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大胡子,或许真的没那么容易……
我只想守护你......
那个无法摆脱的声音又跳了出来,继而是画面。
从第一次见面,关于大胡子的片段,一个个蹦到梁芝欢眼前。
为了不让她认出来,那样一个洁癖与傲气的人改头换面,变成另一个邋遢而颓废的大叔。
无论天气多热,都戴着那顶老式的帽子,做饭也要刻意做得跟她一样。
默默守在她身边,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从来没有主动打扰她,就像是……
在哄她。
“假若你生气,我怎么做能让你消气?”
“有耐心地哄我,给我做好吃的。”
“我怎么觉得没那么简单?”
“那是因为你耐心不够!”
……
那么从二月份到现在,整整八个月。
够?还是不够?
机场里人满为患,梁芝欢拖着行李箱找到值机柜台,前面已经蜿蜒曲折地排满了旅客。她走到队伍尾巴上,无聊地刷着手机。
隔壁一排男女对话不期然飘进耳朵,梁芝欢抬头朝他们看过去。
男孩儿来送机,一个劲儿地给女孩保证,不会趁她不在偷偷溜出去玩,乖乖在家等她回来,等她回来那天肯定看到他……
“晚上跟我视频,”女孩儿学着韩剧里的台词,“要是骗我你就死定了。”
旧时的记忆再度翻涌而出,梁芝欢低下头去,落在手机屏上的视线变得模糊。
她依然无法忘记那次的疼痛,是每当午夜惊醒狠狠揪扯她的噩梦。
“我在这里等你。”
“我在这里等你。”
然而这个声音反复回荡,让一个恐惧的念头出其不意地摄住了她——
如果……
他又不见了,怎么办?
*
远远地,一个眼熟的小小身影跃入毕正的视线。
起初他以为是幻觉——在睡了一整晚沙发之后,他又该死地发烧了。
上回那种头痛、全身酸痛、鼻塞迟钝等等各种症状又缠上了他。
毕正不停地眨着眼睛,那个影子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分明就是不久前决然离开的那个人。
她拉着箱子,几乎是一路小跑回来。
毕正怔愣了一瞬,继而一阵狂喜,转身奔出房门。
电梯停在高层,他迫不及待从安全楼梯飞快往下跑。可是刚跑到一楼,就在电梯门闭合的最后一刻发现了里面的梁芝欢。
无论他怎么拍打按钮都阻止不了电梯往上,毕正懊恼地拍了一下头,不知该等她乘电梯下来,还是再爬楼梯上去?
他怕会又一次与她错过。
其实他的双腿有些发抖,大概是重感冒叠加跑楼梯的副作用。
毕正冷静了一下,按下按钮,焦灼地等待电梯下行。
因为刚才的剧烈跑动,他的胸膛大幅度地起伏,呼吸急促而沉重。
终于,显示的数字开始往下直线跳动,毕正死死盯着不断变换的数字,恨不得眨眼就变为1。
当这个数字最终亮起,毕正屏住了呼吸——
电梯门缓缓开启,天可怜见,他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
毕正刚要抬脚上前,梁芝欢从里面冲出来,直直地向他扑过来。
毕正被撞得后退两步,站稳之际,腰间已被她紧紧抱住。
惊喜刚刚猝不及防,他的脖子又被贴上一块柔软的东西,那是……
她的嘴唇......
她在吻他!!
刹那间,强烈的悸动排山倒海般淹没下来,毕正捧起她的脸,朝着嘴唇重重地亲了上去……
他吻得炽热又缠绵,像是要把这一年多来的忍耐与煎熬熔成告白的情歌,唱给他心爱的人……
他完全忘了身处何方,全副心思都在怀里的人身上。
好不容易再度把她抱在怀里。
好不容易,可以光明正大地吻她的唇……
毕正沉浸在激情忘我之中,突如其来的两声咳嗽陡然将他拉回现实——
他睁开眼,瞥见一对父子站在面前。对他横眉冷对的父亲还下意识地捂住了儿子的眼睛。
毕正连忙把梁芝欢的脸按在胸口,自己不好意思地扯了下嘴角。那对父子一走,赶紧揽着她奔进电梯。
梁芝欢的脸上红红一片,而他除了脸,连耳朵和脖子都没能幸免。
视线在电梯内壁的倒影里相碰,他们这样看着彼此,呼吸急促,心跳如鼓。
梁芝欢没料到会是这么一个场面。
她一股脑热从机场回来,其实没打算就此原谅。然而在电梯门关上的瞬间,她看到外面的毕正,居然可笑地以为他真得要离开,于是愚蠢地扑了上去……
那些出于身体本能的反应,让她无法再骗自己。
她没有惩罚他一辈子的冷酷,曾经强烈占据心头的恨意,已在岁月里不经意地淡去。
而她,依然还爱着他……
电梯门很快打开,被她匆匆撇在楼道的行李箱孤零零地立在那里。毕正紧紧牵着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人心乱。
“我有点发烧……”他忽然冒出半句,没头没尾。
“……但我太想亲你。”
在她刚把后半句话与前半句连在一起,毕正已经拉着她回到702,反手关上门迫不及待地吻她。
从门厅到沙发上,比从前无数次吻她还要热烈深入,像是想要把她整个揉进身体里……
“要是我也病了,谁照顾你?”梁芝欢气喘吁吁地推开他。
一句话,顿时令毕正找回残存的理智。
他不怕没人照顾,但梁芝欢若真病了,他不一定能照顾得了她。
他不是没见过她发烧的状态。
啊……这该死的感冒!
“芝芝......”
毕正只能紧紧地抱着她,低低地叫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好似非要听到她回应,才觉得不是在做梦。
梁芝欢摸了摸他滚烫的额头,决定留下来。
她给家里打电话,说自己国庆不回去了。又在芝荣妈妈担心的追问下,不得不承认和毕正重归于好。
“……嗯……他生病了,我要留下来照顾他。”
身后搂住她的人,凑到她脖子上吻了又吻。
“就是感冒发烧……”
芝tຊ荣妈妈还想细问,电话里传来了爸爸的声音。
他说电话里怎么问得清楚,找个时间带那小子回来当面讲清楚。梁芝欢连连应下来,然后挂了电话。
“谢谢你留下来。”
毕正的气息热热地吹在她脖子上,话里带着浓重的鼻音。
“药吃过了吗?”
“嗯。”
“那去睡觉吧。”
“不想睡。”他不肯松手。
“你不想早点好吗?难道要跟上次一样拖一个礼拜?”
“不会的,上次是因为.......我没吃药。”
梁芝欢呆了一呆,忽而鼻子一酸,使劲在他身上捶了一下。
“你这个疯子……”
毕正把她的脸掰转过来,果然看到一双盈盈泪目。
“别哭,我最怕你哭。”
他这样一说,那些噙在眼眶里的泪珠滴滴答答地直往下掉。
毕正一边抹,一边告饶:“我现在去睡觉,别哭了好么?”
梁芝欢止住哭,监督他躺去床上。
毕正依依不舍地拉着她的手,想让她陪着睡会儿。
“我好久,没抱着你睡了……”
她被说得一阵心软,在他旁边躺下来。
毕正从背后搂着她,鼻唇贴住她的脖子,深深地感受她的气息。
尽管鼻塞有点碍事,但仍然闻到了他熟悉的味道。
是曾经属于他的味道。
在历经一年半之久,失而复得。
决定弃她而去之前,他犹豫过、挣扎过。
他当然万般舍不得,但就像柏雷骂的那样,他的自尊心战胜了不舍和不忍。
有时候他也会怀疑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可是……
毕正现在不愿再去回溯那些曾经的思想斗争。总之,现在无论发生任何事情,他都不会再放开手。
只是......
此刻这样抱着她,那些想要的渴望在身体里横冲直撞,比头痛还要命地折磨着他......
哎!这感冒……什么时候才能好?
“你要不要再量下体温?”梁芝欢感觉到毕正身上不断升高的热度,伸手再去探他的额头。
“要是超过三十九度,还是去医院看看。”
“不用……”毕正咽了咽口水,含糊地说:“不是因为发烧。”
……
梁芝欢的记忆立时跳回第一次在毕正家过夜,他抱着她在沙发上睡了一晚,但两个人都没有睡好。
这人……
“好像出汗会好得快一点。”她转过身,与毕正四目相对。
“嗯?”
梁芝欢的手指从他的脸颊滑到唇角,轻柔地摩挲。毕正捉住那只手,嗓子沙哑得不像话。
“你别招我……”
“大不了一起吃药。”
“你跟我不一样。我挨一挨就过去了,你……”
毕正还没说完的话,被她突然覆上的唇堵了回去,小小的舌尖义无反顾地滑进他嘴里。
毕正的理智登时分崩离析,牢牢地吸住她的唇舌,激动地回吻过去……
他的身体很热,脑子里也很热,但都不及心中的情愫炙热。
那一年多来无处安放的爱与哀愁,此刻终于落了脚,猛烈地燃烧,化为无穷无尽的纠缠与缱绻......
不知道到底出了几身汗,最后毕正在久违的心安中很快进入梦乡。
而灰冷的梦境……竟也变得炙热甜美......
再醒来时,梁芝欢趴在床尾不知在琢磨什么,身上换上了家居服。
毕正动了动脚,她转过头来,朝他温柔地一笑。
“要不要喝水?”她移过来,又探了探额头。
“不怎么烫了,有没有觉得舒服一点?”梁芝欢把床头的一杯水端过来。
毕正定定地看了她两眼才坐起来,一口气把水全部喝光,然后把她圈入怀内。
大不了一起吃药。
这是他听过的……最窝心的情话......
“你呢?有没有不舒服?”
“好像没有。”
他刮了下她的鼻子,怜爱地骂了一声:“小疯子!”
梁芝欢脸上有一丝羞赧,又有一丝欢喜。
“要不要把饭给你端过来?”
“我有那么虚弱吗?”
他别有所指地“嗯”了一声,梁芝欢红着脸从他怀里溜走。
毕正心情愉悦地穿上衣服,顺手抓起她遗留在床尾的一张A4纸。
上面写着“上海”、“昆明”、“厦门”三个地名,围成一个三角形。
每个地名周围画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他无法解读的符号。
也许是过去、现在、未来?
第77章 77
梁芝欢第二天中午开始出现流鼻涕的症状。到了晚上, 热度一下子窜上来,看毕正洗好体温计甩水的动作都觉得晕。
“38.7。”
毕正是37.6。
这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后果。
两个人大眼对小眼地互看了一会儿,毕正拿他的额头抵住她的。
“没关系, 有我在。”
那天半夜毕正觉得自己的烧好像完全退下去了, 而旁边的人身上烫得像炉子。他隔一个小时拿温水给她擦拭,折腾到天蒙蒙亮, 总算把温度降下来。
重症时期的梁芝欢变得异常敏感而脆弱。
中午毕正抱着她在阳台晒太阳的时候,说起上回他病了, 煮的粥溢出来,她在厨房帮忙收拾清洗。
他坐在沙发上,远远地看她忙碌的身影。
“那个时候就想这样抱着你。”
就这么一句话便把她的眼泪勾了出来......
后来,她把他的号码从黑名单里解放出来。
他多事地把那首“Wonderful Tonight”找出来, 问她要不要换回这个铃声, 未料到再次戳中她的泪点。
“怎么又哭了?”毕正连忙把音乐掐掉。
梁芝欢哭了好一会儿才伤心地说:“我、我把订婚戒指扔了……”
毕正说了好多安慰的话, 但她仍然耿耿于怀,陷在悲伤的情绪中。
他抱着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真有一种捧在手心怕掉,含在嘴里怕化的惶恐。