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霜羿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视,平淡如水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在外人看来,无暇剑君插手此事并不越矩,反倒越显公正严明、正大光明,唯有季畈炀醯搅似渲性毯的敌意和恶意。
那是一个男人对情敌的攻击。
他的师尊根本没有掩饰这不堪的心思,分明毫无羞耻之心。
季钚睦锒溉黄鹆艘还苫穑燃烧着他的理智和冷静,他终是忍不住冷声质问:“师尊这是――”然而不等他说完,便被人打断了。
早在今早听闻消息传遍时,季家老祖心中便暗道不好,但不等他反应,无暇剑君竟插手此事,先发制人,令他们完全陷入了被动。
季家老祖忍着心中不满,忙上前一步,打断季畹幕埃笑道:“比试快要开始了,岂能因这等小事耽搁?待比试结束,再议便是。”
蔺霜羿面色不变,不疾不徐地道:“既是小事,何需多议?及时解决即可,难道还要再拖下去?”
“此前着急寻到解蛊之法,而今有了法子,便不着急了?”
他倒是没有反驳季家老祖对此事的定义,反而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却更让季家骑虎难下。
这事涉及到乘袅和皇室,乘宿不想主动开口,显得他们皇室多在意此事一般――毕竟季家都说了是小事。他们若是在意,岂不是显得‘小肚鸡肠’?
其他人自然更不好插手。
因此,周围一片安静,俱都等着季家的回应。
季家老祖知道再也避不过去,只能道:“自是着急的。只不过是想着比赛,怕耽误了这等九胥大事。不过剑君说得是,早点解决也好,能让两个小的重归于好,也是好事。”
说着,他又顿了顿,看向梅望雪,有些为难道:“因着一年之约,怕是来不及寻找五行灵物解蛊。”
言下之意便是只能用第二种。
剖丹取蛊。
梅望雪面上有点伤感,但还是轻叹一声道:“季尊不必担心,无论用何种法子,我那弟子都会全力配合。当日季少主用同命蛊救她一命,已是她占了便宜。没了金丹,重修便是,至少保住了一条命,仍然来日可期。”
他这般通情达理,周围的人不少都暗暗点头。
季家老祖闻言,只能道:“多谢梅掌门理解。既如此,那待今日比试结束,便了结此事。剑君觉得如何?”
季钍中倪紧,终是没有反驳季家老祖的决定。
见他如此,季家老祖心里松了口气。
蔺霜羿唇角微不可查的勾了勾,淡声道:“这应该问帝女才是。”此刻,他又亲手松开了主动权。
毫无咄咄逼人之意,甚至难得妥贴。
“乘袅,你觉如何?”
他偏首,看着身旁的女子。
恰时,一阵风来,一片枯叶随风飘落,落在了乘袅的头发上。蔺霜羿神色镇定坦然的伸出了修长的手,指腹掠过女子柔顺的发,落在她的发顶,轻轻捡起了那片落叶。
随后扔掉。
动作自然无比,似只是随意而为,没有任何意味。
他的动作很轻,乘袅只觉得头顶被柔风拂过,幽幽檀香顺着风包围而来,轻柔可又无法忽视。规规矩矩,清心寡欲,没有任何觊觎之色。
她看着他,片刻,轻轻应了一声好。
……
昆仑府邸。
文喜今日没有心思再去观战,而是待在屋里修炼。不知何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有些凌乱的脚步声。
她眉头微蹙,下一刻,便见自己的房门忽地被人推开了。
“李师弟,你怎么来了?”
进来的是李韶。
这次大比,李韶并未跟着过来。所以此刻,文喜见到他,面露惊讶。再瞧见他面上不掩慌张焦急之色,眉心蹙得更紧,面色微沉,问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你怎这般神色?”
自那事后,宗门的师兄弟姐妹,独李韶没有避开她,一直支持帮助她。也是因此,受她的连累,李韶在宗门的人缘也差了许多。
此前还有人借此事去欺负他。
因此,见李韶慌里慌张的闯进来,文喜便以为李韶是被人欺负了,当即面色一沉:“他们又去寻你麻烦了?”
李韶却是摇头:“师姐,不是这事。你快跟我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只瞧着他的模样,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话音未落,他已经跑到了文喜身边,拉着她就快速朝外跑。
文喜猝不及防,被他拉得朝前踉跄了几步。她忙停下来,站在原地没有动,沉声问:“李师弟,你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出了事,我们尽力去解决便是。一味躲避终是下下策。”
李韶没答,拉着她还想快跑。但文喜修为本就比他高,只要她自己不愿,李韶根本拉不动她。
“文师姐,具体是什么事,我之后再与你说,你……还是先和我走吧。不然,”李韶脸色难看,“怕是便走不成了。”
文喜不动,只面色沉凝的看着他。她自来固执,倘若他不说清楚,她定是不会这般不明不白的走。
李韶与她对视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率先败下阵来,咬牙道:“再耽搁一会儿,季师兄怕是便要带着人来取蛊了。”
取蛊?
文喜愣了一下,再想到昨日季钋卓谒笛暗搅私饪同命蛊的法子,很快便反应过来李韶的意思。
她的心脏不受控制的疼了一下,须臾,低声道:“这是好事。这同命蛊本就不属于我,取出来很好。所以不用跑,我……等季师兄来便是。”
李韶气道:“你今日没出门不知其中缘由。若只是普通的取蛊便罢了,但那解蛊之法,是要季师兄亲自剖开你的金丹才行!师姐,没了金丹,你的修为便毁于一旦,这怎么能行!”
文喜怔住。
她没想到这解蛊之法竟是如此。
李韶急声道:“这身修为来之不易,你付出了那么多努力才到了今日,怎能一朝便毁去?我听说解蛊之法有两种,另一种是寻到五行灵物,也能解开同命蛊,还不会伤了你。”
不用李韶解释,文喜也瞬间明白了为何不取用这一种法子:“一年之期快到,此法行不通。”
“所以文师姐,你快和我走吧。”李韶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人毁了你的金丹!”
文喜依旧未动。
“文师姐?”
见她还不动,李韶急得脸色发白。
文喜却是笑着摇了摇头,道:“多谢李师弟这般为我着急,但不用了。我说了,这同命蛊本就不属于我。既是季师兄给我的,他自然可以随时收回去。”
李韶怒道:“可那会毁了你的修行!”
“重修便是。”文喜望着门口的方向,神情微恍惚了一瞬,随即便坚定道,“不过是从头再来罢了。我能修成金丹一次,便能有第二次,无非是多花十年而已。”
若她现在临阵脱逃,不说他人,便是她自己也会看不起自己。
文喜轻轻抚了抚欢喜剑上的裂痕,抽回了自己的手:“李师弟不用为我担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这条命,本就是侥幸留下,不过是剖丹而已,不算什么。
李韶面上变化甚快,眸色晦暗不明。半晌,他像是终于想通了,哑声道:“既是师姐所想,我自是支持的。不走便不走,我们――”
“谁?!”
李韶话未说完,文喜脸色猛然一变,执起欢喜剑,当即厉喝一声。
声未落,数道凌厉的灵气便朝他们急射而来,向着他们的要害,带着杀气,明显是要取他们的性命。
文喜立即挥动欢喜剑,站到李韶身前,挡下了这几道攻击。
然而这只是第一击,不等她踹息,接二连三的攻击便朝他们袭来。随着攻击而来的,是几道有些熟悉的身影。
当看清来人时,文喜瞳孔皱缩。
李韶更是已经大喝道:“赵是为,孙才丰……怎么是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只见那几人身上都穿着昆仑弟子服,再看那容貌,竟全都是昆仑同门。李韶又惊又怒地看着这几人:“你们想杀了我们?你们疯了不成!”
“诛杀同门,在昆仑可是死罪!”
赵是为几人冷笑一声:“只要你们死了,再毁尸灭迹,便是死无对证,谁能奈何我们?”
说话间,他们的攻击未停,越发凌厉狠辣,招招致命。
文喜伤势本就未愈,而且赵是为几人修为不在她之下,又是全力攻击,她逐渐有些无法招架。
李韶修为弱一些,更是被逼得步步后退,很快身上便有了伤,吼道:“你们疯了!”
然而这里早便被布下了结界,这边的动静根本传不出去。
“你们不是昆仑弟子……”文喜看得更清楚一点,眉眼冷厉,“是谁派你们来的?!”
她与赵是为等人的确有些小矛盾,但还不至于上升到生死。
何况赵是为几人表现出的性格和修为完全与平日不同,如此不管不顾,根本没有估计门规。
李韶也明白过来,惊道:“师姐,你的意思是他们是混入昆仑的奸细?”
赵是为笑道:“既然你们猜到了,那便赏你们做个明白鬼。昆仑算什么,岂能与我们神教堪比?”
“神教?”文喜脸色沉冷,“你们是盘龙教的人!”
“答对了,可惜你们也要死了!”
赵是为冷笑一声,猛然加大了攻势,一剑刺进了文喜的手臂。
“去死吧!”
不等她挣脱,连绵不断的攻击又来了,根本避无可避。
文喜瞳孔紧缩,做好了重伤的准备。
“文师姐!”
嗤――!
那是利剑穿透身体的声音,灼热的血喷在了文喜的脸上身上,烫得她似乎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千钧一发之际,李韶冲了过来,用身体挡在了她的身前,为她挡住了那致命一击。
文喜脸色煞白。
她颤抖着手接住了李韶倒下的身体。
“文师姐……快跑……”数不清的鲜血从李韶的嘴里吐了出来,那血像是流不尽一般,几乎要把文喜淹没,“不要哭……师姐不要哭。”
原来不知何时,她的眼泪已流了出来。
“我的文师姐是最厉害的师姐……她该笑……”说着,李韶忽然猛地推开她,张开手想要为她挡下身后的敌人,用尽最后的力气,笑着对她说:“好好活着,活着为我――报仇!”
砰――
话音未落,数道剑气刺进了他摇晃的身体。他的身体也像是炸雷一般,砰的一声,轰然炸开。
碎成千片万片,飘荡在了空中。
有什么东西也在身体里炸开了。
带着血气的风如利刃刺在了脸上,很痛,痛到麻木,欢喜剑随着那血风发出了凄厉的嘶鸣声。
文喜恍然间握紧了它。
“文喜,你在干什么?!”
“你杀了他们?你竟然杀了同门!”
不知何时,结界破裂,院门被推开,梅望雪领着一众人站在门口,震惊地望着这一切。
小小的院子里,血肉翻飞。
赵是为等人的尸体碎块洒落了满院,浓烈的血腥味熏得人几欲呕吐。
而在那满地狰狞血肉之中,文喜执着滴血的剑站在中间。听到声音,她抬头看了过去,那里有师尊,有同门,有认识的不认识的人,还有……季睢
他们所有人都看着她。
第79章
文喜滚烫的身体在一瞬间冷却了下去, 看着满地狼藉和警惕防备盯着她的众人,她忽然清醒了过来。
攥紧的手下意识松开,欢喜剑倏然落地, 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文喜, 你竟然诛杀同门, 你该当何罪!”
充满了威严和凌厉的斥喝如利箭射进了文喜的耳间。
身体很痛很痛, 痛到像要炸裂一般,丹田处的金丹剧烈的旋转着,丹火灼烧着全身的筋脉, 文喜忍着痛, 咽下喉间的血腥,怔怔地摇头:“我没有,我没有杀同门。”
“你说没有,那这一切, 你要怎么解释?”大长老厉声冷喝,指着赵是为等人的尸首,无比严厉,“他们身上的剑伤分明是你所为,伤口处还残留着你的剑气。”
剑气无法骗人。
赵是为等人身上的剑伤清晰可见,无从抵赖。
文喜咬唇:“他们的确是我杀的, 但是因为赵是为几人乃是盘龙教的奸细,他们根本不是我的同门!”
大长老冷声道:“你说他们是盘龙教的奸细,可有证据?”
自是没有的。
赵是为等人来得突然, 根本没有给她反应时间, 除了他们亲口说的那几句话, 根本没有留下任何证据。
没有证据便无法证明她话中真假。
反而是她,亲手杀了赵是为几人, 证据确凿。
身体很难受,但这一刻思维无比清明,文喜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倘若她找不到证据证明她所言是真,那便是诛杀同门的罪人。
按照昆仑门规,罪不可赦,该诛!
“我没有证据,但我可以发誓,我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的。”文喜垂眸,想要在地上寻找李韶的尸体,却发现除了一些衣裳残片和刺眼的血腥,什么也找不到。
是了,那些人不仅杀了他,还毁了他的尸身。
心头才被压下的愤怒和恨意刺痛着她,她眼睛通红,一字一顿的道:“是赵是为几人突袭我,李师弟为救我被他们所杀,他们是奸细。这一切都是他们故意为之!”
然而李韶的尸体已经没了,她的话听上去毫无力度。
“李韶尸身已毁,真相如何,但凭你一张嘴。”大长老明显不信他,“本尊听闻你与赵是为等人早有龌龊。”
“不错,赵师兄几人嫉恶如仇,看不惯文喜的所做作为,对她很不待见。”有昆仑弟子附和,“甚至还起了几次冲突。”
“所以这是文喜因为一己私怨,才杀了赵师兄几人?”有人义愤填膺,“这未免太恶毒了!”
“只以为她私德不修,不想竟还能卑劣至此。不仅忘恩负义,还这般残忍恶毒!昆仑可是仙门净地,怎能有这种败类?”
“对了,文喜之前便走火入魔过。心魔生,怕是已经入魔了,所以才狂性大发。”
这倒不是胡说,方才执着染血的利剑的文喜的确灵息杂乱浑浊,一副神志不清的模样。
他们愤怒、嫌弃又厌恶的瞪着她,仿佛她真的是无恶不作的混蛋,恨不得立即斩杀!
“不是这样的,我说了,他们是奸细。”
文喜摇着头,重复着这几句话。
可语言在千夫所指时,显得是那般的苍白。
没有人信她。
文喜惶然的看着自己熟悉的人,眼中带着哀求。她希望能有人能为她说一句话,哪怕只是一句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