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知道我穿越后——不废江流【完结】
时间:2024-12-05 14:48:26

  人证物证俱全。
  韩曜眼角眉梢俱是愉悦:“这可真是天助我也。”
  一个得桓玉青眼的学生,竟是谢衍没杀尽的杨氏余孽……
  还有什么比这更能挑拨他们么?
  让他们不痛快,他便痛快了。
  左右明日便要放榜,便在明日早朝把这件事捅出来罢。若是那个柳潜真的考中了,便让他在看到自己的名字后再让他跌入谷底……天底下应当没有比这更有意思的事了。
  于是懒洋洋倚在座椅上道:“把芸娘叫过来,她出身金陵的花楼,说不准还知晓柳潜的阿姐是谁呢。”
  暗卫应声去了,片刻后仓惶回来道:“郎君,芸娘不见了!”
  手中的杯盏应声而碎,韩曜的面色被烛火映衬得有一股诡艳的森然。
  “给我找!”他阴森道,“找出来,我亲自杀了!”
  翌日,清晨。
  今日科举放榜,国子监也休沐,桓玉一早便跟随俞翊、韩瑶以及王言之来等着张榜。
  春寒料峭,王言之却仿佛热得很,手中的扇子一刻都没停过,额角还渗出了汗。俞翊有些嫌弃地躲开,转身眼巴巴去看韩瑶。韩瑶半分不见慌张,也没有看他,只顾着与桓玉说话。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当日在兵部我便是头名。”许多人在看她的脸,韩瑶却恍若未觉,“若是今日榜上没有我的名字,那只能说圣上和兵部还是……”
  桓玉道:“他不会的。”
  说罢面上便露出些回忆神色:“当年我进宫同他商议科举之事时,他便问过我想不想让女子科考入仕……我当时都被他的想法吓到了。”
  不知道一个皇帝,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如今想来,是他觉得皇室对女将有亏欠,当初太后又以女子身份推拒皇位,又正好赶上她为科举献言,便想干脆利落让女子也能入仕。
  真是置世俗于无物啊。
  韩瑶心想,可她到底是韩家人,她不信谢衍对她毫无芥蒂。若她真榜上有名,也是沾了桓玉的情。
  锣鼓声传来,喧闹声也想起。礼部的人忙着张榜,百姓一股脑挤过来,丝毫没有注意到这里有两个小娘子。韩瑶自己不在意被挤,拽过了一旁的桓玉将她虚虚揽在怀里护着。
  桓玉抬眸对她微微一笑。
  一旁的俞翊和王言之:“……”
  还没将目光从她们身上挪开,便听到更大的喧闹声响起。“贴好了贴好了!”“让我看看进士榜……”“等等……武举这边的一甲头名怎么是个娘子的名字,是不是写错了?!”
  韩瑶怔怔看过去。
  是个娘子的名字。
  是她韩瑶的名字。
  二十余年的隐姓埋名换来今日扬名长安,或许也会扬名整个天下。可似乎不仅仅是扬名这么简单,有某些更深更沉的东西在里面,她词穷,竟不知怎么说出口。
  她看到桓玉眼中泛起隐隐约约的泪光。
  桓玉抱拳恭贺她,像官场上你来我往的男人们一样。
  “恭喜大成第一位女状元,韩瑶韩娘子。”
  她看到面前格外沉重的史书在她手下翻过一页。韩瑶和她不一样,她入朝为官是有功特许,而韩瑶是通过武举考出来的,自此后大成所有女子就会知道,她们也有了科考有了为官的可能。
  数年前女将给过她们这样一个可能,而后世俗将她、将她们逼了回去,甚至包括离权势最近的裴太后。几年前还不似如今将皇位坐得这样稳的谢衍重新提起这个可能,在众人眼中像是冒犯士族后让他们应下科举的一个缓冲,没有人抱有希望。
  而如今,她站在这里,韩瑶站在这里。
  韩瑶几次张口欲言,最终只道:“……同喜。”
  她终于明白了那些更深更沉的东西是什么。
  身为女子我们同喜。
  韩瑶看向满面春风的俞翊,他眼角眉梢俱是得色,喋喋不休道:“了不得了不得,最先踏上朝堂的两个女子,一个是我的妹妹,一个是我的……”
  他对上韩瑶也隐隐有些湿意的眼睛,耳根红了些许,轻声道:“一个是我日后的妻子。”
  “我要学以往的阿爹吃软饭了。”俞翊带着些汗意的手紧紧握住了韩瑶的手,“你不要嫌弃我。”
  一旁的王言之看着马上要抱在一起的这三个人,幽幽问道:“……到底有没有人注意一下我?”
  桓玉躲开凑在一起的兄嫂,敛了敛情绪拿出做先生的派头道:“让我看一看……呃。”
  人群熙熙攘攘将金榜挡得严严实实,一个字都看不清。王言之冷笑一声,骄矜地对她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甲,”他慢悠悠道,“一甲……头名。”
  方才没看到榜的王家小厮尖叫出声:“状元!我们家郎君是状元!!!”
  众人的目光唰地一下投过来,将王言之堵了个水泄不通,桓玉顺势隐到了人群之中,王言之嘴角抽了抽,打开折扇遮上了脸。
  “唉,是王家的郎君!刚及冠的状元!”
  “这么算来,他是不是比韩家的九郎强啊?”
  “韩九郎是父荫入仕,要是科考说不准也能考头名的。”
  “今年真是人才辈出啊,二甲头名也是个少年,好像叫柳潜……”
  桓玉闻言心中一松,又生出些欣慰来,四处搜寻柳潜的身影。
  少年人青衫洗到微微发白,对上了她的目光,越过人潮跌跌撞撞挤过来。
  “先生!”
  教书育人就是有这样的好,看到自己的学生榜上有名,满足与欣慰简直难以估量。
  于是便发自内心对他一笑:“苦尽甘来了,恭喜。”
  看到他满面都是平日难得的喜色,又不免生出些怅惘来。
  若是芸娘没有去韩家,柳潜今日高中后衣锦还乡,说不定能替她赎身。
  她当初拒绝了她,言辞间有种即便为她赎身也无处可去的意味,亲人之间到底是不一样的。
  芸娘一直有些恨当初家贫之时家里人卖了她给柳潜治病,因此这姐弟俩留下了芥蒂。也不知这芥蒂有没有一日能解开。
  桓玉心想,即便解不开也没关系,有这样一桩事在,她理解芸娘对弟弟的恨,也理解她面对真心愧疚的柳潜的那一丝难以割舍。
  相识一场,她只是单纯希望芸娘能过得好一些。
  冥冥之中她仿佛察觉到有人在看她和柳潜,可目光太多她找不到,便将疑惑收了回去。下一瞬却看到不远处,身着官服的韩曜带着人大步赶来,一双潋滟的眼似笑非笑地看向她。
  莫名便觉得不安。
  他身后官差喊着大理寺办事,驱散着闲杂人等。在这个放榜的地方能办什么事,难不成是有学生舞弊么?
  桓玉示意柳潜同她一道躲开,却见韩曜站在了他们面前挡住了路。
  他的目光扫过桓玉,落到了她身侧的柳潜身上。
  “金陵学生柳潜,身份有异,蓄意隐瞒。”韩曜慢悠悠吐出让柳潜面色渐渐苍白不安的话,“人证物证俱在,确信为华阴杨氏余孽。”
  华阴杨氏四个字激起了一阵哗然,不少百姓都记得杨氏德妃与人私通意图混淆皇嗣谋反,落了个满门抄斩。
  私通是罪,混淆皇嗣是死罪,谋反更是死罪中的死罪。
  没人觉得满门抄斩有什么不对。
  而如今华阴杨氏竟有余孽,余孽还隐瞒身份考中了进士,这是想要报仇么?
  不少人的目光放到了柳潜身边的桓玉身上,神色都略有些古怪。
  方才这余孽对桓娘子的亲厚,众人可看得清清楚楚。
  难不成……
  韩曜极其满意这样的反应,目光落在桓玉带了些不可置信神色的脸上,一字一顿道:“给我拿下。”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芸娘
  柳潜无助极了,下意识去看身边最可能救他于水火之中的桓玉,茫茫然唤道:“先生……”
  什么杨氏余孽?
  他知道那个华阴杨氏,可是他和杨氏有什么干系?
  但却又克制不住想起那场险些要了自己性命的病。那场病让他忘记了十岁以前的所有事,直到某日从学堂回来,路过满庭芳时恰巧看到了据说是老鸨从旁处请来的花魁娘子,忽觉格外面善。
  旁人兴许会把这种面善当做一眼万年,可他并不觉得这面善是心动。他看着她,只觉得心中沉沉喘不上气,生出一股落难后久别重逢的流泪冲动。
  夜间他做了一个梦,梦见满地的血,有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小娘子拉着他的手一直一直向前跑,对他说:“不要怕,有阿姐在。”
  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梦呢?明明他没有兄弟姐妹。
  心中落下了牵挂,书也读不进去,他便设法去见了她一面,问这面善的来源,换来一句牵扯到她的卖身钱的冷嘲热讽,随后他被打了出去。
  便回家问了祖父,祖父最初骂他神神叨叨,次日不知为何又变了脸色,说他的确有个阿姐,让他去找阿姐要银子,说日后不会再供他读书。
  可若是当初他真的是靠阿姐的卖身钱活了下来,如今又怎么有脸再去找她要银子?那不是在吸她的血吃她的肉么?
  他便再次去找了她,笨拙又诚恳地解释自己的遗忘,她看起来是不信的,讥讽道:“你不会连自己姓甚名甚都忘了罢?”
  于是他便小心翼翼道:“阿爹告诉我叫柳潜……”
  她便沉默下去,眼中闪过眸中近似悲哀的情绪,淡淡道:“没错。”
  后来他又找过她几次,甚至想要带她走,却换来她的责骂――“和我一个花楼女子有牵扯,你还考不考功名了?!”
  如今想来,阿姐在听到他说自己叫柳潜时眼中的悲哀是为何呢?既然他记不得以往的事,那真的能确信自己不是杨家人么?更何况祖父和邻里还说,阿爹以往是在长安讨生活,还是在长安生下了他……
  偏偏韩曜此时满怀恶意道:“你为何要一直看桓玉?难不成她也知道些什么?也并非毫无可能,毕竟听闻你们在金陵便……私交甚笃。”
  这几句话简直是把桓玉往火坑里推。
  这种事若是在其余日子里捅出来便罢了,可偏偏牵扯到了科举,被天下学子的眼睛盯着。若学生们有心思闹,怕是金陵州学的先生们以及金陵、礼部一些官员都要受到牵连。
  更别说桓玉这种在金陵时就与柳潜相识,在长安又同他见过几次的人了。
  更甚者,会因私交甚笃这几个字对他们生出许多暧昧的猜测,谣言或许会说是因为她同柳潜有私情,便央求父亲设法拿到了进士题卷,才让这个少年郎君金榜题名。
  “那和我私交甚笃的人可多了去了。”桓玉面色坦然,淡淡道,“说不准九郎也是其中之一呢,毕竟我们在旁处见过,在京中也见过,还同朝为官。”
  他最好别忘记他去过金陵,还带走了芸娘――他到底知不知道芸娘是柳潜的姐姐?
  被卖到花楼一直是芸娘的隐痛,是以她从未仔细问过芸娘的出身,他们姐弟二人是否对自己的身份心知肚明?
  此时她已经来不及怀疑他们是否真的与杨氏有牵扯了。大理寺来人捉拿柳潜的事师叔必然知晓,她不信韩曜,却信师叔,这说明他们身份必然有异――至少也是看起来有异。
  韩曜讶然道:“我们在除长安之外的地方见过么?你可不要污蔑我,世上长得像的人不知凡几,你看到的可不一定是我。”
  眼前的韩瑶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么?
  她出现在人前也有一个好处,就是能让他把曾经一些事毫无负担地推到她身上,毕竟他们现在是两个不同的人。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甚至带上了不少污蔑字眼。桓玉恍若未闻道:“那可能便是我连同身边人全都看错了罢。”
  在金陵,她的身边人自然只有谢衍。
  韩曜的面色有一瞬间的变化,桓玉退后一步道:“那便不打扰九郎办案了。”
  顿了顿,又略微提起些嗓音道:“涉及科举和杨氏,事关重大,九郎可千万要看好这个人,别让他在牢里畏罪自杀了――毕竟学子无数,都等着他当面给个交代呢。”
  所以你最好别在牢中让他“畏罪自杀”。
  周围响起些学生的附和,“桓娘子说得对……”“这样看来桓娘子挺明理的,应当和那个杨氏余孽没什么……”
  柳潜听出了她话中的隐意,心头微涩,克制着在被押走时不去看他这位先生。不管他是不是杨家人,此时都不该和她扯上干系。
  桓玉也没有看柳潜,面色如常地挽上了韩瑶的手臂说要回府庆贺,却在登上马车后瞬间变了脸色,在俞翊等人疑惑又担忧的目光中焦急唤道:“小曹!”
  马车壁上传来回应的敲击,她飞快道:“我待会儿从府中进宫,你先去请人盯着韩曜,再找些人盯着韩家,看韩曜有没有从府中带走人,或是韩家最近有没有逃奴和意外死去的人……快去!”
  韩曜定然不想让芸娘暴露在人前,那就有人可以证明他去过金陵。
  若芸娘真的出身杨氏,那她定然也知晓攀上韩曜回到长安有多大的风险。比起她心悦韩曜,她更愿意相信是当初杨家那件事和韩家也有什么牵扯,芸娘设法留在韩曜身边是为了查探什么。
  这样回了府,却见门前的两个小厮在窃窃私语。俞翊停住步子问道:“怎么了?”
  小厮忙道:“方才放榜,街上人来人往,有个娘子不慎撞到了咱们府的石狮子上……明明那石狮子那么显眼。奴才还以为她要讹银子,谁料她看了一眼府门的牌匾就走了。”
  桓玉突然想起在与柳潜交谈时那道一直放在他们身上的目光,心中一动。
  石狮子一侧留下了一点小小的,难以察觉的污痕,像是胭脂,又像是血迹。
  两个扇状痕迹交叠,像是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飞向东南小巷旁。
  在金陵时,她最爱听芸娘的庄周梦蝶。
  深深呼出一口气,她低声道:“我带阿婵出去一趟。”
  而大理寺中,押送柳潜回去的韩曜很快换了身不起眼的常服,做了些遮掩甩开了人,漫不经心地走向桓府的方向。
  那个芸娘有几分本事,他的人竟怎么也找不到。不过不管她是不是柳潜的姐姐,此时都走投无路,人在走投无路时总会去求助愿意帮自己的人。
  譬如什么阿猫阿狗都愿帮上一把的桓玉。
  而他,只要尽信跟着,坐收渔翁之利好了。
  御书房中,许多朝臣在掰扯几年前杨家的旧事。
  谢衍被吵得头痛。
  桌案上摆着那块写满了字的绢帛,是几年前长安的旧样式,像是从衣衫上撕下来的。绢帛夹层内还缝着一封信,其上有着杨氏的印章。
  货真价实的证据。
  恍惚又回到杨氏灭门那日,他站在尸山血海中,总觉得周围还有两道微小的、颤抖着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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