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买东西回来, 就把芝荣妈妈塞进她行李中的吃的, 拿了一半去送给大胡子。
见到她回来, 大胡子似乎挺高兴,比平时多做了两个菜。
几天不见,大胡子的厨艺有点进步。但是刀法嘛……切出来的还是萝卜兄弟。
梁芝欢邀他坐下来一起吃,大胡子摆摆手拒绝了。
他从来都很谨慎地跟她保持距离。
清明后, 梁芝欢的工作节奏加快了许多, 她开始跟刘总频繁地见客户和代理商。
有时候对方过来,有时候他们过去, 所以她经常要出差两三天。
偶尔,她会忘了提前跟大胡子说,让他每天端来晚饭又扑空。大胡子本人没什么表示,她倒是很过意不去。
于是梁芝欢问他要手机号码, 如果不回来吃饭就发短信说一声。大胡子还是一贯的温温吞吞,隔了一天才把号码给她。
六月的一天, 快下班的时候,她收到大胡子的短信:“早点回。”
这还是他头一次主动发消息给她。
梁芝欢收好东西准点下班,进了小区远远地看见大胡子站在阳台上。不一会儿,他转身进了房间。
大胡子依旧把做好的晚饭端过来,只是今天怎么只有菜没有饭?
“今天有什么事吗?”
他点点头,又回去了。
没一会儿抱过来几个盒子,分别是生日蛋糕和包装精美的礼盒。
梁芝欢傻眼了:“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大胡子在板子上写了一个“柏”字。
原来是柏雷。
梁芝欢看着八寸的大蛋糕心想,这相当于一个礼拜的米饭了吧?她笑了笑,给潘柏雷打电话,大胡子便回去了。
潘柏雷在电话里夸张地说,要不是脱不开身就飞过来请她吃大餐。
“你还记得,我就已经很开心了,何况还有蛋糕和礼物。”梁芝欢真是由衷地感到开心。
潘柏雷又傲娇了一会儿,才正经地嘱咐她要“记得点蜡烛许愿”。
“知道了。”
“最后……生日快乐,流浪的苹果!”
“谢谢……”
梁芝欢微微泛着鼻酸。
如果说她是苹果,那些顽强的抗氧化能力,不就是他这样的朋友赋予她的吗?
大胡子回来得太突然。
梁芝欢两眼泛光地看着他走进来,来不及掩饰。他愣了片刻,继续端着手里的碗走过来。
是一碗面。
“寿面。”他写道。
“谢谢……”梁芝欢抹了抹眼角,露出一丝感激的笑容。
“趁热吃。”
“好。”她坐下来,开始慢慢地吃面和菜。
晚些时候,她切了一大半蛋糕给大胡子送过去。
“许了什么愿?”他问。
“说出来就不灵了。”梁芝欢狡诈地回答。
大胡子把蛋糕放好,然后扭扭捏捏地拿了一只小盒子递给她。
梁芝欢打开一看,是一个好看而别致的发夹,挺合适短发。
知道他并不宽裕,也不清楚这个礼物花了多少钱,于是过意不去地收下了。
大胡子示意她戴一下。
等梁芝欢把发夹别在左边头发上给他看,大胡子难得地抿嘴笑了。
那样微笑的方式,忽然令她想起了一个人……
*
风和日丽的日子眨眼飘过,继清明之后,又来到了端午节。
梁芝欢忙中偷闲,回上海陪家人过了一个节日,返程时特意带了一点自家做的粽子回来给大胡子。
家里各个角落照例打扫过了,鱼也喂了食,花也浇了水。梁芝欢去按对面的门铃,大胡子却没来应门。
也许出去了?
隔了两个小时她又去按铃。
等了一会儿,听到里面传来重重的脚步声,然后门开了。
大胡子裹着一张薄毯,神色憔悴。
“你怎么了?”
他没精打采地摇了摇头。
“是不是生病了?”
他点头。
“需要我帮忙吗?”
摇头。
“那……”梁芝欢为难了,只好把手上拎的东西送上来。
“我带了一点粽子给你,是我妈自己做的。”
大胡子把粽子接下来,没其他表示。
“真的不要帮……”她话还没说完,大胡子如箭一般朝厨房奔了过去。
梁芝欢连忙跟进去,只见他飞快把手里的锅盖扔进水池,然后打开水龙头冲手。
应该是煮的粥铺出来了,灶台上一片狼藉。梁芝欢伸着脖子,瞧见他的部分手指被蒸汽熏的红红的。
“我有烫伤膏,我去拿。”
大胡子关了水龙头,对她摇了摇头——并且,下意识地把那只手往身后一藏。
“那……我来帮你煮粥吧?”
还是固执地摇头。
“你看你都病成这样了,tຊ现在手又伤了,还跟我客气什么?你出去休息,这里交给我了。”
梁芝欢不由分说地把大胡子推出了厨房,然后找到抹布收拾灶台。清理干净之后,在锅里又加了一些水,重新开始熬粥。
大胡子似乎不放心,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偷偷关注着厨房的动静。
“这个粽子还是等你病好了再吃吧,我先冻起来。”
梁芝欢一边说,一边把粽子放进冰箱,然后找了一些蔬菜出来。
“我给你炒一个菜,再煮份蔬菜丸子汤吧?”
等她把汤端出来,大胡子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梁芝欢蹲下来,轻手轻脚地把掉了一半在地上的毯子捡起来替他盖上。
谁知他猛然睁开眼睛,然后低下头,迅速退缩到沙发的另一头去。
梁芝欢有些苦笑不得。
今天的大胡子还真是古怪得异常!
“那个……饭可以吃了。我先回去,明天再来帮你做。”
大胡子既没摇头,也没点头。
*
第二天中午,梁芝欢趁着午休时间带了一点吃的回来。
按了好一会儿门铃,大胡子才来开门。像是刚从床上爬起来,睡眼稀松,可是帽子和眼镜还戴着。
难道戴着帽子睡觉?
梁芝欢把午饭放在茶几上,然后问他要一把钥匙。
大胡子摇头。
“你看,如果我有钥匙开门就不会吵你睡觉了。”
他像在犹豫。
“你难道信不过我啊?”
大胡子这才慢吞吞地把钥匙给她。
这次感冒发烧大胡子拖了一个多礼拜才痊愈。看到他又有精力替她做晚饭,梁芝欢暗自松了口气。
生病期间的大胡子像一只裹成球的刺猬,对她充满戒备与抗拒。
他似乎很不喜欢别人了解他的世界——就像他那两间卧室的房门,在她面前永远都是关闭的。
这或许是长期的孤僻生活,令他生成的一种下意识的自我保护本能。
一个正常人可以单独生活,但是一个病人怎么能照顾好自己?
大胡子无亲无故,应该不愿让人看见自己软弱无助的凄凉时刻吧?
*
时间迈入炎热的七月,这是梁芝欢来昆明的第六个月。回想第一天到这里,犹如昨日。
弟弟放假回国,跟爸妈一起来云南旅游,顺道来昆明探望她。
梁芝欢想请大胡子一起去外面吃饭,他死活不肯。最后爸妈他们到家里来小坐,他勉强露了个脸打过招呼。
“我怎么觉得这个人有点奇怪!”
大胡子前脚一走,梁芝荣就开始在背后议论。
“真的!这么热的天还戴一顶帽子,胡子也乱七八糟……”
梁芝欢拿一块西瓜塞住了他的嘴。
他们在昆明呆了两天继续往南,梁芝欢对门的“怪人”才又变回了自然的状态。
一天晚上,梁芝欢终于也忍不住问他:“你为什么一直戴着帽子?不热吗?”
“安全。”他回答说。
“安全?”梁芝欢匪夷所思,“不戴就不安全?”
大胡子点点头就飘走了。
这个执着于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大胡子,安然蜗居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不喜欢见陌生人,而她却越来越喜欢跟陌生人打交道。
在工作上。
前面频繁的拜访和会谈卓有成效,至八月底,他们已经签下二十八家客户和七个代理。
这个数字是武汉公司的三分之一,王凯和潘柏雷都很满意。
九月下旬,临近国庆,公司设了一个庆功宴,在当地一家又贵又好吃的餐厅。
梁芝欢告诉大胡子晚上不回家吃饭,他居然破天荒地回复了。
他回的是:“别喝酒。”
“高兴嘛。”
“少喝。”
“我酒量好。”她偷笑着回。
“两杯就醉。”
“你怎么知道?”刚打完这几个字,梁芝欢想起在阳台喝醉的那次......
那天晚上她是醉了。
早上清醒过来时,还纳闷自己是怎么从阳台回到床上来的?
如果他知道……
梁芝欢忽然心里一凛,莫非那个不是梦?
抱着她的人是大胡子??
但是她又那么真切地感觉到毕正的怀抱……
席间许多同事来敬酒,梁芝欢只象征性地喝了一点点。刘总很仗义,力证她平时应酬客户也不会喝酒,所以大家都没勉强。
散席的时候好几个人喝高了,最后不得不让其他人送回去。一个跑市场的年轻小伙子主动提出送她回家。梁芝欢见他顺路也就没有推辞,毕竟晚上有男性同行会更安全一点。
到了小区门口,他着急地想借她家的卫生间,梁芝欢不好拒绝,只得领着他回家。
他洗好手出来在客厅走了半圈,夸她的装饰很温馨。
“时间不早了,你也快回家吧。”梁芝欢站到玄关处,一副送客的架势。
那人笑着走过来,突然出其不意地抱住她往里拽。
梁芝欢一开始吓懵了,直到被推倒在沙发上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随着她发出的一声尖叫,他撕开了她的衬衫,压在她身上乱亲。
“放开我!”
梁芝欢犹在反/抗,那人忽然将她丢开,并且倒在了地上。
在她惊魂未定之际,大胡子如救星一般出现在眼前。他向地上的人扑上去,狠狠地砸了几下拳头。
“大胡子……”梁芝欢忍不住抱着自己抽泣起来。
一只手臂轻轻地揽住了她,是大胡子无声的安慰。
梁芝欢抓住他的手臂放声痛哭。
大胡子把她搂进怀里,手掌抚摸着她的脸,梁芝欢瞬间就被这个熟悉的动作惊醒……
她知道有点疯狂,但忍不住抓上他的衣襟,用力扯下他的衣领……
左边锁骨下方,一个小小的“欢”字赫然入目!
她又抓住他下巴上的一小撮胡子狠狠一拽……
梁芝欢呆呆地看着手里的胡子,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直到一个低沉又沙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芝芝……
第75章 75
梁芝欢从他怀里挣脱, 眼前一片模糊,所以看不清他的脸。
芝芝……
他又叫了她一声,彻底把她拉回现实。
果真是他……
梁芝欢只觉胸口悲痛汹涌, 难以抑制地大哭起来。
她不让他抱、不让他碰!
仿佛哭了一个世纪, 她疲累地趴在沙发上抽泣,声音渐渐变弱, 然后慢慢地睡着了。
毕正终于松弛下来,坐在地上, 一遍又一遍地抚摸她的头发。
他一直站在阳台等她回来。
一开始看到她和一个年轻男人一同回来,就觉得不对劲。
他听到声音冲进来,见她被那个男人压在沙发上,顿时怒火中烧。拉起无耻的人, 重重的一拳挥在他脸上。
那人被打倒在地, 他扑上去, 一拳又一拳落下去。
听到她哭泣,他停下手,那人趁他注意力分散的刹那,仓皇而逃。
她的衬衣被扯下一大半, 露出光滑的肩膀, 内衣带子挂在手臂。她抱着自己隐隐哭泣,因为难堪与屈辱, 像一个孤独可怜的孩子。
彼时满腔的愤怒,转瞬间化为无尽的心疼,他上前小心翼翼地揽住她。
她抓住他的手臂,一下哭出声来, 倏然击碎了他的心。
他把她抱进怀里,温柔地抚慰。没想到, 她竟然猜出了他......
第一次以这个陌生人身份在阳台见到她和柏雷,她的反应太明显,以至他以为自己乔装失败。
随后柏雷过来,才知道是他的样子太吓人。
柏雷介绍他们认识时候,她只客套地敷衍了两句便离开了。之后大半个月她正常上下班,他从电梯门开关的声音,得知她的去回时间点。
他会站在阳台目送她的身影。
她第一次按响他的门铃是来交房租,问他要银行账号。可他不想失去每个月二十号的见面机会。
之后,她又完全与他隔离了。
本以为下一次见面要等一个月,但有一天,当他一个人闷闷不乐地喝酒的时候,门铃忽然响起来。
呵,原来她忘了带钥匙。
大概是习惯了以前的密码锁......
没过两天,他又见到她。以为是来还钥匙,结果......她又一次把钥匙忘在了家里。
他不得不提醒她这是最后一把备用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