不都买了?”
听到声音,杜南秋侧过脸,诧异道:“你怎么不跟他们看戏去?”
花岱延把糖画给了她:“都是些老曲目,不看也罢,我陪你去放河灯。”
杜南秋拿起糖画仔细看了看,“诶?这糖画摊何时还能画小人来?上回带小语去还没见着有这小人呢。”
花岱延微笑着说道:“是我画的。”
“难怪,这人画得真好……诶,这是?这是抱着一把琵琶?这是我吗?”
杜南秋眼睛一亮抬起头来,看到花岱延点头默认,更加喜欢这糖画。
“不愧是出自画大师之手,都不舍得吃了。”
花岱延:“你再不吃,这么热的天,一会儿这糖可要化了。”
……
河边上许多人放河灯,杜南秋到了河边时,糖画已经吃完。
“真甜,难怪小语这么喜欢吃。”
从花岱延手里拿过河灯,慢慢走到河边蹲下,花岱延也默默跟着她。
在小摊上挑了这么久,杜南秋看着每一个都喜欢,最后还是选了这只鸳鸯宫灯型的。去年是和薛鹤安一起放的河灯,也是选的这只。
目送着河灯悠悠远去,杜南秋又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圆月,低声问道:“你说鹤安能找到我放的河灯吗?”
花岱延神色淡漠,轻声回道:“你们心心相惜,一定能的。”
又待了会儿正准备回去,花岱延隐隐约约看到对面河边有个身影很眼熟,仔细一看是江浔,手里拿了个河灯。
这小子何时下山的?怎么也喜欢放起河灯来了?
江浔老庄主从外头救回来的孤儿,卓天曜的结义兄弟。卓天曜归降后遣散了手下的兄弟,但江浔无家可归,便继续留在坪山。
正想着要不要过去打招呼,一眨眼人又不见了,河边放河灯的人太多,眼睛扫了一圈都没见着。
杜南秋在前面走了几步,回头看到花岱延站在原地不动,催促道:“站着干嘛?快走了,回去晚了妈妈又得说我。”
戏院里一场《浣纱记》唱完,孙秀娥站起身来。
肖克岚抬眼望向她:“还有一场《南柯记》,不看了吗?”
孙秀娥摇了摇头:“你们看吧,等会儿散场带锦语回家,我去酒馆看一看就回去了。”
酒馆已经打烊,阿旺正在洒扫地板,孙秀娥从前堂到厨房,又上后头酒坊看了看。出来准备嘱咐阿旺几句回去,忽听见大门边有人进来。
“客官明日再来吧,小店打烊了……”
孙秀娥说着转身来,一看是沈忆城,一张脸笑起来:“沈小姐?这么晚了,还来吃饭啊?”
沈忆城听到打烊,站在门口停下。
孙秀娥上前去拉着她进来:“来来来,进来坐,阿旺上茶!”
沈忆城连忙说道:“不必麻烦了,我等个人就回去。”
看到沈忆城手里提着一个花灯,这跟方才三个孩子吵着要买的花灯一样。
“沈小姐也出来逛夜市啊?”
沈忆城微微点头:“外祖母同意了的,只是街上人太多,把我和乔儿冲散了。我们说好走散了就在四婶这里来碰头,一起回去。”
孙秀娥指了指她的花灯:“你们这些孩子都喜欢这小玩意儿,我们家锦语上街吃的玩的看着什么都想要。去看戏了吗?今晚排了两出戏,戏院里可热闹嘞。”
沈忆城轻摇了摇头:“我方才从河边回来,去给我娘和大姐姐放了河灯。”
听他这么一说,孙秀娥忽然感伤,有些心疼这姑娘。几岁时就没了亲娘和姐姐,在舅舅家里住了几年,她爹都没来把她接回去。倒是看她继母来过一回,她爹从却从未听说来过。
没过多会儿,朱燕乔也提着花灯找上来,跑得气喘吁吁。
孙秀娥正起身招呼她坐下歇会儿,喝口茶。
朱燕乔摆了摆手:“多谢孙掌柜,下回吧,我们还得赶紧回去。”
沈忆城起身跟孙秀娥道谢,两位姑娘拉着手往家里跑。
中秋过去没几日,丁月梅诊出怀有身孕,这可把石慧英和孙秀娥羡慕得。
孙秀娥一得空就往祠堂巷跑,盯着她的肚子瞧。
“这一胎该不会也是儿子吧?”
丁月梅摇着头:“可别了,我和相公还是想要个女儿。大郎还是挺乖顺的,虎子一看以后就是个调皮捣蛋的主,希望生个女儿出来,好叫我们少操些心。”
孙秀娥笑了笑:“女儿?你看我家锦语,那不比你们虎子还能折腾?爬树摘果,下河捞鱼,男孩子能干的她都能干,她一个人的折腾劲儿能顶你家两个孩子。”
……
冬月底,官府发文,明年二月恢复春闱考试。
肖克岚又琢磨着是上京还是上江南贡院考,找来花岱延问问他何时启程上京。
但这一次,花岱延不打算参加这次的会试。
肖克岚:“等了五年,你怎么不考了?”
花岱延坐在椅子上仔细欣赏着刚淘来的青瓷,漫不经心说道:“正因为等了五年,这次不考了。全朝多少举子?都盼着这一天,这又是新帝登基,说不定又有新的机遇,到时候还不挤个头破血流?所以……这次我不去。”
虽然听着挺有道理,肖克岚不信邪,不愿放过每一次机会。
来年二月,肖克岚上江南贡院参加会试。
在进场排队的时候,前前后后望不到头的队伍。上次来江南贡院,进场排队排了一个多时辰,而这一次足足排了半日才进去,果真是应了花岱延的话。
考完回家等了一个月,说实在的,肖克岚对这次会试没什么信心。
果不其然,又落榜了。
孙秀娥也已经看淡了,懒得再骂他。
到了夜里,孙锦语已经回屋睡了,肖克岚拖着搓衣板跪在孙秀娥面前。
“娘子,对不起,是我没用,没能上榜。”今日孙秀娥的举动很反常,知道他落榜了,没打也没骂,这让肖克岚的心一直悬着。
座上孙秀娥正在泡脚,看到他这副样子,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拿着桌上的算盘举起来,看到他吓得脖子一缩,扑哧笑出声,放下来算盘。
肖克岚听到笑声睁开眼,一脸懵地问道:“你怎么不打我?”
孙秀娥面色平淡地叹了口气:“打你?打你就能考上?罢了,我孙秀娥就没这命,就该在酒馆里劳碌一辈子。你赶紧给我起来,自己多重心里没点数啊?别把我搓衣板跪坏了。”
第99章 离别(三合一)
肖克岚乐着起身把搓衣板放回去,回来看孙秀娥脚洗完了,连忙帮她收拾脚盆。
洗漱完走出浴房,发现书房的油灯还亮着,过去把灯吹灭,回了北屋。
孙秀娥还没睡着,听着他上床的动静翻过身来。
“你怎么过来了?今晚不温书吗?”
肖克岚钻进被窝里贴在她身后,“今晚不看了,我陪陪娘子。”
一翻身压了上去,孙秀娥警惕得看了看房门,悄声问道:“还这么早,才二更,锦语睡了吗?”
肖克岚:“放心,我刚收拾脚盆的时候就看到屋里灭了灯,恐怕早就睡着了。”
说完被子往上一拉,埋进了她的颈窝……
这半月来,丁月梅日日陪着石慧英上医馆。
还以为身子出了什么事,孙秀娥一问,丁月梅悄悄说道:“慧英这回估计有喜了。”
孙秀娥激动地眉飞色舞,差点叫出声,丁月梅又拉着她坐下。
“悄声些,这孩子小气,别传远了又不来了。慧英这一个半月没来月事了,不过这会儿脉象还号不出来,再等几日。依我这经验,看这次准没错,这肯定是有了。”
孙秀娥真心为石慧英高兴,拉着她的手问道:“王兄弟知道吗?告诉他别以后留你一个人在家,到底孩子重要还是他那千户所重要?千户所离了他又不是不行,这秦家哥儿也是真是的,自个儿那千户所当家,连带着手底下的人也不得消停。”
石慧英:“我自己会当心的,总督大人和少将军器重相公,是我们家的福分。”
丁月梅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摆手说道:“这有什么打紧的,到时候等王兄弟值夜的时候,说一声让肖宴去替他,省得他没事儿就在屋里睡大觉。王兄弟我看他回家还练几套枪,肖宴一回家就找人喝酒,那刀我就没看他在家里练过。”
三月中旬,石慧英终于把出喜脉,觉着不可思议,想出城到庙子里还愿。
丁月梅劝道:“还愿何时不能还?你这身子娇弱,等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再去也不迟。”
有了上一次的落胎经历,石慧英也格外小心,王文瀚知道她心里不踏实,抽出一天空挡,独自出城还愿。
丁月梅的肚子已经八个月了,这一次圆圆的,感觉比怀大郎和虎子的时候要小一些。
“诶,慧英你说我肚子里这个会不会是个女儿?这都八个月了,一直很消停,也不怎么闹腾,时不时地才动一下。不想怀虎子的时候,四五个月就开始闹腾,直到八个月才消停些。”
石慧英:“那这不就遂你和肖大哥的愿吗?”
在一旁吃饼子的虎子听到这话,也指着娘亲的肚子说生个妹妹。
丁月梅一条胳膊揽着儿子笑说道:“好好好,咱就生个妹妹陪虎子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