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岱延嗤笑一声:“我是她什么人?非得管她?况且……文瀚和东方晔这次出征回来后,管妈妈更奈何不了她,有这两位表姐夫做靠山,谁敢欺负她?”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南秋有事,你比谁都跑得快!你就放心她在那鱼龙混杂的地方待着?万一哪天又给别的男人拐跑了,你又要伤心。”
“她心里装着薛鹤安,不会那么容易再跟别的男人。”
肖克岚哼了一声:“薛鹤安?人都死了,南秋又没嫁给他,难道你忍心看南秋守一辈子活寡?即便是薛鹤安还在世,他能真心实意对南秋吗?若不是心里有鬼,为何要对家里事有所隐瞒?自己有婚约在身,还来招惹清白姑娘。我看是老天有眼,看不下去了,收了他的命。不然南秋真的跟他,指不定要吃多少苦头。”
话说完一会儿,也没见花岱延有个回应,肖克岚接着问道:“你去镇安的时候,那薛鹤安死了多久了?”
花岱延双眸微阖:“不知道。”
肖克岚:“那他没给南秋留下话或是字条什么的吗?”
“不知道,没看见。”
花岱延语气中略有不耐烦,察觉肖克岚又要开口,先一步说道:“你饶了我行不行?薛鹤安薛鹤安,有完没完?不提他没话说了吗?”
听出他话里的怨气,肖克岚心生疑惑,可看到他愁眉不展,没再开口。
清明肖克岚一家下乡扫墓,回来看到秦家的丧葬队伍出城,街道上的人都退避开来。
秦夫人和府上三位姑娘一起送葬,等到队伍走远了,孙秀娥回酒馆,肖克岚领着女儿去祠堂巷。
“爹爹,那小弟弟好可怜啊。他们都说少将军英武盖世,为民除害、解救百姓的事多到数都数不清,为何不救救他的儿子呢?”
肖克岚倒吸了口寒气,想了会儿轻声回道:“那小弟弟落水的时候,少将军不在他身边。”
……
清明过后花岱延就要离开临安,肖克岚提着酒上门。
听见叩门声,花岱延透过书架的缝隙看过来。
二人相视一笑,花岱延放下正在收拾的书,缓缓走出来,“又想喝酒了?”
肖克岚:“你后日一走,我再想喝找不到人了啊。”
两人出来往池塘亭子走,花岱延吩咐三七弄几道下酒菜来。
肖克岚:“这一趟去衡州,三七也跟你一块儿去吧?”
花岱延坐下摇了下头:“他送我到了衡州又回来,乡下老家里给他寻了个媳妇,要回家娶妻呢。”
下酒菜还没上,酒已经喝了半碗。
看花岱延今日心情不错,肖克岚试问道:“你要走的事,南秋知道吗?”
花岱延碗里的酒一饮而尽,兴许是酒劲儿太大,眉头皱了片刻又松开来,脸上浮起淡淡的微笑,轻轻道出两个字:知道。
酒一碗接着一碗,没多久这一斤酒就没了。
肖克岚抖了抖酒坛子,发现今日花岱延有些反常,平日他的酒量喝不了多少,他知道自己醉意来时便会停下。
“你今儿又怎么了?喝这么多?”
花岱延脸上泛着微红:“不是你找我喝的吗?”
一看酒坛子里没酒了,大声唤道:“三七,上酒!”
半天下来,两个人喝了足足三斤。
花岱延最后做都坐不稳了,仍把这酒碗不放,趴在桌上,醉醺醺的念道:南秋。
看他已经喝醉了,肖克岚和三七在一旁给他拍背催吐,三七把恭桶都拿出来了,愣是一点也没吐出来,只好搀扶着他回房。
跨进主屋门槛,肖克岚让三七去准备醒酒汤,自己一个人架着花岱延往卧室走。
“南秋……”
肖克岚无奈叹道:“南秋南秋,我去给你把南秋叫来?清醒的时候怎么不对她表明心意,就知道喝闷酒。”
走到床榻边,肖克岚正要给他转个身,好让他躺下。
花岱延醉意朦胧中,双眼直直盯着肖克岚的脸,喉结一滚动,忽然靠近吻上那双唇。
肖克岚反应了一瞬,把他的脸推开。
花岱延迷糊地说道:“南秋,你怎么还有胡茬?怪扎人的。”
肖克岚撒手把他推床榻上,连忙呸了几声,擦擦嘴说道:“你这人,怎么胡乱亲人呢?”
他坐到床边歇口气,听到花岱延趴在床上,嘴里仍然喊着“南秋”。忽然心生一念,清了清嗓子,捏住鼻子掐着嗓子轻轻问道:“何事呀花大哥?”
他想学着杜南秋说话,奈何一点也不像,花岱延轻咳了一声猛地趴到床边来,吐在地上。
肖克岚赶紧起身把角落里的恭桶拿过来给他接着,一只手拍抚着他的背。
“这到底怎么了这是?比上回薛鹤安来祠堂巷过中秋还贪杯。”
花岱延吐完后翻身躺回去,听到“薛鹤安”三个字,脑子一紧崩,双眸合着,摸索着抓紧肖克岚,醉言醉语道:“对不起,早知你这么难过,我不该杀他……”
肖克岚顿时后背发凉,恍惚片刻,花岱延已经睡过去。
翌日清晨,花岱延醒过来,动了动身子,感觉有些酸痛。
“三七……三七!”
只听走廊上脚步声渐近,进来的是肖克岚。
“你醒了?”
肖克岚进屋把他扶着坐起来:“头还晕吗?”
花岱延看着他一脸疑惑,迟疑地摇了摇头,“你怎么在这?昨晚没回去弟妹不修理你吗?”
肖克岚帮他把鞋拿到脚下,“说什么呢?我早上刚过来的,快起来,三七说厨房给你做了粥暖暖胃。昨天不要命似的喝,吐了好几回,我差点去请郎中了。”
梳洗更衣后来到花厅,三七已经把饭菜摆上。
两道时蔬炒菜,还有一碗鸡蛋羹。
正吃着,花岱延看到一旁肖克岚一直盯着自己,“怎么了?有事说?”
肖克岚眼睛看向别处:“没有,你快吃吧,要不要再来一碗粥?”
吃了两碗,花岱延已经有七八分饱。
“不用了。”
吃完后,三七把碗筷盘子撤走,端上一壶刚沏好的茶。
肖克岚抿了一口茶,手心有些冒汗,犹豫了片刻问道:“载明,薛鹤安是怎么死的?”
花岱延拿着茶杯,不动声色道:“被逼死的啊,你不是知道的吗?怎么又问起来了?”
当初第一次听他说薛鹤安上吊自尽,肖克岚本就不信。又不是什么绝境,堂堂一男儿,怎会选择这种方式与家人抗衡?直到昨日听到花岱延喝醉后说的话,更加起了疑心。
没再听到肖克岚说话,气氛怪怪的,花岱延也感到一丝不妙,眼睛偷瞄肖克岚的脸色,发现他看过来时,立马将视线收回来。
察觉到他似乎知道了什么,花岱延试探道:“我昨天喝多了,没说什么吧?”
肖克岚犹豫了会儿,压低了声音:“你说……薛鹤安是你杀的。”
花岱延心里咯噔一下,微愣了一瞬,用笑容掩饰道:“喝醉了说的话你也信?人若真是我杀的,我还能安然无恙跟你在这喝茶?”
说完眼睛看向别处,肖克岚知道他心虚了,语重心长道:“即便是他家里看不上南秋,你也不该置他于死地啊,好歹是一条人命。他待南秋也是真心实意,只不过是长辈不同意罢了。”
花岱延双眸一合,屏气凝神说道:“他就该死,我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没错,是我派人杀他的。他为了区区一个县丞之位,抛弃南秋,去娶主簿家的姑娘。不但毫无悔恨之心,还贪恋南秋,妄想让南秋给他做妾。他骗了走了南秋的赎身钱,自己回乡和别的女人洞房花烛,他可有一丝一毫为南秋着想过?我骗他,说南秋怀了他的孩子,这家伙竟然不顾南秋的性命要她堕胎。你还敢说他对南秋真心实意?”
肖克岚一脸震惊,脑瓜子嗡嗡的,“不是,南秋已经跟她?”
看到花岱延长叹垂下头,肖克岚皱起了眉头,“你怎么不把真相告诉南秋?好叫她知道此人的真实面目。”
花岱延:“这是她真心爱过的人,若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该有多伤心?”
……
第二天清晨,天还下着濛濛细雨,渡口边乘船的客人陆陆续续上船。
肖克岚过来送花岱延,还拎着一小坛子酒和一些干粮。
“秀娥叫我给你带的,一路顺风,到了那边多注意自己的身子。”
花岱延接过东西,笑说道:“唷,这么多?孙掌柜今日发善心啊?回去替我谢谢弟妹。”
三七拿着行李先登船,临别之际,花岱延再看了看来路的方向。期望的那个身影迟迟没有出现,失望地低下头。
肖克岚拍了拍他的肩膀:“真的要放下了吗?”
花岱延一脸无奈,苦笑道:“不放还能怎样?”
话说完眉眼微动,看到肖克岚一副识破他的眼神,讪讪一笑:“好了,我得登船了。你也好好温书,待下次春闱,金榜题名。”
船要开了,船主招呼着客人登船了,岸边上要远行的人也纷纷辞别来送行的亲友。
“花大哥!”
花岱延刚走过披水板,听到呼唤声回头,看到远处人群里飞速跑来的那一抹青绿。
身旁的船主催促着,花岱延愣了下,忙给船主塞了一两碎银:“劳烦再等等,我就说几句话。”
杜南秋跑到面前来,哈腰大喘着气,“对不起花大哥,我睡过头了,然后去你家没人,这才过来晚了。”
“不晚,刚刚好,早知道我在家里多留一刻等你。”
一旁肖克岚默默地站着,注意着两人说话的神情。花岱延这几日垂头丧气强颜欢笑,但面对杜南秋时,永远是一张温和的笑脸。
杜南秋拿出一个荷包来:“这个送给你,是我自己绣的,绣得不好你别笑我,里边还塞了些玫瑰花瓣。”
接着小小的荷包,花岱延心里乐开了花,仿佛一股暖流淌进心里,仔细看了看,笑容仿佛凝固住。
这针线密密麻麻横七竖八,图案似乎也不太清晰。
“你这,绣的……绣的猪?还是牛……”
杜南秋扬声道:“哪里是猪牛?这分明是兔子,兔子!”
花岱延抿嘴一笑:“好,你说兔子那就是兔子。”
“还有这个,昨天肖大嫂做的肉饼,我给你留了几块,你拿着路上吃。”
杜南秋手里还抱着一个小盒子,可是打开一看,盒子是空的。
“嗯?我的饼呢?明明装了的……”
把盒子翻了两转,才发现是拿错了。早上还在睡梦里,若不是石慧英叫她,八成要睡到日上三竿。起来梳洗穿好衣,到厨房里拿了盒子就往外跑。
花岱延:“好了,你就当我吃过了。”
只站了一会儿,杜南秋头发上集起密密麻麻的雨珠,花岱延拿出手帕帮她擦去,轻声问道:“出来怎么没带伞?”
杜南秋:“雨下得不大,我就没拿。”说着拿过手帕自己擦。
想着船还在等着,花岱延即便有一肚子的话也不敢再多留。
“我走了,你自己多保重。按时用饭,也不可贪嘴多吃,遇到事多跟你表姐商量。”
杜南秋:“嗯,花大哥也保重。”
船离岸了,肖克岚和杜南秋站在岸边,一直看着甲板上的花岱延远去。
杜南秋忽然发现手里还拿着花岱延的手帕,此时想还已经来不及,连忙朝着船上的人招了招手:“花大哥,一路顺风啊!”
船走远了,肖克岚打趣道:“南秋妹妹也能绣荷包了?”
杜南秋嘻嘻一笑:“跟表姐学的,可你家小语前几日明明说好要一只兔子,我给绣好了却嫌我做的太丑,不肯要了。这不是花大哥要出远门,就塞了点花瓣送给他了,我知道他是不会嫌弃的。”
肖克岚一时无言,方才有些许感动,如今也只有心疼花岱延。
第100章 梨
七月初,丁月梅诞下一位男婴。虽说一直希望这是个女儿,但都是自己骨肉,丁月梅依旧爱不释手。
大郎模样眉眼像娘,嘴巴和鼻子更像爹。虎子是跟肖宴一个模子刻出来,而这刚出生的三郎,看这样子像丁月梅的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