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知道我穿越后——不废江流【完结】
时间:2024-12-05 14:48:26

  可这也合了士族的意。虽说他们是臣子,但也自恃身份有些瞧不上皇室。虽说当年先帝登基之时硬是将自家同陈郡谢氏扯上了点关系,可陈郡谢氏早就死得不剩几个,哪有这支旁系?如今的皇室,不过是北方庶族出身罢了。
  更何况先帝的母亲据说还是个突厥女奴……若非镇北王战场上断了腿又无称帝之心,如今的皇帝是谁还不一定呢。
  只是士族没料到,谢衍还真的潜心佛学。他御极之后于朝堂上提拔了一群不痛不痒的小官――包括桓谨后,便时常与高僧慧觉往来,甚至修建护国寺,封慧觉为国师,并开坛亲自与其讲经辩经。
  此种作为之下,士族所支持的道教逐渐式微。在几位时常服用五石散的世家大员突然因丹毒暴毙之后,谢衍下令禁止道士炼丹炼散,也禁止官员百姓服用五石散,违令者斩。
  只是习惯服用五石散的士族为何偏偏此时出了丹毒暴毙之事,死的还是几名大员?
  谁也不清楚。
  正当他们以为佛教要就此兴起之时,谢衍又对这群和尚下手了。
  他先是与开坛辩经之时质问国师慧觉,为何佛法宣扬六根清净,却鲜少有僧人做到戒酒色贪欲?不克制己身怎能修成无上佛法?随后又查出护国寺一众僧人放贷、占田、抢夺百姓妻女及训练僧兵之事,均按律处斩,将不以律法要求佛道中人的惯例毁了个干净。随后又于形同虚设的佛门八戒之上再添戒律,说做不到这些的都是“伪僧”,百姓发现可上报官府,按律处置。
  圣上佛法通达更甚于国师的名声早就传了出去,百姓并未觉出不妥。此后慧觉离京,护国寺也不再那么风光,留在长安的多是一些苦行僧。
  什么佛啊道啊,都比不过圣上。
  士族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两年谢衍并非沉迷佛法,而只是在蛰伏。更让他们恐惧的是,将过往两年细细揣摩,他们其实并未占到多少好处。
  那个温声与他们议事的裴太后,看似仍旧心向士族,却不动声色地掌控着一切。
  好一个圣人之后!好一个“卓然于士族”的鲁郡裴氏!
  他们只能收敛起爪牙,继续为人臣子。
  不过一年以后,宫中便传来了喜讯――德妃杨氏有孕了。
  士族们顿觉扬眉吐气,活像那是自家的孩子,甚至连谢衍驾崩之后如何拿捏皇室的美梦都做了好几轮。朝堂之上恭贺之声不绝于耳,却只有已经被提拔到有资格站上朝堂的桓谨察觉到了谢衍嘴角那抹笑的古怪。
  两个月后,德妃秽乱宫闱,所孕并非皇家子的消息传出,随后便是震惊天下的华阴杨氏谋逆大案。圣上亲自训练出的十六卫之首金羽卫杀遍了整个杨家,从此华阴再无杨氏。
  谢衍的暴君之名与弑父杀兄的流言也是那时候传出去的。
  可已经没有人敢光明正大地忤逆他了。士族们死活猜不出谢衍怎么知晓那不是自己的孩子,毕竟他们也都以为那是他的亲骨肉。甚至有人猜测那就是谢衍的亲骨肉,只是他为了震慑士族不惜做出此番事,来警告他们莫要插手皇嗣之事。
  不过更多的人则猜测他少年时时常离京坏了身子不能人道,或是虽然对犯戒律的和尚心狠手辣却仍旧崇尚佛法不犯色戒,总之都不太好听就是了。
  对此,谢衍只是在朝堂之上冷淡问道:“没有子嗣,朕便做不了皇帝么?”
  当然无人敢说是。
  在那之后,他又做了一件更加匪夷所思的事――让后宫妃子们自己选择去处,是不再做宫妃回娘家还是留在宫里当摆设。不少宫妃选择了回娘家或是改嫁。这世道对女子贞洁看得不那么重,二嫁之事并不罕见,先帝的一名妃子甚至有过夫家。尤其是士族之中,为了联姻稳固各家地位,二嫁之事很是寻常。
  只不过从宫中离开再二嫁的很罕见便是了。
  这也解了士族们关于杨氏的困惑――原来谢衍根本没进过后宫,许多宫妃甚至不知道他长什么模样。只有杨氏曾在陛下醉酒之时“偶遇”,有过“春宵一度”。在杨氏有孕之后许多人想故技重施,不过还没来得及开始,杨家就没了。
  思来想去,还是离宫比较稳妥,保不齐哪天圣上看哪家不顺眼想拿后妃开刀呢?
  不过并非所有宫妃都选择了离开,还是有那么几个觉得在宫中混吃等死很是自在或是愿意留下服侍太后的,谢衍也并未驱逐,只是操持宫宴等事落在了她们头上,活得只比尚食局的宫女地位高上那么一些。
  选择了留下的也不敢再动歪心思,即便家中人怎么劝也没用。
  再后来谢衍废九品开科举,如今甚至开始动手改革土制,在江南东道试行均田制,已经触动了士族根本。如今朝堂看似平和,事迹已是波云诡谲,只是缺少那么一个契机,便能闹个天翻地覆。
  想来皇嗣就是那个契机了。
  桓玉若有所思地想,同圣上还能扯上血缘关系的宗室多在陇右和关内,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只有镇北王的孙子,圣上的侄子。可那个孩子真能担起此等重任么?
  她想起自己前往西蕃,路过陇右之时与镇北王一家打过的交道。
  ……怕是担不起。
  那么问题来了,圣上去哪里搞一个皇嗣?
  路边捡一个?
  还是他在外有私生子?
  桓玉捉摸不透,索性不再琢磨,安安分分享用起晚膳来。
  此间纷纷扰扰,又与她这个不知何时便会离去的异世来客有什么干系呢?
  她现在最需要的,是酒足饭饱之后抚慰劳累的一场酣眠。
  次日桓玉一直睡到巳时才醒,起身草草用膳之后先去祠堂给前几年仙逝的外祖父外祖母上了香,又在院子里给逝世的格外早,早到桓谨都已经记不清他们面容的祖父母烧了烧纸。
  按理说中元祭祖不该这般简略,不然也没有官员休沐三日的必要,只是桓谨和俞瑛一致认为这般就足够了。
  用俞瑛的话来说,就是“倘若他们老人家泉下有知,看我们混到如今这般地位,早该放下牵挂投胎去了,祭拜又有什么用处?”
  最要紧的,还是应惜取身边人。
  所以还是掌珠的生辰更值得上心些。
  只是她到底生在这样一个日子,外出庆贺也显得不合时宜,只能请了酒楼的厨子在家中摆了桌盛宴。
  桓玉一边同家人说着此去西蕃的种种见闻,一边看他们为自己准备的生辰礼。阿娘亲手做的剑穗,阿爹画了图纸送去珍宝斋做的钗环,交好的商户官员家送来的各色珍宝……阿婵虽口不能言,心思却最巧,自己画了一本《西蕃行纪》的小册子,俨然像是一本以桓玉为主角的漫画,末尾还像模像样的写了句“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册详解”,引得家中众人争相观摩。
  想来这是她这一路上趁自己不注意时画的。
  她简直不知该怎么回报他们的喜爱,只想着以后要待他们更好一些。正出神想着,却忽地瞧见俞翊对着她挤眉弄眼,示意自己的礼物晚些再给她。
  桓玉便笑起来。
  他们这点儿眉眼官司自然瞒不过人精一样的父母。正当俞瑛同桓谨咬耳朵嘀咕“这俩孩子都有事儿瞒着咱们了”的时候,小厮突然来通传,说宫中的赏赐送来了。
  作者有话说:
  当初我脑中构思这个故事时,一直在纠结谢衍要不要是个处……如果非处的话好像更合理一点,因此最初的设定他并不是现在这样。后来我又看了几遍最初的文案,越看越生气,心想管他什么合不合理,我就要写c男!
  平时我看文的时候不怎么在意这一点,也不知道为啥自己写就只能接受男主处了……如果仍然有小可爱觉得不合理接受不了的话,那咱们就江湖再见【抱拳】
  
第3章 科举
  前来赏赐的是个年纪不大地位却不低的小太监――听说是圣上身边的大太监李德的干儿子之一。在桓玉想要行礼时,他忙说了几句“不必多礼”,将她劝住了。
  小太监示意身后两人将托着的紫檀木长盒交到桓府下人手中,对着桓谨恭顺道:“圣上本是派干爹来的,只是干爹同圣上前往城郊皇陵之时特意吩咐了奴才,若是他未能早些回来便让奴才送来,免得耽误了相公府上的事。”
  桓谨颔首道:“劳烦小李公公了。”
  小李公公又道了几声“不敢”,又转身对桓玉道:“娘子看看这生辰贺礼可还合心意?”
  御赐之物说什么合不合心意?可他这话说的,仿佛是桓玉不合心意还能再回宫换一件一样。
  于是桓玉慢慢推开了紫檀木盒的盖子。
  这盒子看起来格外文秀,像是装画轴用的,可却是个剑匣。桓玉稍稍推开几寸,只瞧见了剑柄。那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的,玄色中隐隐泛着几分青光,其上镌刻着两个铁骨银钩的字。
  “悯生。”
  二十几年前那位名动天下的女将秦访晴的佩剑。
  在周围人的惊呼声传来之时,桓玉才意识到她将这两个字念出了声。她收回手,对着小李公公欲言又止道:“我……我配不上这把剑。”
  单说内功心法,她还是拿得出手的,可剑术实在算不上精通,拿在手里都怕辱没了这剑。
  小李公公身子躬得更低了:“娘子说笑了。当年女将临终前将此剑交付给太傅寻一个新主,太傅又转赠圣上。可这到底是女子佩剑,圣上又鲜少亲手动刀兵,若是娘子不用,怕这宝剑只能封于匣中不见天日了。”
  桓玉下意识看向桓谨,却见他点了点头。估计在他心中,自家女儿的确是配拿起这把剑的。桓玉轻轻吐出一口气:“那便谢圣上恩赐了。”
  她到底是喜欢这把剑的――单是这把剑曾跟随女将征战四方这一点,就足够让她心动了。
  桓谨犹疑了一下,问想要告辞的小李公公:“可还用进宫谢恩。”
  进宫……
  桓玉的手有一瞬间的僵硬。
  其实按理来说,她这个身份年纪的娘子应该都是进过宫面过圣的,毕竟年年都有宫宴。可她却只进过一次,那仅去的一次还没见到圣上的面。
  那是在七年前的深冬。
  彼时杨氏谋逆之案刚过不久,圣上透露出废九品开科举的意向。桓玉当时身子刚养好不久,总是往府外跑,因此也见识了不少士族荒唐行径。
  她知晓父亲这般寒门出身的人在朝堂之上是很受鄙夷的――虽然他回家从不诉苦,但桓玉还是能从他的言谈之中敏锐地察觉到一些异样。
  开科举的意义不可谓不重,桓玉在知晓这一风声时对圣上抱有了极大的好感。她那几日在脑海中细细梳理了一番曾经读过的史,看过的书,写了一篇合情合理的折子出来,列明了诸多利弊和建议,递给了桓谨。
  可这折子在她看来合理,在其余人看来却是惊世骇俗字字珠玑。桓谨早知女儿聪慧,却不知她聪慧到这个地步,提笔想润色一番呈交圣上都自觉无从下手。他甚至有些惊慌,于是去找了自己的恩师裴太傅,合计一番后将折子原模原样地交到了圣上手中。
  谢衍清楚桓谨的才能有几分,看出这折子非他所做,而桓谨也没有隐瞒事实如何。于是桓玉被宣进了宫。
  那时谢衍刚在宫中经历了一场刺杀。士族根基被触动,不可能不发疯,甚至不惜动用宫中所剩无几的暗桩来对付谢衍。他手臂受了些伤,包扎之时听到太监通传,桓家的阿玉到了。
  谢衍抵唇轻咳了几声,嗓音沙哑:“快去请。”
  正在为他包扎的大太监李德皱了皱眉,低声劝了一句:“圣上,总该收拾好再宣才妥当。”
  这些血啊药啊的,怎能轻易让外人看去?
  “无妨。”谢衍摆了摆手,“天寒地冻的,总不能让一个小娘子在外面等。”
  随后他又吩咐:“支一道屏风。”
  免得吓到人。
  桓玉甫一进殿,便闻到了血腥味和药味。其实那味道并不重,可她吃了两辈子药,对此实在是太熟悉了。屏风后人影绰绰,她刚做完心理建设想要跪下,却听见圣上低缓又略哑的声音响起。
  “不必多礼。”他道,“来人,赐座。”
  能不跪当然不跪,于是桓玉只俯身谢了恩。落座之后,方才正眼瞧见屏风后的人影。即便那人坐着,也能看出极高的身量和挺拔的背脊,气度风骨俱是上佳。
  只是衣衫略有些不齐整,估摸着是方才包扎的缘故。
  谢衍并未寒暄些什么。在他看来,对方既然能写出这样的折子,那肯定不似寻常的十岁孩子那般拎不清轻重缓急。他问得一针见血,桓玉也答得恰到好处,一旁的李德听着暗自心惊。
  一番你来我往的探讨后,谢衍叹道:“桓爱卿总爱夸自家掌珠有大才,原来并非虚言。”
  掌珠是阿爹阿娘起的小名,桓玉平日里听他们这般称呼并未觉出什么不妥。可这两个字被面前这位少年帝王以如此温和的口吻道出时,却顿生异样之感。
  仿佛自己真是块举世罕见的璞玉一般。
  可她只是个异世的普通人罢了。
  桓玉又听见他问:“你为何递上这折子呢?”
  她有些不解谢衍此言是何用意,只是谨慎答道:“科举若立,说是万世之功也不为过。臣女自觉有些可行的见地,想要为圣上、为父亲分忧罢了。”
  谢衍沉默了片刻,轻声道:“从未有过的事,怎知它是万世之功还是一得之功呢?”
  这只是无心喟叹,可落在桓玉耳中却将她惊出了一身冷汗。是了,她不同。她知晓科举对后世教育产生了多大影响,可世间人却不知道。显现的不同之处越多,越惹人注目,也会暴露出自己的异样――她不能说太多。
  本来她就生在那样一个夜里,太容易招致非议了。
  即便这趟异世之行于她而言可能只是一场梦境,但她仍旧不愿身边人因为自己的诡异受到牵连。
  谢衍又道:“朕以为,你是想入仕的。”
  就像女将秦访晴那般,为自己拼出一个前程出来。
  桓玉心中一惊,随后抬起头来。即便隔着屏风,她也察觉到对面的圣上以一种温和的、甚至鼓励的目光注视着她。
  她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响起:“不可能的。”
  当年的女将因何而死她不是不清楚。就因为清楚,她才不敢――或是不愿去想那些事。千百年后的后世尚不能做好的事,这样的一个皇朝怎么做得到?
  而且……而且为什么他一个手腕果决的封建皇帝,会有这种想法?
  一时之间,她简直想把那句经典的穿越者暗号拿出来对上一对,可理智到底挡住了她。思来想去,只能归因于这世界只是她的一个梦,因此存在种种不妥。
  就像很多个夜里那样,她借书上的文字构出一场场奇遇,以缓解自己身体孱弱不能远行的渴求。只是这场梦格外细致又格外长,与以往不同。
  或许是因为这是临死前的最后一场梦吧。
  对面的谢衍却道:“总要试上一试。”
  虽说他知晓定然不会成功,但总要试上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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